第七百九十四章 恶报
七月十二,一道降罪的旨意在早朝上颁布。
旨意中说,汝宁候府恶意霸田,纵人行凶,此外还一一列举出了这些年汝宁侯府所做恶事的罪证。
而这其中没有说明的,是汝宁侯府和如贵妃勾结,将新生的小公主偷出宫,最后照顾不周导致小公主早夭的罪行。
可这样的罪名,却是不能公诸于众的,否则,皇室的丑闻,也被一起摆在了明面上。
汝宁侯府的爵位就此被没收,自此以后,如没有爵位以前一般,称为赵府。贵女反攻记794
那个早夭的女婴,被赐名贺语茉,记入了皇室宗碟,只不过,如同小皇子贺琼淳一起,她的名讳,也被记在了如今谥号为静贵妃,昔日的刘美人名下。
“人都去了,要这样的贵名,又能如何呢?”
得了消息,慕嫣然有些惋惜的说道。
“自然不一样……”
见慕嫣然一脸的不以为然,贺启暄笑道:“最起码,刘美人被平反了,她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被如贵妃欺压着不敢抬头的女子,她的家人,因为她也受到了应有的补偿。这样,总归要比她默默无闻的承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不被人知,要好得多,你说呢?”
赞同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有些忿恨的问道:“那如贵妃呢?汝宁侯府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宫里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对如贵妃,慕嫣然有极大的成见,从听闻她曾经因为争夺父亲的宠爱而丧心病狂的害死了自己嫡亲妹妹的时候,慕嫣然就厌极了她。
及至后来,得知刘美人因她而死,岚云宫东配殿的一众宫婢也因此丧命,便连她亲生的女儿,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还没等到会说话就早早的夭折了。
知晓了这么多的事以后。在慕嫣然的心里,如贵妃就是个疯子,一个没有人性,不配孕育孩子的疯子。
而那日景熙帝临出岚云宫时说过的话,慕嫣然也历历在耳。
可这么多日过去了,便连汝宁侯府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宫里,却风平浪静。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慕嫣然哪里能咽得下这一口气。
脸上带着一丝好笑,不知道慕嫣然为何会这么气愤,贺启暄伸手抚着她因生气而紧蹙起来的眉头道:“有一个词。叫惊弓之鸟……所以,现在的如贵妃,哪怕皇上什么都不做,她自己也够受的了,你觉得呢?”
想想也是,被处死也好,被贬到冷宫也罢,知晓了下落,心中的巨石放下。虽是另一番不堪忍受的生活,可到底只是发肤上的。
而如今,不知道景熙帝会如何处置她,如贵妃每日都提心吊胆的,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惊恐万分,这样的她,才是更加受折磨的吧?
想到此。慕嫣然原本愤愤不平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前次带夏蝉进宫,本来是想为宫里小产过的妃嫔诊脉,看看她们有没有中毒的症状。
因为小皇子早夭,及事后审讯如贵妃,慕嫣然的计划便临时取消了,事后到毓秀宫接夏蝉时,见她脸色苍白。因为小皇子而久久不能平静,慕嫣然也再未多说,出宫到王府下了马车,便让小平子把夏蝉送回梧桐巷去了。
几日未见,想起如今宫里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为妃嫔诊脉的事。便再度被慕嫣然提上了议程。
晌午时分,慕嫣然派了梨白过去传话,让夏蝉准备好,午休过后来王府,两人准备进宫。贵女反攻记794
歇了午觉起身,听紫月说夏蝉已经到了,慕嫣然起身走到外屋,便见夏蝉静静的坐在椅中发呆。
“蝉儿,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若是不舒服,咱们改日进宫也可……”
慕嫣然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色,关切的问道。
摇了摇头,夏蝉起身拉着慕嫣然的手朝内屋走,一边,还回头跟紫月说道:“紫月姑娘,劳烦你在外面看着些……”
知晓夏蝉有重要的事要和慕嫣然说,紫月点头应下,转身朝外去了。
牵着夏蝉走到内屋坐在软榻边,慕嫣然不解的问道:“蝉儿,怎么了?”
“姐姐,那日我去瞧小皇子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可是我瞧得出,小皇子早夭,并不是胎毒引起的高热,所以,如贵妃说了谎。”
夏蝉的手,紧紧的握着慕嫣然的手,所以,慕嫣然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份彻骨的冰冷,和紧张的战栗。
“蝉儿,你发现什么了?”
回头看着夏蝉的眼睛,慕嫣然疾声问道。
“我在小皇子的鼻孔中发现了细小的绒毛,而且,小皇子的面色涨红,身上还有红疹子。所以,若是我所料不差,小皇子是过敏引起的呼吸不畅,应该……应该是人为导致。”
夏蝉结巴着说道。
“人为……”
眸色顿深,慕嫣然颤声问道:“你是说,小皇子早夭,和小公主不一样,而是人为刻意造成的?”
夏蝉惊恐的点了点头。
“毒妇……”
厉声斥着,慕嫣然的一双手,因为愤怒而紧紧的攥了起来。
“若是健康长大,兴许,他就是大梁的储君,他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在母亲的面前欢喜笑闹。而如今,因为未满周岁夭折,连帝陵都不得安葬,只得葬在东陵。如贵妃,真是造孽啊……”
慕嫣然满心的愤懑无处发泄,只觉得心中怒火中烧。
两人说了会儿话,见夏蝉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了,慕嫣然问询了她,见她摇头说无碍,两人才出门坐了马车,径直入了宫。
“小皇子已经去了,就让宫里的人,都认为他是因病故去了吧,莫要再添纷扰了。”
在毓秀宫门前下了马车,携着夏蝉的手朝里走,慕嫣然低声叨念。贵女反攻记794
“是,蝉儿记下了。”
知晓慕嫣然这是在嘱咐自己,夏蝉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早已经听慕嫣然说过夏蝉的来历,皇后也急于知晓景熙帝的病情,所以,便让人去请了萍贵人过来。
萍贵人是景熙二年腊月小产的,在她之后,才是静贵妃和如贵妃诊出有了身孕。
而继如贵妃诞下小公主之后,后宫之内,再无人有身孕。
一炷香的功夫,萍贵人跟着木槿进了正殿。
“你素日跟在本宫身边,也是个老实本分的。自那年小产,你身子一直都不好,这位慕夫人是郓州的神医,又是女儿身,瞧起病来也方便,所以,本宫才传唤了她来为你瞧瞧,你跟着慕夫人去偏殿吧,让她为你诊诊脉。”
等萍贵人行了礼站起身,皇后面色柔和的说道。
一脸的惊喜,萍贵人冲皇后又行了一礼,起身跟着夏蝉进了偏殿。
没一会儿,夏蝉便带着萍贵人回来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萍贵人有些阴虚,妾身已经开了药方,到太医院抓了药吃三个疗程,假以时日慢慢调养,便会无碍。”
夏蝉回道。
点了点头,皇后看了一眼萍贵人,然后嘱咐着木槿道:“慕夫人的话,你记得交代太医院,让他们不可马虎,好好照料萍贵人的身子。另外,让内务府送些上好的补品过去。”
感恩戴德的行了礼,萍贵人跟着木槿出去了。
景熙帝中毒的事,皇后一早就有怀疑,自己的父亲秦洵寻来的那位圣手诊过,也已经下了这样的结论,却没有诊治的法子。
所以,之后慕嫣然说起夏蝉的揣测,皇后也丝毫不显惊诧。
待到萍贵人走了,皇后看着夏蝉问道:“萍贵人的身子,可有中毒的迹象?”
点了点头,夏蝉应道:“臣妾依着从前的法子,为萍贵人验了血,与当日皇上的情形一般无二,都是有毒的,不过,萍贵人中毒尚浅。不过,她的身子的确是比较虚弱,所以,孩子早早小产,也是母体过于羸弱导致的。”
见夏蝉的揣测被证实,慕嫣然再看向皇后的目光,便有些难过。
因为这意味着,这后宫之中,往后也难有皇嗣了。
而皇后,何尝不是一脸的苦涩落寞。
三人静坐无言,外间的响动,便愈发清晰可闻。
木槿进来,走到皇后身边低声回禀道:“主子,奴婢从岚云宫门前经过,里面阵阵喧哗,岚云宫的宫人说,如贵妃娘娘疯了……”
“疯了?但愿她是真疯……”
毫无征兆的,便听说如贵妃疯了,皇后一脸的不齿,站起身朝外走去,身后,慕嫣然也疾步跟了上去。
进了岚云宫,便听得正殿内阵阵喧哗,而宫婢们,则忙乱的跟前跟后,想要拉住那个衣衫凌乱鬓发全散的如贵妃。
“本宫生的是儿子,不是女儿,是儿子……”
厉声说着,如贵妃仰头哈哈大笑几声,抓过身边的一个宫婢,摇晃着她的肩膀说道:“听见没有?本宫生下的是皇子,将来要做大梁的储君,等他即位,本宫就是太后,你们若是敢违背本宫的旨意,本宫便让你们一个一个都去死……”
说罢,如贵妃到处跑着,每抓到一个人,就将方才的话再次重复一遍。
“来人啊……”
见如贵妃隐有癫狂的模样,皇后冷声吩咐道:“将她绑起来,不许她再说一个字,若是再有这样的话从岚云宫传出,所有宫婢,一律杖毙。”
第七百九十五/六章 矛头
“废后?”
慕嫣然一脸惊诧的看向贺启暄。
似是颇有些无奈,贺启暄摇了摇头笑道如贵妃处置了东配殿的刘美人,便连刘美人身边服侍过的宫婢,也都送到慎行司杖毙了。所以,善后事宜做的极为干净利索。华贵妃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到证据。如今,汝宁侯被发落,小公主虽说已经归到了皇家的宗碟里,可如贵妃却已经疯了。”
“所以,即便有汝宁侯和小公主,这件事,却因为如贵妃的发疯而变成是无头案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便将事情都算到了皇后娘娘身上,觉得是她的失职?”
慕嫣然不忿的接过贺启暄的话问道。
犹豫了一下,贺启暄挠了挠头道也不全是。如今,后/宫子嗣不旺,便牵扯出了些陈年旧事,所以,太后虽满肚子怨气,可碍于皇上,倒也没说。只是太皇太后,当面指责皇后克子,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听了贺启暄的话,慕嫣然当即就显出了一脸的怒容,“这与皇后娘娘有干系?”
太皇太后也是,如今,偌大的后/宫,皇后是心里最难过的人,失去了大皇子,皇后时时刻刻都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而太皇太后这番话,无异于往皇后的伤口上撒盐。
叹了口气,贺启暄无奈的耸了耸肩。
“若是旁人,这口气,我也就咽了,可对方是素儿,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这般欺辱。”
一脸的坚毅,慕嫣然沉声说完,径自唤了白薇和佩云进来,吩咐她们去差遣着准备马车,午后她要进宫给皇后请安。
歇了午觉起身,外头小平子来传话,说马车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慕嫣然更了衣,带着白薇和佩云进了宫。
毓秀宫里,皇后目光呆滞的坐在软榻边,眼神直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一柄小木剑。
那是大皇子幼时最爱玩的物件。
见慕嫣然进来,皇后的脆弱,顿时倾泻了出来,“嫣儿,我是不祥之人,是我克死了霄儿,对不对?嫣儿,你跟我说实话,都是我的过,对不对?”
经年累月的消耗,已让从前大方端庄的皇后,变得脆弱不堪。
慕嫣然心里痛楚,疾步走上来握住皇后的手,言辞坚决的劝道,旁人浑说,你就要信吗?当有了身孕,并未有人诊出那是双生的胎像,大公主是本应有的孩子,大皇子,是老天爷馈赠给你和皇上的礼物。怪只怪,他与这皇宫无缘,所以,才早早的走了……”
见皇后哭的悲戚,眼中尽是伤痛,慕嫣然的眼中,也跟着落起了泪。
“嫣儿,是我没有福气,留不住霄儿。自打他生下,便从未有一日真正的快乐过,每日都要与药相伴,看着玫儿和芊芊那般活泼健康,我就觉得,都是我这当娘的……”
皇后哭道。
“孩子的骨血,都来源于父母,和皇上给了大皇子十年的美好时光,这十年,是你们彼此的快活,不是吗?,你莫要多想,大皇子的心里,必定是记着你和皇上的,若是有缘,来世,他还会托生在你的肚里的。”
慕嫣然取出丝帕擦拭着皇后的泪,柔声劝慰着。
两人说了会儿话,木槿进来低声回禀道主子,卓郡马带着小少爷去寿康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了,太皇太后请您呢。”
神情一怔,皇后抬眼看了一眼慕嫣然,唇角边沁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嫣儿,今儿,我便不留你了,你去看看玉太嫔,便早些出宫吧。”
说罢,皇后叹了口气,吩咐了芙蓉等人服侍她净面更衣。
皇后的表情,似是昭示着她知晓太皇太后传她是何事,慕嫣然的心里,顿时浮起了一众奇怪的感觉。
“,我与你同去寿康宫吧。既进了宫,自然要给太皇太后请安才是。”
慕嫣然轻声说道。
点了点头,皇后再未多言。
梳洗罢更了衣,皇后和慕嫣然乘了软轿,到了寿康宫。
进了正殿,便见太皇太后怀里抱着卓远之的小卓承玩着,小家伙童言童语,逗得太皇太后高兴极了。
见皇后和慕嫣然进来,太皇太后敛正了面色。
待到皇后和慕嫣然请了安,又叫了起,太皇太后转而看着卓远之慈声说道进宫可去拜见过皇上了?”
颔首浅笑,卓远之温文尔雅的答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微臣进宫先去过了乾安殿,殿门口的公公说,皇上正在和几位大人议事,所以,微臣便带着犬子先来拜见太皇太后。”
似是颇为卓远之的进退得宜而欣慰,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道这会儿去吧,哀家喜欢这孩子,再多留他玩一会儿,等你从乾安殿出来,再接承儿出宫。”
“是,微臣遵旨。”
起身行了礼,卓远之转而冲皇后和慕嫣然一拜,出了寿康宫。
太皇太后不,皇后和慕嫣然也不敢擅自开口,一,正殿内唯有两岁的卓承咿咿呀呀的说这说那,间或,掺杂着太皇太后应答的和蔼话语声。
一盏茶的功夫,太皇太后坐正身子,一旁的苏掌事极有眼色的,抱着卓承去了内殿。
转过头看向皇后,太皇太后沉声问道那日,哀家与你说过的话,你可有思忖过?”
顿时,慕嫣然狐疑的看向皇后,却见她脸上带着柔婉温和的笑容,恭敬无比的看着太皇太后答道太皇太后的话,臣妾自然是百思千思过的。臣妾是绝对不会过继卓承,以延续皇家香火的。”
“蠢货……”
气急的呵斥着,太皇太后微显怒容的瞪着皇后,“若不是皇上坚持,你以为,你现如今还能好端端的坐在皇后的凤座上?你克死了大皇子,如今,连小皇子也早早的夭折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大梁的子嗣从你手上断了?将来,你有何脸面去见大梁的列祖列宗?”
脸上的温婉笑容一瞬间消失殆尽,皇后冷脸看向太皇太后问道皇后膝下没有子嗣,难道,是臣妾一人的过吗?太皇太后可敢问心无愧的说一句无过?”
皇后的话语落毕,太皇太后的脸色顿时铁青无比,“你……你说?放肆……你敢这样跟哀家?”
“哈哈……”
凄厉的笑着,皇后站起身面向太后,慢慢的朝前走着说道如今,本宫还有不敢说的?全大梁的人,怕是都如太皇太后一样,认为这一切都是本宫的吧?无138看書蛧不少字既然已经担了这样的罪名,再多一条目无尊卑,又能如何呢?只不过,本宫敢问心无愧的说一句,本宫并无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大梁的亏心事,你敢吗?”138看書蛧不跳字。
的功夫,皇后已走到了太皇太后身前,就那么俯瞰着坐在软榻上的太皇太后,一脸的决然。
太皇太后嗫喏了一下,正要开口,皇后厉声说道皇天在上,我,秦素儿在此起誓,若有做过一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大梁的事,让我不得好死,死后也不能葬入帝陵安享后世子孙的香火,任由我的尸身被丢在乱葬岗上,被恶狗吞食。”
皇后的誓言狠毒无比,一,不止太皇太后,便连一旁的慕嫣然,也惊愕的呆住了。
而皇后,虽是起誓,可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太皇太后,似是在无声的说着:你敢像我一样,用百年后的归宿来起誓吗?
被皇后的气势震慑,太皇太后一呆住了,而原本要说的话语,就那么顿在了口中。
“扪心自问,后/宫有今天,到底是谁造成的。问问,你就有答案了……”
对上太皇太后的眼睛,皇后轻飘飘的说道。
说罢,皇后蓦然转身,昂首挺胸的出了寿康宫。
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慕嫣然愣在椅中,好半晌才反映。
急忙起身,慕嫣然冲面如死灰的太皇太后行了礼,转身疾步出了正殿,追着皇后一路回了毓秀宫。
“,到底发生了事?”
进了内殿,看着皇后虽气喘吁吁,可却像是有了惊人的,而一脸的不可置信,慕嫣然情急的追问道。
今日的皇后,实在过于咄咄逼人,与从前那个她截然不同,慕嫣然,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而皇后,大口的喘着气平复着的心情,默然的摇了摇头。
“……”
用力的握住皇后的手,像是要把的气力传递给她,慕嫣然软语说道,你忘记咱们小的时候说过的话了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做一辈子的好的。如今,贵为皇后,若是有难处,虽只是个王妃,可未必帮不到你。……”
慕嫣然的话,让皇后的脸色柔软了几分。
吸了吸鼻子,皇后轻声说道嫣儿,我没事,你放心……”
脸色轻敛,皇后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声说道我只是确认了一件事,仅此而已……”
“事?”
直觉的猜到这里面有不寻常,慕嫣然一脸紧张的盯着皇后追问道。
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方才皇后说过的话,仿若回音一般在她耳边不停的回旋。
“为,为……”
缩在车厢的角落里,慕嫣然喃喃的念叨着。
“主子,您了?”
探手在慕嫣然额头上试了试体温,见并无异常,白薇低头看着慕嫣然关切的问道。
落寞的摇了摇头,慕嫣然长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回到一心堂,慕嫣然只觉得疲惫不已,未更衣便躺在了床上。
及至再睁开眼,肇哥儿正安静的躺在身边,小脸上尽是担心。
见慕嫣然醒了,肇哥儿紧紧的偎,抱着慕嫣然的脖颈,瓮声问道娘,你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请风舅母给你瞧病,好不好?”
贴心的话语,让慕嫣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伸出胳膊拢紧他,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慕嫣然柔声说道娘没事,娘就是累了,睡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
小大人一般长出了一口气,肇哥儿不再了,母子二人静静的躺了一会儿,直到贺启暄从内书房,才拉起了二人。
用罢晚膳,又哄睡了孩子,贺启暄牵着慕嫣然的手,二人径直去了后院。
已是八月初了,空气中没有了白日里的闷热,静谧的夜色中,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晰。
淡淡的荷塘香气,树梢顶端的雏鸟叽喳,以及遥远天边缓缓亮起的星辰。
“太皇太后想让皇后娘娘将卓远之的小过继到膝下,成为下一代的储君,皇后娘娘不愿意。而皇后娘娘,却说言辞确凿的说,是太皇太后下毒,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局面。”
慕嫣然幽幽的说道。
“太皇太后下毒?”
眉间显出了一抹犹疑,贺启暄回头看着慕嫣然问道皇后可有证据?”
摇了摇头,慕嫣然轻声说道素儿说,她思来想去,这宫中,任谁也不会有这么歹毒的心肠。太后娘娘是皇上的生母,所以她是决计不可能的。而那些太妃太嫔,和皇上的妃嫔,是决计没有这样的胆子的。至于焕王……”
顿了一下,慕嫣然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任凭那丝丝爽沁入五脏六腑,又呼出了一口浊气,方徐徐说道素儿说,小皇子和小公主不算在内,宫中最后诞下的孩子,是秀贵嫔膝下的翩翩公主。也是自那以后,妃嫔才频频小产,而宫中子嗣单薄。也就是说,自打永成二十二年开始,皇上的身子,已经开始不好了,而那时候,皇上还是太子,焕王,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
“所以,最终的可疑人物,便是太皇太后?”
贺启暄反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慕嫣然点了点头。
将时分,寿康宫里咄咄逼人的皇后于太皇太后起誓对峙的情形说了一遍,慕嫣然叹道素儿说,她本来就一直怀疑是太皇太后,所以,今日不惜惹怒了她,用百年后能否葬入帝陵作为誓言来逼迫太皇太后,结果,与她所料不差。”
人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尤其是在人将老的时候,心生怖意,是决计不敢拿最在乎的赌咒起誓的。
而这,也是皇后所依仗的。
“父皇不是太皇太后所出,而先恒王,又是在夺嫡时惨死的,所以,太皇太后的心里,对父皇本就存了一份不喜。这么多年,父皇对太皇太后,虽恭敬之至,可也只是恭敬而已,在父皇的心里,他从未将太皇太后当做他的母亲。而卓远之的出现,对太皇太后来说,无异于一粒希望的火种,真也好假也罢,对孤苦了这么多年的她而言,卓远之,是她对先恒王母子之情的一个寄托。”
沉声分析着,贺启暄不无揣测的说道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太皇太后的嫌疑,确实最大。”
“是啊……”
附和着,慕嫣然踩着石阶进入凉亭,坐在条椅上看着面前朦胧的夜色说道若真是这样,太皇太后,便太可怕了……”
永成二十一年至今,已有九年的。
倘若真是太皇太后,那她便太能隐忍了,这种情况下,景熙帝身上的剧毒,怕是大罗神仙在,也难挽救了。
一,贺启暄和慕嫣然,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皇上的身子……瑜哥儿……”
脑中一片混乱,却不该说,慕嫣然抬眼看向贺启暄,眼眸中尽是挣扎。
“皇上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将慕嫣然揽靠在怀里,贺启暄喃喃的说着,不是在安慰慕嫣然,还是在安慰他。
夜色中,相依相偎的两个人,满心的惆怅黯然。
自那日在寿康宫中对峙一场,太皇太后对皇后愈发不满,没几日,得了太皇太后的授意,早朝上,便有许多朝臣上折子请求废后,而借口,无一不是皇后有克子之嫌,而景熙帝的后/宫嫔妃无人诞下皇嗣,也尽数被归咎在了皇后身上。
一开始的几日,一应有关废后的折子,景熙帝都按下不发。
眼看请求废后的呼声愈发高涨,这一日早朝,景熙帝将连日来的废后奏章都搬入了乾安殿,洒在了朝臣们身边,将众人兜头大骂了一顿。
昔日皇后诞下一双龙凤胎,莫说永成太上皇,一众朝臣,也尽数拍马盛赞,将皇后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今非昔比,昔日贤良端庄的皇后,竟变成了克子之人,朝臣们前倨后恭的嘴脸,怎能不让人痛恨?
朝堂上,那些看着脚下的奏章,一边盛赞一边痛斥,所有上过废后奏章的朝臣,尽数面红耳赤,嗫喏不敢多语。
而另外一些,仗着从前未逢迎过,痛哭流涕的请求景熙帝废后,以振大梁皇嗣,以振朝纲。
大皇子和小皇子先后早夭,而小皇子身上,更是荒谬离奇,只一年的功夫,景熙帝似是苍老了许多。
三十多岁的他,两鬓都生出了几根华发,眼神中,更是满溢着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期冀。
看着朝堂下喋喋不休的朝臣,想及若干年前的某一个夜晚,在父皇面前信心满满的绘出了大梁未来几十年的宏伟大业,景熙帝的心里,发出了一声无力的长叹。
“朕与皇后,是结发夫妻,这么多年,皇后一心为朕,而此间的纷扰传言,受到伤害最大的,莫过于皇后。朕,不会废后,此后若再有人上废后的折子,那便将辞呈一起递上来吧,朕一应准奏。”
说罢,景熙帝回头看了小路子一眼。
“退朝……”
玉阶上,响起了小路子的细声唱念声。
秋日渐凉,一转眼,便到了中秋月圆之际。
一心堂里,慕嫣然已经穿戴好了王妃的服饰,站起身给贺启暄束好了腰带,慕嫣然招呼了几个追逐笑闹的孩子,一家人起身出了门,乘着马车朝宫里驶去。
“回头皇伯父如果考校你的功课,你要仔细回答,不可丢了外祖父的脸,知晓吗?还有,要有礼貌,不能惹皇伯父生气,记住了吗?”138看書蛧不跳字。
马车里,慕嫣然拉过了瑜哥儿叮嘱道。
“娘,我记住了。”
清脆的应着,瑜哥儿笑嘻嘻的说道娘,今天是中秋,我们还能赶和外祖父外祖母一起赏月吗?”138看書蛧不跳字。
迟疑了一下,慕嫣然点头应道能的。”
中秋夜宴设在毓秀宫,贺启暄和慕嫣然到的时候,被邀请的朝臣和外命妇们,已经尽数到了。
贺启暄和慕嫣然刚刚坐下,一盏茶的功夫,景熙帝便到了,身后一左一右的跟着皇后和华贵妃。
许是过节的缘故,景熙帝和皇后的面色,比平日里都要好几份,而三位公主也都乖巧的跟在皇后和华贵妃身边,极是娴静。
宴席开始,君臣同乐,前几日朝堂上剑拔弩张的紧张,已消失殆尽。
外命妇们前来给皇后敬酒,神色间也一如往常的恭敬。
毓秀宫里,一片和睦。
歌声悠扬,舞步蹁跹,杯盏交间,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瑜哥儿去他身边。
瑜哥儿回头看了一眼贺启暄和慕嫣然,见父母眼中都是鼓励,遂站起身稳步走到景熙帝身边坐了下来。
似是相谈甚欢,景熙帝和瑜哥儿的面上,尽是欢喜的笑容,便连一旁的皇后几人,也都听的认真。
而座下的朝臣和外命妇们,都若有所思的看着瑜哥儿,间或,回过头来看看贺启暄。
“你父亲说,如今,你是跟着外祖父在做学问。那皇伯父问你,是你外祖父的学问好,还是上书房里那些夫子的学问好啊?”
景熙帝笑着问道。
转了转眼珠,瑜哥儿一脸认真的答道外祖父教授的,除了做学问,还有如何为人处事。不过,上书房的夫子们涉猎更广,还会教一些外祖父不擅长的,比如,西洋的算经,还有天文和地理。”
“你喜欢天文地理和算经?”
景熙帝欣喜的问道。
“嗯。”
瑜哥儿点了点头。
赞赏的拍了拍瑜哥儿的头,景熙帝回头看着贺启暄笑道过几日,还让琼瑜回上书房来做功课吧,那些夫子们闲着也是闲着,别白领了皇家的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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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七章 顺心
灯火阑珊之时,贺启暄和慕嫣然才带着孩子们回到慕府。
慕府门口,慕昭扬和柳氏带着一众人早已候着了,显然已等了许久。
慕嫣然下了马车,走搀着柳氏,有些嗔怨的说道娘,夜里多凉啊,你们在屋里候着不就是了,好像我们是客人似的。”
柳氏还未接话,一旁,慕昭扬笑呵呵的说道你的心意,为父和你母亲都晓得的,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礼数不可废,免得平白给你们惹了麻烦。再说,又不是数九寒冬,不碍事的,啊?”
说着话,一行人径自到了后院。
亦兰亭里,慕老太太正和坐在身边的诠哥儿说着话,见慕嫣然来,慕老太太忙探头朝后去看,见只跟着珠儿和瑜哥儿,慕老太太慈声说道蕾儿和肇哥儿睡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坐在慕老太太身侧应道还在宫里时就已经睡着了,刚才出了宫,我便让紫月带人送两个孩子回王府去了。”
祖孙二人亲厚的说着话,一旁,瑜哥儿一脸失落的走到慕昭扬身边低声说道外祖父,皇伯父说,让我回上138看書蛧呢,以后,我就不能跟着您做学问了。”
瑜哥儿的话音落毕,不止慕昭扬,便连慕容言几人,都尽数安静了下来。
脸色各异,似是都在揣摩景熙帝话语中所蕴含着的深意。
“那瑜哥儿还想跟着外祖父学习吗?”138看書蛧不跳字。
慕昭扬笑着拍了拍瑜哥儿的头道。
抿着嘴点了点头,瑜哥儿扬声说道我喜欢外祖父给我讲的那些故事,还是那些故事里包含着的小道理,也喜欢您教我下棋。我想做个像外祖父一样博学多才的人……”
似是颇感欣慰,慕昭扬有些感慨的说道上书房的那些夫子,学问也不比外祖父差,而他们懂的,各有所长,还有些,是外祖父涉猎不多的。所以,你跟着那些夫子们,才能学到更多的,吗?”138看書蛧不跳字。
“可是……”
听了慕昭扬的话,瑜哥儿有些闷闷不乐的。
“你若是喜欢听外祖父给你讲史记里的故事,等你得闲的时候,外祖父便给你讲,好不好?”
慕昭扬将瑜哥儿抱在怀里哄道。
似乎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瑜哥儿点了点头,不再吭声了。
圆桌一侧,慕容言指着好学的瑜哥儿跟的说着,不时的还敲敲他们的头以示惩戒,而慕容峻和慕容睿,看了瑜哥儿一眼,两人相视一眼,似是心中已有些了然了。
“傻小子,每日只有晌午才去上138看書蛧呢,你忘了去年吗?若想听外祖父讲史书里的故事,下了早朝,三舅去上书房接你,你就可以缠着外祖父了,可好啊?”
说着话,慕容睿故作惋惜的摇着头道哎,不过可怜了,以后可就没有大把的功夫玩喽……”
似是恍然间才想起来,瑜哥儿欣喜的回头看着慕昭扬问道外祖父,可以吗?”138看書蛧不跳字。
换成是旁人家,一个五岁的孩子还这般好学,家里的人定然以为这孩子是文曲星下凡了,哪里有不高兴的理儿?
这样好学的瑜哥儿,将来必定成才,同时又打发了有些无聊的养老生活,慕昭扬满腹的开心。
当即,慕昭扬就捋着胡子大笑道好,好,好……”
而一旁和贺启暄和慕嫣然看到,也一脸的欣慰。
一家人团座间,天空中炸开了一朵绚丽夺目的烟花,一,鞭炮烟火声此起彼伏,漆黑的夜空,顿时璀璨无比。
原本依偎在母亲怀中睡的香甜的孩子们,听见响动都揉着惺忪的睡眼醒了,成群结伴的拉着小手去护栏边张望,而身后,则有大人疾声唤着乳母丫鬟们看护好。
亦兰亭里,充斥着浓浓的欢笑声。
夜空中,一轮皎月圆盘一般悬挂着,愈发映衬的周遭的星辰黯然失色,而被月色笼罩着的大地上,凭空多了一份花好月圆的温馨。
及至回到王府,已经过了子时,便连珠儿和瑜哥儿,都已经各自睡在了贺启暄和慕嫣然怀里。
将孩子们送回屋,慕嫣然再回到一心堂内屋,才顿时觉得身上疲惫不堪。
沐浴完,慕嫣然走坐在床榻边看着贺启暄问道你说,皇上此举,是何用意?”
“你指的是皇上问询岳父大人为瑜哥儿授学的事,还是让他到上书房就读的事?”
贺启暄反问道。
“都有。”
不耐烦的瞪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着急的催促道你快说啊……”
哑然失笑,贺启暄却摊了摊手道说实话,我也不知。”
贺启暄的话音落毕,顿时收到了慕嫣然的两个白眼。
只觉得满腹的心事,却又无从说起,第二日醒来,慕嫣然顿感疲惫不堪。
贺启暄早已去上朝了,而几个孩子,也都尽数去了慕府,便连小小的肇哥儿,也被贺启暄一并送了。
王府中一切顺遂,孩子们又不在身边,慕嫣然想想无事,便更衣进了宫。
去毓秀宫,却得知皇后出宫去庙里祈福了。
摇头苦笑着,慕嫣然转身去了乐清殿。
“瑜哥儿可好?”
见了面,玉太嫔率先问道。
点头应着,慕嫣然柔声说道过段日子,瑜哥儿仍旧上书房做功课,到时候,让他瞧。”
“这么说,宫里的传言,是真的?”
玉太嫔讶异的反问道。
“传言?传言?”
慕嫣然一头雾水的问道。
亲热的挽着慕嫣然的胳膊朝内殿走,玉太嫔轻声说道宫里都在传,皇上的身子不好了,后/宫又没有子嗣,等皇上百年后,这皇位,要传给宣王。”
说罢,玉太嫔还警觉的回头四处看了看,见只有言桑和慕嫣然的两个丫鬟,才放心的回过头去。
进了内殿,让言桑上了茶,玉太嫔便摆了摆手,言桑颔首应下,转身出去了。
无奈的摇着头,慕嫣然一脸苦笑的说道如今,莫说是我,便连王爷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这宫里的人,真是听风就是雨。”
说罢,慕嫣然叹了口气道但愿,皇上不是起了过继的心思。”
过继,对慕嫣然而言,是个沉重的话题,而玉太嫔,一也沉默了下来。
“嫣儿,别想了,多想也无益……人活一世,哪里有顺风顺水的?如今诸事不明,你也只能望好处想,而那些让你无法心安的事,你也只有做好最坏的打算。一切,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吗?”138看書蛧不跳字。
见慕嫣然一脸惆怅,玉太嫔软语劝慰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宽慰的笑了笑,“若,我了。”
坐在马车里,慕嫣然还在想玉太嫔跟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想到景熙帝知晓病情时的泰然,想到贺启暄的日趋忙碌,想到他对瑜哥儿的格外重视……
没想到此,慕嫣然都觉得的感觉,似是越来越不妙了。
孩子们都不在府,贺启暄午时又大多不,出了宫,马车便径直驶到了慕府,慕嫣然一下马车,就奔去了翠竹苑书房。
站在窗口,便见慕昭扬拿着一卷书正讲着,下首处,瑜哥儿听得无比认真,而飞哥儿、韬哥儿和鹏哥儿,每听一会儿,趁着慕昭扬不注意时,就相互挤眉弄眼的玩闹一下,被慕昭扬看见就要厉声呵斥几句,几个小家伙吐吐舌头,复又认真起来。
慕嫣然看了一会儿,蹑手蹑脚的出了翠竹苑,朝柏松堂而去。
听玉太嫔说过的话,慕嫣然原封不动的跟慕老太太说了一遍,却见老人家似是一点也不担心,拍了拍慕嫣然的脸颊哄道事儿,都要静下心来,别着急,吗?很多事,是福不是祸,是祸挡不过,且等着到了那一日,再来分说,记住了?”
慕老太太劝说慕嫣然的时候,贺启暄也已经了。
翠竹苑书房里,慕昭扬的授学恰好结束,瑜哥儿收拾好的笔墨纸砚,仔细的放进书桌抽屉了,方欢呼着跟着几个小一起飞奔出了书房。
看见贺启暄迎面而来,瑜哥儿停下脚步,笑嘻嘻的冲贺启暄喊了声“爹爹”,见他冲挥了挥手,才大步追上飞哥儿几人,笑闹着朝柏松堂跑去。
进了翠竹苑书房,贺启暄拱手冲慕昭扬一拜,如往日一般,坐在了慕昭扬下首处。
“来下盘棋吧,先静静心,咱们再……”
慕昭扬招了招手道。
淡雅的香气从香炉里漫起,贺启暄有些躁动的心思,渐渐的安定了下来,注意力,也尽数放在了面前的棋局中。
一盘棋下完,贺启暄将手里已经摩挲的温热的棋子丢回棋盒,原本的心烦意乱,也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顶天立地的男儿,行走于这世间,心中要时刻谨记,忠君爱国。很多时候,我们必须舍弃小我,顾全大我,而这,才是社稷稳定的根本。所以,大梁的国泰民安,不在君王,不在官员,而在大梁万民的民心……”
见贺启暄看着面前下成了和局的棋局淡漠不语,慕昭扬暗含深意的说道。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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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八/九章 居高
贵女反攻记贵女反攻记中秋过后,天气渐渐的凉了下138看書蛧就在
各地开始准备秋收后的收粮和征兵事宜,国库充盈,那些贫瘠的州县,也得到了相应的补给
朝堂上,景熙帝和朝臣们默契运转,而私下里,贺启暄在军营里忙的热火朝天,慕嫣然在王府照料着几个孩子,一切都显得正常不已
唯有慕嫣然知晓,贺启暄的心里,有多急躁
“权大夫和蝉儿那儿,毫无进展,宫里那些御医,就更指望不上了,眼看着皇兄越越憔悴,我……”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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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说着,贺启暄站起身,愤懑的在身后的墙上锤了一拳
慕嫣然惊呼了一声,疾步走到贺启暄身边,拿帕子给他擦拭着微微透出血迹的手背,一边心疼的劝道:“如今,咱们这般着急也没用,一步步,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正是傍晚时分,斜阳的最后一丝光芒洒照在二人身上,整个天地间一片暖融融的和煦
贺启暄和慕嫣然坐在荷池边,看着盛开的一池睡莲,听着潺潺的流水,心里的烦躁,却似是身处盛夏一般的焦灼
“蝉儿这些日子,几乎都泡在方寸院里了,一应的医,她都在细细查找,若是有参透不懂的地方,便让人送去权大夫那儿,两人一起参详但愿,能尽快找到与皇上的病症对应的诊治法子······”
慕嫣然轻声说道
叹了口气,贺启暄看着荷池里自由自在嬉戏着的鱼儿神思不知道又飘到了哪儿
夜色渐浓
毓秀宫里,皇后坐在梳妆台前,径自梳理着柔顺的长发,忽的,楞在了那儿
“木槿,你……”
轻声唤着木槿,皇后直愣愣的盯着铜镜
“主子……”
以为皇后要自己替她梳发,木槿手脚麻利的铺好了床,走到了皇后身后却见皇后指了指头顶说道:“宫的头上,生出了白头发,你替宫拔了”
木槿低头去看,便看见了灯火下发出流水般闪耀光芒的银发
虽只是一撮,却也清晰不已
“主子,奴婢替您剪了吧…···”
木槿只觉得眼眶一热,故作镇定的说道
落寞的叹了口气,皇后低下了头,少顷的功夫,听到木槿将手里的剪刀放回了抽屉皇后转头问道:“皇上可歇下了?”
刚踏进内殿的芙蓉摇了摇头道:“乾安殿灯火通明,几位大人也是刚刚出宫,想,皇上还要看会儿折子才睡,估计还得好一阵子呢”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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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一黯,皇后冲木槿摆了摆手道:“给宫绾发,去乾安殿……”
不敢迟疑,木槿动作迅速的替皇后梳好了头发,而一旁的芙蓉,已伶俐的吩咐了宫婢去御膳房提了为景熙帝炖好的补品
一路径直到了乾安殿,小路子通传完,皇后迈进了偏殿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息?”
放下手里的笔,景熙帝指了指案桌一侧的位置让皇后坐,一边关切的问道
“皇上,您要顾惜着些自己的身子才是,否则,臣妾心里也跟着揪心难过”
皇后将木槿递的汤碗放在景熙帝面前说道
展颜笑了笑,景熙帝拾起汤匙喝着汤,一边轻松的笑道:“你放心朕都知晓只不过这几日各地都送了秋收后的报备奏章,朕这才忙碌了些等过了这几日,就好些了……”
点头应着皇后面色稍缓,一边,却叹息着低声说道:“霄儿已经去了,皇上若是再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臣妾便真是连死了的心,都有了……”
皇后的话未说完,便被景熙帝握住了手
“素儿,朕……”
欲说些宽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觉得满心沉重,景熙帝喉头一涩,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素儿,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景熙帝满含愧疚的说道
这几年,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泡在一坛苦水中一般,没有一刻让她觉得轻松
自从大皇子第一次犯病,御医诊出他先天羸弱,要好生将养,皇后的心,便时时刻刻的揪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唯一的儿子,便会从眼前消失
不是没有累过,可那是她的儿子,做母亲的,甘之如饴
原是委屈着的,满腹的委屈
可听了景熙帝的话,皇后一瞬间泪如雨注,“皇上,臣妾不委屈,不委屈……”
再苦,再难,好在身边,那个曾对自己许下诺言的良人,依旧在
许久,殿内只余皇后的低泣声,不知过了多久,半开的窗户忽闪着摇了起,没一会儿,窗外,响起了秋雨滴答的声音
摆手挥退了要前关窗的宫婢,景熙帝安慰的拍了拍皇后的肩,坐起身径自关住了窗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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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景熙帝踌躇了一会儿,看着皇后沉声说道:“素儿,朕······朕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若是朕······”
景熙帝的话未说完,便被皇后伸手止住了
泪眼婆娑,皇后脸上的表情,却前所未有的坚定,“皇上,不论你在哪儿,臣妾都永世相随”
见景熙帝一脸的不赞成,皇后吸了吸鼻子,抬起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皇上生,臣妾便伴着皇上哪怕,哪怕皇上去了,还望皇上到了奈何桥前,等等臣妾,臣妾随后就到”
这样的皇后,让景熙帝满心的自责,却又无从说起
点了点头,景熙帝故作释然的笑道:“好”
二人说了会儿话,外头的秋雨愈发大了,景熙帝却执意不许皇后陪着自己,唤小路子准备好了宫车,将皇后送回了毓秀宫
第二日一早,早朝后,景熙帝单独留下了贺启暄
如往日一般,将各处军营里重要的事宜汇报了一遍,见景熙帝再无多的指示,贺启暄便打算告退刚要俯身行礼,便见景熙帝笑着拦阻道:“昨日下了雨,御花园的花定然开的好极了,咱们去那儿走走……”
点头应下,贺启暄转身跟着景熙帝出了乾安殿
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御花园里,各式各样的花姹紫嫣红的竞相绽放,空气中,便弥漫出了浓郁的芬芳
回头看了小路子一眼熙帝缓步朝前走去
贺启暄疾步跟上小路子则带着身后的太监和一众宫婢们,默默的退后了几步
“那年,乾安殿里,父皇问,若是将大梁交给你,你可能治理好倘若当时你回答自己能治理好,你说,如今坐在金銮殿上的人,会是谁?”
景熙帝侧头看了贺启暄一眼问道
神情一惊,贺启暄不自禁的抬头看了景熙帝一眼却见他眼中噙着淡淡的笑意
“微臣……”
贺启暄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景熙帝打断了,“今日只论兄弟亲情,不论君臣说吧,说说看……”
轻轻的叹了口气,贺启暄轻声笑道:“即便当日臣弟说有把握治理好大梁,今日的金銮殿上,皇兄依旧是君,臣弟依旧是臣,不会有丝毫不同”
戏谑的看了贺启暄一眼景熙帝背着手朝前走轻松的说道:“幼年在上房里做学问,论诗词歌赋论马上骑射,你比之朕丝毫不差其实,朕都知晓,那是你让着朕,若朕不是太子,定然你要领先朕许多…···”
见贺启暄似是要出言辩解,景熙帝摆了摆手说道:“不说别的,只骑射一项,大梁武将里,无人可赢过你吧?便是襄王世子,怕是也输你三分,可朕记得有一次去围场,朕与他比试,他却只输了朕一个马身而已”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贺启暄笑道:“臣弟自小便立志要做个大将军,这马上的功夫不好怎么行?皇兄谬赞了”
“是啊,大将军……”
似是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景熙帝面上闪过了一抹怔忡,“你事事拔尖,可唯有韩夫子的治国策论,你每每交上,都要气的他吹胡子瞪眼的不是你敷衍,而是你根无心于此,所以,焕王和庐王往方寸院跑,结交能人为自己撰笔润色的时候,你却还捧着几游记在芷兰阁前的假山上睡午觉,间或逗逗那时的慕府小姐······”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一脸的飞扬
“爱屋及乌,其实你心里应该清楚,一众皇子里,父皇最喜欢的,其实是你”
景熙帝顿住脚步,转过头看着贺启暄说道
似是想起了宛贵妃,贺启暄面色一黯
“淑敬皇后,是这宫中妃嫔里的一个异数,文府是母后的助益,所以对于她,就不再顾及除了父皇的宠爱,她什么都没有而你的出生,于她而言,是一件既欢喜又惊惧的事,所以,她对你的冷落,是那时的她,所唯一能为你做的这件事,便连母后提起,都感慨良多”
景熙帝公正的说道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也是臣弟心中最大的遗憾······”
幽幽的叹了口气,贺启暄有些落寞的说道
想起了至今不知云游到了何处的永成太上皇,想起了已经孤独葬在帝陵近十年的宛贵妃,景熙帝和贺启暄的面上,都有些怀念的黯然
“启暄,今日,朕的问题,和父皇当日一般无二”
眸光沉着的看着贺启暄,景熙帝沉声问道:“若是将大梁交给你,你可能治理好?”
御花园里,景熙帝和贺启暄的身影时走时停,渐行渐远,直至已经过了午时,两人才返身回到乾安殿
“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吩咐了小路子让人布膳,景熙帝亲和的招呼着贺启暄说道
点头应下贺启暄坐在锦桌旁的圆凳上,一脸的木然
用罢午膳出了宫,贺启暄直到进了一心堂,都是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
慕嫣然走过,吩咐了梨白去打水进,随后接过浸湿的帕子走过给贺启暄擦着面道:“怎么了?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嫣儿,我……”
一路上,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此刻竟不知从何说起贺启暄突然觉得有些词穷
慕嫣然有些奇怪的探手摸了摸,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
见贺启暄仍旧一脸的木然,慕嫣然摇头苦笑,替他捏了捏肩膀,柔声说道:“天大的事儿,也先睡一觉,兴许等睡醒就解决了呢?”
说罢,如同平日里哄孩子们睡觉一般,慕嫣然在贺启暄的身上轻柔的拍着
过了好一会儿,见他还睁着眼睛两眼无神的看着床幔,慕嫣然性回头吩咐了白薇去抱了肇哥儿,又径自爬上床,偎在了他身边
能和父母一同歇午觉,肇哥儿又兴奋的活泼了起,一会儿去摸摸慕嫣然的脸,一会儿去抱抱贺启暄的胳膊,有他在中间闹,贺启暄的心事,一时间倒也放了下
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再醒过,便见肇哥儿依赖的偎在自己身边,而慕嫣然背靠自己坐在窗边,手里飞针走线的缝着一件中衣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偷溜了几丝进,屋里的一切,透着一份从未有过的静好
“醒了?”
不经意间一回头,却见贺启暄已经醒了,慕嫣然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锦桌旁沏了一碗温茶过递给了贺启暄
“娘,我也要……”
一旁的肇哥儿醒了嘟着小嘴撒娇道
父子二人喝了水,闹着玩了会儿便起身了
提议去后院散散步一家三口便出了屋门往后院走,贺启暄一边走一边说道:“皇上说,九月初一便让瑜哥儿去上房,左右,也没几日了,有什么要准备的,你便提前准备着吧,务必要找几个伶俐的小厮跟着”
从前是因为将瑜哥儿交托给了玉太嫔,而且那时的瑜哥儿才三岁,景熙帝让身边的小林子亲自打点着
如今贺启暄和慕嫣然已经回到了都城,瑜哥儿进宫学习的身边事,自然要慕嫣然打点
点了点头应下,慕嫣然笑道:“那初一那日,我也进宫去吧,到时候瑜哥儿下了课,我带他去看看玉姐姐,前几日见她,她还问起瑜哥儿呢”
“娘,我去荡秋千……”
说话间,已到了后院,肇哥儿挣脱开慕嫣然的手,朝葡萄架旁的秋千跑去,身后,桃枝和梨白急忙跟了上去
“走吧,咱们去林子里走走…···”
想起贺启暄午时回时的模样,慕嫣然笑呵呵的挽着他的胳膊,槽他朝林子深处走去
“嫣儿,如今的生活,你可喜欢?”
看着头顶郁郁葱葱的绿树,和偶尔能眺望见的鸟巢,贺启暄的面色稍缓回过头看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如是问道
很认真的想了想,慕嫣然点了点头笑道:“从前在云都城时,我便想过,有朝一日如果能回到都城,那我的生活,便再美满不过了”
见贺启暄听得仔细,慕嫣然继续说道:“有疼我的祖母和父亲母亲在,还有一心一意对我的夫婿,膝下,还有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闲暇时,我可以找昔日交好的姐妹们喝茶聊天这样的生活,无一丝不圆满之处,所以,我实在该感谢天地厚爱,感谢菩萨保佑”
感叹了长出了一口气,慕嫣然回头看着贺启暄反问道:“你觉得呢?”
贺启暄认同的点头,“我也觉得,再美满过”
说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嫣儿,若是还能得到更好的,你可愿放弃如今的这一切?”
贺启暄迟疑了一下问道
“更好的?”
似是有些不解,慕嫣然一脸诧异的看向贺启暄
摇了摇头,慕嫣然的唇边,弯开了一抹淡然的笑容·“知足常乐,如今的生活,我已满意至极,所以,在我的心里,这已是最好的,所以,不会再有更好的”
“最好的,是啊·如今拥有的,已是最好的了”
悠然的叹着气,贺启暄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番
两人闲散的说着话,便已走到了林子深处的凉亭里
待到坐下,慕嫣然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打了这么久的哑谜,到底何事?”
笑了笑,贺启暄敛正了面色道:“皇上问我,若是将大梁交到我手里,我能否治理好
贺启暄的话·让原一脸笑意的慕嫣然,顿时惊诧的睁大了双眼,“皇上,皇上的意思是……”
慕嫣然的话未说完,贺启暄已经点了点头
“那你可应了?”
慕嫣然情急的问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怅然的叹了口气道:“那个位置,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顿时,凉亭内陷入了一阵静谧
心里有些紧张,慕嫣然坐在贺启暄身边,靠在他肩上说道:“父皇对皇上·寄予了太大的希望,而皇上,确实是位明君如今·各地一派风调雨顺的和睦,若是皇上······”
“皇上不会有事……”
虽心中恐惧万分,贺启暄的口中,却一点儿也不愿意承认
慕嫣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贺启暄打断了
“我已经往各地派了人去寻医术高明的大夫,我不信,皇上的病,会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的······”
似是要说服自己·贺启暄一脸坚毅的说道
二人在林子里散了会儿步,再走到秋千架旁·肇哥儿已不在了,许是跟着丫鬟回屋了·慕嫣然径自坐在了秋千上,贺启暄笑了笑,走到她身后大力的推了起
两人如小孩子一般,恣意的玩了会儿
下了秋千,慕嫣然笑道:“那个位置,确实没那么好做最起码,等到了那日,你我就不能这样欢快的玩笑”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贺启暄柔声许诺道:“不论何时,我待你的心,都是一般无二的”
秋雨沥沥,一直下了好几日,等到再停歇,便已是月底
一心堂里,慕嫣然指着面前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厮,冲站在身边的瑜哥儿说道:“这两个,是娘为你寻的小厮,明儿开始,你便要入宫去上房做功课了,他俩便跟在你身边,可好?”
侧着头打量了片刻,瑜哥儿点了点头道:“好”
瑜哥儿应下,那两个小厮当即跪倒拜道:“请主子赐名”
跪拜的动作,说话的语气,都如初一辄,仿若两个人是双胞胎一般的心有灵犀
眼中浮起了一抹惊喜,瑜哥儿看着那两人问道:“你们可会功夫?”
对视了一眼,那两个小厮点了点头道:“稍懂皮毛”
满脸感激的回头看了慕嫣然一眼,瑜哥儿思了一下,指着两人中面相严肃的那个说道:“你叫长生”
又指着另一个眼神灵动的说道:“你叫赤骥”
“长生/赤骥谢过主子赐名”
当即,两个小厮跪倒拜道
见慕嫣然没有不赞同,瑜哥儿从扶手椅中跳下,摆了摆手招呼着二人道:“走,去院子里,让我看看你们的功夫”
瑜哥儿的话,仿若他是个大人了,慕嫣然顿时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起
晚上贺启暄回,慕嫣然便把长生和赤骥的事告诉了贺启暄,“那两个人,是大哥给的,说是从前训练暗卫的时候,从外头捡回的孤儿,身上的功夫都极好,又最是坚贞忠诚”
满意的点着头,贺启暄宽慰的说道:“瑜哥儿的身边,就跟着两个暗卫,只不过,因着是暗卫,不方便出面,所以还是跟两个小厮方便一点”
想着第二日要早起送瑜哥儿进宫,慕嫣然便早早的梳洗歇下了
等到再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一旁,紫月过回话道:“主子,王爷说,您多睡会儿,等到少爷下早课的时候再赶进宫里去就行”
点头应下,慕嫣然才不慌不忙的起身梳洗
待到巳时刚过,慕嫣然乘着马车进了宫
到毓秀宫坐了会儿,瑜哥儿便从上房了,慕嫣然跟皇后打了招呼,带着他去了乐清殿
见了瑜哥儿,玉太嫔一脸的欢喜,拉着他问东问西,一边疾声吩咐着言桑去把自己给瑜哥儿做好的衣帽鞋袜拿
看着玉太嫔这样,慕嫣然的心里,又是一番唏嘘
在乐清殿用了午膳,慕嫣然才带着瑜哥儿出宫,马车里,瑜哥儿看着慕嫣然说道:“娘,晌午在上房上课,太皇太后还去瞧了一会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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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 震惊
!520心中微惊,慕嫣然低头看着儿子澄澈的眸子,“太皇太后说什么了?”
瑜哥儿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问了些夫子们每日都教授什么课程,问完便走了”
这样的小事,太皇太后让身边的宫婢过问一句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亲自跑一趟?
直觉的认为这其中没那么简单,可慕嫣然却想不透其中的关键所在,性甩了甩头,抛在了脑后
晚些时候贺启暄从军营回,说初九宫里要举办重阳宴,到时候又要阖家进宫一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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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重阳宴,似是景熙帝亲自下旨让内务府操办的,一时间,宫里又忙乱了起,而都城内各府也都开始准备进献给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贺礼
贺启暄和慕嫣然到的时候,都城里一应收到邀请的人家都到了
一踏进殿门,慕嫣然便眼尖的看到了慕老太太冲她甜甜的笑了笑,慕嫣然飞快的低垂着头,一脸恭敬的跟着贺启暄朝前走去
再抬眼,便看见太皇太后身边坐着卓衡而下首处坐着的卓远之和长平郡主,两人的面色一喜一忧,瞬时,慕嫣然似是有些明白了
临近戌时,殿外响起了小太监的通传声,太后景熙帝和皇后到了
除太皇太后以外,殿内的其余一众人尽数起身拜倒,景熙帝和皇后一左一右的跟在太后身后进,走到上首处给太皇太后行了礼后各自落座
而景熙帝,在看到太皇太后身侧的卓衡后,面色轻变,隐有愠怒,却稍纵即逝,只目光在下首处的卓远之身上一掠而过,当即长平郡主的面色愈发惊恐不安
宴席开始,殿内渐渐的热络了起,偶有鹤发老人前去给太皇太后敬酒,祝祷她长命岁,太皇太后浅抿一口,也予以同样的祝福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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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重阳佳节,哀家独居这寿康宫,无一日不孤寂所以,选了今儿的好日子,才邀了你们陪哀家说说话儿……”
太皇太后甫一开口,殿内的热闹话语声,便嘎然而止
“你们之中,有的是大梁的几朝老臣,还有的,是忠正之臣,有你们在皇上身边辅佐,哀家便是这就去了,也于心甚慰”
脸上显出了些许欣慰,太皇太后感伤的说道
“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还望您保重身体,莫说这样的话,惹得皇上和臣等心伤”
当即,座下便有老臣出列拜道
释然的摆了摆手,太皇太后面上愈显苦涩,“哀家,还能有几日好活啊……”
这样的话,无人敢接口,是故,太皇太后的话音落毕,殿内当即就沉寂了下
而景熙帝的面色,愈发冷峻
“这几日,哀家夜夜不得安宁,总是梦到先帝……”
永成太上皇出宫云游,所以,太皇太后口中的先帝,自然指的是永成太上皇的父皇,景熙帝的皇祖父
“哀家诞下了先恒王,而他不忠不孝,于先帝临终前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最终从宗碟除名,下场凄惨无比这,是他咎由自取……”
厉声说着,太皇太后转而看向景熙帝,“哀家抚育了你父皇,直至他登上帝位,可哀家呢,这么多年,哀家心里的苦,有谁知晓?”
“太皇太后这般说,又可曾为皇上思量过?太上皇当日离宫之时,便叮嘱过皇上和皇后,一定要善待您老人家,你这些话,可是当众打了皇上的脸”
听闻太皇太后话语中有质问的意思,太后不忿的抬眼反驳道
只此刻的情形看,似乎是太皇太后在怨怪永成太上皇和景熙帝对她的冷待,可这些,说白了也只是皇家的家事,不知道牵扯这么多都城内的朝臣,是何缘故
是故,殿内愈发静寂,下首处的一众朝臣和外命妇,尽数狐疑的左右张望
见对方的脸上都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狐疑,殿内众人顿时都低垂着头,等着下文
“哀家及笄后嫁入宫中,距今已有五十多年,哀家的亲子惨死,可哀家抚育太上皇和宫中皇子,于大梁社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哀家要过继一个亲孙到膝下共享天伦,皇上意下如何?”
见殿内的气氛沉闷,太皇太后轻声说着,转头看向景熙帝
太皇太后的话,无异于夜空中突然响起的一记惊雷,殿内众人都猝不及防的抬眼朝上首处看去,而慕嫣然,顿时一脸恍然大悟的涅
太皇太后,至今都未死心,还是想让卓远之认祖归宗,即便不行也要将卓远之的儿子认到膝下,以便日再行筹谋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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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无异于再次挑战了景熙帝的底线
时隔上一次提出过继一事,过去还不到半年,而那一次,太皇太后使出了苦肉计,带着景熙帝前往太庙叩见先帝,在先帝的牌位前痛哭流涕而景熙帝不为所动
严词回绝了太皇太后要过继卓承做重孙的要求,景熙帝勒令寿康宫上下好好服侍需要“静养”的太皇太后,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而今太皇太后故技重施,却当着都城一众朝臣和外命妇的面,给了景熙帝一个下马威
若是景熙帝不同意,就要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吧?
“真是无赖至极……”
低声咒着,慕嫣然不想再看太皇太后那副倚老卖老的无耻尊容,性低下头,无声的逗着几个孩子说起话
而上首处,太后也好,景熙帝和皇后也罢俱是一副愠怒的表情
“皇上意下如何?”
太皇太后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景熙帝,一脸沉着的回头看着他问道
“太皇太后也说,您抚育了父皇,所以,父皇登基,视您如亲母,奉您为太后及至如今的太皇太后如今,朕正值春秋鼎盛,即便大皇子和小皇子相继早夭,可旁人不知,太皇太后难道心中不知是何故?”
冷声问着,景熙帝一脸平静的看着太皇太后,可那双眸子,却像是洞悉了宫中所有隐晦之事一般直望进了太皇太后的眼中
“哀家……哀家心中自然也是难过万分,可……”
太皇太后嗫喏着,愈发不敢对视景熙帝的眼神
“莫非,太皇太后笃定,朕膝下不会再有皇子?”
景熙帝冷笑着问道
“这……”
太皇太后心说:若是有,早该有了怎会等到现在
可这样的话,岂是能宣诸于口的?
一时间,太皇太后无言以对
目光逡巡着殿内一众人面上扫过,景熙帝扬声说道:“过继一事,都城中纷纷扰扰传之已久,是谁成心散播,朕心内一清二楚”
说着话,景熙帝的目光,落在了卓远之身上,“皇室血统,不容混淆所以,过继一事,自今日起,若是朕再有耳闻,散播之人,必不轻饶”
话语平静沉稳,可却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卓远之只觉得身上像是刮过了一阵寒风,让他心中也跟着冷了几分
而缩在袖笼里的一双手,更是愤懑的攥成了拳
“不废后,不过继,可如今这后/宫,又是什么样儿,皇上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若是还未有妃嫔怀孕,还未有皇子诞下,皇上,又以何面目面对天下万民,面对大梁列祖列宗?”
脸色铁青,太皇太后的一双眼紧盯着景熙帝问道
猛地转过头瞪向太皇太后,景熙帝沉声说道:“朕若无子,自会下罪己诏向天下万民谢罪,年后,到了祖先面前,朕也自有分说倒是太皇太后,父皇尚在人间,朕还春秋鼎盛,太皇太后便急着过继重孙,到底是何居心?年后,太皇太后可有颜面面对祖先?”
景熙帝的一番话,让太皇太后顿时白了脸
原打算当着众人的面逼迫景熙帝就范,却没想到,让自己当众丢了老脸
一时间,太皇太后老泪纵横,哭的肝肠寸断,直嚷着要追随先帝而去
原欢天喜地的重阳宴,因为祖孙二人的争锋相对,而让众人如坐针毡的难受,及至宴席结束,朝臣们都纷纷起身跪拜,行了礼后逃一般的出了寿康宫
回到乾安殿,饶是一向修养极高的景熙帝,也气愤不已的咒骂出口,可没说几句,就被强烈的咳嗽打断了
看着景熙帝咳嗽过后手中的一片鲜红,跟在他身后的皇后和贺启暄等人,顿时脸色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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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一/二章 哗然
九月初十,停朝一日。
这是景熙帝自登基以来,除了年节以外第一次停朝,一时间,赶在早朝时分到达乾安殿的朝臣们,都三五成群的低声议论起来。
而昨夜入宫赴宴的几人,则成了目光云集的焦点。
无奈那几人口如蚌壳,无论身边的同僚怎生打探,都不透露丝毫,一时间,重阳宴过后景熙帝的停朝,显得愈发云山雾罩,神秘莫测。
只有皇后和贺启暄等亲近的人才知道,景熙帝,病了。
前一日咳血过后,御医来看,仍旧说是心火过旺导致,开了败火宁神的方子,熬好了药,景熙帝却也未喝,第二日早起,却头痛欲裂声如破钟,病情愈发严重了。
得知消息的时候,贺启暄刚到西华门,虽是乾安殿的小太监亲来告知停朝,可贺启暄直觉的知晓,定是景熙帝身体不好了。
顾不得许多,贺启暄打马回府,急急的跟慕嫣然说了一声让她找夏蝉过来,又再度出去了。
少顷的功夫,夏蝉步履匆匆的赶来,而贺启暄,也带着权大夫过来了。
这下,不用贺启暄解释,慕嫣然都知道该如何做了。
让紫月把肇哥儿送去慕府柳氏身边,慕嫣然更了衣,带着夏蝉钻进了马车,而贺启暄,则带着乔装成了小太监的权大夫,一行四人骑马乘车,一路顺顺当当的进了宫。
乾安殿偏殿里,一股淡淡的药草气息。
小路子进去通传完·出来点了点头,贺启暄和慕嫣然轻声进了偏殿,却见景熙帝已比昨夜好了些,正团座在暖炕上批阅奏折,而一旁的皇后,则为他整理着杂乱的书桌。
看见了贺启暄和慕嫣然,又看到了他们身后的权大夫和夏蝉,景熙帝的眼中,漫出了几许笑意·“这般急吼吼的,朕若是真的不···…”
景熙帝的话未说完,便被皇后伸手遮住了口。
旋即,似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皇后缩回了手,面色微赧的看了慕嫣然几人一眼,方转过头低声嗔道:“这样的话,皇上切莫再说了。皇上万寿无疆,定会无碍的。”
“无碍,无碍……”
释然的摆了摆手·景熙帝冲贺启暄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自己身
及至贺启暄走过去,景熙帝将几个自己御览过的折子,递给了他。
“臣弟既已带着他们入宫了,便让他们为皇上诊诊脉吧。”
贺启暄轻声建议道。
“朕的身子,朕心里有数,不诊也罢,还是算······”
景熙帝的话还未说完,便见一旁的皇后已红了眼圈,景熙帝面色一黯·轻叹了口气,看着权大夫和夏蝉道:“那便有劳二位神医了。”
“草民/妾身不敢……”
行了礼,权大夫和夏蝉各自取过药箱准备起来·而皇后则拽了拽慕嫣然的衣袖,走到一旁坐下,低声的说起了话。
因为景熙帝的病,权大夫和夏蝉,私下里也常有书信来往,可却一点儿进展都没有,此番二人能同时诊脉,心底·也有一番探讨切磋的兴
少顷的功夫·两人便各自为景熙帝望闻问切的瞧了一番,继而退至屏风后的暖阁商讨起来。
而皇后·则明显的心不在焉起来,不时的探头去看·期盼着能见权大夫和夏蝉一脸欣喜的出来,说已经有了诊治的办法。
迟迟不见二人出来,皇后有些坐不住了。
站起身走进暖阁,皇后惴惴不安的问道:“两位神医,皇上的身子,可有······”
想问可有好转,可心知这是不可能的,又想问有没有恶化,皇后却觉得喉头一阵苦涩,话语就那么顿在了口中。
回头看了权大夫一眼,夏蝉咬了咬唇,转身看着皇后轻声说道:“妾身斗胆,想为皇后娘娘诊脉验血,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夏蝉的医术,皇后虽未得见,可只听慕嫣然描述过她救治贺启暄时的凶险,皇后便已信了十成。
此刻见他们没有对景熙帝的病情做结论,却要求为自己诊脉验血,皇后便知,他们定然有了新的发现。
未多想,皇后点了点头,“夫人告诉本宫该如何做便好,只要对皇上的病情有助益,本宫无一不遵循。”
一炷香的功夫,皇后才从暖阁里出来,身后,跟着一脸为难思索的权大夫和夏蝉。
而景熙帝,如上次一般,未开口问一字一句。
回头看了夏蝉一眼,见她冲自己摇了摇头,慕嫣然的心里,着实长叹了一口气,再看向上首处认真批阅奏章的景熙帝,愈发觉得造化弄
景熙帝和贺启暄在看奏章,时不时的交谈几句,而皇后和慕嫣然,则低声闲聊几句,权大夫和夏蝉,便又回到了暖阁中。
时近午时,贺启暄和慕嫣然准备告退,外间,突然传来了通传声,太后驾到。
一脸的震怒之色,太后进了偏殿,对俯身行礼的皇后等人视而不见,直愣愣的冲到景熙帝面前,面色沉痛的问道:“皇上的病,便连御医都诊治不了?”
神情一怔,景熙帝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一边,却软语劝道:“母后莫要为朕担心,朕……朕……”
本想如从前安慰皇后一般安慰太后,说自己没事,可话到了嘴边,景熙帝却觉得有些晦涩难言。
跌坐在暖炕边,太后一脸死灰之象。
“御医都诊治不了……”
喃喃的说着,太后扶在炕几上的手,顿时颤抖了起来。
“母后,朕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宣王和宣王妃为朕请来了神医·兴许要不了多久,就有方子能治朕的病了。”
见太后如此,景熙帝心内不忍的劝道。
一脸的狐疑,太后抬眼看向贺启暄和慕嫣然,而听到了景熙帝的话,暖阁内的权大夫和夏蝉,急忙出来跪倒行礼。
久在深宫,太后岂能看不出常人与太监有何差异。
目光从一身太监服饰的权大夫身上扫过,太后眼中精光一闪·回头盯着景熙帝颤声问道:“皇上……皇上患了何病?”
这几年,宫中子嗣不旺,太后的心里,不是没有疑惑。
可景熙帝历来不好女色,宫中常去的,也就那几位妃嫔,所以,太后将满腔的怨气,都撒在了皇后身上。
没多久,随着小皇子和小公主的诞生·太后才渐渐的放下了心。
大皇子身子羸弱,这是自他出生就清楚明白的事,所以,雎觎没有坠马这样的惨剧发生,太后心里,其实一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而小皇子和小公主,身份互换也好,早早夭折也罢,太后都当是后/宫妃嫔间的争风吃醋,虽心内沉痛·却再未过多的往景熙帝身上想。
是故,小皇子早夭后,太后愈发虔心礼佛·只盼着佛祖保佑,能让后/宫再有几个皇孙诞下。
可是,积压在心头的那些疑窦,却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放下的。
大皇子坠马而亡,景熙帝将太医院的御医,发落了十之五六,而重新提拔上来的这些,无一不是从各地民间选拔上来的。
即便是这样·景熙帝身子有碍′却从来不宣御医前去问诊,更不用说日常的平安脉了。
直至昨日·寿康宫的重阳宴散了,景熙帝的面色便一直不好·而今日一早便听说停朝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那个幼年时到上书房上课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的坚毅储君,如今勤勤恳恳的大梁君主,不到万不得已,怎会停朝?
当即,太后的心里,就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然后,便听闻宣王和宣王妃情急入宫,身后还跟着陌生的下人。
太后顾不得许多,当即便赶来了乾安殿,在看到乔装成了太监的男子,又听景熙帝介绍说是贺启暄带来的神医,太后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让她心神大乱。
“若不是哀家来问,皇上……打算瞒哀家多久?哀家,是你的母亲啊……”
悲戚的说着,太后的眼中,晶莹闪现。
手掌紧紧的捏着炕几和衣襟,太后强迫着自己不要在景熙帝面前落泪。而那丝挣扎的隐忍,却愈发让周遭的几人动容。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太后就像是苍老了几分。
“不是生病,是中毒,对不对?”
侧头看着景熙帝,太后沉声问道。
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景熙帝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口中的呼吸似是一下子就停滞了,太后脸上的表情一僵,好半晌,才接受这个事实。
慢慢的转过头看着权大夫和夏蝉,太后粗喘着气问道:“皇上身上的毒,可有法子解?”
一脸的为难,权大夫和夏蝉相视一眼,迟疑着摇了摇头道:“草民医术不精,如今,尚未钻研出解毒的法子,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听了权大夫的话,太后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似是要发作,却又无从发起。
而景熙帝等人,俱是满心的苦涩,一时间,乾安殿偏殿内,静的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到一般。
过了许久,太后才回过神来。
漠然的看了皇后一眼,太后冷声说道:“皇后,你跟哀家来……”
说罢,太后站起身,缓步迈出了偏殿。
永寿宫里,一片寂静。
看着坐在下首处暗自垂泪的皇后和华贵妃,太后冷笑着说道:“好,好啊······一个是哀家的亲儿子,一个是亲儿媳,这么大的事,你们,竟将哀家蒙在鼓里,好啊……”
虽如是说,太后的脸上,却早已布满了泪。
“是谁?谁下的毒?”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抬手擦净了脸上的泪水,看着皇后沉声问道。
张了张嘴·皇后终究什么都没说,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
而那厢,太后神色一顿,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上的神情愈发肃穆。
“太皇太后想要过继卓府那个孩子,打的什么算盘,如今也算是心知肚明了。此番她的心思落了空,以后,指不定还会生出别的心思·你是后/宫之主,便多派人盯着些,免得她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咱们应对不及。”
话锋一转,太后沉声叮咛道。
点头应下,皇后再未多言,而一旁的华贵妃,看看太后,再看看皇后,心思一转·顿时猜到了些什么。
从永寿宫出来,皇后和华贵妃便分道而行,一个去了乾安殿,另一个,径直回了华清宫。
彼时,贺启暄和慕嫣然已回到了王府。
一心堂里,贺启暄愁眉紧锁的看着夏蝉问道:“还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愣了一下,夏蝉有些迟疑的答道:“也不算是没有进展,不过,如今却不知该如何说。我和权大夫已经有了大体的思路·这些日子,会多花些心思钻研,但愿·能有进展。王爷和姐姐放心便是,一旦有了消息,我必定来告诉你们。”
如今也再无他法,贺启暄点了点头,起身朝外去了。
贺启暄走后,夏蝉走到慕嫣然身边,为难的摇着唇说道:“姐姐,今儿为皇后娘娘验血·我才发现·她身上的血,和皇上身上的一般无二·便连中毒的深浅程度,也如初一辄。”
“什么?”
夏蝉的话·当即就让慕嫣然脸上变了色。
“蝉儿,你细细说,到底怎么回事?”
慕嫣然紧张的抓着夏蝉的手问道。
摇了摇头,夏蝉叹了口气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该如何说。这是验血之后得到的结论,而且,如果让二者相比较,反而皇后娘娘身上的毒要稍微重一些……”
“皇后中毒更深?”
一脸的费解,慕嫣然摇头否决道:“不可能······便是我回到都城的这一年,去毓秀宫多次,从未见皇后娘娘有什么中毒的症状,一切与常人无异。反倒是皇上,偶有咳血之状。
此番情况下,怎么能是皇后娘娘中毒更深呢?”
“是啊,这也是我和权大夫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可验血的事实就是如此,如今,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夏蝉为难的说道。
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慕嫣然脸色苍白的回头看着夏蝉,“那玫儿和芊芊呢?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身中剧毒,两个孩子岂不是也····…”
提及孩子,两个人顿时都有些慌乱起来。
无论是什么样的毒,大人能承受得住且不论,孩子是绝对无法承受
想到此,慕嫣然当即便想带着夏蝉再次进宫。
可两人出宫才没多久,若是这样急匆匆的再进宫,平白惹人生疑。
如是想着,慕嫣然深呼了几口气,静下心来思忖了一番道:“后日是我的生辰,想来宫里的贵人们会有赏赐,到时候,我要进宫谢恩,你来跟我一同入宫……”
说到此处,慕嫣然的话音,嘎然而止。
若是让夏蝉为两个小公主诊病后定会起疑,到时候,她自己中毒的事,慕嫣然便瞒不住
一想到此,慕嫣然又犯起了难。
“姐姐,不如实话实说吧……早在为萍贵人瞧病的时候,我觉得皇后娘娘许是已经心里有数了,再加上今儿为她验血,我估摸着,她已经知道了。既如此,不如实话实说……”
夏蝉在一旁轻声说道。
想想也只能如此,慕嫣然叹了几口气,默默的点了点头。
九月十二,天色微曦,慕嫣然便被贺启暄闹醒了。
梳洗完毕坐在床榻边,慕嫣然笑眯眯的看着贺启暄在书架上翻腾,过了好一会儿,贺启暄满脸茫然的站在地中央发起了呆。
“可是在寻一套竹木书签?”
身后,传来了慕嫣然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诧异的回头看着慕嫣然,贺启暄有些气恼的问道。
慕嫣然抿嘴一笑,“谁让你昨晚那么晚了还要整出些动静来?夜里起身时我便搜到了,呶,都夹在那几本书里了。
说罢,慕嫣然一脸好笑的表情。
无奈的摇着头,贺启暄走过来坐在慕嫣然身边,促狭的在她唇边吻了一下,柔声说道:“今儿是你生辰,惟愿你长命百岁,咱们白头到老。”
点了点头慕嫣然正要开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几个孩子的笑闹声。
“娘,生辰快乐,让爹爹带着咱们去城外玩一日可好?”
肇哥儿迈着小短腿,跑进来偎在慕嫣然身边说道。
没好气的捏了捏他的胖脸蛋,慕嫣然哄道:“你这是打着娘过生辰的幌子,想自己玩个痛快吧?午时咱们要回外祖家去吃饭呢,下午娘还要进宫,哪里有时间出去玩啊?”
被母亲识穿,肇哥儿有些赧然的吐了吐舌头过去缩在了贺启暄身
一家人用罢早膳,贺启暄便将孩子们送去慕府,然后去上早朝了。
而慕嫣然,一上午便忙乱着收贺礼,宫里的,都城各府送来的,直到午时才稍有停歇。
径自躺着歇息了会儿,慕嫣然才起身回了慕府,而何氏已经张罗着布置好了宴席,只等着慕嫣然这寿星老了。
一大家子人说不出的和睦,席间,慕嫣然惦记着下午要进宫便没怎么饮酒,倒是贺启暄,跟着慕容言几人,端着大碗一个劲的干杯,说不出的畅快。
歇了午觉起身,叶氏便带着夏蝉过来了,慕嫣然便带着她出门,径直去了宫里。
知晓自己也中了毒皇后的脸上不但不显惊诧,反而有一丝希冀
“慕夫人,如你所言本宫身上的毒,要比皇上还重,可本宫这么多年,却从未有咳血之兆,这是不是说,皇上也可以像本宫一样?”
继杜之末之后,权大夫和夏蝉都说此毒就目前而言无解,是故,皇后早就断了要清除体内毒素的念头,如今听夏蝉说自己也中了毒,皇后只盼着景熙帝的身子不要再恶化下去,哪怕能和自己一般也行。
为难的摇了摇头,夏蝉眼含歉意的说道:“如今,妾身不敢应承皇后娘娘什么。但是妾身会尽力,希望和权大夫能钻研出对症的法子……”
这,已经是最好的答复了。
皇后点头应道:“那边有劳慕夫人了。”
听了慕嫣然说明来意,皇后当即便让宫婢去带来了玫儿和芊芊两位公主。
哄骗她们说入秋了,都城里很多孩子都生病了,而慕嫣然带来的这位夫人恰好懂医术,两位公主不疑有他,跟着夏蝉去了内殿。
一盏茶的功夫,夏蝉出来,面色轻快的摇了摇头。
一瞬间,皇后和慕嫣然都如释重负的长出了口气。
“只要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自言自语的说着,皇后的脸上,显出了一丝轻快。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慕嫣然感慨的说道。
回到王府,贺启暄听闻此事,也连连感叹,一边,却对景熙帝和皇后身上所中的毒,感到万分费解,这样的毒,在两个人身上呈现出两种不同的症状,却又完全不影响孩子,当真是闻所未闻。
贺启暄连连叹气,“如今,我也盼着能如皇后娘娘所说,哪怕就是中毒,能让皇上不发作也好啊。”
可却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宾州焕王府的书房内,看着手里的纸条,焕王抬手放在烛台上烧成灰烬,方看着面前的几位幕僚说道:“皇上瞒天过海,让咱们都看走眼了。如今这消息,却是不做假的,皇上中毒已深,而且时有咳血之兆。咳血……可见,时日不多了。”
“王爷,那如今,可要咱们的人都准备起来?”
座下有幕僚问道。
一脸的沉思,焕王径自分析着说道:“小皇子一事,咱们已失手一次,此番,却是决计不能再输了,要从长计议才是。”
“可是,一旦都城事变,咱们远在宾州,若是应对不及,可就失了先机啊……”
有幕僚急道。
手指摩挲着书桌边缘的纹路,焕王紧蹙着眉头,似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爷,在下倒是有一想法……”
吴世安出声说道。
“吴先生直言无妨。”
焕王抬眼看向吴世安说道。
“一旦皇上有个什么万一,都城定然是要戒备森严以防兵变的。如今咱们手中已集结了四十万兵力,倒不如让其中一部分小心翼翼的埋伏在都城附近,若情势真到了万分紧急的时刻,王爷只身北上即可。总比临阵慌乱要好上许多……”
一边沉思一边说,吴世安眼中显出了几抹算计,“而且,依如今的情形来看,便是不说皇上,太后,怕是也没那么容易放手,所以,都城里,这一两个月间,应该是不会有大事的。咱们且耐心等等,等到了年前,再见分晓。”
“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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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发现
自九月初一开始,瑜哥儿便进宫去上书房做功课了,如初给大皇子做伴读一般。
一个月过去了,看着儿子原本圆嘟嘟的小脸一点点的瘦削下来,又露出了尖尖的小下巴,慕嫣然就止不住的心疼。
每日天色微曦,便听得瑜哥儿在正屋和贺启暄叽叽喳喳的说话,说不出的活泼,慕嫣然躺在暖炕上,便觉得有些内疚。
及至慕嫣然起身,珠儿和蕾儿也各自收拾停当了。
得闲的时候,慕嫣然便亲自送她们去慕府,如若不然,便让紫月去送。
慕府的孩子们越来越多,打从慕嫣然和贺启暄从郓州回来,又多了四个孩子,慕昭扬便特意写了封书信从江南请来了赋闲在家的郑夫子。
郑夫子如今已过花甲之年,永成帝在位时,郑夫子是当时上书房的其中一位。
只不过,郑夫子生性散漫,又不愿意照本宣科,往往都是借着各地汇总来的乡野趣闻,再融合一番书上的见解和道理,浅显直白的讲给学生们听。
这样一来,喜欢的便极喜欢,不喜欢的,便极排斥,没过多久,郑夫子便自己请辞了。
辞呈中,郑夫子也极是直白,说自己乃大千世界中一俗人,不愿为了逢迎旁人而改了自己的本性,愿圣上恩准他云游野鹤。
永成帝本就是一极开明的人,见郑夫子执意求去,便恩准了·而这些年,除了荒寂无人的地方未去过,郑夫子几乎踏遍了大梁,直至终老,才在江南水乡寻了一清雅静谧的地方养老,日子过得惬意的紧。
郑夫子在上书房时,慕昭扬还不是宰相,那时两人便极是投缘,这么多年了·倒也还保持着联络,及至慕昭扬拉下脸来请郑夫子来府中教授一众顽皮的孩子,郑夫子竟也同意了。
春暖花开之际,郑夫子带着夫人,载着十几车存书进了都城,只整理书房,就花去了一旬的功夫。
如今,郑夫子教授诗书时事,郑师母便教刺绣抚琴,倒也相得益彰。
歇了午觉起身·肇哥儿不依不饶的要找几个小表兄弟玩,慕嫣然抿嘴笑着,给他换好了衣服,母子二人乘马车回了慕府。
一下车,肇哥儿便熟门熟路的迈着小短腿朝清凉阁跑,身后,跟着何氏屋里的两个小丫鬟。
“听娘说,这几日午膳,珠儿和蕾儿都是缠着大嫂,在清凉阁用的?让大嫂费心了……”
亲热的挽着何氏的胳膊·慕嫣然如同从前那个俏皮的小姑一般撒娇说道。
“不费心,两个孩子都乖巧的紧,爱都爱不过来呢。
你不知道·我可是做梦都想要个女孩儿。”
笑呵呵的说着,何氏一脸的期盼。
打从生下了榕哥儿,何氏便一直惦记着要个女儿,结果又相继有了诠哥儿和飞哥儿,两番有孕,身边的嬷嬷和稳婆都说是女儿,结果生下来还是儿子,何氏懊恼极了。
所以·贺琳蓉家的怡姐儿和叶氏的臻姐儿·以及珠儿和蕾儿,何氏也都疼的紧。
姑嫂二人说着话·便一起到了柏松堂,慕老太太一脸欢喜的说珠儿学了首新曲子·虽弹得不好,却极有神韵,将来必定像慕嫣然一样是个小才女。
自己家的孩子,总是最好的,慕嫣然抿嘴笑着,顺着慕老太太的心意,说了好些哄她高兴的话。
坐了没一会儿,屋帘掀开,梨白进来了,慕嫣然神色轻变,不动声色的看了何氏一眼,借着更衣的时机,带着梨白出了屋门。
“怎么了?”
来的时候,慕嫣然带着白薇和桃枝,梨白是留在一心堂的,此刻见她寻了来,慕嫣然心内突地一跳。
“主子,慕夫人来了……”
梨白只说了一句,慕嫣然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抹喜色。
这些日子,夏蝉和权大夫书信来往的极频繁,一心都扑在了景熙帝的病上,而自慕嫣然生辰那日见过夏蝉,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登门了。
若不是有了进展,想来此刻夏蝉还闭门不出呢。
如是想着,慕嫣然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疾步进了屋,慕嫣然说府里来了客人,跟慕老太太打了招呼,又跟何氏说请她帮忙照看着些肇哥儿,慕嫣然飞快的回了王府。
一心堂正屋,夏蝉正坐在下首处喝茶,听到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夏蝉站起身,正迎上了进门的慕嫣然,“蝉儿,可是有进展了?”
笑了笑,夏蝉跟着慕嫣然进了内屋,方点头说道:“如今,只是个猜测,可是权大夫说,应该差不离,所以,我先来跟姐姐说一声,免得姐姐着急。”
“可开出了方子?”
慕嫣然拉着夏蝉坐在暖炕边,情急的问道。
迟疑了一下,夏蝉摇了摇头,“如今,只判断出了中毒的情形,方子,可能还没那么快。我和权大夫遍查古书,若是能查出中了什么毒,到那时,药方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一脸的惆怅,慕嫣然低声叹道:“皇后娘娘倒还好,可皇上的身子,却……”
生怕出口成谶,慕嫣然未敢说出后半句话。
沉默了一会儿,才想到夏蝉此来的目的,慕嫣然赧然的笑了笑,回头看着夏蝉说道:“蝉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得了什么结论?”
释然的摇了摇头,夏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见屋内并无旁人,才靠近了慕嫣然说道:“那毒,其实并不是施在皇上身上,而是在皇后娘娘身上。”
瞳孔一缩,慕嫣然一脸的震惊,而夏蝉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羞窘。
“你继续说……”
慕嫣然晃了晃她的胳膊道。
“说起来,那毒,极是阴损不过……”
抬头掠了慕嫣然一眼,夏蝉的声音愈发细小,“将毒下在女体身上,借由敦伦之际,将毒反噬到男子身上,周而复始。”
径自思忖着夏蝉的话,慕嫣然的脸色由红转白,转而愤愤的咒道:“真是可耻至极……”
骂的,自然是那下毒之人。
“可既然毒是下在了皇后娘娘身上,为何她一点儿症状都没有,反而是皇上的身子越来越不好?”
慕嫣然提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虽不尽然,可大抵如此……”
夏蝉猜度着说道:“那毒类似于苗疆的蛊,是可以养在体内的,而下在了皇后娘娘身上,相当于皇后娘娘是本体,而那毒是寄生其上,所以,对本体没有危害,或者说,危害较轻。反而是被毒反噬了的人,每每……敦伦过后,就好比又服了一次毒,日积月累,便成了今日这般的情形。”
虽只是夏蝉和权大夫的猜度,可慕嫣然听完,便已经有些信了。
“那,要如何才能判断中的是何种毒药,继而解毒呢?”
慕嫣然有些急切的问道。
如今,虽然只是判断出了景熙帝是如何中毒的,可与从前的一无所知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与其说是对夏蝉有信心,倒不如说,是慕嫣然始终对自己所信奉的那句“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有信心。
景熙帝是圣君,皇后是仁后,慕嫣然相信,老天爷不会任由这样一对夫妻被奸人所害。
夏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我和权大夫也只分析出了皇上中毒的始末,至于如何解毒,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心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躁,慕嫣然咬了咬牙,握着夏蝉的手道:“蝉儿,这件事,让你为难了。可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和王爷,只能寄希望于你了。”
“姐姐,我晓得的……”
颔首笑着,夏蝉扬声说道:“我和权大夫,除了遍查古书,还写信给了昔日交好的大夫,众志成城,希望能攻克此毒,造福苍生。姐姐和王爷也莫要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皇上和皇后娘娘,定会没事的……”
两人虽是一般的笃定,可心里,却都着实没底。
送走了夏蝉,慕嫣然站在廊檐下,看着秋风过后院里落下的一层树叶,心思,也跟着那随风飘零的落叶一起,飘了出去。
晚间贺启暄从外头回来,得知夏蝉的发现,也禁不住有些气恼的捶着桌子斥道:“好阴毒的招数……”
“嫣儿,如果,咱们用逆查法呢?就像昔日华贵妃彻查小皇子身世一事时,查到如贵妃那儿断了线,你建议她从宫外的小公主身上清查一般……”
径自思忖了好久,贺启暄一脸问询的看着慕嫣然道。
“逆查?你是说······从太皇太后那儿下手?”
慕嫣然犹疑着问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蹙眉说道:“除了太皇太后,如今,我也怀疑不到旁人,既如此,不如从她身上查的好,若不是她下的毒,那最好,若是……”
顿下的半句话,贺启暄未说出口,可脸上的阴鸷,却将心思显露无疑。
一时间,二人就那么沉默了下来,可心里,都有些沉重。
“那,要怎么查?”
慕嫣然回头问道。
“这个,就交给我来办,你别惦记了,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只注意着蝉儿和权大夫那边就好,他们需要什么,就提供给他们,只希望……他们能尽快研制出解毒的方子。”
贺启暄长叹了口气道。
第八百零四/五章 凶手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慕昭扬的寿诞之日。,!
慕昭扬虽已致仕,可都城内故旧遍布,大梁内门生无数,是故,刚过了十月,便有络绎不绝的访客和贺礼上门,一时间,慕府门口车水马龙。
起了个大早,一家人用了早膳,慕嫣然牵着瑜哥儿的手,跟着贺启暄朝外走。
一边走,慕嫣然一边低头嘱咐着儿子,“今儿玉姨母也会出宫来给外祖父贺寿,晌午上书房的课程结束,玉姨母会去接你,你就乖乖的跟着玉姨母回来,记住了吗?”
乖巧的点了点头,瑜哥儿展颜冲慕嫣然笑了笑。
到了二门处,瑜哥儿松开慕嫣的手,冲她挥了挥手,疾步跳着去牵住了贺启暄的手,父子二人大手牵小手的出门远去了。
回到内屋,整理好了妆扮,慕嫣然才带着珠儿三个孩子去了慕府。
大门口,已铺了迎客的红毯,虽还是清早,两位管家却早已规矩的站在大门口,候着随时会来的宾客。
径直到了柏松堂,慕昭扬和柳氏等人已经在了,正陪着慕老太太说话。
慕嫣然走上前,恭敬的跪在慕昭扬面前,身后,三个孩子也有样学样的跪了下来。
“女儿恭祝爹爹福寿双满,愿爹爹寿比南山······”
慕嫣然祝道。
“祝外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旁,珠儿带着蕾儿和肇哥儿清脆的喊道。
“快起来·快起来……”
虚扶了慕嫣然一把,慕昭扬开怀的逐一牵起了三个孩子,一边,掸了掸肇哥儿的膝盖,将他抱在了怀里。
“如今,看着你们都大了,也都成才了,为父甚感欣慰。只要你们好,为父这心里·也就心满意足了,比寿比南山还要高兴的多。哈哈……”
爽朗的笑着,慕昭扬看着慕嫣然说道。
没一会儿,管家过来回话,说宫里的赏赐到了,慕昭扬将肇哥儿放下,起身朝外去了。
鞭炮声响了好一阵子才停歇,而外头也越来越喧闹,想来是赴宴的宾客到了,何氏和叶氏起身朝外·各自去忙碌了。
虽不是大寿,可到底如今慕府地位不同,是故,沾亲带故的也好,全无关系的也罢,都寻了由头来贺寿,不到午时,外书房、议事厅、大花厅等各处便围满了人,便连柏松堂的屋子里,也围了好多妇人陪着慕老太太和柳氏说话。
及至午时·慕容言和贺启暄等一众去上朝的人回来了,慕敏然等几个出嫁的女儿也赶了回来,而贺启暄还接回了玉太嫔和瑜哥儿。
纷纷扰扰·热热闹闹,及至再回到王府,天色已黑。
哄睡了几个孩子,慕嫣然回到内屋,揉着有些酸痛的脖颈,闲聊一般的说道:“姐妹们中,如今唯有大姐姐过的不好,老太太虽没说话·可我知晓·她心里是希望我们都能帮衬着些大姐姐的。”
“帮衬?怎么帮衬?”
贺启暄没好气的问道。
慕嫣然小时候受过的委屈,贺启暄尽数知晓·相比慕依然的刁蛮骄纵,贺启暄反而更讨厌那个人前知礼大方·人后却出了不少坏主意的慕敏然。
是故,慕嫣然一说出口,贺启暄就一脸的不屑,“她的亲事,当日也是岳父大人和老太太仔细斟酌后定下的,她要嫌弃亲事不好吗?再说宋瑞此人,性格中庸坚毅,与宋大人极是想象,虽与几个舅兄不可比,可比之几个妹夫,却也是翘楚。既然不是亲事和夫婿的问题,自然是她自己个儿的问题,不会经营自己的日子,有什么好埋怨的?”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就说了一句,倒招来你这么大一通话。”
嗔怨的说着,慕嫣然掀开锦被钻了进来,顺带把一双冰凉的手塞进了贺启暄的身上,惹得贺启暄打了个冷颤,两人就那么笑闹起来。
玩闹间,衣衫尽解,不一会儿,床幔内,便响起了让人耳红面赤的粗/喘娇/吟声。
再睁眼,外头已经阳光明媚,身畔照旧空空如也,不用问,贺启暄必定已经把珠儿和蕾儿送去了慕府家学,然后带着瑜哥儿进宫去了。
懒洋洋的起身,慕嫣然自顾自的用完了早膳,到梢间抱着肇哥儿,出门在院子里散起了步。
走到第三圈,肇哥儿还摇头晃脑的数着数,院门外,管家奔进来回话道:“王妃,外头有位姓杜的先生求见,这是他的名帖。”
说着话,管家恭敬的将名帖递了过来。
打开看了一眼,慕嫣然面色一喜,连声喊道:“快请······”
唤来了紫月,让她带着肇哥儿,慕嫣然疾步进了内屋更了衣,带着白薇去了外院议事厅。
一进门,便看见了一脸云淡风轻的杜之末。
“杜先生别来无恙?”
慕嫣然笑着招呼道。
“谢王妃垂询,之末一切都好。”
起身拱手一拜,杜之末颔首一笑,顺着慕嫣然的示意,坐在了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前次听闻杜先生还在郓州,这次来都城,可见是有事而来?若有用得到宣王府的,杜先生尽可直言。
因着杜之末曾经救治过大皇子的缘故,慕嫣然对这位医术了得的年轻大夫很有好感。
“之末专为圣上龙体而来……”
听了慕嫣然的话,杜之末敛正了面色,正襟危坐的答道:“那年入都城为明诚太子诊病,当时,之末便诊出皇上中了毒,可那毒,之末莫说见,便是听也不曾听过,所以,皇上吩咐了之末三缄其口,便再未做过多的要求。可医者父母心·再加上又是前所未有的疑难杂症,之末心里,其实也是存着几分挑战之心的。”
说着话,杜之末将身旁锦桌上的一个包袱打开,取出几本封面泛黄的素笺本,摩挲着说道:“前几个月得了宣王的密信,之末还特意去了先师曹大人府中,从师傅的书房里,将他生前的所有书籍手札翻阅了一遍·总算有所收获。”
听杜之末说有收获了,慕嫣然面上当即一喜,“可是有法子破解皇上身上的毒了?”
为难的摇了摇头,杜之末叹道:“如今,也只是知晓了毒物的来源和中毒的方式,至于解毒,之末医术有限,暂时还未想到法子。”
“中毒的方式?我这儿,倒也了一种,先生不妨说说看·看看可有相通之处。”
慕嫣然想到了夏蝉之前的揣测。
“以人为毒源,通过男女交合,转移毒源,而每交合一次,人身上的毒素便会多一分,日积月累,体内的毒素累积到了不可承受的程度,便会出现反噬的情况,直至咳血,最终七窍流血而亡。”
杜之末神情肃穆的说道。
“这些是曹大人所著?还是杜先生分析出来的?”
慕嫣然有些激动的问道。
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泛黄的素笺手札·杜之末目露缅怀的答道:“先师提了几句,说此法过于阴损,且制毒不易·惟愿能消失于世间,其余的,是之末根据先师的手札所分析出来的。”
颔首应着,慕嫣然跟杜之末介绍了一下夏蝉和权大夫,又将他们分析得出的结论,也告诉了杜之末。
“既然杜先生此来是专门为了皇上而来,那便留在王府住下来吧,午后·我引荐夏蝉和权大夫给你·你们碰个面,只希望·皇上所中之毒能早日缓解,我在此先谢过先生了。”
感慨的说着·慕嫣然起身,郑重其事的冲杜之末行了一礼。
而杜之末,则情急的站起身避开了,一边连声说:“能为圣上龙体康健尽一份绵薄之力,是之末作为医者所该做的,王妃如此,之末愧不敢当。”
唤来了王大全,让他在外院归置出了一个清静的小院子给杜之末住,慕嫣然转头又让白薇和小平子分别去请夏蝉和权大夫过来。
再回到内屋,慕嫣然心里不禁有些暗暗的激动。
虽然目前来看,景熙帝中了什么毒,抑或是怎样解毒,都没有丝毫的进展。可集结了杜之末、权大夫和夏蝉这样拥有顶尖医术的大夫,慕嫣然相信,这样一步步抽茧剥丝的探查钻研,破解那毒,定然指日可待。
午后,权大夫和夏蝉应邀而至。
果不其然,三人话题一说开,顿时便有些忘我的投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断和论证中,而同在屋内的慕嫣然等人,都被忘在了一旁。
慕嫣然含笑退出了议事厅,一边,却吩咐了下人好好服侍他们。
天色渐暗,夏蝉来到一心堂跟慕嫣然告辞,提起曹老大人的手札,不禁两眼泛光,“曹老前辈的手札,我只翻看了几页,便觉得受益匪浅。这些日子若是与杜先生和权大夫一处钻研,定然对我的医术已有极大的进益……”
含笑看着这样兴奋的夏蝉,慕嫣然也有些憧憬的说道:“如今,只希望一切顺利,你们能找到解毒的法子,救治皇上。”
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夏蝉有些踌躇的看着慕嫣然道:“姐姐,我有个法子,方才说起时,杜先生和权大夫也觉得可行。”
“你说……”
慕嫣然眼光急切的看着夏蝉说道。
“想来要不了几日,我们就能找寻到皇上所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了。到时候,便能分析出毒药的成分,和中毒的时间,一步步追溯回去,若是请皇后娘娘回忆一番,兴许能追查到下毒的时间和相关的线索。所以我在想,若是从另一头来查,兴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也不一定。”
夏蝉思忖着说道。
夏蝉的话,与贺启暄当日说过的,何其一致。
送走了夏蝉,慕嫣然暗自想道:如若夏蝉和贺启暄两边都顺利,那追查到凶手·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虽心中都认定了那凶手是太皇太后,可没有证据,慕嫣然也不愿意这样仅凭自己的臆测,就在心里为太皇太后定罪。
只盼着,夏蝉和杜之末那边,能尽快找到解毒的法子。毕竟,让景熙帝早日恢复龙体康健,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酉时,贺启暄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而瑜哥儿,则一脸的怏怏不
回头瞥了他一眼,却见他冲朝自己伸出手的肇哥儿去了,小哥俩叽叽喳喳的,朝院子里去了。
吩咐了丫鬟跟着,慕嫣然转身推搡着贺启暄进了内屋。
“发生什么事了?”
冲瑜哥儿远去的背影努了努嘴,慕嫣然关切的问道。
脸色一黯,贺启暄无奈的撇了撇嘴道:“昨儿,打着关心瑜哥儿功课的幌子,太皇太后召见了几位夫子。今儿·便有几位夫子上了折子,说年岁已大身子骨也不如从前硬朗,还这样在上书房,是愧领了皇家的俸禄,纷纷请辞。皇上知晓内里必有古怪,可私下里召见了几位夫子,他们却都说没有苦衷,确是身心俱疲,想要告老还乡。所以,皇上已经准了·那几位夫子,这几日就要从上书房离开了······”
“几位夫子······那这一辞,上书房岂不是没几位夫子了?”
慕嫣然依稀记得·前年回到都城,瑜哥儿带着自己在御花园逛时,还掰着指头说上书房的哪位夫子是什么样的性格,哪位夫子又最是古板严苛,当时,自己还板着脸教训他不可在背后非议夫子,小家伙面色素正的点头应下说自己知道了。
“以后,怕是就只有两位夫子了。”
贺启暄沉声说道。
想到方才瑜哥儿脸上黯然的神色·慕嫣然心里不由的就有些气:“瑜哥儿去上书房·是皇上的意思,太皇太后这般·实在太没道理。”
颇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贺启暄也再未多言。
慕嫣然叹了口气·服侍着他更了衣,带着孩子们用了晚膳。
心疼着儿子总是被人当成攻击的靶子,慕嫣然就止不住的生气,直到睡前,才想起把杜之末来了,以及夏蝉提起过的话跟贺启暄说了。
果然,贺启暄的脸上,有了几分期冀的开怀,“只希望一切顺利,尽快有眉目。”
说了会儿话,贺启暄转头看着慕嫣然说道:“明儿,你去···…不,还是我去,我去请杜先生开几副调理的方子,既然眼下还诊断不出皇上到底中了什么毒,可不能救治,总也不能再恶化下去,先调理着再说。”
点头应着,慕嫣然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再看到瑜哥儿垂头丧气的牵着贺启暄的手朝外走,慕嫣然忍不住有些心疼,真想唤住贺启暄,让他上折子,请景熙帝恩准瑜哥儿回来,让慕昭扬授学算了。
在重重宫姗的上书房做学问,听着荣耀无比,可却并未慕嫣然所愿
想了想,慕嫣然又压下了念头:这样的想法,贺启暄定然也生过,既然他没说,就必定有他的道理,终归,他对瑜哥儿的疼爱,并不比自己少。
没过几日,慕嫣然就苦笑的觉得,果然是自己庸人自扰了。
景熙帝虽恩准了那几位夫子要告老还乡的请辞,可另一面,却又安排吏部调来了旁的几位夫子。
那几位夫子,无一不是学子满天下的饱读之士,天文地理占卜算术无一不有,竟比从前还多了许多类别,也更加全面了。
这样一来,慕嫣然不用想都知道,太皇太后定然又是一脸铁青的气愤模样。
虽有些幸灾乐祸,可慕嫣然却唯恐太皇太后将气撒在瑜哥儿身上,一边少不得叮嘱长生和赤骥都放机灵些,稍有不对就即刻去寻景熙帝或是贺启暄。
而这些日子,夏蝉和权大夫也经常往来王府,与住在外院的杜之末一起研究景熙帝身上的毒症,期间,权大夫和杜之末,也乔装着进了两趟宫,再次为景熙帝把脉验血,小心翼翼的开出了两副极为温和的方子,为他调理气血,以免病理恶化。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里,也稍稍的缓释了几分。
十一月初二,初冬第一场大雪洋洋洒洒的落下,将尘世间一切的不美好都掩盖了起来。
站在廊檐下,看着鹅毛般的雪片在天地间肆意飘洒,慕嫣然只觉得在心头淤积了许久的阴霾,也跟着浅薄了几分。
“主子,进屋去吧,外头冷······”
白薇搓了搓手·对看着飞雪发呆的慕嫣然说道。
“屋子里头闷,难得几个孩子都不在耳边吵闹,我也清静会儿。”
慕嫣然笑道。
不再劝阻,白薇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捧着一个手炉出来递到了慕嫣然手里。
站了一会儿,便见院门打开,披着雪白狐裘斗篷的夏蝉,带着丁香疾步而来。
“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见夏蝉冻得脸蛋通红,可见不是从王府门口下的马车·慕嫣然顺手将手炉递到她手里,一边带着她朝里走一边问道。
“从权大夫的医馆出来的。”
话语声被落下的屋帘隔断,夏蝉在门外跺着脚,将身上的雪花抖落,进门解下斗篷递给了白薇。
走到内屋的炭炉前烤了会儿,直到身上都暖了,夏蝉才过来坐在慕嫣然身边,“姐姐,虽说不是个好消息,可你听了一定高兴。”
本来以为是有解毒的法子了·可听着夏蝉说不是好消息,慕嫣然又有些迟疑了,“怎么了?”
“那毒·权大夫和杜先生已经差不多配出来了,还在做最后的确定。虽解毒还没有把握,不过,已经大致判断出是什么时候下的毒了。”
夏蝉正色说道。
“真的?”
面上一喜,再想起夏蝉方才的话,慕嫣然的脸色又黯了下来,“已经许多年了,对不对?”
若是很多年前下的毒·便说明景熙帝和皇后都中毒颇深·那解毒,也愈发难。
怪不得·夏蝉说不是好消息。
点了点头,夏蝉低声说道:“那毒要在体内潜伏五年·五年后才会散发毒性,杜先生和权大夫给皇上和皇后验了血,以如今的毒性来说,皇后大约是十年前中的毒。”
“十年前……”
喃喃的念着,慕嫣然自言自语的说道:“那就是永成二十年,皇后便已中了毒。永成二十年……”
永成二十年,远嫁西丽的安乐公主以孀居之身回到大梁。慕嫣然诞下了珠儿,宛贵妃薨逝,太皇太后要挟不许她葬入帝陵,永成帝怒极,以太皇太后百年后的归宿作为要挟,太皇太后震怒。
永成二十年,皇后第二次有身孕,诞下了如今的芊芊公主。
永成二十年,焕王已就藩,焕王侧妃独留宫中,后小产。
永成二十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而中毒这样的事,在后/宫更是妃嫔争宠博上位常见的手段之一。
距今已有十年之久,要如何彻查?
慕嫣然顿时觉得头痛不已。
看到了慕嫣然一脸惆怅的表情,夏蝉继续说道:“虽不是苗疆的蛊毒,可中毒的情况,却有些类似。
已如今配药的方子来看,大多数的药草都有浓郁的香味,所以,要想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下毒,必须以气味浓郁的酒水送服。此是其中之一的线索。另外一个,服药后三到五日内,下身会有少许的血迹流出,所以,倘若下毒之人万分谨慎,必定会选在皇后娘娘葵水来之前的三五日,让她饮下施了毒药的酒水。这是如今针对那毒药所分析出来的两个线索,聊胜于无,姐姐可去问问皇后娘娘。”
如是说着,夏蝉的脸上也有些失落,想来她也觉得这两个线索能查到下毒之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等等……”
似是有一丝光亮从慕嫣然脑中闪过,慕嫣然思忖着问道:“你是说,那毒必须以味道浓郁的酒水送服方不被人察觉,而服药后三到五日,便有葵水的症状,可对?”
夏蝉点了点头。
“那年,皇后娘娘已经怀了芊芊公主······”
手指微动,慕嫣然算着说道:“芊芊是永成二十一年二月生的,也就是说,皇后娘娘从五月开始,便已经没有葵水了。”
心中一动,夏蝉接过慕嫣然的话说道:“所以,除非下毒之人是在五月以前下毒的,否则,一定有迹可循······”
点头应着,慕嫣然回头看着夏蝉道:“我明日就进宫,但愿,能有线索,将那下毒之人从幕后扯出来。”
翌日一大早,慕嫣然就递了牌子进了宫。
毓秀宫里,听了慕嫣然的话,皇后一脸怔忡的表情。
“永成二十年……浓郁的酒水……葵水······”
喃喃的念叨着,皇后的面色,由白转青,“嫣儿,我知道是谁了。”
第八百零六章 亲情
不知什么时候,昏暗的天边,刮过了一阵狂乱的风。
似是要把这天地间的一切污浊都刮走一般,大风呼呼的,连本已关紧的窗户,都抖动起来,似是在不忿的呐喊。
呆坐的软榻边,回想着那日的情形,皇后的手,有些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
那日,是庶妹秦柔儿跟着母亲秦氏来宫中给自己请安,留她们用了午膳,秦氏便带着秦柔儿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
没一会儿,秦柔儿便独自回来了,说即将跟着夫婿赴任,离别之际,想跟太子妃叙叙姐妹之情。
“姐姐,从前是柔儿眼皮子浅,自嫁了人,又当了母亲,柔儿才知晓自己那些年有多幸福。母亲待柔儿如亲生女儿一般好,姐姐又总是照顾柔儿,得了好东西,也总是记着柔儿,偌大的都城,任谁家的庶出小姐,有柔儿这般的好命。姐姐,柔儿给您赔不是了,此番跟着夫婿赴任,下次再见,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不能承欢膝下,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那儿,就全托付给姐姐了…···”
回想起秦柔儿一脸情真意切跟自己说过的话,此刻的皇后,面色铁青。
“好啊,真是我的好妹妹……”
黑暗中,皇后喃喃的念道。
秦柔儿的生身母亲,是秦洵的一个姨娘,也是良妾,生下秦柔儿没多久就去了。
自那以后,秦柔儿就被秦氏养在身边那么多年,秦柔儿是秦府中除了嫡出小姐秦素儿以外最受秦洵和秦氏宠爱的小姐。
想起那个粉雕玉琢便跟着自己,姐姐长姐姐短,直至出落成了窈窕少女的女孩儿,有什么心事小秘密都和自己说,那时的秦素儿,不是不喜欢她的。
直至到了自己被聘为太子妃,看着她眉眼中透露着算计,千方百计的想要接近太子秦素儿的心里,才燃起了一股气愤的恼怒。
那个轻言轻语的跟自己说“姐姐,柔儿会为你祈福,希望姐姐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待你的夫婿,希望姐姐和他白头到老一生幸福”的秦柔儿,那个见自己绣嫁衣累了便来给自己讲笑话逗闷,见过太子一次后便总是目露关切担心自己以后生活的贴心小妹,那个泪如雨落为自己请罪,直说以后不能姐妹常伴,却寻着借口劝自己饮下黄酒的······妹妹。
皇后想不下去了。
“主子下雪了,奴婢把炭火烧旺些······”
黑暗中,传来了芙蓉轻柔的话语声。
进了内殿走到偏角,芙蓉拿起炭钳拨弄着火红的炭火。
“下雪了好啊······才能把这肮脏的世界掩盖起来,最起码,看起来能干净些。”
幽幽的说着,皇后抬手抹净了脸上的泪水,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
窗外,飞雪连天,夜色愈发幽静。
天空中原本该有的一弦月,也被掩映的全然看不见了,天地间透着一股雾蒙蒙的哀色。
一心堂内屋,慕嫣然披着夹衣躺在暖炕上,一双手,更是愤怒的攥了起来。
“王爷……”
外间,传来了白薇和佩云的话语声,慕嫣然回过神来,便见贺启暄大踏着步子走了进来,一边却逗趣一般的要把手伸进慕嫣然怀里。
见慕嫣然不似往常一样躲闪反而一脸的悲戚,贺启暄敛正面色收回手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了?进宫见到太皇太后了?”
“是太皇太后和秦柔儿害了皇后,害了皇上还有后/宫的那么多孩子……”
慕嫣然咬牙说道。
“秦柔儿?”
听到了这个本就不喜的名字,贺启暄俯身坐在暖炕边,听着慕嫣然继续往下说。
“蝉儿说,如今已能断定,皇后是十年前中的毒。永成二十年六月,秦柔儿曾跟着秦夫人入宫拜见太后和皇后娘娘,那时,素儿姐姐还是太子妃。秦柔儿要跟着顾安怀去任上,临别之际,去跟素儿姐姐拜别,直说自己从前千错万错,希望素儿姐姐原谅她。那日,姐妹二人把酒言欢,因过了端午没多久的缘故,所以便饮了雄黄酒······”
说到此,慕嫣然气愤的咬着唇,大口的喘起了气。
“毒,是太皇太后给的,下在了雄黄酒中,然后被太子妃饮下了?”
贺启暄接过慕嫣然的话说道。
沉重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有些黯然的说道:“因着不是自己的小日子,太子妃便请了御医,然后诊出有了身孕,说是饮酒导致有些小产的症状,所以,太子妃才没有起疑。”
想到当时的情景,慕嫣然狠声咒道:“秦柔儿,你会不得好死的……”
慕嫣然和秦素儿的情谊,既是闺中姐妹之情,又是幼时相伴开解的挚友深情,远不是慕敏然抑或是贺婉茹等人所能比,而秦素儿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嫣然是除慕府众人以外最感同身受最难过的。
此刻,见她气愤如此,贺启暄也无言以劝,只能坐在她身旁,将她揽在怀里,轻柔的抚着她的背,借此舒缓一下她心里积压着的愤懑。
“善恶自有因果,秦柔儿,会遭到报应的。至于皇后娘娘,老人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吉人自有天相,她和皇上,都会好起来的。”
轻抚着她因为气愤而涨的温热的脸颊,贺启暄柔声劝道:“蝉儿和杜先生、权大夫一定会有医治的办法的,嫣儿,如今,秦柔儿还好端端的做着她的按察使夫人,你若是替皇后生气,气坏了自己,反而不值
不如想想怎么惩治她才是,你说呢?”
“对,她会有报应的……”°
厉声说着,慕嫣然坐正了身子,径自端起炕几上的温茶小口的抿着,平复着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情。
第二日早起,慕嫣然呆坐了一会儿,便见贺启暄又回来了。
此刻,本该是早朝的时辰。
迎上去解下他身上的厚裘递给白薇,慕嫣然一脸关切的问道:“今儿不上朝吗?”
摇了摇头,贺启暄走到炭盆边烤着火道:“午后要去京畿大营,所以昨儿便已跟皇上告了假,我把瑜哥儿送到上书房便回来了。”
两人说着话,外头传来了小平子的回话声:“王爷,主子,杜先生来了。”
“快请……”
自前些日子带杜之末进宫,让他为景熙帝号了脉又开出了温补的方子,这些日子,景熙帝虽还偶有咳血之状,比之从前却是好了许多,为此,贺启暄心中着实感激不尽。
走到正屋坐下,屋帘掀起,杜之末进来,从衣袖中取出药方递给贺启暄,开门见山的说道:“王爷,这是改动后的药方,替换之前的旧方子,先止住了皇上的咳血,其他的,再徐徐图之······”
“我替皇上谢过杜先生了。一个谢字,太过简单,还望杜先生莫要怪责。”
贺启暄接过药方说道。
“王爷谬赞了,为医者,救死扶伤罢了,当不得皇上和王爷如此言谢。”
说罢,杜之末行了礼,告辞退下了。
“嫣儿,我这便进宫去,你莫要等我用午膳了。在皇上那儿蹭一顿,出宫我便直接去京畿大营了,晚上晚些回来······”
站起身吩咐了白薇去取自己的厚裘过来,贺启暄扬声跟慕嫣然说道。
“好,那你自己小心些。”
知晓他为景熙帝的身体担心,慕嫣然也不阻拦,亲自替他披好了厚裘,送他出了门。
一路快马奔进宫,看着灰蒙蒙似是又要下雪的天空,贺启暄却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心里默默的念叨着,贺启暄大步进了乾安殿偏殿。
“臣见过皇上……”
俯身行了礼,听景熙帝叫了起,贺启暄站起身,恭敬的坐在了锦桌旁的圆凳上。
“出宫才没一会儿,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说今儿要去京畿大营的吗?”
才刚下了早朝,景熙帝接过宫婢递来的热帕子净着手,看着贺启暄笑道。
待到宫婢退下,贺启暄从衣袖里取出杜之末送来的药方递给小路子,方看着景熙帝答道:“这是第二个疗程的药方,杜先生方才送来的,良药苦口,皇上能早些用药也是好的,所以臣弟便送来了。”
神情一怔,景熙帝的眼中,尽是暖意。
摆了摆手,示意小路子自去太医院准备换药事宜,景熙帝走到软榻边坐下,有些感慨的说道:“昨夜,朕一夜未睡。”
“皇上,龙体要紧,朝政之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处理完的,皇上要保重身体啊。”
贺启暄面带忧色的劝解道。
摆了摆手,景熙帝答道:“不是政事······”
长叹了几口气,景熙帝的面上,显出了一抹愠怒,“顾安怀在郓州,闹出了那许多事,朕还没来得及处置他,昨夜,又听皇后说……说了她中毒的始末,朕恨不得手刃那个恶毒的妇人。”
秦柔儿受太皇太后示意,在嫡姐秦素儿酒中下毒,此事便连贺启暄和慕嫣然都气愤不已,更莫说牵扯其中的皇后和景熙帝了。
这么多年,因为这毒,后/宫有多少孩子无辜早夭,更莫说如今景熙帝的身子已被毒浸透。
一想到此,景熙帝的心里便如龙卷风一般的狂怒不止。
眸色渐浓,景熙帝的心里,似是已经有了计较。
再回过头,看着贺启暄一脸的担忧,景熙帝面色稍霁的说道:“启暄,有你在,朕心甚慰······”
第八百零七/八章 遗诏
将近腊月,贺启暄愈发忙碌起来,每日不是上朝就是去军营,回来的也越来越晚。
好在是在都城里,无聊的时候,慕嫣然就带着孩子们回慕府去,伴在慕老太太和柳氏身边,还有几个待人热情亲和的嫂子,慕嫣然倒也不似从前在云都城里一般孤寂了。
这一日从慕府回来,慕嫣然进了一心堂没一会儿,外头便又下起了雪。
院子里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慕嫣然睁眼去看,便见紫月进来回禀道:“主子,尹夫人带着两位小姐和小少爷来了……”
“竹儿来了?”
欢喜的坐起身,慕嫣然摆了摆手示意紫月快去请她进来,径自穿好了软靴。
不一会儿,门外便听到了文雅竹和孩子们的说话声。
“竹儿见过王妃表嫂……”
进屋给慕嫣然行了礼,文雅竹一脸清雅的笑容,回头看着三个孩子。
“欢儿/乐儿/恪儿给表舅母磕头……”
欢儿和乐儿一左一右的牵着恪哥儿,三人一起跪倒给慕嫣然磕了头拜道。
“快起来快起来。哎哟,欢儿和乐儿可是越来越漂亮了,恪哥儿也长高了。”
不住的打量着三个孩子,慕嫣然冲文雅竹夸赞道。
回头吩咐白薇去带肇哥儿过来,慕嫣然从紫月手里接过三个装了些小玩意的锦袋递给了欢儿三人,及至肇哥儿进来,四个小家伙已经不认生的玩了起来。
“让她们玩吧,咱们进屋说话……”
招了招手,慕嫣然带着文雅竹进了内屋。
坐在暖炕边,慕嫣然猜度着说道:“浩武也一起来了,可对?”
尹浩武和文雅竹住在通州,离都城不远,这一年间。两人送来的礼物不少,却没有亲自来过,是故,此番文雅竹来,必定是尹浩武有公务在身来寻贺启暄。
点了点头,文雅竹笑道:“夫君说,年前怕是不能来给王爷和王妃表嫂拜年了,如今有空。便提前来瞧瞧您。”
两人说了会儿话,贺启暄便带着尹浩武过来了,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用了晚膳,唤了梨白带着尹浩武和文雅竹以及孩子们去准备好的厢房歇息。慕嫣然服侍着贺启暄更衣休息。
“宫里,有焕王的内应……”
没头没脑的,贺启暄突然冒了一句话出来。
“内应?”
手下一顿,慕嫣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皇上的病情,焕王已经知情了?”
点了点头,贺启暄轻声说道:“浩武说,最近都城附近。平白的多了许多商队和镖局,可若是细细查询下去,又全无来历,似是一下子就冒出来的。而且,安排下去追查的人,往往还没开始盯梢,就已经被人暗里解决了。对方训练有素,倒像是军营里的人。”
贺启暄这么说,便是完全没有常识的人,也知晓内里有蹊跷,更何况慕嫣然了。
“是焕王的人,可对?”
慕嫣然猜度着问道。
冷笑了一下,贺启暄眼中尽是不屑,“好在。那内应不是皇上身边的人,所以,焕王只知晓皇上身体有恙,具体的情况却不知,所以,如今皇上病情已有转折之势。焕王却是不知晓的。”
“你说,太皇太后可将下毒之事告诉过焕王?”
倘若尹浩武发现的那些异常确与焕王有关,那说明焕王已经开始动作了,慕嫣然的面上,顿时显出了些许迟疑。
摇了摇头,贺启暄的心里,也不自禁的在思量此事。
景熙帝这一辈的皇子,与太皇太后都不甚亲厚,可相比而言,焕王与太皇太后却相对亲厚一些,尤其是去岁回京述职,焕王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示会好好孝敬大长公主之后,太皇太后对焕王的好感,自然又多了几分。
“慎行司审问岚云宫的宫婢时,其中一人说,如贵妃曾说过,待到小皇子登基,摄政王定然会厚待她们母子,到那时,即便皇后尚在,她也会是太后……”
贺启暄一脸沉思的说道。
“摄政王?”
慕嫣然挑眉笑道:“既如此,那岂不是正如咱们当日猜度过的一般,焕王存的,可不就是这个心吗?扶持一个没有做主能力的小皇子登基,然后由他把持朝政,到那时,小皇子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他登基可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既如此,可见如贵妃口中所说的摄政王,指的就是焕王。”
点了点头,贺启暄仰面躺在暖炕上,舒服的叹了口气道:“真也好,假也罢,都要认真对待。浩武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既然来了,便说明异动是核查证实过的,那就不能等闲视之。这几日,又有的忙了……”
见慕嫣然一脸的嗔怨,贺启暄翻起身,将她拢在怀里劝道:“你放心,等腊月皇上封了印,到时候既不用上朝也不用去军营里,到时候我成日都陪着你和孩子们,可好?”
没好气的推开他,慕嫣然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拆卸头上的朱钗,轻声说道:“能者多劳,如今,皇上身子不好,你你能多做就多做些吧,只要你顾惜着些自己的身子就好。”
慕嫣然满含柔情的话,让贺启暄心生暖意,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亲自为她取下头上的钗环,贺启暄郑重应道:“你放心,我要陪着你活到一百岁的,我们都会好好儿的。”
说罢,贺启暄眼含坏笑的俯下身,在慕嫣然耳边扑着热气的说道:“咱们要生十个八个孩儿的,如今才四个,我自然要好好儿的才行。”
贺启暄的话,顿时让慕嫣然羞恼的飞红了脸。
在铜镜中斜了他一眼,慕嫣然站起身径自去沐浴了。
第二日,又到了百官沐休的日子,贺启暄却没闲着。
睡了个懒觉,起身后,贺启暄让小平子请杜之末去他书房,紧随其后的跟了过去。
少顷的功夫,贺启暄回一心堂更了衣。回头冲慕嫣然说道:“我带杜先生入宫了,若是回来的晚,你就带着孩子们先用午膳,别等我。”
说罢,贺启暄转身大踏着步子出了屋门。
乾安殿里,香气缭绕。
景熙帝的气色,比之前几个月已经好了许多,看着杜之末从暖阁出来。将撰写好的药方递给了小路子去抓药,景熙帝正色谢道:“朕的病,有劳杜先生辛苦奔波了。”
“草民惶恐……”
跪倒说着,杜之末再起身。面上就有些迟疑。
“可是朕的病又有反复?杜先生有话尽可直言,朕绝不会似从前一般讳疾忌医,先生放心大胆的说便是。”
景熙帝笑道。
点了点头,杜之末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些日子,草民和权大夫、慕夫人百般钻研,如今,也算是小有所获。”
杜之末的话一出口,景熙帝和贺启暄的面上,顿时都浮起了一抹欢喜。
“杜先生快说……”
贺启暄疾声说道。
“正如当日慕夫人为皇上验血所得。皇上身上的血中,已尽是毒素。单不论能否实现,唯一的法子,便是换血,而这,却是我等前所未闻,也不敢付诸于行动的。这种情况下。要想化解皇上身上的毒,只靠服药,怕是无济于事的,所以,我们便想出了另外的法子。针灸,外加草药浸泡解毒。”
杜之末仔细的说道。
“草药浸泡?不知是如何一个浸泡法?”
景熙帝思索着问道。
“草民举个简单的例子吧……”
笑了笑,杜之末目光炯炯的看着景熙帝说道:“人在疲惫时,泡个热水澡。会缓解劳累,这也是权贵富豪们愿意去泡温泉的原因所在。”
见景熙帝和贺启暄似是有些懂了,杜之末继续说道:“如今,便是设一个草药温泉,请皇上在其中浸泡,将药力融入体内。日积月累方能达到解毒之功效。”
说罢,杜之末有些赧然的低声说道:“这是草民三人如今所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
总算是有了应对的法子,这已经足以让景熙帝和贺启暄惊喜万分了。
当即,贺启暄便扬声说道:“皇上,如今,眼看便到了封印过年的时候了,皇上不如早做准备,去城郊的皇家园子里休养一段时日。”
点头应着,景熙帝也一脸的欢喜,再抬眼,却见杜之末面色一黯。
“杜先生,可是实施起来有为难之处?”
景熙帝问道。
轻轻的点了点头,杜之末敛正面色答道:“此病前所未见,如今,我等只是想出了对策,大概能有疗效,可究竟会有多少疗效,却都未可知。可以肯定的是,此次诊治,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年五载,一切都是不可知之数。”
顿了顿,杜之末继续说道:“而这诊治的过程,又贵在坚持,所以……”
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景熙帝和贺启暄,却都已经知道了。
旁的可以不理会,可朝政之事,却是万万不能搁下的。
百官还有每旬一日的沐休,而即便是百官都休息了,作为大梁的君王,永成太上皇也好,景熙帝也罢,一年到头,都是围绕着朝政,何曾有过一日的休息?
一时间,景熙帝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永寿宫里,听了皇后的话,太后的脸色,也不由自主的沉重了几分。
“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年五载……”
喃喃的说着,太后握着手炉的一双手,已紧紧的拢了起来,直到手炉上的雕刻花纹硌到了腕上的翠玉镯子,镯子边沿深深的陷进了肉里,太后腕上一痛,才回过神来。
低垂着头,太后的眸中,已显出了几抹厉色。
再抬眼,又恢复了从前的慈眉善目,太后回头看着皇后说道:“已经腊月了,眼看便要过年了,今年老天有眼,各地风调雨顺。哀家这便去乾安殿,劝皇上早几日封印歇息好了,到时候,你陪着皇上去落山别院调养一阵子,那儿的温泉是极好的。只要对皇上的身子有助益,怎样都好。至于朝务……”
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太后低声说道:“朝务再重要,也没有皇上龙体康泰重要。你们先去,按着杜神医的法子调理,等过了年,根据调理的情形再说。”
“是,臣妾谨遵母后懿旨。”
颔首应下。看着太后要起身,皇后急忙起身上前,扶起了她,二人朝乾安殿而去。
再从乾安殿出来。太后的面色,已有几分缓释,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中迸/射/出了几缕和煦的日光,太后低声喃喃道:“列祖列宗会保佑皇上,大梁万民,也会保佑皇上的,会的……”
一心堂里,听贺启暄说杜之末三人已经有了法子,慕嫣然也止不住的欢欣起来。“真的?老天开眼,菩萨保佑……”
慕嫣然双手合十的在空中拜道。
“等封了印,皇上就要携着皇后去落山别院了,到时候,让杜先生和权大夫随行,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贺启暄感慨的说道。
“会的,一定会的……”
慕嫣然信心满满的说道。
已经决定了要去落山别院休养。得了景熙帝的吩咐,小路子便亲去内务府传了话,当即,内务府便忙了起来,落山别院里,也都粉饰修葺一新。
而位于落山别院林子深处的那个温泉,则成了特别用心的地方。
既然要泡药草浴,那要用的药草。便不是平日里服用所能比拟的,一时间,杜之末和权大夫都到处奔走着筹措起了药草,而属于宫中的几家御用药房,也都忙得团团转。
成车的草药运往落山别院,而权大夫和杜之末。也都整装待发,只要景熙帝从宫中启程,两人便随行前往。
毓秀宫里,皇后看着面前的一对女儿,柔声叮嘱道:“母后陪着父皇去落山别院,玫儿和芊芊,便跟着华贵妃,她会妥善照顾你们。你们若是想父皇和母后了,便跟华贵妃说,到时候,母后便派人来接你们,好不好?”
大公主玫儿已经十二岁了,宫里发生的事,景熙帝和皇后虽然刻意的瞒着她,可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哪有不清楚的?
当即,大公主便点了点头,乖巧的应道:“母后,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身边还有教养嬷嬷,女儿能照顾好自己和芊芊,您放心吧。我们会等着您和父皇回来的……”
一旁,九岁的芊芊公主却有些不高兴,“母后,您和父皇去别院,为什么不能带着我和姐姐一起呢?我们会听话的。”
皇后还未说话,一旁,大公主已牵起了妹妹的手,“芊芊,父皇和母后有重要的事要去,不能在宫里过年,若是咱们也跟去了,谁陪着太皇祖母和皇祖母啊?咱们要做好孩子,父皇和母后不在,咱们要替他们,还有霄儿在皇祖母面前尽孝,知道吗?”
见芊芊还是一脸的不快,大公主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顿时,芊芊有些笑逐颜开的点了点头,“那姐姐要说话算数。”
“姐姐何曾骗过你?”
娇俏的冲妹妹眨了一下眼睛,大公主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转过头看着皇后,大公主柔声说道:“母后,您放心吧,若是有事,我会去寻皇祖母,去寻华贵妃,或者给您带口信,您和父皇莫要担心我和芊芊。”
大皇子已经去了,可两个女儿,虽是生在皇家,却非同一般的乖巧,皇后的心里怎能不欣慰。
点了点头,皇后伸出手,将两个女儿拢在了怀里。
再到乾安殿,见景熙帝正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而面前的案桌上,堆着高高的几摞奏章,皇后心内轻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劝阻,只走到景熙帝身边坐下,动作轻柔的替他研起了墨。
夫妻二人久久都未开口,虽偏殿内一片静寂,却丝毫不显尴尬。
一个多时辰过去,面前的几摞奏章,才刚刚看完一半,景熙帝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四处走着,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胳膊。
沏了一碗茶递给景熙帝,皇后柔声问道:“皇上可决定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出宫去落山别院?”
回头看了一眼案桌上的奏章,景熙帝估摸着说道:“原计划是腊月二十,不过朕想,既然下了决心,不如早些去,这几日等朕处理完这些事,差不多十五咱们就能动身。”
点着头,皇后走到景熙帝身后。替他揉捏着脖颈说道:“内务府来回话,说落山别院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至于要用的药草,运过去的那些,也够一个月的。其余的,只看皇上的身体情况,杜权两位神医日后对药方再行斟酌调配。”
轻叹了口气,景熙帝伸手牵过皇后,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犹疑了一瞬说道:“素儿,朕……朕已经立好了遗诏……”
“皇上……”
景熙帝的话未说完,就被皇后一脸惊惧的打断了。
安慰的拍了拍皇后的手,景熙帝释然的摇了摇头。“素儿,听朕说完……”
眼眶不自禁的就红了,皇后低垂下头,默默的点了点头,可眼中的泪,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低落在景熙帝的手上。如炭盆里的火星一般,让景熙帝一颤。
起身靠近皇后坐下,景熙帝将皇后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道:“素儿,其实,那遗诏,朕是去岁便立好的,如今。得知身上的毒能解,朕心里,其实是很激动的。只不过,万事皆有意外。”
说着话,景熙帝惆怅的长叹了口气,“几位神医奔波了小半年。才有了破解的法子,可这毒,也确实是闻所未闻,如今,咱们心里有期盼自然是好的,可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朕是说万一,倘若朕没熬过来,到时候,朝堂必定大乱。不说旁的,远在宾州这么多年却一直野心勃勃的焕王,就一定不会放过这可趁之机。”
吸了吸鼻子,皇后点了点头,“臣妾知晓,皇上怎么说,臣妾就怎么做。”
欣慰的笑了笑,景熙帝轻声说道:“若是没那一日,那再好不过。倘若真的有那万一,到时候,你就回来取出朕的遗诏,交给襄王叔,请他宣读。遗诏上,朕已经说的明明白白,若有不服的,襄王叔自然知晓该怎么办。”
“可记住了?”
久久不闻皇后出声,景熙帝轻声问道。
胸前的衣襟早已被泪水浸湿,皇后点了点头,哽咽着答道:“臣妾记住了。”
“其实,朕并不怕死,可朕却怕,朕去了后,你和母后,还有几个孩子……”
原本还带着几分柔和笑意的脸上,忽的闪出了一抹自责的愧疚,景熙帝只觉得一颗心撕扯着疼痛起来。
“皇上,臣妾会好好儿的,会孝敬母后终老,会抚养玫儿和芊芊长大出嫁,倘若……倘若真到了那一日,臣妾必定不会让皇上忧心。只盼着,皇上莫喝那孟婆汤,在奈何桥前等等臣妾,便是下辈子,臣妾也要与皇上做夫妻。”
抬眼看着景熙帝说着,皇后一脸的坚毅,及至话说完,泪水缤纷,复又沾满了脸庞。
取出她手里的帕子为她擦拭着眼泪,景熙帝有些怜惜的说道:“那年,朕便对你说过,信我。如今,朕依旧这句话,你放心,无论何时,朕都候着你,生也好,死也罢,我,总是和你一起的。”
感慨的点着头,泪雨滂沱的皇后,脸上绽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
过了腊月,都城里便愈发热闹,没等到腊八,空气中,已飘出了几丝香甜的腊八粥气息。
一心堂里,慕嫣然看着兴致勃勃的瑜哥儿,嗔笑道:“每日都惦记着往上书房跑,你如今跟那些夫子,倒是比跟娘都亲了。”
听了慕嫣然的话,瑜哥儿一脸讨好笑容的偎过来,拉着她的胳膊摇晃道:“娘,儿子长进了出息了,您面儿上才有光,不是吗?儿子说过,要做个顶厉害的人,将来保护娘,保护姐姐和弟弟妹妹们。”
瑜哥儿贴心的话,成功的冲散了慕嫣然心头的几分酸意。
亲昵的捏了捏他的鼻子,慕嫣然柔声叮嘱道:“见了夫子要有礼貌,得空便去乐清殿瞧瞧你玉姨母,知道了吗?”
连连点头,直到慕嫣然露出了温柔的笑意,瑜哥儿才转身跟着贺启暄朝外去。
腊月十四,早朝上,一道圣旨,让朝臣们再度惊的掉了下巴。
景熙帝携皇后前往别院休憩一段时日,护国并肩王贺启暄摄政,朝中诸事尽数交由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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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 摄政
“摄政王?”
一心堂里,慕嫣然也惊的险些掉了下巴。
“今儿早朝上,临退朝的时候才宣布的,大人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旨意已经宣读完,皇上都回御书房去了。几位大人求见皇上,请皇上收回旨意,可皇上说心意已决,还说明儿就出发去别院了,以后有什么事,都由摄政王全权处理,若有违抗,以欺君抗旨论处。”
小平子虽恭声回禀着,可脸上的自豪和得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王爷呢?”
虽然一早就有预感,可当真正到了这一日的时候,慕嫣然的心里,更多的却是忐忑。
“下了朝,王爷便被皇上请进御书房去了。”
小平子答道。
估摸着,是景熙帝要把手里的一众还未处理完的事务都交接给贺启暄。
不说大梁历史,便是前朝往事,有摄政王的存在,丝毫不足为奇。
可那是在皇帝尚年幼,没有能力处理国事的情况下,如今景熙帝正值中年,朝臣和万民都不知晓景熙帝的身上发生了何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少数几个人知情,在其它人眼里,皇上春秋鼎盛之际,却当众宣布由贺启暄摄政,此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慕嫣然摆了摆手,让小平子退下了。
“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年五载……”
喃喃的念着,慕嫣然在心里暗道:这摄政,要摄到什么时候?
御书房里,景熙帝指着案桌上的厚厚几摞奏章,回头看着贺启暄,仔细的叮嘱道:“这些,朕已经都批阅过了,再过十日功夫就封印了,所以年前大抵是没什么要事了。你得空便看看。开了年,也好接手。若是要寻出往年旧例,便吩咐小林子去找,朕去别院,带着小路子随行,小林子交给你差遣……”
说着话,景熙帝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殿门处的小林子。
小林子疾步跑过来,俯身冲贺启暄行了礼道:“奴才见过摄政王。自此以后奴才就跟着您,您有事随时差遣奴才就是,直到皇上平安归来。”
“皇上,这……”
面上显出了一派为难。贺启暄老生常谈的说道:“以臣之见,不如请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做辅臣……”
贺启暄的话未说完,景熙帝摆手制止道:“从乾安殿到御书房,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朕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相比那些辅政大臣,朕更信你,所以,你放手去做……”
说罢。景熙帝继续指着那几摞奏章给贺启暄详细的介绍起来。
等到交代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已时近午时,小路子过来说午膳已经备好,景熙帝笑呵呵的站起身,拍了拍贺启暄的肩膀道:“走吧,这也许是年前咱们哥俩在宫里一起用的最后一顿膳食了。”
在贺启暄看来,景熙帝此去诊病。生死未卜,心头难免有些黯然。
可与景熙帝而言,却觉得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看到了一丝曙光,让他心中满是希冀。
一忧一喜,两人的心境,便有如天地云泥之差,一顿午膳,两人心中各有滋味。
从宫里出来。贺启暄骑在马背上,竟还觉得方才在宫里经历过的事是在做梦。
冷风吹在脸上,直如刀子一般的凛冽,贺启暄拎着缰绳任凭胯下的马儿散漫的走着,心中感慨万千。
回头看了一眼慢慢合上的宫门,再转过身来。远处的天边,乌云缓缓消散,万丈金光便铺天盖地的倾洒下来,将大地笼罩在了一片和煦中。
走了没一会儿,贺启暄却突的调转了马头,扬鞭一挥,飞奔着朝慕府去了。
翠竹苑书房内,慕昭扬正屏气凝神的提笔写着大字,听得外头通传摄政王来了,慕昭扬放下笔迎了出去,刚走到书房门口,贺启暄已出现。
未等慕昭扬行礼,贺启暄拱手行了师礼,“还望岳丈大人不吝指教。”
“进来说话……”
笑呵呵的招呼着贺启暄进来,慕昭扬回头冲福伯摆了摆手,让他自去泡茶,没一会儿,福伯进来,托盘上,正是贺启暄平日钟爱的君山银针。
虽说招呼了贺启暄进来说话,慕昭扬却径自走回书桌后,提起笔继续着方才未写完的大字。
贺启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看着根根笔直直立在茶碗里的莹绿茶针,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书房里依旧毫无声响。
搁下手里的茶碗,贺启暄站起身,走到了书桌旁。
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
颜体,柳体,隶书,狂草……
游龙走凤,凌乱的堆叠起来的几张宣纸上,翻来覆去始终都是这一句,贺启暄静静的看着,眸色万千变幻,浮躁的心,也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一盏茶的功夫,慕昭扬才停住笔。
将笔放在笔洗里清洗干净,复又搁在笔架上,慕昭扬径自去过帕子擦着手,走到贺启暄身边坐下问道:“王爷在担心什么?”
未等贺启暄答话,慕昭扬扬声说道:“担心自己做不好,为皇上也为自己招来骂名?还是担心做的好,日后皇上回来,平白惹来闲言碎语?”
神情一怔,贺启暄摇了摇头。
“其实,打从皇上封你为护国并肩王的那日,老夫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含笑的说着,慕昭扬掠过了贺启暄满是讶异的脸色,继续说道:“太上皇处事沉稳,皇上又敢于革新,所以,太上皇禅位,是他思忖了许久终于付诸于行动的做法。而大梁交到皇上手里,才短短五年,也确实有了几分盛世的苗头,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宫里的事,慕昭扬从不多打听,可只看贺启暄和慕嫣然这样忙忙碌碌的进宫出宫,慕昭扬便知道宫里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所以,打从那年景熙帝让孩子们进宫伴读,才三岁的瑜哥儿也包括在内,慕昭扬就直觉的猜测,景熙帝此举,定是有心筹谋。
果不其然,贺启暄从龙虎将军到大梁的兵马大将军,加封为护国并肩王,再调回都城,到今日的摄政王。
景熙帝看似无意的举动,其实是一早就在心里部署好了的。
“皇上此举,却是将小婿置于炭火之上了。”
贺启暄苦笑着说道。
“非也……”
直言否决着贺启暄的话,慕昭扬和声说道:“也许你会说,请秦宰相和上书房的几位大人结成辅政的班子,也许比让你摄政要好的多,可对?”
“是,小婿正是如此所想,却被皇上回绝了。”
贺启暄坦言应道。
捋着胡子哈哈笑着,慕昭扬解释着说道:“上书房那几个老家伙,又固执又守旧,让他们辅政,你等着瞧吧,皇上这几年好不容易开拓出来的繁盛局面,要不了多久就会打回原形,恢复从前的模样。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皇上这几年呕心沥血,有今日,容易吗?不容易,难得很,到时候,几个辅政大臣畏首畏尾的比划,就能前功尽弃。”
“可,说句不自信的话,让我带兵打仗,我敢拍着胸脯大胆应承,可让我摄政,我怕……兴许比那辅政大臣还不如。”
贺启暄赧然的说道。
“皇上用心良苦啊……”
感叹的说着,慕昭扬一脸正色的看着贺启暄指点道:“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如今,万堆雪已经有了,就看你如何剪了。以后是飞雪还是天花,都只在你心里,所以,你只管放手,大胆的去做。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骨血里的东西,是不会相差太多的,所以,皇上信任你,将大梁万民都交给了你,你就该好好施展拳脚,不负皇上所托才对。”
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
慕昭扬的话,与景熙帝晌午说过的何其相似?
点头应着,贺启暄再未多言,不一会儿,又径自陷入了怔忡。
慕昭扬也不打扰他,打开门径自出去了,书房里,又陷入了新一轮的静谧。
等到贺启暄回到王府,天色已经暗了。
一心堂正屋,慕嫣然正带着几个孩子净手准备用晚膳,见贺启暄进来,慕嫣然迎上来给他解着厚裘,一边关切的说道:“千头万绪,哪里是那么快就能理清的,慢慢来,不着急,啊?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眼睛一亮,贺启暄笑道:“对,事在人为。”
入夜,想到第二日要恭送景熙帝和皇后出宫,转而还要回宫上早朝,贺启暄早早的便歇下了。
另一头,宾州焕王府的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难掩眼中的兴奋,焕王看着手里的线报,冲座下的几个幕僚说道:“皇上今儿便要去城外的落山别院静养了,宣王摄政,如今看来,很快,就要变天了。”
“那如今,王爷打算如何做?皇上此举,摆明了要抬举宣王,若是他已经留下遗诏,怕是对王爷多多不利啊……”
座下有幕僚忧心忡忡的说道。
“遗诏?”
冷笑着,焕王沉声说道:“只要皇上一出宫,这宫里的角角落落,本王都会清查的一清二楚。若是遗诏在别院皇上身边,那,可就更好了……”
说罢,焕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阴险笑容。
第八百一十/十一章 泄愤
虽已到了年前,可想象中轻松惬意的生活却背道而驰。
自打腊月十五开始,贺启暄便开始了繁忙的摄政生活,每日起早贪黑,而慕嫣然在王府中也没闲着,收礼收到手软。
对现在的慕嫣然而言,每晚临睡前的那会儿,是一天当中最幸福的时候,仿佛只要一合上眼,天就亮了,等着她的,又将是让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的来客和礼单。
终于到了二十五,往年景熙帝封印的日子。
早起送贺启暄和瑜哥儿出了门,慕嫣然便返回一心堂,让紫月拿来了府里的名册,按着从前在云都城时的规矩,每个人都依据这一年的表现,多发了一定数额的赏银。
除此之外,便是大梁各处商铺送来的生意账簿。
看着那厚厚的一摞账本,慕嫣然长呼了口气,一晌午,便在纷繁的数额中过去了。
再抬眼,贺启暄已经带着瑜哥儿回来了。
“终于能安生的过个年了…···”
惬意的叹了口气,贺启暄从屏风后更了衣出来,躺在了暖炕上。
看着慕嫣然整理锦桌上杂乱摆着的账册,贺启暄随手取过一本,打开翻到了最后一页,看着末尾的那个数字,贺启暄眉头微动。
换了一本,依旧如此。
接连翻了几本,贺启暄抬眼看着一脸笑意的慕嫣然,戏谑的说道:“三哥倒是没说错,我果然是娶了个财神娘娘······”
“张口就浑说。”
没好气的从他手里夺过账本归置好慕嫣然嗔怨的斜了他一眼。
再返身回来,慕嫣然软语问询道:“今年除夕,咱们是回慕府,还是在宫里过啊?”
景熙帝和皇后不在,宫里便只剩下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以及一众的妃嫔,贺启暄是摄政王,便算是一宫之主,不进宫过除夕似乎也说不
可去岁除夕就是在宫里过的,及至二人赶回慕府,都已经过了子时,算是大年初一了,是故,慕嫣然是极不愿意在宫里,尤其,面对着的那几个人,没有一个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好歹去应个景……”
笑了笑,贺启暄轻佻的捏了捏慕嫣然的下巴“陪太皇太后和太后用了晚宴,咱们便出宫回慕府,陪着老太太和岳父岳母一起过,到时候,我要和几位舅兄大醉一场。”
“你们在一处喝酒,哪回不是酩酊大醉?”
好笑的说着,慕嫣然站起身,出去吩咐了白薇等人布膳。
腊月二十八,贺启暄和慕嫣然极不引人注目的去了落山别院,带去的除了几个孩子,便是留在宫里的玫儿和芊芊两位公主。
落山别院是一个月前翻修过的,处处透着一份清雅的高贵虽是寒冬,可院里的那些耐寒的盆景假山,仍旧点缀出了盎然的绿意,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说不出的欣欣向荣。
正殿里,一身家常服饰的景熙帝和皇后,如普通人家的老爷和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深深的弥漫到了眼底。
早就知晓贺启暄和慕嫣然要带着孩子们来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就等着他们了。
进了殿门,行了礼起身贺启暄认真的打量起了景熙帝的面色,越看便越觉得欢喜“皇上的气色,比之从前已经好了些呢,可见这法子还是有效的。”
笑呵呵的拍着贺启暄的肩膀,景熙帝指了指炭炉前的扶手椅,两人坐在那儿说起了话。
玫儿和芊芊依恋的偎在皇后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宫里的事,间或撅着小嘴撒撒娇,一眼望去,一家人说不出的和睦。
没一会儿,孩子们便心满意足的一起去院子里寻有趣的玩意了。
皇后吩咐了芙蓉和木槿看顾好六个孩子,亲热的牵着慕嫣然的手走到内殿坐下,径自说起了悄悄话。
“虽来才小半个月,可皇上已经再没有咳过血了呢。嫣儿,自从霄儿去了,我再也没像这十几日一般快活过,嫣儿,我好开心······”
皇后感慨的说道。
“姐姐,往后只会越来越好,所以,你和皇上放宽心,好好调理身子,一定会好的……”
慕嫣然欣慰的说道。
那厢,景熙帝和贺启暄说了会儿话,面上突地浮出了几抹淡淡的戏谑,“自打朕住进这落山别院,明里的不算,只暗里发现的贼人,都已经有三拨了。
“贼人?”
脸上显出了一抹诧异,贺启暄似是明白了景熙帝的意思。
“皇上,您和皇后娘娘在此,都城内人尽皆知,既如此,还有什么好瞒着的?不如就依了臣弟的意思,从京畿大营调三千精兵来守护此处,否则,常有贼人惊扰,您和皇后娘娘哪里能放宽心调理身子?”
贺启暄有些情急的说道。
“不碍事……”
释然的摆着手,景熙帝笑道:“朕身边有暗卫,那几个贼人,不在话下。他们心里痒痒着,不打探到朕的情况,哪里能安心离去?前几日得了确切的消息,已经回去复命了,所以这几日,也到清静了些。”
明白了景熙帝话里的意思,贺启暄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一边,却执拗的说道:“一旦有异常,皇上即刻派人去告诉臣弟一声,臣弟立刻调人前来。”
“你放心,若真是不得安宁,朕不会硬扛着。朕是来享福的,不是来遭罪的······”
哈哈笑着,景熙帝心中一片暖意。
再回到王府,天色已经暗了。
慕嫣然带着几个孩子去净手,只等着贺启暄将两位公主送回宫中回来,一家人便团座在一起用晚膳。
两日过后便是大年三十了。
因着晚间要去宫里参加除夕夜宴,一大早起身,贺启暄和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回了慕府。
柏松堂里,一身簇新衣裳的慕老太太满脸的慈爱笑容,看着儿孙满堂一片欢欣的模样,老人家的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晚上进宫,你和王爷去就好了,大冷天的,别让孩子们跟着遭罪了。早些回来等你们赏烟火……”
慕老太太看着慕嫣然慈爱的说道。
慕嫣然点头应下。
歇了午觉起身,慕嫣然和柳氏、叶氏二人陪着慕老太太打了几圈叶子牌,最后,老太太一人赢三家,及至快近用膳的时辰,叶氏的钱匣子已然空了。
“幸好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明儿说什么我都不打牌了,要不然,开年第一日就输镗,这一年可不都得往外使钱?幸好幸好…···”
感叹的说着·叶氏一脸夸张的忐忑表情。
“睿儿是咱整个慕府的摇钱树,有他在,你就是输一年的钱又能如何?你呀,可劲儿的花他的钱,他才有劲头赚的更多呢······”
慕老太太打趣的说着。
大人们说着笑话,孩子们也开心的追逐笑闹着,柏松堂里,满溢着年节的热闹。
将近酉时,宫里的马车便到了,贺启暄和慕嫣然起身跟慕老太太等人打了招呼·二人出了慕府钻进马车,径直入了宫。
除夕夜宴,设在太皇太后的寿康宫。
贺启暄和慕嫣然先去了永寿宫·恭迎了太后娘娘,一行人才朝寿康宫而去。
到寿康宫的时候,一众太妃、接到邀请的朝臣和外命妇,以及景熙帝的妃嫔也都尽数到了,及至太后和贺启暄几人落座,竹帘响动,太皇太后搭着长平郡主的手从内殿出来了。
身后,跟着牵着两个儿子的卓远之。
往年开宴前·景熙帝都要说几句话·大意便是,祝祷大梁国泰民安·以及大梁万民衣食无忧,太皇太后和太后等人身体康健。
如今景熙帝不在·贺启暄也未多说什么,径自斟满了三杯酒。
第一杯,感谢大梁列祖列宗的保佑。
第二杯,愿景熙帝和皇后娘娘平安顺遂,愿宫中众人无忧。
第三杯酒,贺启暄看了慕嫣然一眼,两人起身敬了太皇太后和太后,愿两位老人能安享晚年。
太皇太后是谋害了景熙帝和皇后的幕后凶手,太后又是害了宛贵妃的人,在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里,这两个人,并非他们祝词中所希望的那样。
可是,朝臣和外命妇的面前,两人的脸上,带着完美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
知晓贺启暄和慕嫣然为景熙帝和皇后的病情奔走了许久,便连三位神医,也都是二人请来的,太后的心中,十分感激,见二人面色柔和的看着自己,太后很爽快的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饮尽,继而说了许多祝福的话。
而另一头,太皇太后却是一脸的不虞。
景熙帝和皇后出宫,对外的理由,是为后/宫祈福,但愿来年宫中能有皇嗣。
太皇太后猜不透真实的缘由,心中便带了几分怒气。
“古人常说,父母在,不远游。如今阖家团聚的日子,哀家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亲近的日子,皇帝这是大不孝。”
太皇太后怒声说道。
因着宴席刚开始的缘故,歌舞音乐俱都未起,是故,太皇太后的话语,在静寂的大殿内,显得愈发洪亮,一时间,座下众人俱都不安的低下了头。
太后回头看了太皇太后一眼,面上平静不已,可缩在袖笼里的一双手,却紧紧的攥在了一起,便连珐琅护甲掐进了手心,露出了刺骨的痛意也未察觉到一般。
一个多时辰的除夕晚宴,在太皇太后不忿的冷脸和其余众人的忍耐中,总算是熬了过去。
及至回到慕府,还不到亥时。
柏松堂里,众人吃着干果点心说着话,气氛极为和睦。
见贺启暄和慕嫣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欢喜,唯有慕老太太和慕昭扬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微不可见的诧异·转而就消失不见了。
贺启暄兴致勃勃的去和慕容言几人凑到了一起,而慕嫣然,凑到慕老太太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方带着白薇和梨白回了阁,去更换了家常的服饰。
再回到柏松堂,正逢榕哥儿讲自己从书里看来的笑话。
笑话只一般,可难得的是榕哥儿讲的好,绘声绘色不说,面上的表情也配合的极好·及至抖出了包袱,屋内众人尽数笑的前仰后合,便连隔壁桌猜拳斗酒的几个人,也都听得忘记刚才出了什么拳。
再回过神来,免不得要被身边众人罚酒。
一时间,柏松堂里的笑声,顺着掩下的屋帘飘出,飞到了九霄之外。
“五弟,如今已经娶了媳妇,以后的大年初一·便不用二姐姐替你编平安络子了吧?”
回头便看见慕容谨凑在媳妇儿薛氏耳边说悄悄话,薛氏笑的眉眼弯弯的,说不出的开心,再回头看慕容谨时,眼中也含着无穷的情意,慕嫣然心中替他高兴,话语中,也不禁多了几分打趣。
面色赧然,慕容谨回头看了薛氏一眼,方回着慕嫣然的话道:“二姐姐做给弟弟的东西·自然跟旁人做的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的。”
说罢,慕容谨站起身走到锦桌旁·拎起酒壶斟了两杯酒,端过来递了其中一杯给慕嫣然,“二姐姐,这杯酒,弟弟敬您,感谢您这么多年对弟弟的照顾,也希望您和王爷白头到老,希望二姐姐一家幸福美满直至终老。
看着面前已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慕容谨·慕嫣然的面前·却似还是那个仰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甜甜的唤自己“二姐姐”的小孩子。
含笑应着·慕嫣然回头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慕容谨和薛氏,柔声祝道:“也希望你们一世顺遂。”
旋即·慕嫣然又添了一句,“早生贵子…···”
听了慕嫣然的话,薛氏顿时羞红了脸,而已经饮尽了杯中酒的慕容谨,也止不住的咳了起来,眼中尽是羞赧。
热热闹闹的到了子时,外头已经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
孩子们早已兴奋不已,争先恐后的奔去了院子里看烟火,大人们也各自起身,披好厚裘出门站在了廊檐下。
柏松堂的院落里,管家早已带着下人们摆好了要点燃的烟花和爆
榕哥儿带着几个大些的弟弟,人手持着一根香,走到了院中。
及至远处依稀响起了寺里的钟声,几个孩子相视一眼,俯身点燃了烟花爆竹的捻子,飞一般的窜回来站在了各自的父母身旁。
火树银花一般的璀璨中,众人迎来了景熙六年。
再回到柏松堂,外头已经一片安宁。
又陪着慕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屋里的人便各自散了,带着孩子们回屋去歇息了。
将柳氏送回明徽园,慕嫣然,而贺启暄,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
“嫣儿,这样的日子,便是我最向往的,以后,等咱们老了,咱们也会有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一大家人,和和美美的在过日子,嫣儿……”
醉言醉语的说着,贺启暄的眼中,尽是憧憬。
喝醉酒的人,最是大力无比,和白薇佩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贺启暄弄到暖炕上歇下,慕嫣然只觉得疲惫不已。
一夜好梦。
再睁眼,天色已经亮了,身边,贺启暄已经醒了,正眉眼带笑的看着自己。
展颜一下,两人相继起身,带着几个孩子去了柏松堂。
用罢早膳,宫里的马车也已经到了,送来了玫儿和芊芊两位公主,贺启暄和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去了落山别院,如那日一般,和美的吃了一顿极为惬意的年饭。
“皇上的病情,可有好转?”
趁着歇息的功夫,贺启暄和慕嫣然寻到了杜之末。
摇了摇头,杜之末坦言说道:“微乎其徵····”
闻言,两人面上并未显出一丝失落。
十年的毒,岂是一朝一夕就能解了的?
如今能有解毒的法子,已经是万幸了二十八那日来,知晓景熙帝再未咳血以后,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中,已经连着念了无数遍菩萨保佑,如今这样,也是意料之中的。
“大概什么时候,才能知晓皇上的身子需要调理多久的时间?”
贺启暄沉声问道。
思忖了一番,杜之末谨慎的答道:“怎么也要半年才行。如今,皇上仅仅是止住了咳血可体内的毒,却无一丝变化,总要等有了变化,才能据此判断。”
点头应下,贺启暄又叮嘱了杜之末许多话,才和慕嫣然回到正殿。
景熙帝和皇后又赏了几个孩子许多东西,正殿内一片和睦,景熙帝和皇后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淡淡的安慰。
第二日便是初二,按着旧例是要进宫拜见太皇太后和太后的。
想及除夕夜宴时的不愉快,慕嫣然的心中就有一丝发憷。
“别担心……”
马车里,贺启暄安慰的拍着慕嫣然的手,“人老了,性格自然会古怪些,太皇太后如今性子愈发孤僻,从前的那几位太妃,如今也不大和太皇太后亲近了,她一个人,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趁着人多,自然要发泄几句。咱们去也就几个时辰而已,很快就可以出宫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回以一个柔美的笑容。
到了永寿宫,太后正和襄王妃以及皇后的母亲秦夫人说话。
行了礼起身,说了会儿话,以太后为首,一行人便去了寿康宫。
寿康宫里,也难得的热闹,昔日的汝宁侯夫人,如今的赵夫人南宁侯府吕夫人清远翁主和长平郡主母女,以及都城里一众有头有脸的诰命夫人俱数在此。
见太后带着贺启暄和慕嫣然来,原本满脸笑意的太皇太后顿时耷拉下了脸。
本就心中有疑,那些猜测太皇太后和景熙帝祖孙关系不合的人,暗里打量着太皇太后的脸色,互相之间眉来眼去,心中也顿时有了计较。
俯身行了礼,迟迟不见太皇太后叫起,太后径直起身,又叫起了身后诸人,泰然自若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中。
一旁,太皇太后的面上愈发不喜。
不欲搭理太后,太皇太后转而看着贺启暄,面色愠怒的说道:“朝政之事,何等重要?皇上轻而易举,便交由你摄政,是对你的信任。可你别忘了,皇上与你,先是君臣,才是兄弟,莫要仗着自己如今荣耀无比,便目中无人。你不劝着皇上收回成命,反而兴致勃勃的安坐于乾安殿处理朝政,这便是你作为臣子的本分?”
“臣……”
抬眼看着太皇太后,贺启暄的话刚开口,便被一旁的太后打断了,“祖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皇上既然有此决断,定然有他的道理,太皇太后如今安然养老便是,何必为了这些事,而违了祖训呢?”
“你……”
脸色震怒,太皇太后怒目瞪着太后,胸口也剧烈的起伏着。
“皇上此举轻率至极,是对列祖列宗的不孝,是对大梁万民的不义。撇开朝政不说,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登基五载,后/宫之中至今还未有皇嗣,只此一条,便是他大大的不孝。”
说罢,太皇太后的眼神,似刀子一般剜向太后。
太皇太后的话音落毕,下首处的一众诰命夫人,便窃窃私语起来。
只觉得面皮发热,似是她们都在嘲讽的说景熙帝,说大皇子和小皇子的相继早夭,太后只觉得心里淤积了一口恶气,让她无法宣泄。
想及大皇子虽羸弱却孝顺不已,软软的唤着自己“皇祖母”,还说长大了要好生侍奉自己。想及小皇子在襁褓里时澄澈的眸子,像是望进了一潭湖水一般的心中舒畅,再想及景熙帝消瘦的面庞和帕子上鲜红的血迹,以及几位神医小心翼翼的回话。
太后望向太皇太后的眼神,也顿时带出了几抹肃杀的凌厉。
欢快的年节里,寿康宫里,因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婆媳间的争锋相对,使得前来磕头拜年的朝臣和外命妇们,不欢而散。
比预想中要早出宫了一个多时辰,马车里,贺启暄和慕嫣然的面色,却前所未有的沉重。
“皇上和皇后中毒的事,怕是就快掩不住了,太皇太后一再当众教训皇上,太后娘娘必定咽不下去这口气,再加上,这毒还是太皇太后下的,我怕再这样下去,非酿出祸事来。”
贺启暄有些担心的说道。
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惆怅的叹道:“太后,也是一位母亲啊……”
当母亲的,在知道有人害了自己的儿子,而那人还刻意挑衅时,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心中万分担忧,却一时之间想不出法子,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中,都有些怅然。
夜里,一大家子人聚集在柏松堂喝茶说话,说不出的热闹,外间,却突然响起了惊惧的大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众人面色一惊,起身出了院子,抬眼望去,远处火光冲天。
“瞧着,像是宫里的方向…···”
人群中,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
相视一眼,贺启暄和慕嫣然的眼中,一片惊惧。
第八百一十二章 国丧
面前的寿康宫,已化成一片废墟。
黑熏熏的雾气在天空中飘荡,断壁残垣,说不出的落败,谁能看出,这里是原来富丽堂皇的寿康宫?
站在院墙附近的宫婢和太监,此刻也都说不出的狼狈,不是鞋子掉了,就是帽子丢了,脸上或黑或红,头发也凌乱无比,若不是站在那儿的身形还算规矩,见到的人定要以为是打哪儿逃荒来的灾民。
“怎么回事?”
看着站在面前的内务府总管太监赵脸,贺启暄阴沉的问道。
虽是寒冬,赵胜却一头的汗水。
小心翼翼的擦了把汗,赵胜颤声答道:“回摄政王的话,过了亥时,各处的宫门便都已经落匙了。太后娘娘是何时去了寿康宫,如何去的,奴才着实不知。寿康宫宫门紧闭,只听几个宫婢说,里面传出了争吵声,没一会儿,便起火了。”
“合宫上下,这么多的奴才,起火的时候,你们都死了吗?”
脸色震怒,贺启暄厉声喝道。
急速赶来宫中,得知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已经在大火中丧命,想及今日还是初二,各地都还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海洋中,宫里却出了这样的事,贺启暄只觉得头痛欲裂。
头上的汗冒得愈发急促,赵胜却也不敢抬起衣袖擦,脸上的表情越发狼狈,“太后娘娘带来了十几个宫婢,一进寿康宫,便赶出了太皇太后身边的一应下人·奴才方才差了人查看过了,大殿里外,遍洒了火油,便连御膳房的几桶菜油,也在殿后发现了空桶。火势似是一下子就起来了,可不巧的是,今儿……今儿是东南风,火势封了殿门,越着越大·便连后面的几扇窗,也都从里面封住了······”
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贺启暄的面色,赵胜低声嗫喏道:“太后娘娘这是······这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奴才等人扑灭火的时候,里面的几具尸身,已经烧得不成形了。”
抬眼看去,寿康宫正殿已经付诸一炬,而临近的宫墙,也被熏得一片漆黑,可见方才的火势有多猛烈。
“尽快清理现场,把里面葬身火海的人·都先抬置出来。”
有些无力的长叹了口气,贺启暄转身回到了乾安殿。
离景熙帝和皇后出宫才半个月而已,宫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己这摄政王难逃其咎。
而这,却不是此刻贺启暄最担心的。
寿康宫起火,冲天的浓烟和火苗,整个都城的人都看见了,想用意外来掩盖,怕是难上加上了。紧随其后,太皇太后和太后就薨逝了·任谁也知晓其中必有蹊跷。
如今,太皇太后和太后是宫中除了皇后以外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两人双双丧命于火海之中·想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不为景熙帝以及自己留下一笔污迹,怕是不可能了。
想到那日景熙帝笑容满满的说自己是他最信任的人,贺启暄只觉得,满心的愧疚和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轻轻开了,贺启暄抬眼去看,便见慕嫣然缓步走了过来。
“火势已经完全扑灭了·从烧成灰烬的寿康宫里·总共发现了十七具尸身,除了太后娘娘从永寿宫带去的十二个人·其他四人,应该是太皇太后和她身边的苏嬷嬷·还有采蝶采芸两个贴身宫婢。”
坐在贺启暄身边,慕嫣然轻声说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未应答,一边,却扬声唤进了小林子,让他亲去落山别院送信。
少顷的功夫,赵胜过来回话,将清理后发现的其他情况一并汇报给了贺启暄,等着他示下。
“先去敲丧钟,然后一应的流程,通通比照旧例,至于其他的,都先放在一旁。”
贺启暄摆了摆手道。
点头应下,赵胜下去布置了。
慕嫣然站起身跪在暖炕边,给贺启暄揉捏着额头的两侧,待到他的眉头舒展开,才轻声说道:“王爷睿智,进宫前便封了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如今,都城里的人虽然百般猜测,可到底不是眼见为实。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咱们只静观其变吧,你也不要太过忧心。”
摇了摇头,贺启暄低声叹道:“皇上出宫才半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等明日皇上回来,我再请罪吧。”
早在除夕那夜,看着太皇太后百般指责景熙帝,而太后却一反往日的平静,贺启暄和慕嫣然便知晓此事在太后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可谁想到,昔日沉稳笃定的太后,会做出这样激进疯狂的事?
想来,打从知晓是太皇太后授意秦柔儿下毒给太子妃,继而转到了景熙帝身上,导致宫中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嗣的时馕太后的心里,已经有了要报复的苗头,而上午在寿康宫的那一幕,已经让太后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所以,便有了晚上烧宫泄愤的举动。
虽有些震惊,慕嫣然却觉得自己很能理解。
“倘若我知晓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想,我的举动,只会比太后更加疯狂。什么人也无法战胜一个做母亲的想要保护孩子,抑或为孩子报仇的行动力。”
慕嫣然的话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愈发清冷。
两人静静的坐着,一夜未合眼,等到天色微曦,再踏出乾安殿,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
各处的宫殿门口,都挂着素白色的纸灯笼,在寒风的呼啸中来回摇摆,诉说着世间的凉薄。
贺启暄和慕嫣然都没有坐软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寿康宫门口,刚刚站定,身后响起了簌簌的脚步声回头去看,正是景熙帝和皇
“臣有罪……”
撩起衣袍跪倒在地,贺启暄沉声拜道。
“平身吧……”
脸上带着一丝沉痛的严峻,景熙帝俯身拉起了贺启暄。
待到贺启暄起身,景熙帝转过头,看着白雪覆盖后灰白黑三色相间的寿康宫废墟,眼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跟在景熙帝身后朝前走,贺启暄的心里,原本惴惴不安的忐忑,也渐渐的放了下来。
“朕听闻,昨日火起只是,寿康宫宫门是从里面锁住的,寿康宫上上下下一应宫人,都在哪儿?”
景熙帝沉声问道。
“关在东配殿,被太后娘娘吩咐的奴才看守着。火起之时,内务府的人带着人来救火,宫门是被砸开的,外头的人冲进来时,火势正是最大的时候,那两个人趁乱溜了,随后,在冷宫旁的一座旧宫室内,发现了尸身。”
贺启暄低声答道。
“寿康宫那些奴才呢?可有招供什么?”
景熙帝回头看了贺启暄一眼。
“跟内务府一并来的禁卫军统领,极是机敏,进了寿康宫后,吩咐侍卫们将宫殿内外搜了一遍,所有人都被关在了东配殿,及至臣弟来,才将他们都押进了慎行司,还未开始审理。”
贺启暄答道。
“不用审了……”
景熙帝说完,再未多言,而贺启暄的心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宫里的六千禁卫军,都是你亲自挑选出来的人,火起之时,你未发令,几个统领便带人将各处都封锁了起来,此刻,便连宫里的人也仅仅是知道寿康宫的方向走水了,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内务府敲响丧钟才知道。消息封锁的好,能省了不少的麻烦······”
就事论事的说着,景熙帝有些怅然的长叹了口气。
“那年霄儿病重,你送杜神医进宫来为他诊治。当时,他便直言说朕有中毒之兆,其实,从那时起,朕的心里,便只有一个凶手。看她是朕的祖母,便是全天下的人都知晓内情,朕,也不能动她一根手指,否则,朕,便脏了龙椅,脏了大梁的社稷。”
眼光顺着废墟看向远处黑熏熏的宫墙,景熙帝蹙了一下眉头道:“太后,是朕的生母,她做了朕想做而不能做的事,为此,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朕只要一想到此,心里就火辣辣的灼痛。伤在母身,痛在儿心,启暄,你能懂朕此刻的心情吗?”
“皇上节哀顺变,臣弟的心里,与您一样难过。”
贺启暄低垂着头,掩下了眼中的一抹黯然。
“淑敬皇后已经去了,她们的恩怨,在太后生命消逝的那一刻,便该结束了,是非曲直,等她们在另一个世界碰了头,自有分说。咱们,就不要搀和其中了,你说呢?”
景熙帝目光深沉的回头看着贺启暄道。
“皇上所言正是,臣弟无不遵从。”
心中晦涩难言,贺启暄颔首应道。
淑敬皇后昔日所中的蔓肤草,最终要了她的性命,而蔓肤草的背后,或多或少的夹杂着太后的身影,如今,随着太后这样惨烈的离去,贺启暄便是将那份暗恨的心思藏在心底,仍旧逃不过景熙帝的双眼。
而两人释然的话语,已让从前发生过的一切,都随着这场大火,随着寒风,渐渐逝去。
“寿康宫大火过后,太皇太后和太后随即薨逝,正常也好,蹊跷也罢,朕,会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只一条,太后,要厚葬······”
回头看了那废墟一眼,景熙帝沉声说道。
第八百一十三/四章 罪己
太皇太后的灵柩在宫内停灵三日,于正月初七一大早,驶堋西华门,出城后一路朝东,最终葬在了东陵。
一时间,都城内愈发热闹。
便是都城里的平常人家,老人去世也会停灵七日,而在宫中,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定然是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的,可如今,仅仅三日,太皇太后便被下葬,却还是在东陵。
东陵,葬的从来都是没有名分,抑或是因罪处死的宫中妃嫔或是皇子,从未听闻过有哪位太后或是得宠的妃嫔死后被葬在东陵的。
寿康宫那场大火,都城内流传出了各式各样的谣言,未等谣言回落,太皇太后被葬在东陵的事,如火苗上吹起的一阵风,顿时使得谣言愈发甚嚣尘上。
而乾安殿门前,也跪满了忠正的言官,直说此举于理不合,请摄政王收回成命。
可下令的是景熙帝,在永寿宫太后灵柩前守了三天三夜,景熙帝便被贺启暄和皇后强行劝阻送回了落山别院,如今,贺启暄便以不得违背皇上圣言而未做再多理会。
那些言官叩头不止,额头上都冒出了血迹,乾安殿内仍旧没有一丝动静,最终,不得不一步一回头的黯然离去。
可那些言官们眼中却尽是悲恸,直说太皇太后下葬东陵与祖制不合,景熙帝此举,必定会为大梁招来祸事,让万民遭受天谴。
偏殿里,听着外头言官诅咒一般的恶毒话语贺启暄却全未理会,只低头看着案桌上那高高的几摞奏章。
“天谴?若是老天有眼,兴许多年前,太皇太后已受此劫难。”
没好气的说着,慕嫣然推了推贺启暄的胳膊道:“明儿就要恢复早朝了,日后就要愈发忙碌起来了,不若,你搬回宫里来住吧,也免得日日奔波劳碌。”
早在景熙帝的圣旨中加封贺启暄为摄政王的时候内务府便依着旨意恭请贺启暄入宫居住,却被贺启暄出言阻止了。
此刻慕嫣然再度提起,贺启暄仍旧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喜欢宫里,我也不喜欢。这儿,处处都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呆久了,我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
回头冲半开的窗外看了一眼,贺启暄回过头冲慕嫣然笑道:“辛苦便辛苦些终归,我只是个摄政王,处理完了朝堂上的事,便可以出宫回家了,不必拘在此处。所以,日后还和从前一般,我每日早起来上朝处理公务,忙完了,再赶回王府去,辛苦些也值得。
本来也动过陪着贺启暄搬入宫中居住的念头可此刻见贺启暄也不愿意住在这儿,慕嫣然便点头笑了笑,再未多言。
午时将过贺启暄才放下奏章,揉了揉眉心。
抬眼去看,慕嫣然已歪在软榻边睡着了,贺启暄笑了笑,走过去唤醒了她,二人乘着宫车出宫回到了王府。
第二日一早,刚过卯时,贺启暄便开始起身。
听见动静慕嫣然也翻身坐起“以后,我也陪你一起起身等送你走了,我再回来睡个回笼觉也好。天都未亮让你一人冷冷清清的起身用早膳出宫,我心里也不好受……”
打着哈欠,慕嫣然推开贺启暄拦阻的双手,执拗的起身陪着他用早膳。
刚喝完了一碗粥,外头便传来了梨白讶异的话语声:“大少爷,您怎么起来了?”
屋帘掀起,瑜哥儿穿戴齐整的走了进来。
“爹爹,娘,早安……”
脆声请了早安,瑜哥儿笑嘻嘻的过来坐在慕嫣然身边,回过头招呼了紫月给他盛粥过来。
“天都还没亮呢,上书房不是过了正月十五才上早课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爱怜的摸着瑜哥儿的头,慕嫣然柔声说道。
“等上书房的早课开始,我便每日早起,跟着爹爹一起入宫,今儿开始先熟悉着,要不然到时该起不来了。古人闻鸡起舞,儿子也可以。”
瑜哥儿笑道。
心中感慨万分,慕嫣然回头看了贺启暄一眼,却见他眼中也满是赞赏。
一家三口和睦的用了早膳,慕嫣然牵着瑜哥儿的手将贺启暄送到大门处,母子二人才返身回到正屋。
待到珠儿、蕾儿和肇哥儿起身,外头已经旭日东升。
和煦的阳光洒满院落,外头的雪色也渐渐的消融了几分。
想到贺启暄回来定然又是晚上掌灯时分,慕嫣然吩咐紫月去让管家套了车,一行人径直回了慕府。
在门口下了马车,瑜哥儿请示了慕嫣然的意思,便熟门熟路的朝翠竹苑书房奔去,慕嫣然带着其余的三个孩子,进了柏松堂。
只要没过二月初二的龙抬头,便还算是年节,可因着还是国丧期的缘故,都城里各处的红灯笼和彩绸带,也都换成了素色的纸灯,满城素缟。
慕老太太和一众女眷,也都换下了颜色鲜艳的服饰,一眼望去,让人心里闷闷的难受。
太皇太后也好,太后也罢,对贺启暄和慕嫣然而言,都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反而有些释然了似的轻快,可这样的心情,也只能压在心底。
慕老太太已年逾古稀之年,没有老人过世,心中都免不了几分感
慕嫣然进屋时,便见慕老太太正捏着手里的佛珠手串,面色肃穆的念叨着什么。
也不打搅她,等她睁开眼,慕嫣然才带着孩子们上前,给她请了安。
“这些日子,你们进进出出的在宫里忙活,虽都是天大的事,可到底也要顾惜着自己个儿的身子,尤其是王爷知道了吗?”
慕老太太慈声叮嘱道。
慕嫣然点头应下,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柳氏带着几个儿媳过来给慕老太太请安。
众人各自坐下,慕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明萃,明萃取过一个软垫走到薛氏身边,俯身一福道:“五少夫人,这是昨儿老太太特意嘱咐奴婢寻出来的,极松软的狐皮垫子,给您垫着吧。”
座下众人莫说柳氏,便连贺琳蓉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慕嫣然一脸狐疑的回头看向慕老太太,却见她但笑不语。
再回头,薛氏一脸娇羞的站起身,俯身冲慕老太太拜道:“劳老太太惦记,孙媳惶恐。”
心思一转,慕嫣然顿时有些明白了。
国丧期,禁婚嫁禁喜乐,便连夫妻敦伦也都是禁止的。
而如今薛氏诊出有了身孕,对慕府而言,自然是件好事,也怨不得太会这般另眼相看薛氏了。
在座众人早已知晓,唯有慕嫣然是刚知晓,没有准备贺礼,慕嫣然站起身,走到薛氏身前,将自己手下那对羊脂玉镯子撸下来递给她道:“五弟妹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可见是个好兆头。这是我送给你的贺礼,愿你和五弟举案齐眉,多子多福。”
慕嫣然出手不凡一面是因为她和慕容谨自小姐弟情深,可另一面,也是因为薛氏身后的忠国公府。
薛氏推拒再三不得,便落落大方的受下,再起身坐回扶手椅,身下说不出的绵软,薛氏的心里,也跟着轻盈了几分。
想及当日家中姐妹听说自己嫁给了宰相府一个庶子为妻她们那幸灾乐祸的表情薛氏的心里,不禁浮起了一抹得意。
长辈慈爱妯娌亲厚,夫婿温良。
这样的亲事妇复何求?
薛氏心中所想,无人知晓,可一旁的沈氏看到,却满心的苦涩。
慕府的五位少爷,如今便连最小也最晚成亲的慕容谨,都即将有子息,而慕容庭,如今一妻两妾,却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而慕容庭,还经常夜不归宿,虽未询问,沈氏也知晓他定然是在花街柳巷鬼混,想到此,沈氏便觉得无奈至极。
众人说了会儿话,便各自规矩的退下了,珠儿和蕾儿去了家学,最小的肇哥儿,也跟着几个小表兄跑出去了。
慕嫣然坐在慕老太太和柳氏身边,三人亲热的说着话儿。
没一会儿,屋帘掀起,沈氏低眉顺眼的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三人面前。
“老太太,夫人,二小姐,庭儿不长进,妾身只愿自己从前放纵了他,可他到底也是慕府的儿郎,求你们,求你们拉他一把,妾身愿当牛做马服侍老太太,服侍夫人……”
沈氏说的可怜,磕完了头直起身,已一脸的泪。
柳氏曾有过近二十年的孤苦生活,所以,沈氏的话,柳氏置之不理,而一旁的慕老太太,虽面上有几分怒气,气慕容庭的不长进,可眼中,也有几分松动,却碍于柳氏在场而未开口。
一时间,屋内便有些尴尬的静寂。
“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的错,夫人,求您,求您······”
知晓关键全在柳氏身上,沈氏匍匐到她身前不住的磕着头道。
“二姨娘,你起来吧。四哥的事,我会和几位兄长去说,给他安排个差事,至于以后他有没有长进,那就是他自己个儿的事了,二姨娘不如多去劝劝四哥的好。”
慕嫣然心内叹了口气,怜惜的看了柳氏一眼,淡淡的摇了摇头,复又回头看着沈氏道。
“妾身谢过二小姐,谢过二小姐······”
又连连冲慕嫣然磕了头,沈氏才站起身,佝偻着腰出去了。
禁婚嫁,禁宴乐,景熙六年的春节,前所未有的冷清。
每日早起出了门,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空,慕嫣然都似是有些恍然,这几日发生的事,那么激烈的发生,又那么迅速的结束,让人像是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梦一般,有些回不过神来。
年前景熙帝的决绝,让朝臣们意识到,贺启暄摄政,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故,初八开始的早朝,也如景熙帝在时一般无二并未有丝毫的异常。
而乾安殿里,几个言官老生常谈的提起了太皇太后被葬在东陵不符祖制,却被贺启暄以无视的方式终止了。
没几日,朝堂上一派清明,发往各地的奏章,也都如期发出,为开年的春耕等一应事宜铺开了一条顺畅的大路。
正月十五闹元宵,天色将暗,贺启暄便带着慕嫣然和四个孩子们出了府而身边乔装成了平常百姓的几十个侍卫,则不露痕迹的将众人围在了一个保护圈中。
再回到慕府,孩子们都一脸的兴奋。
第二日早起,用罢早膳,瑜哥儿便跟着贺启暄朝外去,开始了到上书房上早课的生活。
正月十七,太后的灵柩从永寿宫抬出,顺着西华门驶出,径直到了帝陵,葬在了永成太上皇墓穴旁边的空穴中。
谥号为淑惠皇后。
好事的人将年节前后发生过的事情相互呼应对照,没几日,街头巷尾再度议论纷纷。
景熙帝出宫调理,太皇太后和太后同日葬身于火海,之后,一个被草草的葬入不被后人所铭记的东陵,另一个,则百般显赫的葬入帝陵,享受子孙后代的供奉。
一时间,都城内纷传着的流言已接近真相。
宾州焕王府书房内,焕王和吴世安相对而坐,看着面前的棋盘各自思忖着。
半开的窗户中,随着清风渐起,便飘散过了若有若无的梅香,焕王看着手中的莹白色棋子,摩挲着说道:“春暖花开,便是好时节了,先生以为呢?”
抬眼看着焕王,吴世安面上有一丝犹疑“王爷在下仍旧觉得,此番打探得来的消息不尽属实。”
“哦?”
似是极为倚重面前的这位幕僚,听了吴世安的话焕王敛正面色,沉声问道:“先生从何处发现了疑点?”
吴世安摇了摇头,“并未在下妄自菲薄,王爷手中虽能人异士倍出,可在下始终觉得,全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在那儿,便是一只麻雀飞过,也会被人察觉,更何况是几个另有目的的夜行者呢。所以,从落山别院送来的消息,在下觉得,有待核实。”
思忖着吴世安的话,焕王却有些不赞同,“可宫里送来的消息却是无误的。皇上病重,连太医院的御医都不信任,还是宣王从宫外请了神医进宫为他诊治的。没多久,皇上就搬去了别院,听说,往别院送去的药草,够宾州一州百姓用一年的了。
面上显出了几抹疑惑,焕王有些不解的喃喃自语道:“那么多药草,用来泡药草浴,你说,皇上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若是病,将神医召进宫里便好了,何必要去别院?可见,要么,不是病,而是中毒。要么,这关键便在别院那里······”
吴世安笃定的说道。
“既如此,那本王便再行安排人手去打探,这一回,务必要做到滴水不漏。”
将手里攥的发热的棋子丢棋盒,焕王站起身,唤进了门外的小厮,轻声吩咐了下去。
回过身来坐下,焕王目光殷切的看着吴世安问道:“倘若皇上真是中毒,到了不可挽救的地以我们如今所有的能力,先生觉得,本王有几成胜算?
“五成……”
仍旧定定的盯着面前的棋盘,似乎是在苦思破解的法子,吴世安头也不抬的答道。
“以手中四十万兵力对都城内外的十五万兵力,才五成胜算?”
似是有些泄气,焕王紧蹙着眉头,虚心的问道:“那依先生之意,要如何才能增加本王的胜算?”
“王爷莫要心急……”
笑呵呵的说着,吴世安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方抬起头慢条斯理的说道:“敌来,我往,敌退,我追,方是用兵之计,可如今,敌方还未出招,我们唯有静观其变。不过,依在下之见,怕是不用等很久了,龙抬头之后,都城中必有纷争。”
吴世安的话,焕王似是听懂了,又似没懂,可想及往日他说过的话无一不被验证,焕王的心里,当即便又信了三分。
“好,那本王便听先生的·等过了二月初二,再行计较。”
焕王面色沉稳的应道。
一心堂里,吩咐了丫鬟们照看好几个孩子,慕嫣然带着夏蝉进了内屋坐下,方关切的问道:“别院那儿,杜先生和权大夫,可有书信给你?你们可曾再讨论过皇上的病情?”
点了点头,夏蝉轻声说道:“自打皇上去了别院,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们也就通过两次信,如今,只能说这个法子是可行的,可具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疗效,却不敢有确定的结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们还在商议着寻找其他的法子,希望能有进展。”
“辛苦你了,蝉儿……”
慕嫣然感激的说道。
“姐姐这是什么话?救人是大夫本该做的,辛苦些也是应该的·只希望,这世间再无这般歹毒的害人毒药…···”
似是想到了那药的狠绝之处,夏蝉的脸色有些后怕。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头响起了丫鬟们给贺启暄请安的声音,慕嫣然面上闪过了一抹讶色,起身迎了出去。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替他解了厚裘,慕嫣然关切的问道。
“小路子来了,说皇上让我去别院一趟。”
沉声说着,贺启暄冲给他行礼的夏蝉颔首一笑,“慕风在京畿大营·如今越发出息了,你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所以·别看他这么忙碌,有付出,总会有收获。”
“是,王爷教训的是,蝉儿谨记在心。”
夏蝉笑着应道。
用罢午膳,贺启暄便朝外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带去了瑜哥儿。
再回来·已是掌灯时分。
慕嫣然披着夹衣斜倚在床边·见贺启暄进来,便要掀开被子起身·却被贺启暄拦住了。
抬眼去看,烛火的映衬下·男人的面色有些凝重,慕嫣然心中一顿,不由的有些紧张起来,“怎么了?可是皇上的身子调理的不好?”
摇了摇头,贺启暄长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身子都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贺启暄才开口沉声说道:“皇上,下了罪己诏。”
“罪己诏?”
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慕嫣然失声唤道。
宫里的大火,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同时薨逝,以及后/宫这么多年未有皇嗣,这一件件,一桩桩,大梁的百姓心里,其实不是没有疑惑的
可是,无论百姓心里怎么想,景熙帝登基后的这几年,却着实做了不少实事,百姓们自然是念着他的好的。
可是,这些好,也不能让人忽视那些污点。
未有皇嗣,无法传承大梁社稷,便是不忠。对太皇太后不敬,便是不孝。
便是旁人不计较,景熙帝自己的心里,定然也会有些不平。
是他想不忠,是他想不孝吗?
可如今逝者已逝,景熙帝却不想因为那些事,而使得大梁的社稷有丝毫的动乱。
“皇上的两鬓,已经有了华发……”
低声说着,贺启暄的话语中,有些不忍。
沉默了一会儿,慕嫣然抱着贺启暄的臂膀靠在他身边,声音嗡嗡的问道:“那,这罪己诏,是要明日早朝宣读的吗?”
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贺启暄答道:“二月初二过完,景熙六年的春节,便算是正式结束了。到那时,皇上若是仍旧不还朝,一众朝臣定然不会同意,到时候,指不定又要有言官去别院死谏,所以,皇上说,这罪己诏,等到二月初二的早朝上再宣读。”
“皇后娘娘可好?”
慕嫣然抬眼问道。
“比起皇上,皇后娘娘的气色要好许多,她让我带话给你,莫要为她担心,若是进宫了,记得去看看两位公主。”
贺启暄语气轻快的说道。
点头应下,两人静坐了一会儿,才梳洗着歇下。
一整夜,慕嫣然几度醒转,都能感觉到,身侧的贺启暄,全未合眼。
天还未亮,贺启暄就静悄悄的起身出去了,慕嫣然睁开眼,满面的担忧。
罪己诏过后,又会是什么?
二月初二一早,文武百官鱼贯着进入乾安殿。
与往日不同的是,小林子没有上前一步细声喊“有事回禀,无事退朝”,而是持着手中的明黄色卷轴,冲殿内百官喊道:“皇上有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色一怔,众人随即反应过来,旨意是出自景熙帝,当即都跪倒拜道。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即位六年,后/宫无嗣,累及大梁至今无储君,此乃朕之罪一也;太上皇垂垂老矣,朕不得近身侍奉,更累得太后不得善终,是为不孝,此乃朕之罪二也;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皆朕之过。自此后,朕当避正殿,减常膳,以示侧身修行之意。元良储嗣,不可久虚,传位遗诏,朕已交予襄王,不日宣读,还望众卿以大梁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先,为新君分忧。”
小林子缓慢的话语声在殿内响起,及至听完最后一句,跪在殿内的一众朝臣,已俱数目瞪口呆。
第八百一十五章 危言
“襄王叔不是久不理朝事了吗?这几年都在府里含饴弄孙偶尔还带着襄王妃去城外的庄子里小住些日子散心,这回,皇上怎么想起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了?”
见贺启暄坐在床榻边发呆,慕嫣然心里一边揣测着新君的人选,一边不解的问道。,!
回过神来,贺启暄一脸钦佩的笑容,“襄王叔,才是真正的难得糊涂呢。”
“怎么说?”
贺启暄的话,勾起了慕嫣然的几分兴趣。
“皇祖父膝下的几个成年皇子,除了父皇,襄王叔,便是先恒王。当年的夺嫡风波,襄王叔却从未旗帜鲜明的拥护,也不结交朝臣,所以,父皇也好,先恒王也罢,都在争取襄王叔,可他却不偏不倚,保持了许久的中立态度。直到先恒王兵变落败,父皇登基,襄王叔忠心耿耿的为父皇尽忠。这么多年,父皇也尽信襄王叔,而他,却不恋权,早早的立了世子,又退出了朝廷,游山玩水,说不出的惬意,人生当如是啊…···”
贺启暄的言语中,对襄王极是艳羡。
“父皇信任襄王叔,是因为他不争,而如今皇上信任你,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慕嫣然抿嘴浅笑。
“是啊……”
点了点头,贺启暄却倏地住了口。
回头看着慕嫣然,贺启暄有些犹疑的问道:“你觉得,新君会是……”
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慕嫣然却有些不敢说,反问着他道:“那你觉得呢?”
目光怅然的看了一眼窗外枯败的苗圃,贺启暄低声叹道:“不论是谁,从今往后,你我的生活,怕是都不复从前般轻松惬意了。”
点着头,慕嫣然反驳着说道:“轻松惬意,那也是我。打从云都城回来,你何曾有过一天轻松惬意的生活?”
说罢·慕嫣然打趣道:“食君俸禄,为君尽忠。你这一生,怕是都要效忠大梁万民,不得轻松了。”
没好气的斜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不一定……”
见慕嫣然一脸不信,贺启暄扬声说道:“大梁的天下,永远都是属于年轻人的,所以,父皇才早早的禅位。包括皇上,也没有紧紧的攥着皇权不撒手。我既是皇室中人·自该承担自己应该担起的责任,不过,等孩子们都大了,我自然会效仿前辈,到那时,大梁将会变成何等模样,就是孩子们的事了,我只管游山玩水,带着你踏遍大梁,观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
外面风声鹤唳,一心堂里,因为贺启暄描绘出的美好未来·慕嫣然的眼中,心里,都荡起了浓浓的憧憬,只盼着那一日来的快些,再快些。
第二日开始,朝堂上一切照旧,而朝臣们期待着的传位圣旨,却迟迟没有动静。
据说·襄王带着襄王妃去了城郊的庄子里散心·才走了没几日。
得了消息,朝臣们满心的费解。
若是走了好几日·说明襄王是在庄子里时便得到了景熙帝的传位遗诏,可他不但没有急着赶回来·反而继续闲适的盘旋在外头,这,到底是何用意?
那已立新君之说,是景熙帝的拖延之词,还是他又犹豫了?
一时间,有关新君人选的话题,在朝堂和都城内热议起来,而贺启暄,愈发赤手可热。
回到慕府,慕嫣然偎在慕老太太和柳氏身边,一脸惆怅的叹道:“打从皇上下了罪己诏,王府的门,都快被那些人踩扁了,如今,我最怕的就是听见小平子和紫月进来回话,说又有谁家的大人或是夫人前来拜见了。祖母,娘,我搬回来住一阵子,好吗?”
伸手戳了慕嫣然一指头,柳氏嗔道:“如今,你可是摄政王妃了,遇事多想想王爷,多想想王府,这样缩头乌龟一般躲回娘家来,我可没生过这么没出息的女儿。”
“娘……”
也就是随口撒撒娇,却被柳氏这般说,慕嫣然当即挽着柳氏的胳膊娇声唤了起来,一旁的慕老太太看到,慈爱的笑道:“你娘说的正是这么个理儿。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正该摆出王妃的款儿,让外头的人知道,王爷为何这般独宠你,也让他们知晓,我们慕府的嫡女,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慕老太太说的豪气,慕嫣然抿嘴笑着,点头应下转而和她们聊起了家常。
没一会儿,傅妈妈从外头进来,对着慕老太太低声耳语了几句,慕老太太点了点头,傅妈妈便转身出去了。
用罢了午膳,慕嫣然便准备带着肇哥儿回府,还未动身,山水居的一个丫鬟来传话,说叶氏请慕嫣然过去说话。
慕嫣然将肇哥儿交给柳氏,径自去了山水居,进了正屋,却见叶氏笑盈盈的说道:“你三哥找你,说有几句话跟你说。
说罢,叶氏起身去了内屋。
“南面的生意出问题了?”
走到慕容睿对面的扶手椅中坐下,慕嫣然笑的俏皮。
无奈的摇着头,慕容睿笑道:“你如今财大气粗,那些生意便是出了事,大不了就是少一点零花的银子罢了,又岂会被你放在眼里?”
“三哥,你如今越发会捉弄我了。”
气恼的说着,慕嫣然抬眼瞪了慕容睿一眼,却见他敛正了面色,“嫣儿,这几日,都城里有些不好听的话,王爷想必早就知道了,但是没告诉你。你若是听了,也跟没听见一样,该怎样还怎样,别乱了手脚,免得外人瞧热闹,记住了吗?”
“什么传言?”
天子脚下,豪门大户里的一点芝麻小事,百姓们都能热火朝天的说上许久,更莫说自打过了年,宫里就没消停过,可不正好给人们增加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慕嫣然也不由的收了笑容。
“传的很多,简而言之就是,皇上被摄政王胁迫,所以被迫皇宫到别院休养,其实是被变相的软禁了。而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薨逝,也是摄政王为了登基清理道路。是故,如今皇上迟迟不肯宣读遗诏,其实就是缓兵之计,等着大梁万民反应过来,识破摄政王的阴险心计。”
本是一脸的严肃,可说着说着,许是觉得这样的传言可笑至极,慕容睿的脸上溢满了笑容。
“所以,我便提前和你打个招呼,若有人在你面前提及,你可千万替你家王爷兜着他的‘险恶,用心,别被外人‘识破,了。坏了你家王爷的大事,可就大大不妙-了。”
说罢,慕容睿哈哈大笑。
不知道传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慕嫣然竟还一丁点儿都没听说,此刻慕容睿说起,慕嫣然都有些忍俊不禁的好笑,当即便点头应道:“三哥,嫣儿记住了。”
二人说完了正事,慕容睿又挑拣着生意上的事,简明扼要的跟她说了说,内屋的叶氏听见,知晓他们说完了正事,便走了出来。
说了会儿话,慕嫣然才回到明徽园,带着肇哥儿回了王府。
晚间贺启暄听了,却一脸的高深莫测,“这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咱们还是那句话,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其实在慕容睿说的时候,慕嫣然的心里,也当即就有了计较,此刻与贺启暄说,也是当做趣谈,却不知如今四处纷传的百姓们,为何还会信。
贺启暄去郓州就藩前,只有龙虎将军一职,这些年,从兵马大将军到护国并肩王,再到摄政王,这些荣耀尽数都是景熙帝所赋予的,难道在百姓们的眼中,景熙帝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真知灼见,养虎为患的君王?
一想到这些,两人就觉得好笑,外头传的再多再恶劣,两人也只当是笑话一般,却丝毫未放在心里。
又到了十五,大清早起来,慕嫣然便给三个孩子穿戴好,唤来了她们柔声叮嘱道:“等爹爹下了早朝回来,咱们便要去别院看皇伯父和皇伯母,你们要乖一点儿,知道吗?”
三个孩子欢喜的点了点头。
午时将近,贺启暄带着瑜哥儿从宫里回来,一家人乘着马车朝落山别院而去。
进了正殿,给景熙帝和皇后行了礼,四个孩子跟着宫婢去寻好玩的了,慕嫣然被皇后拉着去了内殿,外殿内,只留下了景熙帝和贺启暄
“新君的人选,你心中有数了吗?”
眼中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贺启暄过来坐下,沏了碗茶递给他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叹了口气,有些愧色的说道:“臣弟唯恐自己做不好,辜负了皇上的托付。
抿了口茶,景熙帝笑道:“有你,有朕,还有朝中那些忠心不二的朝臣,大梁的明日,只会比如今更繁荣昌盛,何来的做不好一说?你这样,可是有点妄自菲薄了。”
端起茶碗放在手里,任凭那丝热气顺着掌心蔓延到了四肢,贺启暄的心里,却陡然沉重了起来。
“襄王叔躲了清闲,襄王世子如今都快被前去打探消息的朝臣们给烦透了,昨儿见了臣弟,他还满腹的埋怨呢。”
贺启暄笑道。
“哈哈……”
似是想到了贺启钧皱着一张脸的苦楚模样,景熙帝放声大笑,旋即,却敛了面色说道:“只有这样,那些牛鬼蛇神才会耐不住寂寞的跑出来,咱们才好接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