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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反攻记全文阅读

作者:悠悠忘忧     贵女反攻记txt下载     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四章 喜爱

    “哦?为什么不愿意啊?”

    瑜哥儿脸上一喜一楞,却全然没有一丝紧张,景熙帝看着他,心中不由多了几分趣意,逗着他问道。

    回过头看了一眼贺启暄,见父亲的脸上并没有不喜,瑜哥儿方转过头看着景熙帝问道:“皇伯父,你是睡在这儿吗?”

    小脑袋四处转着看了一圈,虽不知帷幕后是不是暖阁,可瑜哥儿大抵猜到景熙帝平日是住在这儿,遂伸手指着偏殿后面的方向问道。

    知晓瑜哥儿此刻所问,定然与方才自己的问题有关,景熙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应道:“嗯,皇伯父大多时候都歇在这儿。”

    似是自己果然猜中了,瑜哥儿显得有些得意,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儿太大了,要是和皇伯父住在一起,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哦,那你要什么意思啊?你在家时,不是这样吗?”

    景熙帝的眼中溢满了笑容,看着小不点的瑜哥儿继续发问道。

    摇了摇头,瑜哥儿不老实的在锦凳上挪了一下屁股,方继续说道:“这儿只有皇伯父身上的味道,没有皇伯母的味道,也没有哥哥姐姐的味道……”

    瑜哥儿的话说的不清不楚,贺启暄和景熙帝却顿时就明白了,贺启暄转过头看着这个虽小却心里什么都明白的儿子,眼中尽是欣慰的笑容,而景熙帝,面上的笑意,却是一下子就怔住了,片刻后,唇边溢出了一抹有些无奈的苦笑。

    心中长叹了一句,景熙帝默默的感慨道:是啊,何止是乾安殿啊,便是整个宫里,怕是也没有一家人的味道啊。

    偏殿内有些安静,瑜哥儿转过头看了看父亲。见他唇角微弯冲自己笑了笑,示意没事,瑜哥儿眨了眨眼睛,伸出手从锦桌的芙蓉描金磁碟上取过一块糕点。径自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唇角边便全是点心的碎渣,瑜哥儿一边拿衣袖拂着嘴角,然后端起茶碗径自喝了几口茶,看向景熙帝问道:“皇伯父,你不饿吗?”

    从瑜哥儿的发问中回过神来,景熙帝展颜笑道:“怎么?你饿了?从你皇伯母那儿吃了宴席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就饿了?”

    撇了撇嘴,瑜哥儿摸着小肚皮埋怨的说道:“上了菜,皇伯父说了一通话,那些白胡子爷爷们又说了好久,等吃用的时候,菜都凉了。爹爹夹给我的金丝软玉糕倒是极好吃,可爹爹只夹了一个给我,我……我没吃饱。”

    说着。瑜哥儿的脸上,显出了一抹不好意思。

    “哈哈,那倒是朕和那几个白胡子老头儿的不是了……”

    笑的开怀。景熙帝的心里,却也觉得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站起身,走到瑜哥儿身边拍了拍他的头,景熙帝俯下身子看着瑜哥儿的眼睛说道:“你一说,皇伯父也觉得有些饿了,咱们吃些热乎乎的夜宵,怎么样?”

    欣喜的点着头,瑜哥儿的表情,像是偷油得逞的小老鼠。

    “小路子……”

    站起身扬声唤了一句。待到小路子小跑着进来,景熙帝笑呵呵的吩咐道:“去,让御膳房做几样小点心送来,再送几碗汤食来,记得,一定要热乎儿的。要是凉了,便自去慎行司领板子吧。”

    说罢,看着小路子忙不迭的转身出去了,景熙帝看着贺启暄说道:“你这个儿子,极有意思,你放心,朕既然下了旨宣他进宫来给大皇子伴读,便必定会护着他,你放心,等到他日回都城,必定还你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站起身俯身一拜,贺启暄谢恩道:“臣弟谢主隆恩。”

    不大的会儿功夫,御膳房的几个送膳小太监便提着食盒进来了,待到几盘点心小菜布好,红白黄绿的,只那缤纷的颜色,就看着让人胃口大开。

    而三碗粗粮粥端出来,果然还热腾腾的。

    摆了摆手,示意布膳的宫女都下去,景熙帝看着贺启暄说道:“朕说了,今儿之论兄弟不论君臣,没那么多规矩,用膳吧。”

    说罢,景熙帝径自坐下,身旁,贺启暄和瑜哥儿也各自坐好,拾起筷子各自吃用起来。

    景熙帝似是极喜欢瑜哥儿,又或许是,大皇子的身子不好,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现过如此活泼可爱的一面,一顿夜宵,景熙帝频繁的给小家伙夹菜夹糕点,小家伙也尽数用下,满嘴糕点碎屑,却还不忘“谢过皇伯父”,外带那个可爱的笑脸,虽没吃几口,可景熙帝的心里,却觉得如碗里的粥一样,温乎乎的熨帖的紧。

    用罢夜宵,已近亥时,想着时辰不早了,贺启暄欲带着儿子告退,方起身,却见景熙帝看了一眼仍旧精神奕奕的瑜哥儿,语气柔和的问道:“琼瑜,困了吗?”

    见瑜哥儿摇了摇头,景熙帝笑呵呵的说道:“那还愿意陪着皇伯父说会儿话吗?”

    回头去问询贺启暄的意思,见他只笑不语,瑜哥儿点了点头,小小声的说道:“皇伯父,你不睡觉吗?”

    仰头哈哈大笑,景熙帝转过头看着贺启暄说道:“左右无事,便多坐一会儿吧,朕好久没这般闲适过了,等你们爷儿俩走了,朕以后便是想寻这样的快活,也没有了。”

    纷繁的朝事,羸弱的大皇子,压在景熙帝身上的压力,是贺启暄无法想象到的,而如今日一般的闲适,想来定是平日里不可多得的,贺启暄也未执拗,点了点头坐下,一边,却把瑜哥儿面前的茶碗,端远了些,以免小家伙喝了太多水,夜里起夜的次数太多。

    “琼瑜,听你爹说,是你自己愿意来宫里的,以后想你娘了,可不许哭,明白吗?”

    景熙帝将胳膊放在炕桌上,斜倚在那儿说道。

    提起了母亲,瑜哥儿顿时想起了慕嫣然,原本欢喜的笑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半晌都未开口说话,瑜哥儿看着腰间系着的平安玉,方轻声说道:“娘说会来看我,我要尽快长大,到时候,就可以像爹爹一样骑快快的马,回去看娘。”

    “好孩子……”

    若是旁的孩子,此刻提起亲娘,怕是早就哇哇大哭了,而瑜哥儿,却并没有哭,景熙帝有些意外的赞道。

    “你已经见过皇伯父家的大哥哥了,以后,你就跟在大哥哥身边,一起去上书房跟夫子们学习如何做学问,得空了,便一起玩,好不好?”

    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瑜哥儿走到自己身边,将他一把抱在怀里哄道。

    忙不迭的点着头,瑜哥儿好奇的看着景熙帝衣服上别致的龙腾花纹,一脸的心不在焉。

    “可决定了什么时候回去?”

    任凭瑜哥儿抓着自己的袖子看到认真,景熙帝抬头看着贺启暄问道。

    “这些日子,军中的一众事宜都尽数安排妥当了,若皇上再无安排,臣弟决定后日就出宫回郓州了。”

    贺启暄轻声应道。

    点了点头,景熙帝思忖道,“都城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点头应着,贺启暄胸有成竹的说道:“身处高位的那几位老将,都是父皇时期便忠心耿耿为我大梁的将军,所以,这几日的交接,都极顺利,从前什么样,往后还是什么样,大体上变动不大。至于其他一应要更迭的建制,一时半会儿,臣弟还没有考虑万全,等回到郓州得出了结论,臣弟再上折子请示皇上。”

    两手揽着瑜哥儿,景熙帝抬眼看着贺启暄问道:“你心里可曾费解过?”

    神情一怔,顿时明白景熙帝问的是让自己做大梁兵马大将军的事,贺启暄如实的点了点头,方沉声说道:“臣弟自问心中磊落如清风明月,而且,臣弟自问也做得好这兵马大将军,所以,从前心中的费解,都化作了对皇上的感恩,臣弟会用行动向天下人证明,证明皇上没有信错人,也证明臣弟是一心为了大梁,绝对不会行那背信弃义之举。”

    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景熙帝的眼中,有些回忆的怔忡,“打小咱们一起在上书房做学问,你便最爱看兵书,我记得有一次,咱们兄弟几个玩骑兵对垒,那时候,老二和老三,一个要做军师,一个要做上陈杀敌的前锋,唯有你,说要做大将军,统筹全军。”

    似是也想起了幼时的事,贺启暄笑道:“臣弟小时顽劣不堪,那时也只是觉得大将军风光,直至到边关历练了两年,臣弟才体会到了边关将士的艰苦,所以,臣弟不会辜负皇上的一片殷切之心,定会与大梁将士誓死效忠皇上。”

    感慨的长叹了一口气,景熙帝的话语中,带出了一丝果决的振奋:“朕答应过父皇,必定开疆拓土,让大梁的子民过的比从前还好,所以,朕也会信守自己的诺言。”

    余音绵长,二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信心满满的期望。

    回过神来,再低头一看,瑜哥儿却已偎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了,景熙帝随和的笑着,将瑜哥儿递到伸手来接的贺启暄怀里,再次承诺道:“朕会护着他,你放心。”

    点头应着,贺启暄颔首行了礼,踏出了乾安殿。

    看着苍茫的夜穹,再低头看看熟睡的儿子,贺启暄的心中,仍旧有些不踏实,朝前走了几步,贺启暄的心中,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第六百四十五章 交托

    “姨母,你笑的时候,和我娘一样好看……”

    一个绿草茵茵的小院子里,瑜哥儿蹲在苗圃前玩的满手是泥,一边开心的笑着,一边回过头冲蹲在身旁的女子扬声说道。

    “哦?真的吗?姨母觉得,瑜哥儿的娘亲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呢。”

    笑盈盈的说着,女子伸手刮了一下瑜哥儿的鼻子,顿时,小家伙的鼻子上出现了一小块泥手印。

    那女子,正是如今的玉太嫔。

    永成帝禅位成为太上皇,后/宫的一应妃嫔,便尽数挪到了环绕着寿康宫附近的宫殿内。而玉太嫔,是宫中除了太后,贤太妃和淑太妃以外最受永成太上皇宠爱的妃嫔,是故,如今玉太嫔住着的乐清殿,环境虽不如从前的棠梨殿,可相比那些几人住在一个宫殿里的情形,已好了许多。

    “哎哟……”

    见玉太嫔伸手来抹自己,瑜哥儿朝后去躲,却躲避不及,一个屁股墩儿跌坐在了地上,待到起身去追,玉太嫔已经伸着手朝远处跑去,瑜哥儿玩性大起,扬起满是泥巴的小手欢呼着朝玉太嫔追去,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在院子里追逐笑闹玩的不亦乐乎。

    “宣亲王到……”

    宫门外,传来了小太监的通传声。

    笑声嘎然而止,贺启暄看着满手是泥,脸上身上还有泥点子的玉太嫔和瑜哥儿,眼中尽是无奈的笑容。

    “臣妾见过王爷……”

    羞赧的红晕从脸颊边浮起,玉太嫔俯身行了礼,站起身疾步朝内殿走去,紧接着,有宫婢从殿内走出来,恭请瑜哥儿去里面净手。

    贺启暄背着手在院子里踱着步,看着苗圃中栽的歪歪扭扭的花草,再仰头看看宫墙角落里绿叶繁茂的几颗梨树,竟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王爷请坐……”

    净了面再出来。玉太嫔伸手指着树下的锦桌冲贺启暄轻声说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走过去坐下,接过宫婢递来的茶水喝着,看向玉太嫔说道:“宫内。本王也无人可托,皇后娘娘和嫣儿虽一向亲厚,可到底她身边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大皇子的身子又不怎么好,所以,本王也不想麻烦她。你和嫣儿是表姐妹,你也算是瑜哥儿的姨母。所以,他在宫里的时候,希望你能代本王和嫣儿照拂他一二,不胜感激。”

    回头看了一眼殿门,却未看到瑜哥儿的身影,玉太嫔郑重其事的应道:“王爷和嫣儿妹妹如此信我,苏若必定不负所托。”

    展颜一笑,贺启暄抬头去看。便见瑜哥儿跨过了门槛,欢喜的奔过来偎进了怀里,“爹爹。你什么时候回家?”

    “爹爹明日就走了,来的时候,爹爹一路上嘱咐你的那些话,你可都记住了?”

    贺启暄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话语轻柔的问道。

    点头应着,瑜哥儿抱住贺启暄的胳膊说道:“爹爹,你和娘一定要早些来看我,否则,我会很想你们的,很想很想……”

    瑜哥儿的话。让贺启暄心内微酸,想及日后上书房里的一众孩童,瑜哥儿最小,若是有孩子顽皮的紧,瑜哥儿是绝对招架不住的,一想到此。贺启暄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担忧起来,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叮嘱道:“要听皇伯父和皇伯母的话,要听玉姨母的话,记住了吗?”

    听话的点头答应着,瑜哥儿抿着嘴,满眼的不舍。

    “走吧,跟玉姨母告别,咱们去外祖父家,明儿,你三舅送你进宫。平日里,你就住在玉姨母这儿,等到了休息的时候,你三舅或是外祖父他们便会来接你回慕府,知道了吗?”

    贺启暄拍了拍瑜哥儿的头说道。

    “姨母,我跟爹爹走了,明日回来,咱们再一处玩。”

    瑜哥儿冲玉太嫔挥了挥手道。

    起身将贺启暄和瑜哥儿送到宫门口,看着两个身影已经远的看不见了,玉太嫔才转身走到锦桌旁坐下,眼角、唇畔,尽是浓浓的喜悦。

    “主子,自打您进宫,奴婢还是头一次见您这么高兴呢。”

    玉太嫔的贴身丫鬟言桑笑着说道。

    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玉太嫔声音和煦的说道:“在这宫里,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般,想飞,却飞不出去,只能看到自己头顶的这一小片天空,每天的日子,都和从前一般无二。我甚至都能预想到,这之后的几十年里,每一天,我会是什么样。”

    唇角弯起,绽开了一抹柔美的笑容,玉太嫔的声音愈发轻柔婉转,“从今往后,再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有了那个孩子,自己的生活,一定会比从前更加有趣,再也不会像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

    如是想着,玉太嫔站起身,一边朝里走,一边吩咐着言桑道:“走吧,去东配殿看看瑜哥儿的卧房收拾的如何了,书房的那张椅子,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还有殿内的熏香,可不能太浓郁了,他还是个孩子呢,清淡些才好……”

    主仆二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去,不一会儿,院落就恢复了方才的静谧。

    明媚的阳光,遍洒大地,处处透着一份暖洋洋的和煦,便连枝头的鸟雀,也愈发欢快,似是在期盼着初夏。

    一心堂右梢间内,坐在床榻边摩挲着儿子从前盖过的小锦被,慕嫣然喃喃的说道:“宫里那么大,又那么空旷,一到了夜里,到处静悄悄的,便是大人,都觉得害怕,更别说他一个孩子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哭,身边伺候的那些乳母宫婢,也不知道尽不尽心,早知道,我该跟着王爷一起去都城的……”

    自打瑜哥儿去了都城,慕嫣然每日想儿子的时候,都会来他的小床边坐一会儿,如此刻一般自说自话,更是常见,紫云在旁听到,走过来柔声劝道:“主子,您也别太担心了,少爷在宫里,必定不会受委屈。先不说有皇上和皇后在,便是冲着王爷,宫里那些人,也不敢让少爷受了委屈……”

    这些道理,慕嫣然心里又何尝不知?可从旁人口中听到,慕嫣然却愈发觉得可信,当即点着头自嘲的说道:“可见,是我变啰嗦了……”

    说话的功夫,紫云掀了帘子进来,“主子,白掌柜来了。”

    心中知晓大抵是通商的事有了什么消息,慕嫣然点了点头,“请白掌柜到议事厅坐一会儿,我稍后就到。”

    回到左梢间更了衣,慕嫣然带着白薇和佩云去了外院议事厅。

    “王妃,严掌柜托人捎了口信回来,说那位藩篱岛的商人已经带着咱们给他准备好的货物登船回去了,那银票,他却没收。他说,咱们为他准备的那些货物,大概也有四五千两银子了,为表合作的诚意,便不收咱们的银票了,等他把咱们列在单子上的东西都带回来了,再结清余款便可。”

    白掌柜面带喜色的回话道。

    “哦?”

    似是有些出乎意料,慕嫣然叹道:“这异域之人,为人处事的风格,果然与咱大梁有所不同,咱们列出来要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少说也有七八千两了,他就不担心咱们不要,他赔了?可见,不论是走到了哪儿,这做生意的道理,都是一样的,以诚为本,方是取胜的法宝啊。”

    点头应着,白掌柜附和着说道:“正是如此。”

    从衣袖中取出那五千两的银票递给白薇,白掌柜看着慕嫣然说的道:“王妃,正如那日咱们商议所言,此次采购的一批货物,这款项都是从严掌柜的流渊阁所出,这是上次从王妃那儿拿来的银票。”

    沉思了一下,慕嫣然犹豫着说道:“严掌柜经验丰富,所以,这一次与藩篱岛商人谈生意,我才让他去洽谈,可流渊阁的生意,如今却是无人可以独当一面的,所以,严掌柜是不可能从流渊阁脱身的。可是,若此次生意往来顺利,以后只会更加复杂,没有专人打理,是决计不行的。”

    “是啊,所以王妃要尽快拿定主意,找到合适的人打理此事,以免到时应对慌乱。”

    白掌柜一边说,一边在脑中思索着手头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举荐。

    “那藩篱商人可有说,货船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慕嫣然开口问道。

    “回王妃的话,严掌柜在来信中说,若是海上天气好,一个来回,大概一个多月的样子,若是海上有风雨,就要两三个月了,所以,倒真是不好说。”

    白掌柜小心翼翼的回道。

    “既如此,此次货船回来,最快也要到六月份了,这段日子,你们几位老掌柜的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打理此事。最好是咱们自己的人,外头的人用起来,到底不如自己人踏实尽心,所以,这件事,就烦劳几位掌柜的了。”

    慕嫣然诚恳的说道。

    “王妃言重了,这些事,都是小人等的份内之事,当不起王妃一句烦劳。”

    白掌柜起身行了礼说道。

    再回到一心堂,却见文雅竹在正屋候着,慕嫣然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道:“今儿怎么一个人来的?几个孩子呢?”

    抿嘴笑着,文雅竹站起身跟着慕嫣然朝内屋走去,一边轻声应道:“竹儿有事和王妃表嫂商量,所以便没带着她们来。”

    转头去看文雅竹,便见她脸上半是期待半是矛盾,慕嫣然犹疑的问道:“怎么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悉心

    “浩武说,等王爷从都城中回来,估计郓州军营里的武将也要发生变动了,他说要跟王爷请求,调去其他地方任职。所以,竹儿想来求求王妃表嫂,请您跟王爷说说,我们不怕苦不怕累,不想留在云都城了,只要去外头,不管多苦多累,我们都愿意……”

    开门见山的说着,文雅竹眼带期冀的看着慕嫣然。

    很早以前,文雅竹就在自己面前提起过此事,那时,是文雅竹刚领养欢儿和乐儿,云都城里流言四起的时候,所以,为了两个孩子考量,尹浩武和文雅竹私下里也商讨过此事,后来,文雅竹闲聊时,在慕嫣然面前透过口风。

    此刻见她复又提起,知晓他们必定是深思熟虑过的决定,慕嫣然也不再推辞,“王爷领了兵马大将军一职,莫说是这里的军营,大梁各处的军营,都要做出相应的调度安排,这人事变动,是极正常不过的。浩武向来上进,他又有这样的意愿,你放心,我定然和王爷说。”

    点头应着,文雅竹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屋子里,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有些淡淡的惆怅。

    想到几人相识以来,文雅竹始终淡雅如菊,更多的时候,却美好的如同一幅江南烟雨中的山水画,慕嫣然的心中,就有些微微的不舍。

    可转念一想,换个环境,文雅竹一家五口,也许会更加幸福,慕嫣然又有些欢喜。

    牵起文雅竹的手。慕嫣然柔声说道:“等过些日子,咱们三人好好聚一聚,以后,怕是再相见。可就难上加难了。”

    哽咽的点头应着,似是明日就要分别一般,文雅竹的眼中。已沁出了晶莹的泪花,“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竹儿真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姨娘在府里,孤身一人,从此后,竹儿再也不能去伴着她了,王妃表嫂和娴儿。还有家中的姐妹,竹儿……”

    泪水潸然而下,文雅竹的面色凄楚。

    拿起帕子给文雅竹擦拭着眼泪,慕嫣然安慰着说道:“天高任鸟飞,将来的日子。只会更好,咱们只看将来,只要有心,咱们便是不在一处,只要想起来,都会觉得心中充满了幸福,所以,只看将来,可好?”

    点了点头。文雅竹抹去泪水,抿嘴笑道:“竹儿知晓,竹儿定然好生过日子,不让姨娘和王妃表嫂担心。”

    送走了文雅竹,慕嫣然躺倒在软榻上,心中颇有些寂寥。

    贺启暄带着瑜哥儿走了已有一个多月了。再过不了多久,文雅竹一家也会赴任远去,身边的人,都在不断的变换着面孔,而自己的心,却仍旧停留在原来的位置。

    “果然,人还是要找点事情做,才不会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如是想着,慕嫣然又有些振奋起来。

    前些日子,为了和藩篱岛通商的事情,和店铺里的老掌柜商议事情时,慕嫣然才顿时发觉,自己对这些铺子,太不用心了。

    好在都是昔日慕容睿找来的知根知底的掌柜,否则,若是其中有人反水,怕是自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珠儿和蕾儿一天天长大,唯一的儿子又不在身边,自己若是再像从前一样,以后的日子,怕是只会越来越无趣。

    心中纷乱的想着,慕嫣然越发下定了决心,要为自己找些事情做。

    而摆在眼前的,头一桩,就是慕风的婚事。

    唤来了慕风,慕嫣然戏谑的问道:“宅子可买好了?”

    慕嫣然一向把慕风当做弟弟一般看待,按着她的意思,慕风的婚事,自然该在王府里操办,所以,一早慕嫣然就吩咐了紫云,让她安排下人去把后院西厢房的拢雪轩收拾出来,给慕风当婚房,日后他和夏蝉,也住在王府里。

    可得知消息以后,慕风却亲自来一心堂,回绝了。

    坚持了一番,慕风执意要在外面买宅子,慕嫣然心知他是想开始新生活,再未勉强,一边,却嘱咐了苏管家亲自去办此事。

    此刻见慕嫣然问起,慕风点了点头道:“还是从前杨柳巷那个宅子,我和蝉儿觉得,那里就很好,已经开始请了工匠重新修葺一番了,将来,宅子里也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所以也不用买多大的宅子,够用就好。”

    夏蝉初到云都城,慕风整日还是住在王府,而夏蝉,则是慕风在杨柳巷租了一个小宅院让夏蝉住在那儿。

    宅子离文雅竹家极近,及至后来,文雅竹还经常带几个孩子过去陪着夏蝉说话,如今,几人关系都极亲近。

    此刻听慕风这般说,慕嫣然思忖了一番,点头应道:“宅子的事,便一切由你们做主,屋子里的一应家具物件,你可得听我的,自从你的亲事定了以后,我便吩咐了人都去打新家具了,这也是我和你姐夫的一片心意,你若是回绝,我可要恼的。”

    面色感动,慕风低垂着头哑声应道:“慕风谢过姐姐,但凭姐姐安排。”

    得了慕风的应允,第二日开始,便有王府的下人络绎不绝的往杨柳巷的慕宅里搬运东西了,没几日,新房布置妥当,一切,便只待吉日到来了。

    都城,皇宫。

    乐清殿的屋檐下,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条桌,桌子上笔墨纸砚齐全,瑜哥儿便正趴在那儿,手里握着毛笔歪七扭八的临着贴。

    写了没一会儿,瑜哥儿便撅着嘴看着身旁给自己打着扇子的玉太嫔说道:“姨母,今儿只写十个大字,好不好?”

    见姨母笑的眉眼弯弯的,却仍旧摇着头,瑜哥儿拉着玉太嫔的衣袖,拖长了声音软软的喊道:“姨母,姨母……”

    孩童的柔软长音,像是一缕清风一般飘进了自己的心里,玉太嫔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要化了一般,一边,却无奈的摇着头道:“你个小淘气,方才,是你说只要不在书房里,就老老实实的写够二十个大字的,如今,这儿是你选的地方,你又赖皮,以后,姨母再也不信你的话了,下次也不陪着你,就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书房里写字。”

    说罢,玉太嫔故作气恼的转过了头,看着院子里的苗圃,不再如方才一般带着好看的微笑看着瑜哥儿了。

    嘴巴嘟着,瑜哥儿有些垂头丧气的,轻轻的松开玉太嫔的衣袖,瑜哥儿拾起毛笔,一撇一捺的仔细写了起来。

    许久没听见声音,玉太嫔再回过头去看,便见小人儿一脸的认真,仔细的临着贴,便连小嘴也紧紧的抿着,全然没了方才的那份痴缠。

    不出声打搅他,直到他写完了大字,玉太嫔给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语气轻柔的问道:“可是恼姨母了?”

    摇了摇头,瑜哥儿低声说道:“爹爹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说话算话。”

    心中一酸,玉太嫔将瑜哥儿拢在怀里,头放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说道:“对,爹爹的话是对的,所以,瑜哥儿要按时完成夫子布置的功课,然后才能开始玩,好不好?”

    点头应着,瑜哥儿不情愿的抱怨道:“他们也是写二十个大字……”

    言下之意,自己最小,最吃亏。

    宠溺的捏了捏他的鼻子,玉太嫔柔声哄道:“他们都是大孩子了,才写二十个大字,咱们瑜哥儿这么小却跟他们一样,将来肯定比他们都厉害,对不对?”

    眼睛睁的浑圆,瑜哥儿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欣喜的点着头道:“对,将来我肯定比他们都厉害。”

    方才的不虞,顿时烟消云散。

    “走吧,咱们去洗手,然后去后面喂兔子,好不好?”

    站起身牵着瑜哥儿的手朝内殿走去,玉太嫔柔声说道。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照映着宫道,整个皇宫都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锦衣,显得愈发庄严肃穆。

    乾安殿内,淡淡的龙涎香袅袅漫开,坐在软榻上批阅奏折的景熙帝时而蹙眉沉思,时而下笔批注,殿内静谧而深远。

    过了许久,厚厚的一摞奏折批阅完,景熙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紧接着,殿门轻响,小路子疾步走了进来。

    “皇上,奴才去问过了,玉太嫔说,宣王府的那位小少爷懂事的很。”

    小路子低眉敛目的回道。

    似是想起了那个极有趣的孩子,景熙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迟疑了一下,景熙帝轻声说道:“朕本想着,让那孩子搬去正华宫,与大皇子一起住。”

    见小路子抬眼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了头,景熙帝笑骂道:“有话就说,难道还等着朕来问你不成?”

    “奴才不敢……”

    俯身行了礼,小路子拍马的说道:“万岁爷英明。宣王府的小少爷若是与大皇子同住,两人一到玩耍,自是极好,可皇后娘娘爱子心切,时不时的便会接大皇子去毓秀宫住几日,到那时,小少爷若是一道去毓秀宫,平白让皇后娘娘受累,万岁爷心里怕是也会心疼。可若是不去,小少爷一人独住正华宫,这……平白惹人非议,于小少爷而言,只怕是福不是祸。”

    点头应着,目光顺着半开的窗户远眺,景熙帝话语清幽的说道:“玉太嫔……是个妥帖的人,又和慕府有旧,由她照料琼瑜,所有人都放心,就照旧吧。你吩咐下去,乐清殿的用度,一切比照四妃。”

    “是,奴才遵命。”

    面色一紧,小路子点头应道。(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百四十七章 亲信

    一路快马加鞭,五月十八,贺启暄回到了云都宣王府。

    大踏着步子进了一心堂的院门,便听见屋内有蕾儿的欢笑声,丫鬟面带喜色的朝内喊了一声,小家伙便欢呼着奔了出来,一扫从前的娴静模样。

    俯下身将女儿抱在怀里,贺启暄捏了捏她的脸蛋问道:“可想爹爹了?”

    “想……”

    脆声应着,蕾儿环着父亲的脖颈问道:“爹爹,咱们什么时候去瞧弟弟?”

    脚步一顿,贺启暄放缓了声音应道:“很快。弟弟在宫里,咱们想他了,便去瞧他,好不好?”

    小小的人儿,虽不知弟弟去做什么,却也大抵知道,若不是迫不得已,父亲和母亲必不会舍得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更何况,弟弟初走的那些日子,母亲总是暗自垂泪,所以,这些日子下来,小人儿也愈发懂事,不会再痴缠着母亲问“弟弟什么时候回来”的话了。

    此刻贺启暄的话说的有些含混,蕾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将头窝在贺启暄的脖颈边,父女二人进了屋。

    将蕾儿放在地上,贺启暄看了一眼微微有些消瘦的慕嫣然,微有不悦的说道:“我才出门一个多月,瞧瞧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还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神情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贺启暄在开玩笑,而自己,竟是被他的表情给骗了,慕嫣然着恼的剜了他一眼道:“一回来就没个正形儿……”

    梳洗更衣,斜倚在软榻上,看着一直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慕嫣然。贺启暄握着她的手笑道:“你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瑜哥儿必定不会有事。更何况,皇上亲口许诺。必定好好照拂着瑜哥儿,孩子在宫里,一定会安然无碍的。”

    有些不以为然的别过了头。慕嫣然低声嘟囔道:“皇上每日要处理国家大事,哪儿有那么多的功夫去盯着瑜哥儿?瑜哥儿才两岁,平日里又淘气的紧,宫里的主子又多,到时候乱跑乱撞的,说不得就冲撞了哪位贵人,到时候。我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眼见慕嫣然腹中怨气颇多,贺启暄却哈哈失笑,“这宫里要皇上操心的事儿多着呢,难道都能让他亲自盯着不成?皇上一句话。这合宫上下的主子奴才,那个不在心里多留意几分?再说了,咱们的儿子机灵着呢,你可别把他想的那么淘气。”

    见慕嫣然面上仍有些惴惴,贺启暄笑着将她拉至身边,“我把瑜哥儿嘱托给玉太嫔照料了……”

    “若姐姐?”

    面上有些惊诧,慕嫣然的口中,却是有些安心的长出了一口气,旋即。转过头瞪了贺启暄一眼道:“方才怎么不说?平白害的我担心了这么久……”

    “真是不讲理……”

    嗔怒的说着,贺启暄笑道:“本来,按着岳父岳母大人和几位舅兄的意思,瑜哥儿每日伴读完毕,便回慕府住着。岳父大人说,每日下了朝。约莫着上书房的讲学也就差不多结束了,到时候,他去接瑜哥儿回府,第二日早起上朝时再把孩子送过去。可我想着,这么一来,老人孩子都受罪,而且皇上的意思,也是让瑜哥儿住在宫里,所以,我便把孩子嘱托给玉太嫔了。”

    点头应着,慕嫣然低声说道:“若姐姐,我自然是信得过的,瑜哥儿跟在她身边,那是再好不过的。不过……”

    犹豫着,慕嫣然的心内,仍旧担心着玉太嫔自己的处境。

    永成太上皇出宫云游,除了太后,其他一应太妃太嫔,却都不似从前的尊贵,若是内务府的那些太监逢高踩低的不好好伺候,怕是也有的苦可受。

    猜到了慕嫣然心中所想,贺启暄拍了拍她的手,“父皇只是出宫散散心,又不是不回去了?将来,定然还是在宫里养老,所以,那些太妃太嫔,从前最得父皇敬重的那几位,是决计无人敢怠慢的。至于玉太嫔,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有慕府在,谁人敢慢待了她?更何况,如今瑜哥儿在她那儿,皇上盯着,她的处境,比起从前只好不坏。”

    见贺启暄已经都思虑安排妥当了,慕嫣然有些自嘲的说道:“到底是我杞人忧天了,自打孩子走了,我这心里,每一日都是没着没落的……”

    慨然叹着,贺启暄低声说道:“是啊,父母的心,终归都是搁在孩子身上……”

    瑜哥儿如今的情形,说起来,倒与幼时的贺启暄有些相像,也怪不得,此刻贺启暄会如此长叹,慕嫣然心中一动,转着话题问道:“此番你领了兵马大将军的军职,各地军营里都会有相应的变动吧?”

    慕嫣然从来不过问自己在外面的公事,此刻见她这般问,知晓自然是有目的,贺启暄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将文雅竹那日来过的事说了,慕嫣然轻声说道:“浩武一向是个上进的,此番军职变动,若是有合适的,便给浩武谋个外差吧,这样,对那两个孩子,对他们一家人,都好。”

    呵呵的笑着,贺启暄神采飞扬的扬声说道:“还真是有个好差事,极适合他……”

    “哦?说来听听?”

    慕嫣然笑问。

    “天机不可泄露……”

    摇头晃头的说着,贺启暄卖起了关子,顿时,慕嫣然不依不饶的伸手去挠他的痒痒,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一对年轻父母,此刻如同两个顽皮的孩童一般笑闹起来,不一会儿,贺启暄的眼眸中,便泛起了一抹炽热的情/色。

    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慕嫣然顿时意识到有些过火了,脸红如霞,不自然的坐起身,径自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整理起了微乱的鬓发,而贺启暄,眼中尽是戏谑的笑意,一边,却提起小几上的茶壶,倒了几杯茶猛灌了几口。

    屋内的气氛,陡然静谧下来,惹得在外屋的一众丫鬟都有些费解,沉默了一会儿,贺启暄开口打破了沉默:“再跟你交个底,日后,你就别为瑜哥儿的事操心了。”

    话题又转到了儿子身上,慕嫣然自然关切,起身走到贺启暄身边坐下,仔细的听他说了起来。

    “还记得父皇手里的暗卫吗?”

    贺启暄挑眉问道。

    “暗卫?”

    惊呼了一声,慕嫣然压低了声音问道:“暗卫不是在父皇手里的吗?”

    肯定的点了点头,贺启暄笑道:“从前,自然是握在父皇手里的,可如今,自然是在皇上手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贺启暄的脸上,有些莫名的感动,停顿了许久,再未开口说话,而一旁的慕嫣然,却仍旧紧紧的盯着他,不知道贺启暄此刻提起暗卫,是什么意思。

    回过神来,贺启暄继续着方才的话题道:“暗卫,是不属于都城里任何一派的一个隐秘所在,他们只听从效忠那人的意旨。父皇手中,一共有多少名暗卫,具体数目,恐怕除了父皇,无人知晓。”

    “所以,父皇出宫之前,把暗卫都交到了皇上手里?”

    慕嫣然问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的唇边,突然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交,自然是交了,却并不是全部。”

    长叹了一口气,贺启暄抬眼看着慕嫣然,轻声说道:“父皇临走前,将手中的暗卫交给了皇上,另有两名,却给了大哥。”

    “大哥?为什么?”

    想不通为什么慕容言会被永成帝这般看重,慕嫣然失声问道。

    定定的看了慕嫣然许久,贺启暄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父皇跟大哥说,让他代为保管,有朝一日我们必定会用得上,到时,拿着令牌去号令那两个暗卫便可,所以,此番我送瑜哥儿入宫,大哥便将那令牌给了我。”

    永成帝自然有自己的私心,可他这一番心思,却只花在了贺启暄,抑或是瑜哥儿身上,愈发像一位慈祥和蔼的祖父。

    同样都是孙儿孙女,庐王焕王等人,却是定然不会有同样的待遇,所以,贺启暄也好,慕嫣然也罢,心内,同时想起了那位睿智随和的老人,对他此番偏颇的疼爱,心中无比感动。

    “那两个人,你安排在瑜哥儿身边了?”

    想透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慕嫣然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笑言,“此番,你总能放下心了吧?那些暗卫,我虽从未亲眼得见,可大哥却说,那当中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是战场上能征善战的大将级别,而其中最擅长的,却是隐匿保卫,所以,瑜哥儿的一举一动,都定然在那两个暗卫的贴身保护中,极是安全。”

    如此一来,慕嫣然的一颗心,才算是真正落地。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而从女夫子那儿结束了一日课程的珠儿,得知父亲回来了,忙不迭的从后院跑来了一心堂。

    一家人和睦的用了午膳,正躺在软榻上说着都城慕府中的一应趣事,外头小贵子禀道:“王爷,东南、东北以及各处的军营中,副将以上的将士,送来了拜帖,还望王爷定了日子,他们好过来拜见王爷。”

    扬声唤进了小贵子,接过他手里的拜帖看着,贺启暄问道:“他们人呢?”

    “回王爷,三日前,便已陆续到了,只不过王爷没回来,将军们便各自寻了安顿的地方,在云都城里安置下来了。”

    小贵子从贺启暄手里接过拜帖,回话道。

    “各自去传话吧,后日军营里见。”

    贺启暄思忖了一下,沉声吩咐道。

第六百四十八章 心语

    “主子,这是今日收到的礼品单子……”

    一心堂里,慕嫣然刚歇了午觉起身,靠在软枕上犯迷糊,紫云从外面进来,将手里捧着的一摞礼单递给了慕嫣然。

    打了个哈欠,接过礼单随意的翻看了几眼,慕嫣然递回给紫云吩咐道:“先收起来吧,等忙完了今儿,再打理这些。”

    张口欲言,紫云迟疑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接过礼单朝外走去。

    “紫云……”

    唤住了紫云,慕嫣然沉思了一下吩咐道:“跟苏管家说一声,派些人去酒窖里,把王爷指明要的那二十坛烈酒都抬到大花厅去。”

    点头应下,紫云朝外去了。

    错身而过,紫月进来嘟囔道:“这些人,果然是粗人。”

    “怎么了?”

    好笑的看着紫月,慕嫣然满脸忍俊不禁的笑意。

    神情一怔,紫月有些呆愣的问道:“主子没瞧礼单吗?”

    方才看礼单时,也只是粗略的浏览了几眼,看看都是哪些人送来的,至于送了什么,慕嫣然倒是真没注意。

    这幅表情落在紫月眼中,紫月顿时知晓,自家主子刚睡醒犯迷糊,怕是压根都没注意瞧,如是想着,紫月低声说道:“金银珠宝,古董玉器,名驹好剑,应有尽有,这其中,还有……还有……”

    “还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环肥燕瘦的美人?”

    慕嫣然笑道。

    点了点头,紫月口无遮拦的说道:“怪不得人常说武将都是粗人呢,果然不假。从前大长公主也好,焕王爷也好,总还会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送美人来,这些武将,却是摆在明面儿上,把这些女子当做物品一样送来了。”

    低头笑着,慕嫣然有些无奈的说道:“在他们眼里。或许,那些女子,如那些珠宝古玩一样,并无不同。”

    “主子。可要收下?”

    紫月走近慕嫣然问道。

    “先收着吧,回头,我问问王爷,看如何安置她们。”

    回头冲紫月说了一句,慕嫣然取走靠着的软枕,复又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

    待到再起身,外头天色已经暗了。

    “珠儿和蕾儿呢?”

    环顾了一眼屋内,没见到两个女儿,慕嫣然问道。

    “主子,今儿是闵府淑华小姐的生辰,请了郡主过去玩,您许了的,忘记了?”

    紫云正捧着绣框坐在小杌子上绣花。听了慕嫣然的问话,抿嘴笑道。

    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大清早的事情。今日免了珠儿的学习,一大清早,就派了车送珠儿和蕾儿过去了,慕嫣然有些自嘲的说道:“今儿一整天,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见慕嫣然要起身,紫云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服侍着慕嫣然穿了鞋,朝外走去。

    “酒宴还没结束?”

    听着大花厅的方向还有隐隐约约的喧闹声传来,慕嫣然低声嘀咕道。

    两人穿过角门朝后院走着,紫云一边回话道:“都是军营里的将军。素来性子就豪爽,今日一同聚在一起,自是热闹的紧。方才,王爷又唤了苏管家,去酒窖抬了十坛酒过去呢。”

    说着话,似乎真的闻到空气中有一丝醉人的酒意。慕嫣然蹙了蹙眉头说道:“三十坛烈酒,这些人可真够能喝的。”

    说着话的功夫,主仆二人便已到了梨林,漫步走着,却听见前面有呢喃说话的声音,慕嫣然脚步一顿,面带犹疑的看向紫云。

    今日宴请到王府来的宾客,尽数都是大梁各处军营的将士,若是外客,决计不可能擅自来到后院这等私密的地方,紫云冲慕嫣然点了点头,径自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回来说道:“主子,是风公子,似是喝醉了。”

    “醉了?”

    诧异的说着,慕嫣然提步朝凉亭走去,及至走到石桌旁,慕风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桌上凌乱的摆着许多酒坛,便是此刻醉了,手里仍旧握着一个酒坛。

    眼看大喜的日子就快到了,而此刻慕风的模样,倒像是借酒消愁,慕嫣然心内不解,无奈的摇着头,从他手中接过了酒坛,放在了一旁。

    手中一空,慕风顿时醒了过来。

    待到看到是慕嫣然,眼中,顿时弥漫起了无尽的悲伤。

    这样的慕风,慕嫣然从未见过,即便是第一次见他时那般狼狈,慕风的眼中,也没有此刻这样铺天盖地的难过。

    “姐姐,姐姐……”

    喃喃的唤着,慕风似是觉得心里痛极了一般,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

    使了个眼色给紫云,让她去厨房端碗醒酒汤过来,慕嫣然柔声问道。

    “三年前的今天,玉郎死在我面前,今天,是他的忌日。”

    慕风强忍着心里的难过低声说道。

    玉郎,是慕风心中难以跨越的痛楚所在,而慕嫣然,在知晓了玉郎和慕风的关系以后,对那个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郎,也多了几分好感。

    当日在赏菊阁的相见,是慕嫣然唯一一次见玉郎,几年以后,物是人非,玉郎已经化作一缕清风远去,而这,却成了扎根在慕风心中的一根刺。

    “你与玉郎惺惺相惜,彼此视为知己,若易地而处,你必定也会如玉郎一样,做出他那样的事情,所以,时至今日,除了永远铭记着他,你不该,也不能再这样难过了,否则,岂不是让夏姑娘跟着你一起难过?玉郎在天有灵,看到你逃脱了昔日的困局,又活出了自己的精彩,定然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你说呢?”

    柔声哄劝着慕风,慕嫣然取出丝帕递给他,让他擦拭着额头上因为回忆往事而渗出的薄汗。

    点头应着,慕风脸上的痛楚,才稍微有所缓释。

    远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慕嫣然回头去看,便见有小丫鬟捧着托盘来了,托盘上,是一碗醒酒汤,慕嫣然端过来递给慕风,“快喝吧……”

    方才在大花厅,看着一众武将同僚喝的畅快无比,慕风的心里,却因为玉郎而苦涩不堪,一杯接一杯,不一会儿,就有些微醺了。

    花厅内气氛喧闹无比,慕风躲了清静,便来了后院梨林,若不是遇到了慕嫣然,此刻,怕是早已醉死过去了。

    而慕嫣然的几句话,却让慕风的心里,瞬时没那么难过了。

    唤了那小丫鬟过来扶着慕风回屋里去休息,慕嫣然独自一人在梨林里散了会儿步,才径自回了一心堂。

    一进内屋,便觉得空气中都泛着一股浓郁的酒气,慕嫣然皱着眉问道:“酒宴结束了?”

    点头应着,紫云过来说道:“同来的那些将军,都被各自的下人接走了,有几位醉的厉害的,已经在外院收拾了几间客房请他们歇下了……”

    掀起帘子进了屋,便见贺启暄仰面躺在床上打着酒嗝,而内屋已被他熏得难闻无比。

    唤了白薇佩云几人进屋,各自打开窗户透着气,又撒了熏香在墙角的香炉里燃着,慕嫣然走到床榻边坐下,接过紫云递来的帕子,给贺启暄擦拭着脸和手。

    翻了身醒转过来,看清坐在身前的慕嫣然,贺启暄笑着说道:“嫣……嫣儿,见到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儿了吗?”

    贺启暄的眼神明亮,却不像是已经醉了,慕嫣然敷衍着他说道:“见了见了,各个都是国色天香,我正要请示王爷,该如何处置呢。”

    “处置?我已经处置了……”

    打了个酒嗝,贺启暄拽着慕嫣然的手坐起身,将她揽在怀里说道:“总共收了十六个美人,我一转手,都送给今儿来赴宴的那些人了,本王……本王无福消受,便让他们醉死温柔乡吧。嫣儿,你可高兴?”

    一脸邀功的表情,贺启暄笑呵呵的看着慕嫣然问道。

    上次焕王送来的几个美人,贺启暄也是送给了部属,这一次,又是同样的手段,慕嫣然心中感动,口中却嗔怨的说道:“怕是过不了几日,不止是云都城,怕是你所有的部属都会心中暗自揣测,宣王惧内,宣王妃如河东狮了……”

    将手中握着的柔荑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贺启暄柔声说道:“旁人愿如何想,那是旁人的事,你懂我的心意,就好……”

    说罢,贺启暄咧开嘴傻呵呵的笑了几声,仰面瘫在床榻上,打起了呼噜。

    面上尽是笑意,慕嫣然怔怔的看着已经睡着的贺启暄,眼中尽是柔情。

    径自褪去了贺启暄的外衣和靴子,又盖好了薄被,慕嫣然觉得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香汗,而肚子,也咕咕作响起来。

    走到外屋,紫云等人已经布好了晚膳,慕嫣然随意的用了几口,便出了屋门。

    在院落里散了会儿步,缓缓走到二门处站了会儿,便听到马车作响,车厢里,传来了珠儿和蕾儿咿呀说话的声音。

    将女儿从马车里抱下来,一边一个的牵着她们回屋,慕嫣然问了几句闵府的事情,知晓她们玩的极开心,才放下心来。

    再回到内屋梳洗沐浴完,空气中的酒气,已经没有那么浓烈了,而贺启暄,却已经醒了。

    “嫣儿……”

    哑声唤着,贺启暄的眸子里,泛着炽热的情意。

    红帐微垂,掩住了一室的旖/旎。

第六百四十九章 招呼

    第二日醒转过来,慕嫣然只觉得腰酸腿软,低声嘟囔了几句,腰腿处,便传来了轻柔的揉捏,慕嫣然不自禁的便弯开唇角,朝身边偎了过去,“今儿没早起去练功房?”

    “过了午时,府里还有酒宴呢,这几日,索性便偷个懒,不去营里了。”

    贺启暄懒洋洋的说着,手下的动作,却是一点儿都没停。

    “又有酒宴?”

    只一瞬,慕嫣然就清醒了,睡眼迷蒙的看着贺启暄,慕嫣然娇声问道。

    呵呵笑着,贺启暄手下用了几分大力,顿时,慕嫣然又软软的靠在了怀里,贺启暄轻声说道:“如今,正是各处交接兵权的时候,王府里,自然要比平日热闹几分,你便辛苦几日,顶多过了这个月,就一切如常了。”

    懒洋洋的“嗯”了一声,慕嫣然环住他的腰身呢喃道:“那你少喝几杯,便由着他们敬多少你喝多少,那么烈的酒,喝多了伤身子呢。”

    慕嫣然的话,软软的沁入心间,贺启暄顿时又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一个翻身压了上去,不一会儿,床幔里,又响起了男女欢好的呻/吟低吼声。

    过了好久,声音渐渐平息,贺启暄扬声唤了一句,白薇等人忙不迭的抬进了热水,各自安静的退了出去。

    贺启暄起身径自沐浴完毕,又动作轻柔的抱起软成了一滩水的慕嫣然,放进浴桶帮她清洗净了身子。

    待到换好干净的亵衣,慕嫣然的脸。已如天边的朝霞一般绯红,而眼角眉梢,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娇媚,贺启暄的唇角噙着一抹笑容。凝目看了许久,凑过来在慕嫣然耳边低声说道:“不碍事,这阖府上下。谁不知晓王爷疼宠王妃,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可爱的孩儿?”

    贺启暄的话,让慕嫣然嗔怒不已,仰起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慕嫣然方解恨的说道:“都是你,大清早的就胡闹。以后再这样,便趁着你还醉着,把你送去内书房自己歇着好了。”

    知晓慕嫣然说的是气话,贺启暄只笑不语,径自起身穿戴好朝外去了。不一会儿,屏风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却是蕾儿。

    起身梳洗完用了早膳,外间已有来客络绎不绝的登门了,所幸都是军营里的武将,自有贺启暄和府里的管家去招呼,而慕嫣然,则如往日一般留在一心堂。

    看过了酒宴的菜单,确认一切无虞。慕嫣然点了点头,让白薇把菜单送去了厨房吴大娘那儿,一边,唤了紫月取来了这两日收到的礼品单子。

    翻看了几张,便已到了午膳时分,而大花厅那儿的酒宴。也拉开了帷幕。

    母女三人独自用了午膳,珠儿痴缠着要和慕嫣然一起歇午觉,慕嫣然笑着应下,牵着两个女儿的小手去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才回屋歇下。

    睡了午觉起身,正逢王大全进来回话,慕嫣然心头微喜,起身到外屋坐下,仔细的听着他回话。

    “回主子,那边的宅子,和尹夫人家的宅子布局相似,从王府抬过去的一应家具,尽数都搁下了,如今外头瞧着简单,进了屋子,却也极是精致,主子放心,必定不会委屈了夏姑娘。”

    王大全恭敬的回道。

    点头应着,慕嫣然思忖了一下问道:“初六那日的亲事,你们可商议出章程了?”

    “正要请主子示下……”

    王大全答道。

    “夏蝉自幼孤身一人,也没有娘家,这些时日,一直都是住在杨柳巷的宅子里,可到了初六那日,自然要从外面抬了花轿过去。所以,等杨柳巷那边布置好了新房,便请夏姑娘来王府小住几日吧,还住在从前紫云住过的那个房间里,等到了大喜的那日,就从王府出嫁,花轿从王府抬去杨柳巷。这事儿,便不用跟慕风商议了,就说是我的意思,照办就是。”

    心头欢喜,慕嫣然笑呵呵的说着。

    “是,小的遵命。”

    俯身行了礼,见慕嫣然再无差遣,王大全转身朝外去了。

    不一会儿,贺启暄就脚步凌乱的回来了,逗着两个女儿玩闹了一会儿,却被孩子们嫌弃他身上酒味太浓,笑着躲开了。

    嚷嚷着头痛,贺启暄拉过了慕嫣然给他捏头,没一会儿,就枕在慕嫣然的怀里打起了呼噜。

    生怕自己一动贺启暄就醒了,慕嫣然笑了会儿,拿过小几上没看完的礼单看了起来,及至看完,再一低头,贺启暄已醒了,眼眸明亮的看着自己。

    扬着手里的礼单冲贺启暄晃了晃,慕嫣然咂舌的说道:“都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这些武将,可是一点儿都不比那些人差,这里头的礼单,随便取出来一个,都是好大一笔银子呢,更不用说那几样古董了,怕是有价都没地儿寻的东西。”

    接过慕嫣然手里的礼单瞥了几眼,贺启暄笑道:“这些东西,你如果收下,他们才会心安,否则,怕是一个两个的,便是回到了各地的大营里,心里还为此纳闷呢。所以啊,都是花钱买个心安罢了……”

    抿嘴笑着,慕嫣然斜眼问着贺启暄道:“他们倒是心安了,那咱们呢?”

    一脸的不以为然,贺启暄轻声斥道:“这点儿东西,对他们而言,九牛一毛罢了,在你手里,兴许还能做几件善事,到了他们手里,怕是也就一顿上好的酒宴,所以你大可不必想这么多。”

    说罢,如乡间挥金如土的财主一般,贺启暄摆了摆手道:“拿去吧,爷给你的私己,你存着也好,自己花用也罢,都随你。”

    一说私己,慕嫣然顿时想到了与藩篱岛通商的事情,自打贺启暄回来,二人却还没有好好的说过话,这件事,却还没跟他提起过。

    如是想着,慕嫣然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贺启暄的神色,犹豫着说道:“我……我做了点儿生意,是上次到潇湘苑那边临时起意的,请了几位掌柜的来商议了一番,都觉得大有可行,所以,已经开始动起来了,王爷可要一听?”

    打了个哈欠,贺启暄瞟了慕嫣然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若你觉得无趣,找点儿事做也行,一切都随你,你开心就好。”

    见贺启暄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慕嫣然倒真有些意外,一边忙不迭的保证道:“你放心,都是严掌柜和白掌柜出面交涉的,将来若是一切顺利,自然会找专人负责此事,我不会花多少心思的,我的心思,自然都是在你和孩子们身上。”

    见慕嫣然这么紧张,贺启暄笑着坐起身,握着她的手说道:“领了兵马大将军的差事,日后,我怕是就越来越忙了,陪着你和孩子们的时间,必定也会越来越少,你自己找点儿事做也好,只一条,不许累着,我还指望着你能长命百岁,咱们白头到老呢。”

    贺启暄的一番话,让慕嫣然心内感动不已,点着头应下,两人牵着手去院子里散了会儿步。

    “浩武的事,你安排的如何了?”

    夕阳西下,院子里洒满了艳丽的光芒,而天边的晚霞,更是映红了半边天,慕嫣然远眺着看着,一边转过头看着贺启暄问道。

    深呼了几口气,将胸腔内瘀结着的酒气都尽数吐出,贺启暄沉声应着:“快了,左右这几日,调令就会下来了。”

    没想到贺启暄的动作这么快,慕嫣然神情一怔。

    调令一下,一个月内要到新任上去报到,这意味着,文雅竹一家很快就要启程出发,分离之日近在咫尺。

    “你把浩武调去哪儿了啊?离云都多远?”

    慕嫣然轻声问道。

    “离云都,自然极远。不过,将来咱们若是回都城,他们离咱们,就极近了。”

    贺启暄卖着关子的说道。

    不忿的斜了他一眼,慕嫣然默不作声,一旁的贺启暄笑了几声,方开口说道:“让浩武去通州那儿做守备,正六品到正五品,也是很大的一个坎儿,迈过了这一关,以后想要升迁,也容易些。浩武又是个踏实上进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通州?”

    慕嫣然喃喃的说着,面上,也浮起了一抹欢喜。

    通州离都城极近,秦柔儿夫妇,便是从通州来的,如果说顾安怀是借着外调到远处,为自己的将来筹谋,而尹浩武,则离都城近了一步,只要不得罪贵人,只要他自己依旧上进,将来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如今,众人都知尹浩武是从贺启暄麾下出来的,而贺启暄已是大梁的兵马大将军,除了景熙帝,这天下,还能有谁比贺启暄更贵?而踏实上进,则是尹浩武一直以来最大的优点,所以,正应了贺启暄的话,尹浩武的前途,不可限量。

    想到文雅竹,再想到欢儿和乐儿两个孩子,慕嫣然点头应道:“的确,是个好去处呢。这下,文府的人,云都城的人,想要再欺到两个孩子头上,却是再也不能了。”

    夜色渐渐的氤氲开来,而远处的天边,却还透着一丝让人心生向往的明亮。

第六百五十章 三喜

    王府的酒宴,终于结束,贺启暄还未如何,慕嫣然却是心内长出了一口气,仿若每日应酬酒宴的人是她一般。

    六月初二,一纸调令到了尹浩武手里,调往通州做守备。

    午时刚过,慕嫣然带着珠儿和蕾儿坐在廊檐下下围棋,清风徐徐,将初夏的炎热一点点吹散,再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儿,一个娇憨,一个娴静,慕嫣然的心里,说不出的知足。可是再想到远在皇宫里的瑜哥儿,慕嫣然的情绪,却顿时有些低落了。

    “娘,该你落子了……”

    耳边传来了蕾儿的娇唤声,慕嫣然回过神来,却见珠儿气鼓鼓的埋怨道:“娘,这几日,您忙着打理舅舅的事,都没有带珠儿和妹妹出去玩过了。好不容易有时间下围棋,您又心不在焉的……”

    女儿的埋怨,让慕嫣然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棋盘上那乱七八糟的走势,慕嫣然随意寻了个地方落了子,母女三人说笑起来。

    不一会儿,紫云过来轻声耳语,说尹夫人来了。

    让梨白收拾了棋盘,慕嫣然带着女儿进屋净了手,那边,文雅竹也牵着欢儿和乐儿进屋了。

    “恪哥儿呢?”

    张望了一眼,见身后只有欢儿和乐儿,慕嫣然诧异的问道。

    抿嘴笑着,文雅竹轻声回道:“那孩子如今越发淘气了,方才我来时他还没醒,所以就没带他。”

    知晓文雅竹此来必定是为了尹浩武调令的事,慕嫣然面上显出了一丝不舍,“从云都到通州,少说也要十几日,再过十来天,你们就要出门了吧?”

    方才的笑容,渐渐的敛了起来,文雅竹点了点头,有些黯然的说道:“是呢。和浩武商议过了,六月十二动身。满打满算,也便只有十天的功夫了。”

    “那这些日子,多回文府陪陪徐姨娘,你们一走,最难过的人,怕就是她了。”

    慕嫣然柔声嘱咐道。

    点了点头,文雅竹脸上的黯然愈发深厚。可看着依偎在身旁的两个女儿,文雅竹深吸了口气,换上一副笑颜说道:“左右我们都年轻,日后有机会。我带着孩子们回来瞧姨娘,也瞧王妃表嫂。”

    文雅竹能这么想,自然极好不过,慕嫣然笑着问了些杨柳巷宅子里收拾的如何了,两人说了会儿话,文雅竹才带着孩子们回去。

    天色暗下来,夏蝉带着两个小丫鬟住进了从前住过的屋子,晚间来给慕嫣然请安,脸上也愈发娇羞。衬着她养了大半年的白皙肤色,愈发显得娇美无比。

    柔声嘱咐了她几句话,又送上了一份厚重的添妆礼,慕嫣然让紫云带她下去歇着了。

    一连几日,为着新婚夫妻婚前不得见面的缘故,慕风再未到一心堂给慕嫣然请安,一直到了六月初六。一大早,门外的鞭炮声,便响彻四邻。

    起身梳洗妆扮完,慕嫣然和贺启暄走到外屋坐下,一身新郎吉服的慕风,面色微赧的进来了。

    俯身跪倒,给贺启暄和慕嫣然磕头行了大礼,慕风目光灼灼的看着两人朗声说道:“知遇之恩。再造之恩,慕风无以为报,此生,愿誓死追随效忠姐姐姐夫。”

    说罢,慕风又俯身磕了三个头。

    看着昔日从车轮下救下的黑黑瘦瘦的慕风,恢复了从前的俊朗清秀。而身上,也多了几分硬朗的男儿气概,慕嫣然心中百感交集。

    一旁,贺启暄大声笑着,起身拉起慕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日你大喜,我再送上一份贺礼给你。”

    说罢,贺启暄唤了一声“小贵子”,小贵子捧着托盘进来,托盘上,赫然一个丝带扎住的卷轴。

    疑惑的看了贺启暄和慕嫣然一眼,见贺启暄只笑不语,而慕嫣然却是同样一脸的疑惑,慕风拿过卷轴打开,只看了一眼,单膝跪地的朝贺启暄拜道:“末将叩谢将军提拔……”

    那个卷轴,却是升迁调令。

    永成二十三年五月进入军营,三年的时间,慕风从一个没有品阶的普通士兵,做到了从五品的宣抚使司副使,如今,慕风升至从四品的宣抚使,也算是云都城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了。

    人生两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今日的慕风,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慕嫣然站起身,走到慕风身边恭喜道:“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吉祥的话儿,我就不多说了,只一句,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往后的生活越来越好。”

    感激的看着贺启暄和慕嫣然,慕风点了点头,正要开口感谢,却见贺启暄大力的拍着他的肩头说道:“新娘子还在屋里候着呢,杨柳巷那儿,也好多人等着跟你喝酒呢,感激的话,便都收起来吧,我和王妃,一直把你当做一家人,日后好好办差,别给我们丢人就是你的感激了。”

    郑重的应着,慕风颔首浅笑,转身朝外去了,不一会儿,院落里就扬起了此起彼伏的哄闹声。

    贺启暄和慕嫣然在屋内静静的坐着,一炷香的功夫,喧闹声又朝正屋涌来。

    慕风和夏蝉都是孤儿,自幼便没有亲人,所以,此番慕风事先请了贺启暄和慕嫣然做高堂,虽说二人只是姐姐姐夫,可没有家里人怎么像话,是故,慕嫣然微一思忖便应下了。

    屋帘掀起,一对新人进了屋,院子里看热闹的一众下人,便尽数围在了门口。

    慕风牵着喜带另一头的夏蝉迈过了门槛,两人并排站在贺启暄和慕嫣然面前,按着司仪的唱念声拜了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红盖头下的夏蝉,看不到模样,可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却说不出的珠联璧合,如画上的玉人一般,待到二人站定,慕嫣然柔声说道:“你们能走到今日,经历了太多太多,从前那些开心不开心的事,便都是过去了,这往后,就是你们的新生活了。祝福你们,愿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相伴终老。”

    “拜谢姐姐,拜谢姐夫……”

    两人并排跪倒给贺启暄和慕嫣然磕了头,才起身朝外走去,不一会儿,一心堂的院落,就恢复了安静。

    大门外,响起了震天响的鞭炮声,想来,是花轿抬起朝杨柳巷去了,慕嫣然回过头看了贺启暄一眼,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苦尽甘来,日后,只会更好。”

    “对,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贺启暄笑着,站起身牵着慕嫣然的手朝内屋走去。

    珠儿向来便爱跟着慕风玩,平日两人在一起,更是舅舅长舅舅短的唤着,此番慕风结婚,珠儿一早就痴缠着慕嫣然,要跟女夫子那里告假一日,去杨柳巷观礼,慕嫣然哭笑不得,却也应了。

    新人们簇拥着朝杨柳巷去,慕嫣然便让紫云亲自伺候着珠儿去了,等到那边酒宴开始,两人才带着乳母丫鬟回来。

    听珠儿叽叽喳喳的说着那边的热闹,慕嫣然的脸上,溢满了笑容,一边,打趣的问着女儿道:“可见到新娘子了?”

    兴奋的点着头,珠儿大声说道:“娘,新舅母可漂亮了呢,就像是画册里走下来的仙女。”

    “新舅母?你慕风舅舅只娶了一个妻子,你也只有这一位舅母,哪里有什么新旧?”

    笑着刮了一下珠儿的鼻子,慕嫣然笑道。

    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珠儿献宝一般的从身上的锦袋里掏出了两个荷包,“娘,舅母给了我们红包呢,别人都只有一个,我有两个。”

    闹洞房的小孩儿,自然都会得到一对新人的红包,这是历来就有的风俗,慕嫣然从珠儿手里接过两个荷包,一边随口问道:“那你有没有谢谢舅母啊?”

    “嗯,谢了的……”

    乖巧的点头应着,珠儿抢过其中一个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一对小巧的金银裸子。

    而慕嫣然手中拿着的这一个,打开来,却是一个雕刻的精致极了的小桃木挂件,上面还有一个小圆孔,想来,是可以穿上红丝线戴在脖子里的。

    细细的看着那个桃木挂坠,慕嫣然不由的又想起了去岁自己生辰那日,夏蝉亲自送来的那个桃木摆饰。

    桃木避邪,如今看来,夏蝉自始至终,心里都是一片赤诚。

    再想到如今她和慕风喜结连理,二人的心中,都只有对方一人,慕风心生感慨的说道:“否极泰来,这两人在一起,从前的那些苦难,便都算是磨砺了。”

    喃喃的说着,一家人和睦的用着午膳。

    放下碗筷,四人并排躺在软榻上,珠儿仍旧叽叽喳喳的说着新房那边的事,惹得贺启暄和慕嫣然相视一笑,眼中尽是哭笑不得。

    说着话儿,门外,传来了小平子的通传声:“王爷,主子,都城里送来的书信。”

    若是慕府送来的书信,小平子定然早已递给紫云送进来了,不知晓是谁送来的,慕嫣然犹疑的看向贺启暄,却见他脸上浮起了一抹欣喜。

    扬声唤进了小平子,从他手里接过信封看了一眼,贺启暄伸手递给慕嫣然笑道:“你看了,必定欢喜,看看吧……”

    “给我的?”

    狐疑的接过信,慕嫣然打开只看了一眼,顿时潸然泪下。

第六百五十一章 拈酸

    “嫣儿,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瑜哥儿正在我身旁临帖,如今的他,已经识得好多字了,每日会临帖写二十个大字,乖巧极了。”

    “每日卯时二刻,他便开始起身,刚来的那些日子,他还有些起床气,这些日子,天气热了,早晨天亮的早,每每我去唤他时,他已经由丫鬟服侍着净了脸。用了早膳,我便牵着他的手送他去上书房,每每看到他站在台阶上挥着小手甜甜的冲我喊‘姨母,我会听夫子的话,我不会调皮的’,我就会觉得心里像初升的太阳一般温暖。嫣儿,你怎会教出这么懂事的孩子,真让人怎么都爱不够……”

    “嫣儿,皇上也极喜欢瑜哥儿,每隔几日,便会让路公公过来带他去乾安殿玩几个时辰,我问过他,他说,通常也就问问上书房的功课,大多数时候都是皇上在批阅奏折,他趴在一旁临帖。嫣儿,很难想象,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会这般沉稳。”

    ……

    一张张素笺纸上,字迹娟秀,内容随和,慕嫣然一页页的看着,心里的那一个角落,顿时也软软的塌陷了下去。

    我的瑜哥儿……

    在心底深处柔声唤着,慕嫣然的眼中,已沁出了温热的泪水。

    “娘,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信吗?没有诠哥哥给珠儿的吗?”

    摇晃着慕嫣然的胳膊,珠儿在一旁撅着嘴说道。

    拍了拍珠儿的头,贺启暄安慰着说道:“是皇宫里的玉姨母写来的,如今,你弟弟住在玉姨母那儿呢。”

    “弟弟?”

    脸上一惊,珠儿情急的爬起身走到慕嫣然身边,俯在她的肩头悄声问道:“娘,弟弟听话吗?玉姨母说什么了?”

    翻看完了玉太嫔的信,慕嫣然吸了吸鼻子,将信递给了在一旁候着的贺启暄。

    另外有一个折成了元宝状的信纸。慕嫣然打开了,却见仍旧是玉太嫔的字迹,可那语气,却是瑜哥儿。

    “瑜哥儿……”

    轻声唤着,慕嫣然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珠儿和蕾儿,随即开口念出了声:“娘,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

    似是眼前出现了那个眼神灵动活泼俏皮的儿子。慕嫣然话音一顿,心中的思念,也如春风过后苗圃里的幼苗一般,从心里的每一个缝隙里钻了出来。

    “娘。我和几个堂兄们每日一起在上书房做功课,那些夫子都很有学问,可是我听不懂。不过娘,我还记着爹爹跟我说过的话,他说,不懂的话,先不急着问,多想一想,若是还不懂。就要去问夫子,可是每当我去问夫子的时候,他都会捋着胡子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娘,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脸上透出了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慕嫣然恍若看到了儿子迷茫的眼神。

    “娘,你快念啊,你快念啊。弟弟提到我了吗?”

    便连一向性子温吞的蕾儿,此刻也有些急了,见慕嫣然在发呆,显然又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中,蕾儿焦急的摇晃着慕嫣然的胳膊问道。

    眼见面前这母女三人说不出的好笑,贺启暄放下手中已看完的书信,探过身子从慕嫣然手中夺过那一张纸,开口念了起来。“爹爹,大皇子哥哥的身子比我刚来的时候好了许多,皇伯父说,让我多和大皇子哥哥一起玩,可是,皇伯母不让。所以,每次下了课,我就乖乖的跟着玉姨母回乐清殿,爹爹,我已经认识好多字了,也会写了,将来,我一定会和爹爹一样棒,对不对?”

    “大姐,二姐,我很想你们,我还想雪影和团团,等你们来看我的时候,记得带着她们,哦,对了,千万别让娘知道,否则她一定会训我的。”

    “爹爹,娘,玉姨母待儿子很好,她像娘一样温柔,会带我去御花园放风筝,还会陪我去荷池里喂鱼,娘,玉姨母还带我去瑞安宫了,她说,那儿是爹和娘住过的地方。爹爹,娘,我在瑞安宫的墙角里种了一棵小树,等到你们来了,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在树下乘凉了。”

    “好了,不说了,我还要临帖呢,二十个大字写的不工整,玉姨母就要恼我了。”

    信的末尾,工工整整的写着二十个小字,一看,便知道是瑜哥儿的手笔,贺启暄看着那二十个小字,陷入了怔忡。

    一封从皇宫中送来的家信,使得一家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慕嫣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泪,更是强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孩子不是好好儿的嘛,大喜的日子,掉什么眼泪?”

    放下手里的信纸,走到慕嫣然身边坐下,贺启暄将她揽在怀中劝道,“今儿慕风升迁,又是洞房花烛的大喜,加上瑜哥儿这封千里之外送来的家信,咱们也算是三喜临门,该高兴才是,对不对?不哭了……”

    伸手给慕嫣然抹着泪,贺启暄笑道。

    点头笑着,慕嫣然哽咽着说道:“我知道,心里是高兴的,可这眼泪,却就是止不住,哎……我一想到,儿子卯时二刻就要起身去上书房,我就觉得这心里……才两岁多点儿的孩子,若是夏天还好,等到了冬天,那会儿外面还一片漆黑,又是那么冷的天,得遭多大的罪啊?”

    却是心疼儿子了。

    心中微酸,贺启暄轻抚着慕嫣然的背,释然的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咱们的儿子,这点儿苦怕什么?不碍事不碍事,啊?再说了,儿子是去做伴读的,又不是真去做学问的,等到了冬天,皇后娘娘心疼大皇子,必定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早起了。”

    想想贺启暄的话也有道理,大皇子的身子,可是连轻微的风寒都受不住的,皇后娘娘日日提着心,怕是比自己还要忐忑许多。

    如是想着,慕嫣然酸胀的心里,才微微好受些。

    再转过脸去,珠儿和蕾儿两人正捧着瑜哥儿口述玉太嫔手书的那封信看着,信末的那二十个小字,更是让两个小家伙兴奋不已,蕾儿指着一个个的辨认着,看到自己不认识的,便会蹙着眉毛嘟囔道:“弟弟都会写了,我还不会读呢……”

    “没事,大姐姐教你。”

    看着妹妹手底下指着的那个字,珠儿颇有长姐风范的说道。

    见两个小人儿认真的模样,慕嫣然愈发觉得自己这一番眼泪有些莫名其妙,不好意思的瞥了贺启暄一眼,扬声唤了紫云进来,端了水盆进来净了脸。

    用了晚膳,贺启暄去内书房处理军务,慕嫣然哄睡了两个孩子,便起身进了内屋,复又拿起玉太嫔和瑜哥儿的信看了起来。

    逐字逐句,翻来覆去,似是每一个字都能看到儿子的笑脸一般,慕嫣然的唇畔,满是满足的笑意。

    一个多时辰后贺启暄从内书房回来,慕嫣然已经和衣趴在床上睡着了,手中还捏着那几张素笺纸,而脸上的笑意,却顺着眼角眉梢舒展开来。

    无奈的笑着,贺启暄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打算将书信从她手里取出来,刚一动,就惊醒了她。

    “这信,定然是暗卫通过他们自己的方式送过来的,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云都。所以,以后会经常收到他们的信的,你啊,就别只盯着这一封了,快洗洗睡吧,啊?”

    将书信塞回信封放到书架上,贺启暄走到屏风后更了衣,再出来,却见慕嫣然缩在锦被里更换好了亵衣,一边,却低声嘟囔道:“臭小子,当日怎么哄他,都不肯开口叫娘,如今,左一声玉姨母,右一声玉姨母,叫的还真是亲热……”

    脚步一顿,贺启暄好笑无比的嗔道:“儿子的醋你也吃?”

    反应过来贺启暄的话,慕嫣然的脸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却还强自狡辩着说道:“孩子还这么小,就从我身边带走了,将来见了我,若是生疏了,抑或是不记得我这当娘的了,我可找谁哭去?”

    似是觉得慕嫣然有些杞人忧天,贺启暄哈哈大笑的说道:“你放心,那臭小子心里有数着呢,若真是出现了你说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便狠狠打他一顿给你出气,如何?”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吹熄烛火各自歇下,第二日起身,再想起自己前一日的喜怒哀乐,慕嫣然顿时觉得有些讪讪的。

    玉太嫔在信中,只提及了瑜哥儿可爱懂事的一面,可自己的儿子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那孩子淘气起来,便是自己这亲娘,都恨不得拎过来教训他一顿,而玉太嫔,打也打不得,说也说不得,定然比自己为难许多。

    而这些,玉太嫔在心里只字未提。

    心中感慨颇多,慕嫣然哄好了蕾儿,让她坐在软榻上看画册,自己走到书桌后,提笔写了一封信,只等着贺启暄回来,派人送到都城皇宫玉太嫔那儿去。

    六月初八,是宛贵妃的生辰,又是慕风和夏蝉三朝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起身,慕嫣然带着两个孩子,跟在贺启暄身后一起去了静心阁,说了会儿话,再回到一心堂,贺启暄便出门朝军营去了,慕嫣然刚坐下,白薇进来通传,说慕风和夏蝉到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花颜

    看着面前站着的一双璧人,慕嫣然竟觉得一阵恍惚。

    慕风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袍,一头乌发在头顶用一只桃木簪子簪住,发梢处,则尽数披在肩膀上,乌黑的发,衬的唇红齿白,似是比平日里俊俏了几分。

    而一旁的夏蝉,一身大红色的对襟褙子,妆容精致,柳眉轻挑,琼鼻高挺,樱唇红润,站在慕风身边,风姿也自有一番妩媚风流,丝毫不输于慕风。

    慕嫣然越看越满意,再回头去看,屋内包括紫云紫月在内的一众丫鬟,也尽数都看的挪不开眼了,似是第一次见二人一般。

    许是被这么多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有些紧张,又或许是新婚的娇羞还未尽数散去,慕风和夏蝉不好意思的低垂下了头,直到身边紫云轻咳了一声,眼色示意小丫鬟将一对蒲团摆在慕嫣然面前,屋内的尴尬才被打破。

    俯身跪倒在蒲团上,慕风和夏蝉齐身拜倒,口中和声唤道:“长姐如母,弟弟/弟媳给姐姐磕头,谢过姐姐的知遇再造之恩。”

    磕了三个头,慕嫣然叫了起,一旁,白薇走过去,扶着夏蝉起身,两人恭敬的坐在了慕嫣然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少顷的功夫,佩云捧着托盘进来了,上面呈着的,却是新妇茶。

    夏蝉转过头看了慕风一眼,见他眼带笑意的冲自己点了点头,夏蝉站起身,走到慕嫣然面前,端过托盘里的茶碗,直欲跪倒敬茶。

    伸手扶住了她,慕嫣然嗔怨的说道:“你在王府也住了好些日子了,我和王爷可是最不在乎这些虚礼的,敬了茶,心意到了就是了,啊?”

    唇边浮起了一抹柔美的笑容,夏蝉满眼真诚的注视着慕嫣然。声音轻柔的说道:“姐姐,慕风说。他从心里把您当姐姐,日后,我们会是一家人,而不是两家人,所以。夏蝉不会和您客气,可这碗茶,却是一点儿礼数都不能缺的。”

    说罢,夏蝉跪倒在地。将手中的茶碗举至头顶,声音沉着的说道:“弟媳慕夏氏,给姐姐敬茶。自此以后,弟媳敬姐姐如母,若有做错之处,还望姐姐不吝教诲。”

    想起去岁生辰那日第一次见夏蝉,她粗莽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可如今,她进退有礼,举止得当,没见过她的人,定然以为是哪家养在深闺里的小姐。

    伸手接过她捧到自己面前的茶碗。慕嫣然径自抿了一口,亲自扶起了她。一边,从紫云手里接过荷包,递给了夏蝉,“就如你方才所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如今虽然你们虽然住在杨柳巷,可后院的拢雪轩,我依旧收拾出来给你们留着,什么时候想回来住,就回来,记住了吗?”

    点头应下,夏蝉正要转身退回自己的位置,却被慕嫣然拉住,顺手从手腕上撸下了一对羊脂玉的镯子,套在了她手腕上。

    “姐姐,使不得……”

    急忙推辞着,夏蝉脸颊羞红的想要从手腕上把那对羊脂玉镯子取下来,却被慕嫣然嗔怨的拦住了。

    夏蝉回头去看慕风,便见他柔声说道:“既是姐姐给你的,便好生戴着就是。”

    心内稍安,夏蝉俯身冲慕嫣然行了个福礼,复又站起身走回慕风身边坐定,心内,却愈发感慨不已。

    杨柳巷那个宅子,当日是慕风租赁来的,想着也住不了几天,自己就要黯然魂伤的回到那个山谷里去,谁知,似乎一夕之间,原本在自己梦中才会发生的事,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夏蝉觉得,一切美好的那么不真实。

    及至议定了婚期,慕嫣然便吩咐了紫云,将后院的拢雪轩收拾出来,打算当做是慕风和夏蝉的婚房,却不料,慕风心中另有所想,用自己这几年的积蓄,将杨柳巷租赁了几个月的房子,直接买了过来。

    而从那以后,慕嫣然为两人置办的家具物件,便流水一般的涌进了那个宅子,慕风和自己,竟是一两银子都没花。

    添妆礼,回门礼,外加方才套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对羊脂玉镯子,这里面随便拿出去一件,都够平常人家吃用好几年了。

    早在成亲前,慕风便和夏蝉说起过慕嫣然的好,还直言将来绝对不会离开慕嫣然一步,两家人要像一家人一般和美,从前,夏蝉觉得是慕风在钻牛角尖,可这几个月的接触,夏蝉才发现,慕嫣然,是真的把慕风当做自己的弟弟来疼,若不是她,自己也许已经回到山谷,这一生,兴许都要孤苦伶仃的在山谷中,直至终老。

    心中的疙瘩,随着与慕风的成婚而尽数解开,夏蝉的心里,也认定了慕嫣然是姐姐,所以,才有了方才她执意下跪敬茶的那一幕。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彼此要携手相伴一生的终生伴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信任对方,尊重对方,这样,日子才过的长久。两个人在一起,日子富贵也好,贫寒也罢,只要心心相印,什么苦,都不会觉得苦,我祝福你们,希望你们永远幸福。”

    话语轻柔的说着,慕嫣然的心里,不由的回想起了自己和贺启暄婚后的这几年,两个人也会有小口角,也会闹别扭赌气不说话,可是,二人的心,却是紧紧贴在一起的。所以,无论外头的人怎么看慕嫣然,贺启暄都全然不在乎,无论旁人送来多少妖娆婀娜的美女,慕嫣然也完全不担心。

    细细的体会着慕嫣然的话,慕风和夏蝉异口同声的点头应道:“弟弟/弟媳记住了。”

    说话的功夫,珠儿和蕾儿掀开帘子进来了,两个小家伙走到慕嫣然身边站住,两双眼睛,都直愣愣的盯着夏蝉看,似是觉得她比前些日子漂亮了许多似的。

    “珠儿,蕾儿,去见过舅母……”

    慕嫣然指着夏蝉冲珠儿和蕾儿说道。

    “不敢不敢……”

    知晓珠儿是永成太上皇钦封的明珠郡主,夏蝉有些惶恐的摆着手说着,一边还情急的站起了身,仿若一旦珠儿过来见礼,她就会急忙避开一般。

    动作轻柔的拉着夏蝉坐下,慕风笑呵呵的说道:“叫人总是要的。”

    慕风话音落毕,珠儿牵着蕾儿的手一起走到慕风和夏蝉身边,两人齐声祝道:“祝舅舅、舅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清脆的话音在屋内盘旋,带着女孩儿特有的娇憨,夏蝉的脸,却是一下子就红了。

    看着面前的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夏蝉从袖袋里取出了两个荷包,各自递到了珠儿和蕾儿手中,冲她们展颜一笑,顿时,两个小家伙都有些看呆了。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贺启暄便从军营里回来了,慕风和夏蝉一起给贺启暄行了礼,夏蝉又如方才一般跪着敬了新妇茶,这三朝回门的礼,便算是完成了。

    午宴摆在一心堂正屋,四个大人,两个孩子,说说笑笑的,一顿膳食吃用的极是快活,而贺启暄和慕风,还小酌了几杯。

    因着慕风新婚的缘故,贺启暄特地准了他七日的假,用罢午膳,慕风便带着夏蝉去了后院拢雪轩歇午觉。

    两人脱了外衣和鞋袜躺倒在床上,闻着屋内清雅悠远的暗香,夏蝉翻过身偎在慕风怀里,轻声说道:“王妃……姐姐,真的是个极好的人呢。”

    呵呵的笑着,慕风戏谑的打趣道:“从前在山谷里时,你还疑我,如今,总该信了吧?”

    提起从前的事,夏蝉面色羞赧,顿时抬起粉拳砸了慕风几下,一边娇声说道:“都应了我不再提的,你还说?”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错了,娘子饶过小生一回,可好?”

    伸手握住夏蝉的拳头,举至唇边轻吻了一口,慕风讨饶的说道。

    两人轻喘着气,慢慢的安静下来,夏蝉抱着慕风的一只胳膊,枕在他的臂膀上假寐起来,耳边,响起了慕风清风徐徐的话语声,“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她美好的像是天上的仙女。旁人看见我,眼中的目光,要么就是贪婪,要么就是鄙夷,可她,却没有,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你就觉得,周遭的空气像是都停滞了一般,心里,说不出的安宁。”

    从前的事情,夏蝉也曾听慕风说过,可第一次遇见慕嫣然的事情,夏蝉这却是头一次听说,不由的,就安静了几分,便连呼吸,也比方才愈发清浅。

    “她是被我们掳去的,可她一点儿都不慌张,心心念念的,都是怀里的孩子,怕她饿着冷着,我躲在窗外看着,多希望,自己就是她襁褓里抱着的那个孩子……”

    似是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有些好笑,慕风轻笑出声,继续说道:“后来,看到我和玉郎在一起,那般亲密,她的目光,仍旧那么安静,那么……纯净。”

    想象着用怎样一个词才算合适,慕风犹豫了一下,及至说出口,心中顿时有些惬意的舒适。

    “所以,后来危难之时,你心中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夏蝉仰起头看着慕风问道。

    摇了摇头,慕风认真的说道:“不,不是第一个,是唯一一个。”

第六百五十三章 饯别

    欢快的日子,过的极快,而难过的时候,时光也不会有一点儿停留。

    尹浩武和文雅竹,一早接到调令的时候,便议定了六月十二出发前往通州,如今,杨柳巷的宅子也已变卖,家中的一应器具,能卖的也都卖了,不能卖的,则打包的打包,送人的送人,车马等尽数收拾妥当。

    六月十一,尹浩武和文雅竹到文府拜别了一应长辈,再从敦园出来,文雅竹的眼睛已红肿如胡桃。

    马车里,看着妻子难舍的凄楚泪光,尹浩武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劝道:“竹儿,以后,我若有时间,便陪你回来看姨娘,若是我不得空,便差人送你和孩子们回来,必定让你每年都回来看姨娘一次,可好?”

    知晓夫婿是为了自己,文雅竹深吸了几口气,舒缓着心里的难过,展颜笑道:“不碍事的,如今姨娘身子还好,等到将来她老了,我必定每年都要回来看她一回的。”

    两人说着话,马车再次停下,已经到了王府门外,早已有白薇在二门处候着了。

    “尹大人,夫人,我们主子一早起来就盼着你们呢……”

    热络的说着,白薇一路带着尹浩武和文雅竹进了一心堂。

    贺启暄在内书房看书,听见尹浩武两人来了,起身进了正屋,却见慕嫣然和文雅竹正坐在一处抹泪。

    两人历来亲厚,如今要分别,怕是不那么好哄,贺启暄索性随着慕嫣然去,冲尹浩武使了个眼色,二人起身朝外走去,到外院进了外书房。

    “咱们一起共事,也有好些年了吧?”

    径自冲泡着茶水,沏好了一碗递给了尹浩武,贺启暄抬眼问道。

    点头应着。尹浩武沉声说道:“王爷初到边关那一年,属下便跟在王爷身边。同在前锋营打探敌情。两年后王爷回都城,属下便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理事,继而追随至郓州,如今算来,也有七八年了。”

    “是啊。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当时咱们一起趴在草堆里的模样。”

    笑呵呵的说着。似是忆起了那时的艰苦磨练,贺启暄抿了一口茶,抬眼看着尹浩武问道:“让你去通州做守备。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似是早已想透其中的关键所在,尹浩武点了点头,沉着的应道:“王爷放心,属下到了通州,会尽快部署好一切。等到一切安稳下来,属下就是王爷在都城里的眼睛,必定不会漏过一丝一毫的消息。”

    伸手拍了拍尹浩武的臂膀,贺启暄赞赏的说道:“你办事素来踏实,滴水不漏。所以,这样的事交给你。我是再放心不过的。通州离都城最近,打探消息最是方便,而且,若真是有什么事,也不容易暴露于人前,所以,你放心大胆的去做便是。”

    站起身单膝跪地,尹浩武抱拳应道:“属下领命,绝不负王爷所托。”

    书房里,是男人们之间郑重其事的对话,而一心堂里,三个女人泪眼婆娑,另有一番别离在即的愁绪。

    闻讯赶来的文雅娴,一边拿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笑着恭喜道:“竹姐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今瞧着虽是去远了,可女子一生所盼的,不就是一个可靠的良人,外加几个可爱的孩子?尹姐夫待你这般好,几个孩子又都乖巧伶俐,竹姐姐的好日子,还都在后头呢,快别伤心了,惹得王妃表嫂也跟着落了这许久的眼泪。”

    点头应着,文雅竹不好意思的看着慕嫣然,满是感激的说道:“王妃表嫂,您待竹儿的好,竹儿都记在心里,便是隔了千山万水,竹儿和夫婿也不会忘记,只盼,来日有再相聚的那日。”

    “会的,会的……”

    拍了拍她的手柔声说着,慕嫣然扬声唤了紫云,让她带着丫鬟送了温水进来,服侍着自己三人净了面。

    待到再坐回软榻边,慕嫣然使了个眼色给紫云,让她从梳妆台抽屉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锦袋,接过来递给文雅竹说道:“你出嫁的时候,二夫人给你的嫁妆,虽也是极好的,可到底不是实实在在的银子,浩武的俸禄,要养家,你们手头定然也没有多少积蓄。如今你们要走,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里面,有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你们初到通州,花钱的地方多,别跟我客气,好好儿拿着,啊?”

    见文雅竹要推手拒着不肯收,慕嫣然故作着恼的嗔怨道:“你明知道我不是和你客气,再这般生分,以后不理会你了。”

    “竹姐姐,你便收着吧。王妃表嫂历来疼咱们,你若执意推拒,才是真的生分了呢……”

    文雅娴在一旁帮腔的劝道。

    长叹了几口气,文雅竹不在拒绝,将那锦袋收好,放在了袖袋里,一边,有些感伤的说道:“晌午到敦园,无人的时候,姨娘也偷偷给了我五百两银子,都是她这些年的积蓄……”

    低声说着,文雅竹的声音再度哽咽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若不是为了欢儿和乐儿,文雅竹和尹浩武,大可以好端端的住在云都城,就留在徐姨娘身边,可如今,为了两个孩子,却不能再时常见到自己的生身母亲,文雅竹的心里,五味陈杂。

    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慕嫣然柔声哄道:“女人出嫁从夫,浩武是个极有志气的,你好好服侍他,照顾好孩子,将来等到浩武做了一品大员,你们衣锦还乡,岂不是更给姨娘长脸?到时候,莫说你父亲,便是三老太太和你嫡母,也不敢慢待你姨娘,这样,她后半生衣食无忧安心顺遂,这,才是你最大的孝顺,知道吗?”

    似是从未想过有这一日,文雅竹的面色有些犹疑,过了好一会儿,她一脸坚毅的点头应道:“王妃表嫂,你的话,竹儿记下了。便是不为了自己,为了姨娘,竹儿和夫婿,也定然会好好的过日子,只盼着,能有衣锦还乡的那一日。”

    “会的会的,竹姐姐,尹姐夫的为人,旁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如今,文府几位未出嫁的妹妹,提起一众出嫁的姐妹们,最羡慕的,可就是竹姐姐呢。竹姐姐,妹妹等着你早日归来,到时候,咱们再一处说话笑闹。”

    文雅娴期盼着说道。

    有了美好的憧憬,离别的愁绪,便一点点的被冲淡了,三人的心中,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说好了不去相送,以免几人心内凄楚,临走前,文雅竹和尹浩武一起给贺启暄和慕嫣然磕了头,一步三回头的牵着三个孩子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慕嫣然吩咐了王大全和紫月代自己去送文雅竹,待到回来,将送别的事说给慕嫣然听,紫月有些感慨的说道:“竹表小姐昔日那么娴静的性子,若真是发起狠来,倒是一点儿也不输于人呢。”

    “怎么了?”

    听紫月如是说,慕嫣然的面上,显出了一抹惊诧。

    “尹大人此去通州任职,是升迁,所以,敦园三房的几位老爷夫人尽数都去城门口相送了,拜别二夫人时,不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竟然阴不阴阳不阳的说让竹表小姐好生督促尹大人上进,另外,不可善妒,要贤良,言下之意,却是让竹表小姐为夫婿纳妾。”

    撇了撇嘴,紫月有些不屑的说道。

    文府三房这一对婆媳,倒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古话,三老太太从前便倚老卖老的让慕嫣然为贺启暄纳侧妃,如今,这位二夫人竟然也看不清形势,送别之际,竟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也怨不得紫月会在背后这样说她。

    “然后呢?”

    对文雅竹的应对更感兴趣,慕嫣然好奇的追问道。

    面上显出了一抹敬佩的欣赏,紫月扬声说道:“竹表小姐自然如往常一样,极温柔极乖巧的俯身行礼,说‘谢过母亲大人的教诲’,可待到给徐姨娘行礼拜别时,竹表小姐却愈发张扬。”

    城门外,旭日初升,寒气一点点散去。

    万丈光芒中,文雅竹款款走到徐姨娘面前拜倒,铿锵有力的话语,如余音回旋的晨钟,在众人面前响起:“姨娘,女儿这便去了,自此以后,还望您一定珍重,他日,女儿必定跟随夫婿衣锦还乡,到时候,敬您重您者,女儿亲之谢之,辱您轻您者,女儿定然百倍千倍的还诸于她。”

    说罢,文雅竹带着三个孩子俯身跪倒,给徐姨娘行了连文薛氏都未曾享有的大礼。

    那一刻,文薛氏目瞪口呆,似是不敢置信,昔日大气都不敢吭一声的庶女,有一日,会以这般盛气凌人的姿态在自己面前对着一个姨娘说话,尽管,那姨娘是她的生身母亲。

    而文府三房的一应主子下人,也俱都呆若木鸡,浑然未想到,当日温柔娴静乖巧可人的文雅竹,会有此刻一般霸气的一面。

    徐姨娘泪眼婆娑的看着女儿,更加让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

    尹浩武稳步走到徐姨娘身前,撩起衣袍,与文雅竹并排跪在一起,磕着头说道:“姨娘放心,浩武心中,竹儿如珠似宝,他日,小婿必定带着竹儿和孩子们来瞧您。您保重。”

    旭日升起,马车渐行渐远,再也看不清尹浩武和文雅竹的身影。

    而文府三房的一众人,看着昔日那个温顺的徐姨娘,心中各有思量。

第六百五十四章 思量

    文雅竹走的当日,文雅娴也去城门口送她,转身进了城,韩府的马车径直驶到了王府门口,进了一心堂,文雅娴将城门口的事,再次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虽是一样的事,可从紫云和文雅娴口中说出,却是不一样的精彩,慕嫣然如同听故事一般,尽兴极了。

    “王妃表嫂,竹姐姐和尹姐夫虽走了,可三房的人,自此以后,怕是再也不敢像从前一样待徐姨娘了,徐姨娘的日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文雅娴莞尔笑道。

    徐姨娘是文雅竹的生身母亲,到文府三房赴宴,慕嫣然也见过她几次。

    那是一个极淡雅如竹的女子,正如文雅竹一般,母女二人站在一处,通身的气质,说不出的相似,而眉眼间的温顺娴静,也如出一辙。

    徐姨娘在内宅安分守己,从前为了女儿有个好姻缘,在文薛氏面前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及至慕嫣然设计,文雅竹嫁给了尹浩武,而尹浩武也越来越有出息,徐姨娘在文府三房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文雅竹这一走,城门口那一遭,莫说三房的人,怕是其他两房,也再不敢低看徐姨娘一眼,毕竟,如今摆明了贺启暄要抬举尹浩武,这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面小平子进来回话,说贺启暄在军营里,午膳便不回来用了。

    慕嫣然正要开口挽留,文雅娴已欢喜的开口说道:“王妃表嫂,那我午时便不回去了。在这儿陪您用午膳,我早起出门前,便跟婆婆说过的。”

    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亲了,可文雅娴的性子。还是这么活泼,慕嫣然从心底为她感到高兴。

    吩咐了紫云等人布膳,慕嫣然回过头来看着文雅娴问道:“把孩子留在府里。你还真放得下心。竹儿若是不带着孩子来,可是浑身都不自在呢……”

    抿嘴偷笑,文雅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赧,“逸姐儿自满了一岁,婆婆便让乳母带着逸姐儿搬到她院里去住了,说一岁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时候,说她帮我们带孩子。”

    祖母疼孙女,这本是件极正常的事,可文雅娴的表情,却有些奇怪。慕嫣然往深处一想,顿时猜到了韩夫人的心思。

    怕是想让文雅娴和韩儒修借此机会再要个孩子呢。

    “有这样的婆婆,可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呢,你和儒修,记得好生孝敬她。”

    柔声说着,慕嫣然起身牵着文雅娴朝外走去,而身后跟着的文雅娴,羞赧的像是个新婚的小媳妇一般。

    “娴儿表姑,逸妹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

    手里捧着一块粉蒸排骨吃的津津有味。珠儿看着坐在对面的文雅娴问道。

    “下回,娴儿表姑带逸姐儿来,珠儿要好好带着逸姐儿一起玩,好不好?”

    文雅娴柔声说着,看着小家伙吃的嘴巴油嘟嘟的,心里。却泛起了一股难言的油腻感。

    别开目光,拿起汤匙盛了一口汤喝着压了一下,文雅娴深呼了几口气,继而放下汤匙拿起筷子继续吃用起来,可没吃几口,方才那种难受的感觉又翻滚的腾起,让她愈发难受,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了。

    抬眼,正对上慕嫣然含着盈盈笑意的眼睛,文雅娴心思一动,似是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毕竟已经生育过一个孩子了,如今的反应,不是和刚怀了逸姐儿那时的情形一样吗?

    心头一喜,却又不敢确定,文雅娴的一张小脸上,尽是期待的兴奋。

    “王妃表嫂,我……这几日,我一直胃口不太好,许是,许是……”

    而慕嫣然和珠儿蕾儿还没吃几口,饭桌上就告辞,总归不太礼貌,文雅娴嗫喏了半晌,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垂下了头。

    “紫云……”

    看了文雅娴一眼,慕嫣然脸上的笑意愈发深邃,唤进了紫云,慕嫣然仔细的嘱咐道:“你亲自送娴儿回去,让韩夫人请个大夫,给娴儿瞧瞧。”

    紫云也是做娘的人,此刻见文雅娴这般,还哪里又不清楚的,让小丫鬟去外院找管事套车,紫云搀着文雅娴朝外去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紫云再回来,也是一脸的喜气,文雅娴有喜了。

    心里高兴不已,让紫云备了一份礼物送了过去,嘱咐文雅娴好生将养着,慕嫣然有些落寞的靠在软榻上说道:“竹儿去通州了,娴儿有身子了,如今,我身边却是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了……”

    “主子,要不您下帖子请闵夫人过来坐一会儿?”

    紫月出着主意道。

    话音落毕,紫月顿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有些躲闪的低下了头。再抬眼去看,慕嫣然脸上的神情淡淡的,而紫云却有些嗔怨的斜了她一眼。

    闵夫人自打有了平哥儿,到哪儿都放不下她的宝贝儿子,便是来了王府也会带着。

    若是从前,看着瑜哥儿和平哥儿小哥俩玩的高兴,倒也没什么,可如今,看见平哥儿咿咿呀呀的冲着闵夫人说笑哭闹,再想到自己的儿子在深宫中不得相见,慕嫣然的心里,只会更加难受,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主仆三人说笑着,门外,小平子通传道:“主子,白掌柜来了,在外院的议事厅候着呢。”

    白掌柜来,要么就是花容月色出什么事了,再要么,就是于藩篱岛通商的事有什么变化了。

    心内一紧,慕嫣然扬声吩咐道:“请白掌柜后一会儿,我稍后就到。”

    起身更了衣,慕嫣然带着白薇和佩云朝前院去了,一边,还吩咐了紫月道:“送张帖子去闵府,请闵夫人哪天得空就过来坐坐,好些日子没见她了。”

    进了外院的议事厅,见白掌柜脸上微显喜色,想来并不是什么坏事,慕嫣然心内一轻,笑着问道:“虽说才是六月,可这天气也热的很,有什么事,白掌柜差个伙计过来,抑或是明儿晌午来便是,这午后正热呢,还劳烦你跑这么一趟,真是辛苦了。”

    给慕嫣然行着礼,白掌柜感激涕零的说道:“王妃体恤下人,如今王府的几家铺子里,伙计们都感念着王妃的恩德,以后自会更加尽职尽责的做事,小的代一众掌柜的和伙计们给王妃磕头了。”

    颔首浅笑,叫了起让白掌柜坐,慕嫣然猜测道:“可是藩篱岛的货物有消息了?”

    点头应着,白掌柜有些兴奋的说道:“王妃,藩篱岛的货船已经回来了,天亮的时候刚到沛城码头,那边的管事得了信,派人快马加鞭的送来的,小的刚知晓,便赶紧来跟王妃回禀了。”

    “回来了?这么快?”

    面上浮起了一抹惊喜,慕嫣然叹道。

    五月初才从沛城,如今才六月中,近一个月的功夫,这货船从藩篱岛便往返了一个来回,着实迅速,慕嫣然怎能不惊喜。

    见慕嫣然高兴,白掌柜笑道:“那藩篱商人说,五六月,海上正是风平浪静的时候,所以便行驶的快些,下一回,怕是就没这么快了,所以,他们趁着天气好,从沛城回去,马不停蹄的采买好了咱们要的那些东西,直接装船便来了。”

    “这藩篱商人,还真是个急性子呢。”

    笑着说着,慕嫣然抬眼问道:“这是要结货款了吧?上次他要的那些东西,花了咱们七八千两银子,这次采买回来的这些,用了多少?剩下该结清的款,你们合算着都结清,该付的定金,也都一分不少的付给人家,虽才是第一次合作,可我瞧着,这藩篱商人也是个真心诚意要做生意的,既如此,咱们就爽快些,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小家子气。”

    “是,小的明白。”

    起身拱手行了礼应着,白掌柜转身出去了。

    起身回到一心堂,慕嫣然越想越高兴。

    都说万事开头难,如今瞧着,竟也不似之前想的那么复杂,原本计划要采买的货船,那藩篱商人把问题解决了,原本想着要去考察藩篱岛的情形,以便掌握两地通商货物的事情,也被那藩篱商人自行决断了,而自己这边,只要出人手统筹采买那藩篱商人要的东西,再自行将从藩篱岛带回来的货物都托运回来,就可以开始叫卖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扬声唤进了小平子吩咐道:“捎个口信给白掌柜,等藩篱岛运来的货物都托运回来后,请几位掌柜的过来王府一聚。”

    “是,奴才遵命。”

    领命而去,小平子朝外去了,不一会儿,紫云掀开屋帘,请闵夫人进来了。

    “我都说了,哪日得空那就哪日来,赶这么急做什么?”

    正是午后最热的当空,闵夫人从二门处走来一心堂,额头上已出了一层薄汗,慕嫣然嗔怨的说着,一边唤了紫月端凉茶上来。

    “我在府里也烦心,倒不如出来到王妃这儿坐坐,还能心里舒坦些。”

    闵夫人不无埋怨的说道。

    “哦?怎么了?”

    见闵夫人似是有满腹的委屈,慕嫣然好笑的问道。

    “那位顾大人要纳妾,如今,顾夫人成日追到闵府来跟我吵闹,真真儿是气的我心口疼。”

    闵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纳妾?顾大人?”

    诧异的说着,慕嫣然的心里,愈发觉得有些荒诞的可笑。(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百五十五章 纳妾

    “上月十八那天,是贾老爷子的六十大寿。您是知道的,贾老爷子家虽是盐商出身,可这些年,家里年轻一辈的孩子都极有出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儿孙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了呢。贾老爷子大寿,请了云都城里好几位大人,老爷和那位按察使顾大人,都在邀请之列。”

    轻声说着,闵夫人的脸上,却并未有一丝喜气。

    “酒宴过后,贾府的丫鬟恭迎大人们去客房休息,谁知怎么回事,那位顾大人,竟瞧见了贾老爷子的孙女儿,贾府二房的庶出小姐贾梅霜。”

    闵夫人没好气的说着,抬眼看了慕嫣然一眼。

    这后面的事,大抵不需要闵夫人说,慕嫣然也能猜到了,贾家的那位小姐,即便不是沉鱼落雁,定也另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柔美,让升迁后春风得意的顾大人一眼相中,继而托了闵大人做说客。

    顾大人是正三品的按察使,又是皇后娘娘的妹婿,而被顾大人看中的那位小姐,只是一个庶女而已,想来贾府是会欢喜无比的把女儿嫁到顾府做妾侍的。

    可众人却忽略了秦柔儿。

    “这男人嘛,朝三暮四,不是常有的事?秦柔儿嫁进顾府,不是还亲自给顾安怀娶进门了几位妾侍的吗?怎么,如今贾府的这位小姐有什么好特殊的,秦柔儿连官夫人的脸面都顾不得了?”

    慕嫣然有些不解的说道。

    “这便是此事的问题所在了……”

    闵夫人似是觉得此事极为有趣,抿嘴笑着说道:“我家老爷在贾老爷的面前打听了几句,贾老爷暗示。这门亲事是使得的。所以,此事才在云都城传开,谁知晓,那位顾夫人。从前贤良温顺的不得了,到贾府见过那位贾小姐以后,寻死觅活的不许顾大人娶她进门。而顾大人这次却是铁了心要娶,一来二去的,我家老爷夹在中间万般为难。”

    撇了撇嘴,闵夫人继续说道:“那天来闵府喝酒,酒过三巡,微醺之时顾大人说漏了嘴,说贾府那位小姐。和他先前去了的那位夫人,长得极像,而且,先前那位顾夫人,闺名也叫梅霜。”

    “这就怪不得了。倒是没瞧出来,这位顾大人,还是个念旧情的人啊……”

    慕嫣然笑道。

    “是啊,所以,自打那日见了贾府那位梅霜小姐,顾大人这可是三魂去了两魄,说什么也要纳她进门,据说,一进门就是贵妾。你说这样。贾府能不高兴吗?可顾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在家折腾,顾大人这次却是铁了心,所以,那位顾夫人便一日三次的往妾身那里去,听她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当日一起去贾府,顾大人是和我家老爷一起去的,招惹出来的这桩风流债,便该我家老爷去替她了结。”

    闵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怪不得呢,一下了帖子你就来了,可见被顾夫人烦的无处可躲了。”

    打趣的说着,慕嫣然扬言喊着紫云说道:“去看着些几个孩子,这么大的日头,可莫要在院子里疯玩,一会儿脸该晒红了……”

    不一会儿,几个孩子便手牵着手进来了,当头的,便是珠儿和闵淑华。

    平哥儿的小手,紧紧的牵着蕾儿的手,慕嫣然抬眼去看,一个恍惚,竟觉得是瑜哥儿。

    “平哥儿,来娘这儿……”

    看见儿子难得这么乖巧,闵夫人喜滋滋的唤着,及至儿子奔过来扑进怀里,闵夫人拿起帕子,给平哥儿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眼前的一幕,让慕嫣然心内一黯,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远在深宫的瑜哥儿,又在做什么。

    乐清殿内,瑜哥儿一边糊着纸盒子,一边侧着脸看着玉太嫔说道:“玉姨母,明天夫子要考校功课呢。”

    “可是担心受罚?”

    玉太嫔笑着问道。

    摇了摇头,瑜哥儿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才不怕呢,夫子已经将题目告诉我了,让我好生准备,还有默写,我只需要背诵就好了。所以,难不倒我……”

    自信满满的说着,瑜哥儿一脸的神采飞扬。

    “瑜哥儿真厉害,你爹爹和你娘知晓,定然会好生夸奖你。”

    鼓励的拍了拍瑜哥儿的头,玉太嫔柔声说道。

    “姨母,那你要如何奖励我?”

    瑜哥儿俏皮的笑着问道。

    “哈,原来你在这儿等着姨母呢……”

    清脆的笑声在殿内回旋,玉太嫔宠溺的捏了捏瑜哥儿的鼻子说道。

    一大一小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间响起了小太监的说话声,言桑进来走到玉太嫔身边说道:“主子,路公公来了,说皇上传瑜少爷去乾安殿呢。”

    示意言桑出去招呼着,玉太嫔从瑜哥儿手里接过他把玩着的纸片,柔声叮嘱道:“皇伯父宣你过去说话呢,不许任性,知道吗?”

    点了点头,瑜哥儿攀在玉太嫔的怀里,从软榻上下来,牵着她的手朝外走去,小人儿极懂事的说道:“姨母,皇伯父那儿有许多好吃的点心,说不定还会留我用晚膳,一会儿晚膳送来,你便先用,别等我了,不许饿肚子哦。”

    说罢,瑜哥儿迈过门槛,松开玉太嫔的手,冲她挥了挥手,下了台阶,趴在路公公的背上朝外去了。

    看着瑜哥儿环着路公公的脖子,一边还回过头来冲自己笑,玉太嫔只觉得心里软软的陷了进去。

    落日西斜,余辉满地,树上的枝叶,随风轻摆出了无数的金光,而归巢的鸟雀,也欢快的叫着,处处透着一份夜幕降临前的静谧。

    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刚走到院落门口,便听见了贺启暄的脚步声,慕嫣然巧笑着迎了上去,“累了吧?”

    摇了摇头,贺启暄揽着慕嫣然朝屋里走去,一边说起了云都城里闹得纷纷扬扬的纳妾事件。

    “你们男人们,也会说这些无趣的小事?”

    从未从贺启暄口中听他说过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慕嫣然有些惊诧的说道。

    无奈的耸了耸肩,贺启暄笑道:“没办法,如今,将士们都说,这顾安怀丢了我们男人的脸,所以,这不,大家伙儿都盯着呢,看看到底是顾安怀把那贾府小姐娶进门去,还是河东狮吼的顾夫人得胜。”

    “得胜?人家内宅的事,你们还真是有兴致。”

    好笑的说着,慕嫣然吩咐了紫云去把珠儿和蕾儿带过来,径自净了帕子递给了贺启暄。

    “都说男人喜新厌旧,可见不全是,顾安怀先前那位夫人,去了也有好些年了吧,时隔多年,顾安怀还记挂着,可见还是念旧情的,否则,也不会心心念念的要纳贾府那位小姐进门。这顾夫人呢,本就是作为继室进了门的,虽说是个妾侍,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可你想啊,谁愿意日日看着一个妾侍顶着一张与先夫人相似的脸在自己面前晃?”

    分析的头头是道,贺启暄颇有些自得。

    许久,见慕嫣然不说话,贺启暄回头去看,便见慕嫣然一脸的不忿。

    “怎么了?”

    知晓定然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贺启暄走到她身后,将她环在怀里问道。

    “孩子们快来了……”

    嗔怨的说着,慕嫣然从贺启暄身边闪过,拉着他坐在软榻边,一边没好气的说道:“明明就是顾安怀喜新厌旧,你还替他说话?”

    “我替他说话?”

    似是觉得自己有些冤枉,贺启暄伸手在慕嫣然鼻子上刮了一下,如同昔日逗几个孩子一般。

    打开他的手,慕嫣然笃定的说道:“贾府那位小姐,也只是有几分相像而已,闺名一样,也只是个巧合,并不是先前的那位顾夫人,不是吗?假如,那位顾夫人还在,如今,人近中年,人老珠黄,又怎敌得过那些二八年华的俏佳人明媚鲜艳?假如……我是说假如,那位顾夫人,和贾府的这位梅霜小姐在一起,我想,顾安怀,肯定还会选择贾府小姐。”

    说罢,抬眼看着贺启暄,慕嫣然问道:“你说呢?”

    似是从未想过这一遭,贺启暄想了想,似是觉得慕嫣然说的有理,点了点头。

    “爹爹……”

    门外,传来了珠儿和蕾儿的欢呼声,贺启暄站起身牵着慕嫣然朝外走,“终归,这都是顾府的事,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要闹,便由着他们去闹吧,反正丢的都是顾府的脸面,与咱们有何干系。走吧,用晚膳了……”

    “爹爹,娘,淑华姐姐说,顾家表姨每天都去她家哭哭啼啼,如今,闵家婆婆头都开始痛了……”

    说着白日里小女孩儿间说过的话,珠儿一脸的不平。

    贺启暄和慕嫣然相视一笑,还未搭话,珠儿继续说道:“娘,顾家表姨家,要娶新姨娘了呢。”

    “大姐姐,姨娘是什么?咱家有吗?”

    蕾儿不解的问道。

    “嗯,就是要抢走咱们爹爹的坏女人……”

    珠儿肯定的说道。

    “哈哈……”

    女儿的话,让贺启暄仰天大笑,伸手拍了拍珠儿和蕾儿的头,贺启暄镇定的说道:“放心,那是你顾家表姨家,咱们家,是不会有坏女人的。”

    屋内扬起了一家四口的欢笑声,直至很远了,还让人听着心情舒畅。

    第二日一早,慕嫣然刚起身没多久,屋帘外,梨白通传道:“主子,顾夫人来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做主

    “嫣然姐姐,你要为妹妹做主啊……”

    甫一进门,借着给慕嫣然行礼请安的功夫,秦柔儿跪倒在地哭求道。

    “紫云,扶顾夫人起来说话。”

    见识过秦柔儿的手段,慕嫣然自然不信此刻的她,心里也会如她表面表现的这般无助,是故,秦柔儿此刻的作态,让慕嫣然极是不喜,话语中,也多了几分不客气。

    “顾夫人,您起来坐吧……”

    使了个眼色给白薇,紫云和她一起将秦柔儿拖拽起来,扶她在一旁的扶手椅中坐了下来。

    秦柔儿心中暗恨,可听到了慕嫣然那句“顾夫人”中透出来的疏离和冷淡,秦柔儿知晓自己此刻也急不得,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慕嫣然站在自己这边,不让那个狐狸精进门。

    手中微一使劲,在掌心里掐了一下,让自己更加清醒,秦柔儿低声抽泣着,泪眼迷蒙的看着慕嫣然低声说道:“嫣然姐姐,你和皇后娘娘是最最要好的闺中姐妹,小时候,你们在一处玩,柔儿也总是跟前跟后的和你们一起,那时,你和皇后姐姐最疼妹妹,便是有了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是先拿给柔儿,那时候,柔儿就在心里想,不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在柔儿的心里,都会将你和皇后姐姐当做是亲姐姐一般。”

    见慕嫣然神情怔忡,似是忆起了幼时的事,秦柔儿眼中的泪水,滑落的愈发汹涌,“嫣然姐姐。你对柔儿的好,柔儿无以为报,可如今,有人已经快要欺到柔儿头上来了。你要为柔儿做主啊。便是看在皇后姐姐的面子上,嫣然姐姐,你要帮帮柔儿……”

    秦柔儿扯出了秦素儿为自己撑腰。

    “一个妾侍而已。也谈不上什么欺辱,柔儿,你太过紧张了……”

    提起秦素儿,慕嫣然不禁想起了年幼时秦素儿对自己的好,心中柔软,也不好一直冷冰冰的唤着“顾夫人”,慕嫣然柔声说道。

    “嫣然姐姐……”

    泪眼婆娑的看着慕嫣然。秦柔儿心中一喜,随即有些情急的辩解道:“嫣然姐姐,那并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哦?我听说,贾家那位小姐温柔可人,如花似玉呢。”

    慕嫣然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道。

    不知晓慕嫣然到底知晓多少。秦柔儿一边偷偷的打量着慕嫣然的神色,一边故作凄楚的说道:“自柔儿嫁去顾府,对公婆孝顺恭敬,对下人宽厚贤良,阖府上下,无人能挑得出柔儿的错处。便是前头去了的那位夫人生下的大少爷,柔儿也视如己出。”

    “柔儿,这,和贾府那位小姐。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

    面上显出了一丝不耐,慕嫣然放下茶碗看向秦柔儿。

    见慕嫣然还愿意听下去,秦柔儿的心里微微浮起了一丝希望。

    “先前那位顾夫人,嫁到顾府后,和老爷情深意重,后来怀了大少爷以后胎位不正。生孩子时难产,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可身子,也落下了病根。将养了没多久,就去了,也正因为如此,老爷一直心里惦记着她……”

    心中酸涩不已,秦柔儿想起那日在贾府看到贾梅霜时,便连一向自诩容貌过人的她,也有一瞬间的惊艳,更莫说是那些男人了。

    一边暗恨贾梅霜不守规矩到处乱走,在贾府遇到了顾安怀,一边又气恼顾安怀难忘旧情,自己这么多年对他一片真心,却得不到好的结果,秦柔儿越想越气,好不容易停住的泪水,再次漫了出来。

    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秦柔儿的脸上,显出了一抹失态的狰狞。

    “顾夫人……”

    而注意到秦柔儿神色的慕嫣然,顿时知晓,在云都城里闹得纷纷扬扬的纳妾事件,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哦……”

    回过神来,秦柔儿有些颓败的说道:“贾府的那位小姐,不但闺名与先前的顾夫人一般无二,而且容貌身姿,也与她有八成的相似,所以,如今,老爷执意要纳贾府那位小姐为贵妾。”

    “嫣然姐姐……”

    站起身走到慕嫣然身边跪倒,秦柔儿双手扶着慕嫣然的膝盖说道:“嫣然姐姐,贾府那位小姐,万万不能进门啊,若她进了门,柔儿怕是活不成了,不止如此,便是柔儿生下的三个孩儿,怕是也要变成孤零零有爹没娘的孩子了,嫣然姐姐,便是不看在柔儿的份儿上,求你,看在素儿姐姐和三个孩子的份儿上,帮帮柔儿,为柔儿做主……”

    秦柔儿这般模样,不说慕嫣然,便连屋内的一种丫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待慕嫣然使眼色,白薇和佩云便上前扶起了秦柔儿拉扯着她坐了回去。

    一旁,紫月净了帕子递给了她,过了好一会儿,秦柔儿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哭,也解决不了问题,既然你想让我帮你做主,那你来说说,你觉得我能怎么做?”

    慕嫣然看了秦柔儿一眼,收回目光掩住了眼中的厌烦。

    “我……”

    张口欲说,秦柔儿顿时发觉,自己这几日不是去闵府在闵夫人面前哭诉,今儿更是跑来了宣王府,而顾安怀纳妾,却是自己的家事,与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顿时,秦柔儿有些哑口无言。

    “嫣然姐姐,您跟贾府的老爷夫人说说,兴许,他们能明白您的意思,不把自家的小姐嫁到顾府来做妾。”

    迟疑了一下,秦柔儿低声说道。

    “砰”的一声,慕嫣然将手里的茶碗落在锦桌上,抬眼看着秦柔儿厉声问道:“好啊,我去说,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理由是什么?”

    见慕嫣然瞪着自己,秦柔儿心内一虚,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再吭一声。

    深呼了几口气,慕嫣然沉声说道:“顾大人要纳妾,那是你顾府的家事,旁人说不得一句,而贾府愿不愿意把女儿嫁到你顾家去,也是贾府自己个儿的事,轮得到我这一个外人来插嘴?顾夫人,你若心中顾念着咱们幼时的姐妹之情,便不该以此来为难本妃。”

    慕嫣然的话,说的有点严重,秦柔儿心中虽气,面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敢表现出来,忙不迭的低声应道:“嫣然姐……王妃,妾身知晓,实在是无计可施,才求到王妃面前来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珠儿的课程结束了,两个女孩儿娇笑着从后院奔来,秦柔儿倏地住了口,不再往下说了。

    见秦柔儿迟疑着不肯走,慕嫣然也不发话,就那么陪着两个女儿说话,任凭她僵在那儿。

    说话的功夫,贺启暄回来了。

    进了门看见秦柔儿在,贺启暄顿时知晓她是为何事所来,再看到慕嫣然面上显出了一抹不耐烦,贺启暄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起身冲自己行礼的秦柔儿说道:“女子三从四德,顾夫人定然是知晓的。善妒一条,便是七出的其中一桩,如今顾大人纳妾,顾夫人执意拦阻,已经使得顾大人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怎么,还要因此而夫妻间生了罅隙?”

    心中一惊,秦柔儿跪在原地不敢起身,贺启暄从她面前走过,抱起蕾儿,牵着珠儿朝外走去,顿时,屋内只剩下了慕嫣然和秦柔儿,以及一众丫鬟。

    “起来吧,你是料定了顾安怀不会休了你,你才要闹这一出,对不对?”

    猜测着秦柔儿的心思,慕嫣然沉声问着,不待她回答,慕嫣然继续说道:“贾府那位小姐容貌身姿酷似先前那位顾夫人,如今,顾安怀又摆出了这样一幅强硬的姿态要娶她进门,所以,你虽不担心顾安怀会休了你,却担心那位贵妾骑在你的头上,所以,你去闵府哭诉,来我这儿哭诉,不就是想说,你是皇后娘娘的妹妹,我们都该为你撑腰做主?可是你莫忘了,即便你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你如今也是妻凭夫贵,若是没有顾安怀,还会有人时时刻刻把你挂在嘴边吗?”

    细长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秦柔儿紧紧的摇着嘴唇,看着膝下绒毯上的花纹,而慕嫣然的话,却让秦柔儿觉得彻骨的寒冷。

    “嫣然姐姐,此时此刻,若是求你的人是素儿姐姐,你会用这样冰冷的话敷衍她吗?”

    眼中闪烁了一丝哀怨,秦柔儿抬眼看着慕嫣然沉声问道。

    见慕嫣然怔住,秦柔儿慢慢的站起身,俯身行礼说道:“妾身告退。”

    说罢,秦柔儿转身迈过了门槛,带着丫鬟回顾府去了,而眼中,满满都是狠毒的怨怼。

    秦柔儿的哭诉,平白的让慕嫣然的好心情也都没了,直到她都走了,慕嫣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无奈的叹了口气,慕嫣然站起身朝外走去,踏过角门去梨林里找正在玩捉迷藏的父女三人。

    秦柔儿的事,慕嫣然本就不打算理会,即便她求到自己面前,慕嫣然也不会有丝毫恻隐之心,毕竟,她不能去干涉旁人家里的事。

    在梨林里玩了会儿,慕嫣然的心情,才一点点的好转起来,待到回屋用午膳时,已经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黄昏时分,天色刚暗,紫云疾步进来在慕嫣然耳边回禀道:“贾府那位小姐,上吊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风波

    顾安怀的纳妾风波,在云都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正当众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打算继续观望的时候,贾府里竟传出了一桩丑闻,那位贾梅霜小姐,不堪流言的纷扰,上吊自杀了。

    不过所幸丫鬟发现的早,终还是救回了一条命,而原本被人同情着叹息着的顾夫人,一时间成了被人唾弃的那一方,而那位久居深闺的贾府小姐,顿时成了被人怜惜的弱者。

    没几日,事情尘埃落定。

    六月二十六,锣鼓喧天,一顶花轿从贾府侧门抬出,径直抬进了顾府,而那六十四抬的嫁妆,也吸引了街道上百姓的围观。

    贾府小姐贾梅霜,以贵妾的身份嫁进顾府,而顾府的下人,口径极为统一的,称呼新进门的贾梅霜为“霜夫人”。

    据说,喜事当日,顾夫人笑容柔婉,将自己带了十几年的一对翡翠镯子送给了霜夫人。

    据说,第二日的新妇茶,顾夫人亲和的唤着霜夫人“妹妹”,更是免了她的跪礼。

    据说,那位霜夫人,虽是庶女,可风姿无双气度过人,一过门就赢得了公婆的喜爱和下人的敬重,便连顾夫人院里的丫鬟,也说那位霜夫人性情极好。

    ……

    一场闹剧,最后以这样的的结局收尾,也算是皆大欢喜。

    渐渐的,此事便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可七月十二,一个消息从顾府内宅传出,顿时,原本安宁祥和的云都城。复又喧闹起来。

    那位新嫁娘霜夫人,早起被发现死在床上,身体余温尚存,气息却全无。而此前的那一刻,她还笑语盈盈的服侍顾大人穿衣去府衙,似乎。一切都正常的再也不能正常了。

    一心堂里,得知此事的时候,慕嫣然眼眸微眯,脸色也从未有过的凝重。

    慕嫣然绝对不会相信,那个之前还痛哭流涕的求她为自己做主不要让贾府小姐进门的秦柔儿,会笑语盈盈的唤着贾梅霜妹妹,还让内宅的下人都敬着她。

    “仵作怎么说?”

    抬眼看着紫云。慕嫣然沉声问道。

    若是寻常的妾侍,和家中的奴婢也并无二样,死便死了,随便报个病死就是了,可贾梅霜是贵妾。也算是有身份的,这样一来,冷不丁的人没了,怕是不那么容易善了的。

    “云都府派了两位衙役过去,仵作验过后,说……说……”

    迟疑着,不知如何启齿,紫云有些羞窘的看着慕嫣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声如蚊呐的飞快说道:“仵作说,那位霜夫人是服药过度。”

    那药,自然而然,就是春/药了。

    “不论是什么方式死的,贾府新出阁的小姐还在蜜月里就丧命,以贾府在云都城的声名。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可跟春/药扯上了关系,如今人已经去了,查是查不出来了,贾府也不得不咽下这哑巴亏啊。真是好计策啊……”

    冷笑着,慕嫣然脸上有些感慨。

    几年没见,秦柔儿的手上,许是已经有了很多人命官司了吧?

    “死也好,活也罢,终究都是顾府的事,自此以后,便别再王府提这些事了……”

    冷声吩咐着,慕嫣然站起身,朝后院走去。

    雅然居旁,便是秋水阁,之前为珠儿拓开雅然居做闺房的时候,慕嫣然让工匠一并把秋水阁修葺了一番,后来,便当做女夫子给珠儿授学的书房。

    瑜哥儿还在王府的时候,珠儿便一人在此上课,及至瑜哥儿去了宫里伴读,蕾儿又不愿意成日跟在慕嫣然身边,便也来了秋水阁。只不过,女夫子讲授给珠儿的课程,她虽听不懂,却安静的坐在一旁临帖练自己的大字,慕嫣然几番来此,那位白姓夫子都赞不绝口的夸着,直说蕾儿好性子。

    就如此刻,珠儿跟着白夫子摇头晃脑的诵着书卷里的诗句,而蕾儿,独自一人坐在为她准备的书桌后,跪在椅中,腰背挺直的临着贴,小脸上的认真专注,让人只看一眼就挪不开目光,反倒是珠儿,时不时的便有小动作,一点儿也耐不住性子。

    时辰差不多了,白夫子一边合着手里的书卷,一边看着珠儿嘱咐道:“这几首诗词,郡主记得熟读,明日,我可是要考校的。”

    “是,珠儿记住了。夫子慢走……”

    从椅中下来,恭敬的送走了白夫子,珠儿跑到蕾儿身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笔扔在桌上,拉着她的手说道:“快走,咱们去看小团团……”

    “大姐姐,我还没写完呢,弟弟每日都会写二十个大字,我还差三个呢……”

    蕾儿怏怏不乐的看着珠儿答道。

    “没关系,才三个字而已,说不定瑜哥儿今日也少写了三个呢。”

    珠儿柔声哄道。

    执拗的不肯从椅子上下来,蕾儿小小声的嘟囔道:“弟弟不会的,弟弟肯定会按时完成夫子的功课的。”

    灵动的眼珠晃了晃,珠儿走到书桌另一侧坐好,又伸手捡起毛笔蘸好了墨,塞进蕾儿手里说道:“那你写吧,要写工整好看些,我等你。”

    抿着嘴巴甜甜的笑着,蕾儿复又挺得笔直,继续着方才没写完的大字。

    心中的烦乱,被两个女儿这么一断,顿时好了起来,慕嫣然抿嘴笑着,转身走到了苗圃旁,不一会儿,小姐妹俩手牵着手从秋水阁出来了。

    “娘,团团生了六只小团团,我带你去瞧,好不好?”

    珠儿兴奋的说道。

    那年从廖昌侯府带回来的那只小刺猬,珠儿一直养的细心,后来,慕风不知道又从哪儿捉回来了一只,凑成了一对,前几个月。珠儿一直嚷嚷着说团团吃胖了,谁知,却是有了刺猬宝宝,前几日刚刚生产。产下了六只小刺猬。

    点头应着,慕嫣然牵着两个女儿从后院的柴房走去。

    看完了团团,再回到一心堂。母女三人的脸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慕嫣然一向怕热,刚一进屋,紫云等人便抬进了温水,慕嫣然简单的梳洗沐浴完,再躺回铺了玉席的软榻上,才觉得稍微好些。

    “今年雨水少。所以这夏天,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酷暑,要不然,你带着两个孩子去落凤山庄住一阵子。落凤山庄在山上,比云都城里清凉许多。再说,这几日云都城里乱七八糟的事这么多,你们听见了也嫌烦……”

    拿起扇子在慕嫣然面前扇着,贺启暄扬声说道。

    心中已有些意动,慕嫣然犹豫着嘟囔道:“那你怎么办?”

    仰头哈哈大笑,贺启暄戏谑的说道:“怎么?怕你不再王府,我趁机娶进几个侧妃来?”

    自己担心他一人在王府孤单,他却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没好气的伸手锤了他几下,慕嫣然点头说道“好。那我便带着珠儿和蕾儿去住几日,你若闷了,便派人去接我回来。”

    当机立断的吩咐王大全准备车马,又让紫月赶紧收拾东西,慕嫣然的面上,有些出远门的欢喜。

    第二日一早。曙光刚出,马车便从王府驶离,直奔落凤山庄而去。

    马车在西凤山山脚下停下的时候,已近午时,高管事前一日得了王府的通知,早已派人抬着软轿在山下候着了。

    及至进了悠然居,正屋里,虽然没有冰雕摆置着墙边,可屋子却透着一份清凉,让人浑身每一处都透着一份舒爽。

    “王妃,其余的那五个院子,也都住了云都城的贵人,得到王府管事的通知时,小的已经来不及请他们离去,所以,还请王妃海涵。不过,这六个院子,看着都在落凤山庄内,可无论是上西峰山顶也好,还是下山也罢,都各有小路,所以,你们即便同时出门,也不会遇上,王妃放心便是。”

    高管事请罪的说道。

    “无碍……”

    吩咐了紫云带着珠儿和蕾儿去屋里沐浴更衣,慕嫣然笑道:“我也是临时起意,所以,你们大可不必因为我们要来这儿,便闭门不迎客了。就像你说的,彼此之间互不干扰,这样就极好了。”

    点头应下,高管事转身出去了,慕嫣然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四处打量了半天,浑然发现,这屋里的每一个物件,都和正月里自己来时一般无二,仿若再无住过人,却时常有人打扫一般。

    心中感叹着这高管事的心思敏捷,听到珠儿在内屋唤自己,慕嫣然转身走了进去。

    在落凤山庄住了小半个月,每日起个大早去山顶看日出,太阳出来了,慕嫣然便带着两个孩子去山林里采蘑菇。

    午后最热的时分,悠然居的屋里,却是一点儿暑气也感觉不好,母女三人看着书,临着贴,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期间,收到了白掌柜送来的几封信,藩篱商人的货船,如同前一次一般,满载而来,满载而归,等下一次再回来,卸船的货物,怕是要比这次多上好几倍。

    而这一次带回来的货物,如今已在各地的铺子里摆上了货架,想来要不了多久,自己的第一桶金,就要到手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满是期待。

    这一日,出门时还是万里晴空,可上山没多久,便看到天空中有阴云从远处飘来,看着像是要下雨了,慕嫣然连忙唤着孩子们转身下山。

    刚进了悠然居的院落门,噼里啪啦的雨点便落了下来。

    进门换了衣服,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听着雨声,慕嫣然只觉得惬意无比。

    屋外,紫月进来回禀道:“主子,贾夫人求见……”

    贾夫人?

    瞬时,慕嫣然的脑海中,便想起了前几日离奇死去的贾梅霜。

第六百五十八章 避暑

    “妾身见过宣王妃,王妃万安。”

    贾夫人年逾四旬,许是保养的好,看着倒是慈眉善目的显得极温和。跟在紫月身后进来,抬眼看清慕嫣然的位置,贾夫人跪倒拜了下去。

    叫了起,贾夫人坐在了慕嫣然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慕嫣然不发话,贾夫人也不擅自开口,二人静静的坐着,屋内却没有一丝尴尬。

    “贾夫人也来落凤山庄避暑?”

    紫月上了茶,慕嫣然轻声问道。

    点头应着,贾夫人笑道:“是呢,前几日老太太身子不适,再加上如今天气闷热,怕老太太在家里闷着,所以,妾身陪着她来山庄里休养些日子。”

    贾夫人的话说的婉转,慕嫣然却是顿时就明白了,怕是因为贾梅霜的事,贾老太太病倒了,所以,贾府才急忙安排人送老太太到清雅凉爽的落凤山庄来休养些日子。

    贾梅霜的事,如今云都城里人尽皆知,刻意避着也不好,慕嫣然敛住面上的温润笑意,看向贾夫人低声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让人心中不忍,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贾夫人和贾府众人,还望节哀顺变,莫要让生者痛。”

    面上一片平静,贾夫人深吸了口气,点头应道:“妾身晓得,此事,只待日后再有分说,如今,只要贾府一切安宁,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身子无碍,便是我们的万幸了,所以,不敢奢求太多。妾身来此,也并不是要打扰王妃,只不过王妃既也来了落凤山庄,妾身不来拜见于理不合,今儿我们便要下山回贾府去了,所以临走前来给王妃见个礼,还望王妃海涵。”

    “贾夫人多虑了……”

    温和的笑着。慕嫣然轻声说道:“我耐不住热,所以才来了这儿,一路上也掩了仪仗,便是不想人知晓。如今。一应的虚礼,尽数都免了,贾夫人无须挂怀。”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无过于就是夏季如何避暑,云都城附近都有什么好的去处,抑或是老人家该如何调理保养身子云云。

    送走了贾夫人,慕嫣然看着窗外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想着她方才眸光柔和面色平静,口中也平淡无比的说着“只待日后”的时候,慕嫣然竟觉得,这样的贾夫人,比起想方设法博取他人同情而达到自己目的的秦柔儿,更加高明。

    “贾梅霜死了,可这件事,却不会就此完了……”

    幽幽的说着。慕嫣然唤来了紫月吩咐道:“你让大全私下里去打听一下,贾府的子弟,如今都考取了什么样的功名。还有,有没有在朝为官的。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情,她们能这么不动声色的压下,想来,便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能为王爷所用,那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莫要因为小事而触到他们的底线……”

    轻声应了。紫月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子,咱们还用与贾府保持关系?”

    “你莫忘了,贾府世代贩盐,如今已是郓州最大的盐商,百姓的饭食,少了米固然不行。可若是少了盐,何尝不是味同嚼蜡?何况,虽然只是贩盐,能做到今天的地步,其他行当,他们必然也有自己的人脉,王爷既然要打理好郓州,让郓州的百姓日子越来越富足,与这些富商经营好关系,是必须的。可不能因为两颗老鼠屎,而坏了王爷的大局……”

    慕嫣然沉声说道。

    那两颗老鼠屎说的是谁,紫月自然心内清楚,当即便领命朝外去了。

    往年的郓州,六月里雨水最多,今年却晚了整整一个多月,也正因为如此,文嗣逡这河道总督,又借此时机亲力亲为的视察了整个郓州的一应堤坝,如今雨季来临,各地一片欢呼声,似从前那般农田被淹,抑或是有百姓流离失所的情形,再无出现。

    在落凤山庄住了小半个月,慕嫣然感到惬意无比,许是雨季到来天气没那么闷热了,又许是贺启暄一人在王府有些孤寂了,晌午送来了信,午后,王府的马车便在山下候着了,慕嫣然带着孩子们下了山,乘车回了王府。

    十几日没见贺启暄,珠儿和蕾儿已经念叨了无数次,方踏进一心堂的院门,两个小家伙就欢呼雀跃着飞奔而去,贺启暄一边一个的抱起两个女儿原地转了几圈,疯玩了一阵,一家人才簇拥着进了屋。

    “可玩好了?”

    哄着两个女儿说笑着,贺启暄一问一答的问询着她们在山上都玩了什么,慕嫣然便起身到内屋简单的梳洗了一番。

    用罢晚膳,珠儿牵着蕾儿迫不及待的去了后院看团团和那一窝小刺猬,贺启暄牵着慕嫣然的手,去了梨林。

    正是梨树长得最茂密的时候,一路走过去,只闻树叶在耳边沙沙作响,心里也瞬间一片安宁,仿若这世间再无烦忧。

    两人一直走到凉亭都未说话,心里,却无比的踏实。

    踏上石阶,径自坐在廊柱一侧的条椅上,贺启暄松开慕嫣然的手,轻声问道:“贾府的人,去见过你了?”

    不知晓贺启暄怎么会知晓此事,慕嫣然点了点头如实说道:“那位贾夫人,心思极是深沉,我主动提起了贾府那位死去的小姐,她却没借机说什么,只说一切待来日,给我请了安见了礼,就回去了。”

    “我让小平子去查查贾府的底细,你又让大全安排人去查,两伙人碰到了一起,所以,我便让大全那头停下了。”

    笑着看向慕嫣然,贺启暄继续说道:“贾府也算是世家大族了,只不过祖上一直以做生意为生,算是贱籍,这几年,族中的年轻人都考取功名有了出息,所以,才渐渐的被人重视起来。”

    “所以,这也是贾府愿意把女儿嫁到顾府做贵妾的原因之一,对吗?”

    慕嫣然挑眉问道。

    点了点头,感叹于慕嫣然的敏感,贺启暄笑道:“官商官商,这官员要想往上晋升,除了自身的政绩,便要拓宽门路,拓门路,自然就要花钱,只靠那些俸禄,怕是远远不够的。而那些商人,想要把生意做大做远,自然也离不开官府的照应。所以,自古就有官商相护一说……贾府这些年,生意没落下,仕途上,也下了不少的功夫,所以,贾府的子弟,如今都苦读书卷,想着能凭着自身的努力博出功名,另一边,贾府的女儿家,嫁的门户,也都是郓州排的上号的官宦人家。若按着他们如今的形势发展下去,再过十几二十年,必定也是大家族,渐渐的,从前的贱籍,怕是也都消褪的一干二净了。”

    “这般会筹谋,这般会隐忍,我可以想象,贾府将来会是何等模样。”

    沉声说着,慕嫣然的唇角边,浮起了一抹笑容,“顾府,这一回定然以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将来,有他叫苦连天的那一日的。”

    “那位顾夫人,也真是好手段……”

    话语中饱含着对秦柔儿的不满,贺启暄冷声说道:“贾府小姐离奇逝去,她先声夺人,派了人到贾府报丧,一边,按着夫人的规制给那位霜夫人操持了丧葬事宜,做了七日的道场。在那之后,她还和顾安怀一起登门拜访了贾老太爷,以及霜夫人的父亲,说即便霜夫人逝去,他们依旧会把贾府当做是亲人,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和他们直言,他们定然出手相助,绝不袖手旁观,做足了脸面。”

    “世人又不是瞎子……”

    不屑的说着,想着秦柔儿哀恸的面色下,隐着一颗得意狂妄的心,慕嫣然就有些犯呕。

    “贾府虽不是大梁的皇商,可他们产出的盐,每年有一大半都是卖给了国库,而郓州地界上,几乎家家户户吃的盐巴,都是出自贾家的盐铺。如今,仕途上已经有了进展,他们的生意,却一点儿都不会没落,所以,贾家兴起,只是时间早晚……”

    的说着,贺启暄有些憎恶的说道:“顾安怀自到了郓州,长袖善舞,广结郓州官员,可这一桩事,就会让他官声败坏,我却不能任凭他坏了郓州的安稳。”

    “可他的调令,是从都城吏部下的,想来,这其中定然有皇后娘娘的关系,咱们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慕嫣然有些沮丧的说着。

    “他是按察使,主管郓州官员的政绩考核,这是一个肥差,却也是一个不容易做好的差事。我便再给他几个月,若他安安稳稳的,那我便不动他,若是因为他,而让郓州百官动乱,到时候,我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轻声说着,贺启暄的话语中,透着几丝温柔的狠戾。

    “爹爹,娘,快来啊……”

    远处,传来了珠儿和蕾儿的欢笑声,慕嫣然和贺启暄顿住话语,起身朝梨林里走去。

    炎热的天气,在几场大雨过后,终于慢慢的凉爽下来,而王府里,如往年一样,再度热络了起来。

    八月里,有贺启暄的生辰,还有中秋节,所以,入了八月,郓州各地的官员都会送来双重的贺礼,王府门前,每天都是来客不断。

    这一日,宫里送来了贺礼,看着锦盒上那写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慕嫣然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抹欢喜的笑容。(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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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反攻记介绍:
她是万千宠爱的名门嫡女,他是宰相门下的得意门生,都道是佳偶天成。 一句诺言,她为他洗尽铅华,梦醒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棋子,抑或是,弃子...... 重生后,庭院依旧。 这一世,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看她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自己谋一个锦绣华年。贵女反攻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女反攻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