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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悠悠忘忧     贵女反攻记txt下载     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四章 心计

    乾安殿殿门外,苏平和小林子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永成帝的那句话,二人虽没听个满耳,“传位于你”几个字,却是听得清楚的。

    闻言,小林子抬眼去看,却见苏平静静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眸如古井一般,没有波澜,却让人止不住的心慌。

    仿若自己只是随意一瞥,小林子不动声色的低垂下了头,可耳中,却清晰可闻的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殿内的话语声,渐渐的多了起来,似乎是永成帝和贺启暄各抒己见的说着什么,小林子竖起耳朵,屏气凝声的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听不清了,永成帝方才说过的那句话,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让他觉得那么不真实。

    “郓州的生活,虽有些枯燥,可儿臣甘之如饴。”

    长篇阔论的说了一大堆话,贺启暄用这一句话,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做了总结。

    手中攥着几粒黑色的棋子,永成帝来回的摩挲着,心里,也跟着清凉的棋子,而渐渐的温润了起来。

    “朕说过,几个成年的皇子中,你和太子最肖朕,同样的,都是不争。太子不争,是因为知晓不必争,属于他的,迟早都是他的,所以,朕要退位,他极力劝阻。而你,却是真的不争。”

    感叹的说着,永成帝将手中的棋子扔在棋盒里,站起身朝窗边走去。

    窗外,依稀飘起了散漫的雪花,让暗下来的天色,多了几分亮白,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永成帝叹了口气,回转过身来看着贺启暄说道:“庐王在永州,这几年,也做出了几分成绩。朕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可这一两年,他和焕王走动的愈发频繁,朕虽未亲眼看到。可也大抵知晓他心里是何想法。”

    永成帝的话,让贺启暄不好插口,轻抬右手,贺启暄动作轻缓的将一整盘黑白交杂的棋子分开来,不时的,抬眼看看永成帝,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朕让你按兵不动。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毕竟,都是朕的儿子,朕不想看着你们手足相残,况且,储位早定,根本没有相争的可能。而他们,却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

    话语中一片无奈。永成帝深吸了几口气,转身走回暖炕,盘腿坐了下去。

    “父皇宣诏儿臣入都。想来,庐王兄和焕王兄,心中必有万千疑惑。”

    轻声说着,贺启暄的心里,有一丝捉摸不定的疑惑。

    摇了摇头,永成帝笑道:“朕诏你来,并不是要故布疑云,让他们看不透其中的用意所在,而是确有事要吩咐于你。”

    眉头轻挑,似是有些出乎意料。贺启暄的眼中有些诧异,耳边,传来了永成帝肃穆的声音,“你虽是龙虎大将军,可如今,却也只把持着西南大营的五万兵力。太子的意思,将都城里的禁卫军,也都交由你统一调度,所以,朕才让你回来都城。”

    “太子皇兄的意思?”

    贺启暄有些不敢置信的惊诧。

    “朕要退位,怕是连你,都觉得朕只是说说看,想借此试探一下你们的态度,对不对?”

    永成帝不答反问。

    神情一怔,似是不知该如何作答,贺启暄呆呆的看着永成帝,心里,轻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声。

    与三年前相比,永成帝的变化确实不大,只有两边的鬓角,比从前更加灰白了一些而已,可此刻,听着他的叹声,想及苏平说“皇上已比从前老了许多”,贺启暄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可抑制的难过,和心酸。

    “大梁百年,历任君主,都是薨逝时才传位,父皇如此做,不说太子皇兄,就是儿臣心里,也是十分难过的。”

    贺启暄沉声说道。

    绽开唇角,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永成帝轻声说道:“朕在位已经二十五年了,大梁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朕心甚慰。即便朕在这皇位上再坐上十几二十年,大梁,恐怕还是这个模样,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似是在诉说什么,永成帝的话语中,有些许的意气风发,“可朕却想看着大梁更加繁荣富强,所以,就必须要注入新鲜的血液,让大梁更加年轻。朕,已经老了,便是想要做什么,也有心无力了,所以,朕才想把大梁交到太子手中。这样,趁着朕还能动,也让朕有机会能亲自踏遍这大梁的山山水水……”

    说到最后,永成帝的脸上,已尽是憧憬,眼中隐约浮动的泪花,昭示着他对新生活的向往,那一刻的永成帝,让贺启暄觉得,有些鼻子发酸的孺慕。

    “父皇,儿子能明白您的意思,儿子懂。”

    不需再说更多,贺启暄已经完全明了了永成帝的意思,吸了吸鼻子,贺启暄抬眼看着永成帝沉声问道:“父皇,都城里的禁卫军,儿子什么时候开始接手?还有……”

    似是显出了些许为难,贺启暄挠了挠头道:“儿子远在郓州,都城里的事,儿子鞭长莫及,若是真的将都城里军方的一应事宜都交给儿子,那……”

    眼眸深邃,永成帝淡笑着说道:“这些事,等你想明白了,可以去找太子详谈,也算是对你们的第一次磨练。”

    点头应着,贺启暄的面上,突然浮起了一抹不舍,“父皇,可决定了什么时候?”

    问的,却是永成帝退位的计划。

    深叹了几口气,永成帝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几口,方徐徐说道:“图穷匕见,总要等到他们狗急跳墙的那一刻才是,都是朕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朕岂能放任他们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从前在宫里时,贺启暄就极不喜欢焕王,总觉得他那个人过于阴鸷。

    而此刻,贺启暄更是厌极了他,可为了让永成帝的心里不要太难过,贺启暄轻描淡写的说道:“身在皇家,谁又能放得下那至高的尊荣呢?但愿焕王兄早日想明白,莫要在其中越陷越深。”

    对贺启暄的话不置可否,永成帝释然的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谁都只能管好自己个儿,旁人的事,哪里就说的清楚了?不去管他,来,咱们再来一盘……”

    内殿,渐渐的又恢复了方才的静谧,只听得到清脆的落子声。

    而外面的天地间,月色清冷,遍洒大地。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偎在慕嫣然怀里看着窗外朦胧的月牙,珠儿糯糯的问道。

    “等到天上的月牙儿变成了圆圆的月亮,等到厨房的吴大娘做好了香甜的月饼,珠儿就能看到爹爹了,好不好?”

    慕嫣然柔声哄道。

    正月初三之前,照例是不出门,也不接待外客的,一整日,慕嫣然带着三个孩子在内屋说笑逗趣,可少了贺启暄,终究还是有点不对味。

    哄睡了蕾儿和瑜哥儿,珠儿却扭着麻花儿的不愿意回屋去睡觉,慕嫣然便由着她,梳洗沐浴完,娘儿俩依偎在一处,说起了话。

    “闵府的淑华小姐姐下了帖子给你,请你去她家玩,你怎么回绝了啊?”

    想起晌午珠儿像模像样的挑好礼物回赠给闵淑华,又委婉的回绝了闵淑华的邀请,慕嫣然有些好笑的问道。

    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慕嫣然,珠儿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答道:“珠儿走了,府里就只剩下了娘和弟弟妹妹,岂不是很孤单?所以,珠儿要留下来陪着娘,等爹爹回来了,珠儿就可以去淑姐姐家做客了。”

    小人儿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慕嫣然的心里暖暖的,贺启暄不在身边的孤单,也渐渐的被冲淡了。

    母女二人依偎在一起,不一会儿,就有了倦意,看着已经酣睡在怀里的珠儿,慕嫣然起身摆好枕头,将她软软的小身子抱起来,放在了暖炕里侧。

    及至紫月进来吹熄了灯烛,黑暗笼罩下来的那一刻,慕嫣然瞬时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早起,阳光明媚,清冷的空气沁入胸腹,说不出的畅快,便连后院的清幽梅香,也阵阵传来,让人愈发觉得心旷神怡的舒爽。

    用了早膳,慕嫣然逗着蕾儿和瑜哥儿玩闹了一会儿,一回头,却看见珠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里了。

    “主子,小郡主去前院找风公子了。”

    见慕嫣然的目光在屋内四处搜寻,紫月进屋来回禀道。

    点头应下,正要吩咐紫月派人去看好珠儿,便听得门外传开了珠儿的哭声,那声音,一声高似一声,不自禁的,慕嫣然就觉得心里揪了起来。

    忙不迭的唤来了乳母各自抱好蕾儿和瑜哥儿,慕嫣然起身朝外迎去,刚掀开屋帘走出去,便看见了慕风大踏着步子朝里走,而珠儿仍旧抱着慕风的脖子大声哭着。

    “怎么了?”

    下了台阶,一边将珠儿从慕风怀里接过来,慕嫣然一边轻声问道。

    唇边是一抹淡淡的笑意,慕风开口答道:“我买了一只小马驹,只当是送给珠儿的新年礼物,小家伙不听话,以为小马驹力气不大摔不到她,结果还没坐稳就去摸小马驹的头,被摔了。”

    听着她方才的哭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此刻,慕嫣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一旁的珠儿,被母亲抱着,已经渐渐的止住了哭泣,听慕风如此说,顿时有些羞赧的将头缩在了慕嫣然怀里。

第五百八十五章 玩伴

    留慕风用了午膳,看着珠儿跃跃欲试的还想跟着慕风去外院,估计心里还惦记着那匹小马驹,未等她开口祈求,慕嫣然就开口说道:“去玩可以,但是要听风叔叔的话,好不好?”

    欢喜的点了点头,珠儿回过头看了一眼慕风,又转回头费解的问着慕嫣然:“娘,风叔叔说,我该唤他舅舅的。”

    慕嫣然将慕风当做弟弟一般看待,贺启暄也颇是看重慕风,这称呼,倒还真无人去计较,此刻见珠儿如是说,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见慕风有些心虚的低垂下了头。

    “他是娘的弟弟,珠儿自然要唤他舅舅,今儿开始,珠儿就要改口了,记得莫叫错了,好不好?”

    慕嫣然拍了拍珠儿的头,柔声哄道。

    乖巧的点了点头,珠儿从椅中跳下来,走到慕风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道:“舅舅,我们去看小马驹,好不好?”

    心里充斥着莫名的欢喜,慕风的眼睛,泛起了一层亮晶晶的兴奋,点了点头,也不顾还在屋内,慕风将珠儿抱起来转了一圈,放在肩膀上扛着朝外去了。

    出门的时候,珠儿低垂下头,紧紧的搂着慕风的脖子,尽管如此,后背还是在门匾上磕了一下,院落里,传进了两人的欢笑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似是想到了什么,慕嫣然扬声唤进了白薇问道:“之前和你说过,挑两个利索些的小丫鬟在珠儿身边伺候,可有合适的人选?”

    抿嘴笑着,白薇回道:“早就挑好了,只等着主子看过了之后定夺呢。”

    “歇了午觉,就带她们进来吧,关键还是要珠儿喜欢,毕竟日后都是跟在她身边。”

    起身说完,慕嫣然转身进了内屋。脱了外衣,躺在暖炕上歇息起来。

    未时初刻,慕嫣然还没睡醒,就听到耳边传来了珠儿兴奋的喊叫声。“娘,娘,雪影会听我的话呢,娘你醒醒啊……”

    梦里,一家人正坐在马车里唱着歌儿,依稀,还是朝回都城的方向而去。贺启暄骑着马在前头,不时的,还回过头来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和孩子,而身边,珠儿已经长的半人高了,蕾儿和瑜哥儿,也安静的坐在身边。

    正睡得香甜,被珠儿强行摇醒。慕嫣然揉了揉眼睛,口中,还抑制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哈欠。

    “雪影?谁是雪影?”

    慕嫣然将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珠儿抱起来坐在暖炕上问道。

    “风舅舅送我的小马驹儿啊。风舅舅说我可以给它起名字。所以,我就起了雪影,娘,好不好听?”

    沾沾自喜的表着功,珠儿一脸喜不自禁的笑容。

    接过紫月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又将珠儿已经勒出了缰绳痕迹的小手擦干净,慕嫣然点头应道:“嗯,真好听。”

    “娘,我可以每日都去瞧瞧雪影吗?”

    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慕嫣然的神色,珠儿忙不迭的保证道:“娘。我保证,爹爹和舅舅在的时候,我才去骑雪影,否则,我只在一旁跟它说说话就好,好不好?”

    珠儿的小心。让慕嫣然有些心酸。

    鼓励的拍了拍她的小脸,慕嫣然慷慨的许诺道:“马厩里,有王府的马夫,只要他们好生伺候着,你想骑马,也都是可以的,不过,娘要找两个小丫鬟在一旁陪着你,好不好?”

    能有这样的结果,珠儿自然欢喜异常,兴奋的点头应下,一边,还巴巴儿的望着紫月喊道:“紫月姑姑,你可以帮珠儿打一根络子吗?珠儿想穿个铃铛挂在雪影脖子上。”

    走到暖炕边给慕嫣然穿了鞋子,紫月站起身笑着应道:“奴婢遵命,明儿郡主去瞧雪影时,奴婢定然把穿好了铃铛的络子准备好。”

    起身走到正屋,母女二人吃了几口点心,外间,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帘子掀起,白薇进来回禀道:“主子,奴婢把人都带来了,请您过目。”

    点了点头,慕嫣然取出帕子给珠儿拭去嘴角边的点心渣子,看着她柔声说道:“咱们去给珠儿挑几个得用的小丫鬟,好不好?”

    方才慕嫣然已经提过,珠儿也不再考虑,当即,便点了点头,兴高采烈的跟着慕嫣然朝外去了。

    早有人在门外的廊檐下摆好了两张扶手椅,还铺了雪白的狐裘,慕嫣然牵着珠儿坐下,看着院中的十二个小丫鬟,粗略的审度起来。

    十二个丫鬟四人一排,整齐的站在院落中央,当前的一排,也就十岁左右,虽身量不高,可一个个脸蛋红扑扑的,看着都气色极好。

    而最后一排的三个丫鬟,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已经有了大人的身形,其中一个,慕嫣然还有些印象,是那日在议事厅彻查王府内编排欢儿和乐儿是非时大声回话的那个叫做青萝的丫鬟。

    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见她浅笑着低下了头,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样,慕嫣然的心里,先就满意了几分。

    “娘,我屋里不是已经有了四个丫鬟吗?这次,要挑几个?”

    珠儿看了看院子里的那些丫鬟,转过头看着慕嫣然问道。

    慕嫣然怀了蕾儿和瑜哥儿后,过了年,诊出预产期是在三月间,慕嫣然便让紫月带人将后院的厢房都修葺了一遍,珠儿便从右梢间里挪了出去。

    后来,珠儿选中了雅然居,也就是当日文雅娴来王府小住时的那个院落,慕嫣然便依了她。一面,却又让苏管事找了一个小工匠班子,将雅然居扩大了一倍,如今的雅然居,从里到外,美轮美奂,屋子里的摆设,也丝毫不比一心堂内屋差。

    珠儿迁到雅然居以后,慕嫣然便拨过去了十二个丫鬟和一个乳母伺候她,除了四个在屋里伺候的,其它,都做些简单的洒扫或是粗活。

    此刻,见院子里又要添人,珠儿有些不解。

    “你院子里的那几个,都比你大许多,平日里,连陪着你到处玩的人都没有,这几个,珠儿尽可以挑自己喜欢的,你去前院骑马,抑或是去后院看团团,或是照料你的茉莉花时,都可以找她们陪你一起,这样不好吗?”

    慕嫣然笑着问道。

    眼珠睁得浑圆,似是未想到慕嫣然会这般考虑,珠儿欢喜的从扶手椅中跳下,扑在慕嫣然怀里说道:“娘,您真好……”

    抱着珠儿软软的小身子,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再看着洋溢在她脸上的活泼笑容,慕嫣然的心里,也跟着开怀了起来。

    怀珠儿时,正是宛贵妃不好的日子,生下她后,又忙着追查谋害宛贵妃的幕后凶手,似是不经意间,那个襁褓里的小婴孩就长大了,会说会笑,会走会跳,而自己,似乎错过了许多。

    直到生下蕾儿和瑜哥儿,看着一对小家伙一天天长大,喜怒哀乐各有不同,慕嫣然才恍然觉得,自己亏欠了珠儿颇多,是故,慕嫣然的心,就一下子柔软了起来,再也不似从前一般,每日督促着珠儿诵诗临帖了。

    按着贺启暄的话,他的女儿,不需要那么辛苦的长大,只要有一个开心的童年,便是再好不过的,如今,慕嫣然便一切都以珠儿的开心为主,从前思虑过的那些,什么诗词歌赋,什么琴棋书画,全被抛在了脑后。

    宠溺的捏着珠儿的脸蛋,慕嫣然指着院落里站在笔直的那些丫鬟冲她努了努嘴。

    回过头冲她们看了一眼,珠儿从慕嫣然怀里挣脱开,径自奔下了台阶,走到她们面前,小大人一般的问起了话。

    问的,无非都是小孩儿家的玩意。

    这些丫鬟,除了年龄大一点的那几个是从府外买回来的,几个小一些的,都是家生子,父母尽数都在王府做事。

    王府内,除了贺启暄和慕嫣然,就是珠儿的身份最尊贵了,是故,院中的女孩儿们,一早得了父母的叮嘱,都诚惶诚恐的回着话,不是异常热络,就是异常紧张,一番问话下来,珠儿的脸上,却没有先前的兴奋了。

    很勉强的选中了两个七八岁的小丫鬟,珠儿一边回头看着那个青萝,一边,却还犹豫的看向慕嫣然,一脸的求助。

    “怎么了?”

    将珠儿揽在怀里,慕嫣然轻声问道。

    “那个姐姐很凶,上次我去后院看团团,我看见她教训别的小丫鬟,那些小丫鬟都很怕她,不敢大声说话。可是,团团不怕她,还很喜欢她,娘,我可以让她陪着我吗?”

    珠儿小声问道。

    抬眼看了青萝一眼,慕嫣然顿时明白了珠儿的担忧。

    看到青萝教训别的小丫鬟,珠儿定然觉得她是个很坏的人,可看到小动物们都不排斥她,珠儿又想让她跟自己一起照料自己的小宠物们,是故,小家伙顿时犹豫了。

    “你叫青萝,可对?”

    将珠儿抱起来放在怀里,慕嫣然抬眼看着青萝问道。

    点头应下,青萝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台阶下直视着慕嫣然说道:“奴婢青萝,愿意在郡主身边伺候。”

    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慕嫣然看着青萝沉声问道:“若是有人对郡主不利,你可会护在她身前?”

    神情一怔,青萝摇了摇头。

第五百八十六章 阴暗

    面上的诧异显而易见,珠儿不禁回头去看慕嫣然,却见她脸上并无怒色,反而极有耐心的问道:“为何?”

    青萝抿着嘴,一脸的郑重,过了一会儿,方抬眼直视着慕嫣然说道:“郡主是宣王殿下和王妃放在手心里呵护着的宝,无论何时何地,绝不会让她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但是,若真到了那一刻,便是青萝护在郡主身前,也无济于事,所以,青萝会想办法把郡主引离那个危险的地方藏匿起来,然后回来给殿下和王妃报信,让殿下和王妃去救郡主。”

    若真到了那一刻,青萝的呼救,怕是也无济于事吧?

    慕嫣然的本意,是想试探青萝是否会把珠儿的安危放在首位,她的回答虽然有诸多不妥善的地方,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思虑,已实属难得。而且,正如她所言,自己怎会让珠儿置身于那样危险的所在?

    自嘲的想着,慕嫣然赞赏的点了点头,看着她问道:“你可是王府的家生子?”

    摇了摇头,青萝低声答道:“奴婢是被人贩子卖进王府的,进王府有小半年了,一直都在后院负责洒扫的。”

    心中有些唏嘘,慕嫣然的话语,也不禁放柔了几分,“自此以后,你就跟在珠儿身边伺候吧,以后,你的眼里,心里,都要以珠儿为先,知道了吗?”

    显是对自己能被选中感到万分高兴,青萝欢快的答道:“奴婢的干娘说了,只要奴婢尽心做事。就一定能受到重用,王妃您放心,奴婢一定伺候好郡主,绝不辜负王妃的期望。”

    “你干娘是?”

    慕嫣然有些好笑的问道。

    “回王妃的话。奴婢的干娘,是厨房的吴大娘。奴婢进府后,吴大娘体恤奴婢孤苦无依。所以认了奴婢当干女儿。”

    青萝开心的答道。

    吴大娘,如今已是王府得力的老人了,虽厨房里的事,早已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了,可吴大娘仍旧亲力亲为,唯恐有一处做的不好,是故。慕嫣然在吃食上从未担心过,全部放心的交由吴大娘去安排布置。

    如今,青萝跟在吴大娘身旁,慕嫣然的心里,顿时浮起了一丝“原来如此”的感觉。

    另外两个被珠儿选中的小丫鬟。都是七八岁的模样,此刻被留下,脸上都有些异常欢喜的模样,看向青萝时,却有多了几分畏缩,想必,之前也被青萝教训过。

    看见那两个小丫鬟躲闪着不与青萝站在一处的模样,慕嫣然回头问她:“听说你在后院经常教训小丫鬟的,所为何事啊?”

    看了珠儿一眼。又回头瞅了瞅那两个小丫鬟,青萝理直气壮的答道:“夫子说过,不可欺软怕硬,不可恃强凌弱。她们仗着是府里的家生子,经常欺负那些从外面买回来的小丫鬟,奴婢看不惯。所以教训了她们几次。”

    似是并未对青萝的无礼感到生气,慕嫣然笑道:“你还识字?”

    闻言,青萝的面上,显出了一丝难过:“奴婢的爹,是私塾里的先生,后来,一家人走散了,奴婢便被卖到了云都。小时候,奴婢曾在一位夫子家里伺候小姐,后来,小姐病故了,奴婢才被卖进王府。”

    青萝辗转的身世,让慕嫣然对她多了几分怜惜,而怀里的珠儿,也紧紧的拽着慕嫣然的袖角,满眼同情的看着青萝,再也没有了方才的那丝抵触。

    “日后,郡主习字时,你在一旁伺候着,郡主在外面玩耍时,你也在身边跟着,总之,以后,你就是雅然居的大丫鬟,郡主身边的一应事宜,都交由你负责。可做的好吗?”

    慕嫣然抬眼看着青萝问道。

    似是有些出乎意料,青萝楞了一下,旋即,面带喜色的点头应道:“奴婢会尽力,有不懂的,会来一心堂请教几位姐姐。”

    点头应着,慕嫣然又回头问了那两个小丫鬟的名字,略一思忖,给她们各自取了新名字,一个叫卉香,一个叫卉绵。

    让白薇带着她们去雅然居安顿,慕嫣然起身牵着珠儿进了屋。

    初四开始,云都城各府的夫人尽数带着家中的小姐前来给慕嫣然拜年,便连闵夫人,也抱着才两个月的平哥儿来了,一心堂内,因为比平日多了几个小孩儿,而多了几分欢笑。

    贺启暄不在府里,前来拜见的官员,送来了贺礼,便尽数回去了,宣王府里,相比往年,倒是清静了些许。

    初六那日,华阳长公主府邸来了人,却是从前来过的二管家。

    早在年前,慕嫣然就打点出了一份厚厚的年礼送去了华阳长公主那儿,如今,却是长公主的回礼了。

    因着从前春晓和秋月的事,长公主和慕嫣然之间,有些说不清的别扭,及至秋月被送到廖昌候府做姬妾,据说,因为秋月是长公主的人,还颇得廖昌候的喜爱,便是廖昌候夫人小宋氏待客时,也经常将秋月带在身边,而廖昌候府的下人,见了秋月,也都会客气的称一句“秋姨娘”。

    得知此事的时候,慕嫣然便知道,长公主心里,怕是因此呕着一口气。

    听说长公主府里的二管家送来了年礼,慕嫣然便知,其中定有深意,交代了紫月几句,慕嫣然让小平子请进了二管家。

    “小的见过宣王妃,王妃大安。”

    二管家甫一进门,就恭敬的行了大礼拜道。

    叫了起,慕嫣然轻声问道:“不知长公主姑母身子可好?”

    将礼品单子递到了紫月手里,二管家仔细的回道:“公主身子硬朗着呢,还说过了年便去宾州二爷那儿住一阵子呢,劳王妃惦记着了。”

    大长公主的两个义子,二儿子王仲卿,在宾州焕王麾下担任参将,此刻听二管家提起,慕嫣然心头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关切道:“宾州的气候不比郓州,姑母若是过了年便去,怕是受不住那儿的干燥呢,不若请姑母在郓州好生歇息些日子,到了四五月间再去,兴许会好些。”

    似是没想到慕嫣然会这般清楚宾州的气候,二管家稍一怔忡,点头应道:“王妃的好意,小的自当转告于公主知晓,劳烦王妃惦记着了。”

    一来一去,却也没说出什么有分量的话,慕嫣然顿时知晓,二管家此来,怕不是专门前来给宣王府送年礼的。

    送走了二管家,慕嫣然低声嘱咐了小平子几句,让他出去了,晚间小平子回来禀告,说二管家出了宣王府,还去了好几个官员的府上,其中,在廖昌候府逗留的时间最久。

    大长公主此举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慕嫣然都懒得去理会,外间的事,自有贺启暄去处理,她只要打点好王府内宅的事便是了。

    可惜,事情并没有慕嫣然想象的那么简单。

    二管家在云都城内走动了一圈,再回到华阳长公主府邸,已是正月初十。

    到潇溯堂见过了大长公主,二管家将此去云都城见过的几个官员的回话,原封不动的回禀给了大长公主。

    听了二管家的回话,大长公主思忖了许久,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一边,却回头吩咐着周嬷嬷:“去吧,请他们过来吧。”

    少顷的功夫,屋帘掀起,进来了两个人,却是本不该在此处出现的两个人。

    当前的,是宾州藩王焕王,紧随其后进来的,是乐夫人。

    将二管家带回来的消息尽数告诉了焕王,大长公主低声叹道:“如今的情形,怕是比咱们想的要复杂上许多。宣王被宣诏入京,此去所为何事,咱们谁都不知,虽大致有所猜测,可到底也做不得准。而云都城里的这些人,如今都是墙头草,没有十成的把握,想要他们尽心为你办事,是绝无可能的。”

    眉头轻蹙,焕王有些心不在焉,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案桌边沿,一边,却喃喃的说道:“父皇宣诏宣王,无非就是想让他握紧手里的兵力,除此之外,顶多就是让他做实至名归的龙虎大将军,把握大梁军力,还能有旁的什么不成?”

    忧心忡忡的看着焕王,大长公主有些无奈的说道:“大梁历代君王,都是年老薨逝后传位,偏偏当今皇上心血来潮,要提前退位,这样一来,咱们贸然动作,成功了,便最好不过,若是败了,可就是谋逆之罪啊。”

    “太子把持着都城的禁卫军和北面的军力,而其它地方的兵力,尽数在宣王和我手中,庐王兄手中有很小的一部分,如今,庐王兄已答应会鼎力相助,所以,若是能将宣王争取过来为我所用,那此番争夺,胜负已定,只可惜,宣王虽未明言,心里,怕是旗帜鲜明的拥护着太子的,如此一来,我们若是想要成事,便是难上加难啊。”

    焕王有些惆怅的说道。

    “宣王也是人,总有七情六欲,所以,只要抓住了他的弱点,不愁不成事。”

    一旁,乐夫人幽幽的说道。

    “弱点?”

    大长公主和焕王异口同声的问道。(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八十七章 仇恨

    乐夫人的话,让大长公主和焕王同时陷入了沉思,许久,三人相视一眼,心中,都大抵有数了,顿时,焕王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犹豫。

    “焕王哥哥觉得有何不妥?”

    乐夫人注意到焕王的神情变化,转过头轻声问道。

    回头看了了乐夫人一眼,焕王踌躇的说道:“从一个女人身上下手,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太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

    嗤之以鼻的轻哼了一声,大长公主有些不屑的说道:“虽古人常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可古人也说了,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手段。眼下,宣王是重中之重,若不用这样的法子,你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抿着薄唇思索了一会儿,焕王有些勉强的说道:“侄儿总觉得,如今的法子虽可行,却太冒险了。毕竟,父皇春秋鼎盛,若是和太子撕破了脸,手足相残,便是将来有一日事成,我也会无颜面对父皇。可若是父皇能安享帝位,等到他仙去的那一日,到时候,即便……”

    “焕王哥哥,你太天真了。如今,你还看不透吗?”

    轻抚着高耸的肚皮,乐夫人浅笑着说道。

    眼中存了一丝疑惑,片刻后,唇角处沁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焕王声音低沉的说道:“是啊,如今,怕是也就我还顾忌着父子之情,和兄弟手足之情了。”

    “大梁数代君主,何曾有一位君王像当今圣上一般,早早的立了储君的?大梁旧例,向来都是立贤不立嫡,皇上此举,可曾考虑过其他皇子的感受?他,可曾顾及过父子之情?”

    脸上尽是不屑,大长公主瞟了焕王一眼,继续说道:“太子资质如何,我也只是在他幼时见过他。如今,却是不便说什么。可是。这一年多,虽名义上他只是储君,可朝中政事,尽数都是他在处理,大梁却没有丝毫变化。也未见繁荣,由此可见,他只能守江山,却没有办法开拓疆土。让大梁百姓过的更好。能者居之,依我看,这样只能守成的储君。大梁不要也罢。”

    “姑母……”

    似是没想到大长公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焕王的面上,有些惊诧,可眼底,却有些掩饰不住的喜色。

    “姑母老了。也帮不了你什么,可是,一旦你下定决心,我那两个孩儿,却都是能有些用处的。焕王只管吩咐他们便是。另外,我出宫这么多年。手底下,终究还是有些自己的势力,同我交好的官员,也还是有一部分,真要到了那日,他们即便不会旗帜鲜明的拥护你,却也不会轻易的支持太子,这样一来,只要他们保持中立,你的势力,相比太子手中所掌握的,不一定会如咱们想象的那么悬殊。所以,宣王,倒真是个关键的角色呢,若是真能让他为你所用,胜算就大了许多啊。”

    大长公主轻声分析道。

    听了大长公主的话,焕王原本的一丝迟疑,顿时从脑中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必胜的信心,和看到胜利曙光的那一丝期盼。

    低垂着头思忖着事成的可能性,焕王有些犹疑的看着乐夫人说道:“宣王妃,当真是宣王的弱点?一介女子罢了,当日在都城中见她,也不过尔尔,除了相貌绝美,又有几分小聪明以外,并不见得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提及慕嫣然,乐夫人的眼中,顿时多了些复杂难言的感受。

    说恨她,可自到了郓州,知晓慕嫣然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可她从未出手做过什么侵犯自己的事,两人像是此前从不相识一般,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守在云都和华阳,才让自己安逸的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从而,有了腹中的这个孩子。

    可若是说不恨她,乐夫人却觉得自己只要一提起这个名字,心底就有一只利爪想要伸出来。

    若不是她,自己如今,兴许已成了襄王世子妃,和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整日厮守,兴许,已经有了活泼好动的孩儿,又岂会如现在一般,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敢提及?

    若不是她,自己怎会代替长公主贺婉茹远嫁西丽,到西丽后,自己过的,又是怎样生不如死的生活,及至最后孀居回到大梁?

    若不是她,现在的自己,即便已经隐姓埋名的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可膝下,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又岂会每每做恶梦梦到那个无辜的孩子后都会彻夜难眠?

    ……

    一桩桩,一件件,往日发生过的事一幕幕的在眼前回旋,乐夫人的手,不自禁的就攥了起来,直到下腹处传来了一阵阵的抽痛,她才从往事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一边,深呼着气喘匀了气息。

    抬起头,就见焕王正面带疑色的看着自己,乐夫人扯起嘴角淡笑了一下道:“焕王哥哥有所不知……”

    好整以暇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乐夫人轻声说道:“皇上还未赐婚之前,宣王殿下和宣王妃在宫中,就已经相识,并暗自定情,所以,后来的事,也算是天随人愿罢了。这么多年,不说焕王哥哥,便是太子殿下和庐王殿下的府邸中,都添了不少侧妃姬妾,宣王府中,却没有新面孔出现过。焕王哥哥送去的两个美姬,以及长公主送去的两个美人儿,如今,也各有去处,可见,宣王殿下对宣王妃情深意重。试想,若是此时宣王妃遇难,宣王殿下,还能否安心的处理军务,帮衬太子呢?”

    焕王听的认真,乐夫人却倏地住了口,留下了许多让人深思的问题。

    “我听说,宣王妃是宰相慕大人的掌珠,也是宰相府里唯一的嫡出小姐呢……”

    大长公主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不止如此呢,太子妃秦素儿,秦王后贺婉茹,可都是宣王妃的闺中密友,试想,若是宣王妃遇难,而宣王却找不出害了宣王妃的凶手,这些人,会把这笔账都算在谁身上?”

    乐夫人的脸上,盛开了一抹娇艳如花的笑容,可心底,却像是蜿蜒出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让人只听着,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慕昭扬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对父皇尽职尽忠,可即便是太子储君之位早已议定,慕昭扬仍旧洁身自好,没有与太子抑或是旁的皇子相交过深,要不是宣王是他的女婿,这条路子,倒是也可以走上一走。如今,若真是如你们所说,宣王妃遇害,慕府众人能将怨气撒在宣王身上,那这事,便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太子和秦王,如今,怕是没那么重要了。”

    焕王阴险的笑道。

    想及当年为了争得慕昭扬的认可,能让他将慕嫣然嫁给自己,自己还诚心登门,却不料,那只老狐狸,四两拨千斤的把事情掀了过去,如今,也算是能一血当年之辱了。

    如此想着,焕王愈发觉得此事多了几分可行性。

    “既如此,倒也值得为此费些心思来筹谋一番了。”

    焕王捧起凉透了的茶喝了一口,轻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做的干净利索些,兴许,会有意外之喜也不一定。”

    大长公主眼珠一转,揣测着说道。

    “哦?还望姑母指点一二……”

    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焕王却故作懵懂的看向大长公主,一旁的乐夫人,低垂着头,掩下了眼中的几分得意笑容。

    “宣王对宣王妃情深意重,到时候宣王妃遇害,若是宣王心智坚韧,执意要为王妃报仇,慕昭扬那老狐狸,不一定会将怨气撒在他身上。所以,倒不如斩草除根,将那几个孩子一并除去,到时候,妻死子亡,便是神仙,也不一定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在他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你们若能表现的兄友弟恭,再辅以劝说……”

    大长公主顿住了未说完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怨怼的笑容,而一旁的焕王,已心内明了了。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姑母一言,侄儿如醍醐灌顶。”

    拍马的说着,焕王在心底,开始盘算起来。

    “如今宣王不在云都城,焕王哥哥可要抓紧行事啊,宜早不宜迟,否则,若是让宣王察觉了什么,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乐夫人在一旁添了一句。

    连连点着头,焕王眼含感激的看了大长公主和乐夫人一眼,感慨的说道:“姑母和乐儿对我的帮助,我时刻铭记于心,他日大事得以实现,必定厚报。”

    相视一笑,大长公主和乐夫人的面上,俱是信心满满的舒心笑容。

    云都城宣王府内,张灯结彩的,比平日热闹了几分,珠儿到前院马厩给爱马雪影梳理好了鬃毛,牵着青萝的手兴高采烈的朝一心堂奔去。

    进了屋,便看见母亲正坐在暖炕上逗着一双弟妹玩,珠儿净了手,扑到母亲怀里问道:“娘,院子里怎么挂了那么多灯笼啊?”

    将女儿冰冷的小手暖在手里,慕嫣然抿嘴笑道:“你爹爹不在府里,娘不能带珠儿去外面看灯会,所以,就在王府多挂些灯笼,让珠儿看花灯啊,好不好?”

    欢喜的拍着手,珠儿在原地跳了起来。

    身上暖了,珠儿脱了鞋子,爬上暖炕逗着蕾儿和瑜哥儿玩了起来,慕嫣然便在一旁看着,不一会儿,紫月掀了帘子进来,走到慕嫣然身边低声回道:“主子,风公子来了,说有要事回报。”

第五百八十八章 部署

    “会不会是邻县前来参加灯会的人?”

    听慕风说最近云都城里多了好些生人,慕嫣然不疑有他,想到就快要到正月十五了,不禁轻声问道。

    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会儿,慕风不确定的答道:“我也不敢确定,但是,去年的时候,就没见有这么多人。更何况,华阳城的灯会,要比云都出彩的多,这些人的口音,听着都是四平和洛州的,若是真想看灯会,不说宾州本地各处都有,就是要来郓州看,也不应该舍近求远的来云都啊?”

    思忖着慕风的话,慕嫣然附和的点着头,心内,不由的想起了身在宾州的焕王。可片刻的功夫,慕嫣然就自嘲的摇了摇头:焕王如今,怕是正忙着聚集人马争夺帝位,又岂会如此有闲情逸致的派人来郓州看灯会?

    仍旧觉得有些费解,不待慕嫣然作答,慕风坚决的说道:“宣王殿下应该就快回来了,这些日子王府中人来人往的,我便住在府里,姐姐要是有什么事,就差人去前院唤我。另外,我从军营里调来了一批兵士,都安排在王府各处守卫了,姐姐记得嘱咐府内的丫鬟们,天黑以后,就不要四处走动了,免得受惊。”

    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慕嫣然还是懂的,慕风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和孩子们好,是故,慕嫣然也未推辞,点头应下,就让他自去歇着了。

    慕风走后,慕嫣然唤来了紫月,将慕风方才说过的话,都一一告诉了紫月,一边轻声叮嘱道:“就告诉她们,宵禁过后不许随意走动便是,也别和她们说那么多,免得平白生出许多麻烦来。”

    点头应下,紫月径自出去安排了。

    第二日,便是正月十二了。想着再过三天就是灯会,而贺启暄。却还一点儿音讯都没有,慕嫣然不禁有些意兴阑珊的。

    刚过了午时,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了欢儿和乐儿的笑声,紧接着,屋帘掀起。白薇请进了文雅竹,身后,跟着乳母,怀里抱着恪哥儿。

    恪哥儿只比瑜哥儿大十天。可两个小家伙在一处,恪哥儿瞧着却比瑜哥儿要大上许多,慕嫣然每每看到都会生出几分羡慕。可再想想瑜哥儿和蕾儿是双胞胎,能有现在的身量已实属难得,慕嫣然便不再多想了。

    将三个孩子放在暖炕上,让他们打着滚儿的玩着,慕嫣然和文雅竹坐在暖炕边上。亲热的说起了话,一旁,珠儿已献宝一般的带着欢儿和乐儿去前院马厩看她的雪影了。

    小丫头们兴奋的欢呼声渐渐远去,文雅竹抿嘴笑着,回过头来看着慕嫣然问道:“宣王表哥走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怎么还不回来?眼看就要错过热闹的灯会了呢……”

    耸了耸肩。慕嫣然有些无奈的说道:“定要错过了,你没见。我已经让下人在王府里布置起来了,看不了云都城的灯会,我们自己个儿总要找些乐子才成。”

    “如果正月十五宣王表哥还没回来,那我就带着孩子们来给您作伴,人多些,也热闹些。”

    文雅竹一边伸手扶着撅着屁股要站起身的瑜哥儿,一边柔声说道。

    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慕嫣然大大咧咧的说道:“难得浩武不用去军营里,你们就别在家里闷着了,到时候让他带着你们娘儿几个去街上逛逛,那多热闹啊?我这儿,你们什么时候来不成?”

    两人说笑着,就将十五那日的活动尽数都安排好了。

    同一时刻,东大街一家已经关了门的酒铺内,二楼的雅间里,却密密麻麻的围了许多人。

    坐在当中锦桌旁的五六个人,目光都聚集在平摊在桌上的一张图纸上,上面,赫然竟是宣王府的布局,每一处角落,都标识的清清楚楚。

    “大哥,昨夜,我已经去王府内探视了一番了,与前几日相比,已多了三重护卫,而且还是轮班值守的,白日里且就不说了,过了戌时,每个时辰要轮换一拨人,而且,第一拨人和前去交接的后一拨人要共同值守一炷香的时辰,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指着一心堂附近的几个角门说道。

    被唤作大哥的男子面色严峻,盯着那张图看了许久,有些为难的说道:“这次的差事,确实有些棘手。咱们风萧堂的规矩,一不为难女人,二不对孩子下手,如今,却是两条规矩都破了。”

    临窗的软榻边,此刻正坐着一个面向儒雅的男子,听闻大哥的话,那男子撇着嘴角冷笑了一下说道:“顾老大,你不是怕了吧?”

    顾老大抬眼斜了那男子一眼,一双鹰目,却是再度回到了桌面上的布局图上,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过了许久,他双眼微眯,放在桌上的手指,也轻轻的蜷了起来。

    日常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弟兄,自是对他的小动作熟悉无比,顿时,都聚拢到了他身侧,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大哥,可是发现什么藏身隐匿之处了?”

    手指着后院梅林后的亭子,顾老大轻轻的敲了两下道:“此处是王府最靠近外墙的地方,且是后院,如今驻守在王府内的人,都是以中间的这处为中心点,那个边角,却是无人注意的。到时候,老二你带着几个弟兄从外墙翻进来,藏身在这个亭子里。”

    眼中尽是疑惑,围在一旁的几个男子却没有出声,等着他们的大哥继续往下说。

    “这儿……”

    指着一心堂西边的角门,顾老大思忖了一下说道:“十四那日,我会先行潜入王府,到了夜间,我会去这处走动探视一番,时机得当,我会事先做些布置在那里,到了十五那天,咱们若是能顺利潜入这个院子,那再好不过,如果实在不行,那咱们只能涉险了。”

    “涉险?大哥,你的意思是?”

    其中一个男子不解的问道。

    “他们都是在此处交接轮换,十四那日,我会在此预先埋好炸药,若是没有顺利潜入院子的时机,那就等到整点时,在他们交接的时候引炸炸药,到时候,咱们趁乱潜入院子,院中尽是妇孺……”

    似是觉得自己的手段太过强硬,而那里全都是女人和孩子,顾老大有些说不下去了。

    抬眼看去,斜倚在窗口的那个男子唇边正噙着一抹浅笑,似是在嘲笑自己,顾老大猛的在桌面上锤了一圈,厉声说道:“到了那时,只求一个快字,他们的人都散落在院中各处,便是听见了动静,赶过来也需要一点时间,弟兄几个到时候便尽数冲进去,那院中不是丫鬟就是仆妇,手无缚鸡之力,到时候,尽快把那几个人料理了就是。这票生意,真他/妈/的晦气,干完了这一票,兄弟们也好生歇息一段日子,过几个月再说。”

    点头应下,围在桌前的几个男子彼此看了几眼,打开门朝外去了,不一会儿,屋内,就剩下了顾老大和临窗而站的那个男子。

    “孙先生,人常说,民不与官斗,如今,风萧堂既接了先生这桩生意,拿了孙先生这天价的佣金,自然会好生办妥这件事,孙先生可还要在此处继续盯着顾某?”

    顾老大话语中颇有些怨气的看着那男子问道。

    “非也非也……”

    如今还是深冬,被唤作孙先生的男子手中,却还执着一把墨色的扇子,轻柔的摩挲着扇柄,孙先生浅笑着说道:“每一行,都有自己的道义,这在下自然知晓。可风萧堂却是南方第一大帮派,你们都做不了的事,怕是旁人更加不敢接手了。顾老大带着兄弟们到处闯荡,若是有一宗买卖,能让兄弟们都过上好日子,不再似从前一般在刀口上舔血,这样的买卖,可就无关道义了,顾老大觉得呢?”

    似是被孙先生说中了心内的想法,顾老大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头,一边,却又将目光定在了桌面上的那一张图纸上。

    许久,只闻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气声,顾老大站起身,将图纸叠好,塞进了胸前的衣襟内。

    见孙先生做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顾老大走到软榻前坐下,一旁,孙先生执起火炉上的茶壶,沏了一碗滚烫的茶递给顾老大,一边随口问道:“此次事成,顾老大可以带着弟兄们好生歇息一段日子了,可有去处?若是没有,在下愿做东道主,请诸位到洛州逍遥庄里休憩一段时日,如何?”

    一口热茶饮下,暖热的气息顺着喉咙漫到了体内的五脏六腑,只觉得每一处都舒服无比,顾老大惬意的叹了一句,方摇了摇头道:“谢过先生的美意,顾某打算带着兄弟们去华阳乐园快活几日,兴许过不了多久乐园就要易主了,到那时,郓州地面上,可就没有比乐园更好的去处了,怎么着,也不能让弟兄们白来一次郓州啊。”

    “既如此,那在下就不过多挽留了,提前预祝顾老大一切顺利。”

    以茶代酒,孙先生敬了顾老大一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低垂着头的一瞬间,孙先生的眼中,泛起了一抹得意的冷笑。(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八十九章 突变

    正月十五一大早,天还未亮,震天响的鞭炮声,就将慕嫣然吵醒了。

    回过头去看,珠儿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慕嫣然,又闭上眼睛偎了过来,慕嫣然打了个哈欠,将珠儿的身子搂在怀里,母女二人又睡了一会儿。

    等到起身梳洗完毕,慕嫣然正要去右梢间看蕾儿和瑜哥儿,珠儿欢呼着从门外奔了进来,“娘,院子里好漂亮啊,回廊下挂了好些灯笼……”

    前几日苏管家就吩咐了下人布置起来了,今儿已经十五了,想来,已经布置妥当了,慕嫣然淡淡的笑着,顺着白薇掀起的屋帘,牵着珠儿站到了门外。

    两边的九曲回廊里,每隔三五步就挂着一个宫灯,精致极了,依稀还能看到宫灯上的花卉虫鱼,想来,等到天黑了点燃里面的烛火,会更好看。

    牵着珠儿的小手,母女二人在廊檐下走了一圈,每看到一个新奇的,珠儿就会缠着慕嫣然给她讲跟那个图画有关系的故事,及至再回到正屋,蕾儿和瑜哥儿已经手舞足蹈的在暖炕上玩的高兴了。

    刚过了辰时二刻,门外,便传来了热络的说话声,想来是宾客们都到了。

    每年的正月十五,贺启暄都会在王府大宴宾客,将过年时节来王府拜见过的亲朋好友以及一部分平日里往来频繁的官员请来,今年,虽然贺启暄应诏前往都城,可那些宾客却礼数周全的送来了贺礼,给慕嫣然磕了头才回去,所以,慕嫣然愈发不能马虎,提早几日就让苏管家发了帖子出去,请他们带着妻儿家眷前来王府赴宴。

    文嗣逡和杜氏,也被慕嫣然请来招待来客,是故,宾客们络绎不绝的进府后,男宾们便尽数跟着文嗣逡去了前院议事厅喝茶闲聊。而女眷们,则跟着杜氏来了一心堂。

    王府内。欢声笑语不断。

    “风公子,外院那儿,就请您帮衬着些了……”

    小平子将闵夫人等人带到一心堂,回转身过来看着慕风说道。

    点了点头,慕风转身欲朝外走。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唤住了小平子叮嘱道:“天还未亮,就有好些送瓜果菜熟的伙计进了王府,虽各处的门禁那儿都盯的紧。可到底还是多小心些才好。今儿来来往往的人多,一心堂这儿,若是有什么异常。你就尽快来通告于我,切莫耽误了,知道吗?”

    恭敬的点头应下,小平子转身进了院子,慕风抬起头在四处张望了几番。才转身离去。

    正屋内,慕嫣然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露出了平哥儿的可爱笑脸,伸手捏住小家伙柔若无骨的小手摇晃了几下,见他挣扎了起来。慕嫣然抿嘴笑着,转身看着闵夫人说道:“快百天了吧?小家伙还怪有劲儿的……”

    提起儿子。闵夫人的脸上,就止不住的笑容,“可不是,能吃能睡,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说这孩子命格好,妾身倒是没瞧出来,只盼着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就是。”

    面前围坐着的一众夫人,纷纷开口应和着,说着不重样儿的吉祥话,闵夫人听了个满耳,唇边的笑容愈发深邃。

    午宴摆在大花厅,有文嗣逡在,一应男客都极是尽兴,与贺启暄在时并无二样,听着隔壁传来的欢笑声,慕嫣然回头看着坐在身边的杜氏感激的说道:“今日多亏了舅父和舅母,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释然的笑着,杜氏柔声说道:“王妃这话可就太客气了,您都称老爷和妾身一声舅父舅母,帮这些忙,还不是我们做长辈的应该的?”

    慕嫣然和杜氏的话说的亲热,一旁坐着文府三房的三位老太太,顿时心里都极不是滋味,可想到贺启暄此去都城,说不定又要受到重用,几人却也不敢再倚老卖老的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各自都低垂着头用着酒菜,可脸色却都不大好看。

    男人们凑在一处,几杯酒水下去,天南海北的顿时多了许多话题,一顿午宴,眼看便延伸到了晚宴时分。

    及至府中宾客散尽,天色,已经渐渐的昏暗起来。

    “主子,奴婢给您捏捏吧……”

    见慕嫣然径自捶着后腰,紫月走到软榻边柔声说着,说罢,她将软榻里侧的软枕拿过来一个放在了慕嫣然脖颈下。

    翻转过身平趴在软榻上,感受着紫月力度适中的揉捏着自己的腰背,慕嫣然惬意的叹道:“这年,总算是过完了,虽说是坐在那儿,可我就觉得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的疲惫不堪,哎,小的时候啊,就盼着过年,可如今却又怕过年,这人啊,就是这么矛盾……”

    轻声笑着,紫月打趣的说道:“主子,这年,才刚过了一半儿呢,等到了二月初二,殿下肯定已经回来了,到时候,怕是比今儿还热闹呢。”

    紫月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身子一僵,慕嫣然有些气馁的俯下了身子,口中,却唉声叹气的埋怨起来,惹得屋内的几个丫鬟扭头浅笑不已。

    主仆几人说着话,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奴才有话回禀。”

    小平子在门外低声说道。

    “进来吧……”

    扬声唤了一句,慕嫣然摆了摆手示意紫月停下手里的动作,径自坐起了身。

    低垂着头进了屋,小平子走至软榻前低声说道:“主子,风公子让奴才来告诉主子一声,后院有些不寻常,让主子和几位小主子们都在正屋候着,千万莫要出门,便是听见了什么动静,也莫要发出声响,一切有他。”

    小平子的话说的简单,慕嫣然却顿时听出了几分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

    有些不解的摇了摇头,小平子轻声答道:“奴才也不知晓,风公子面色严肃的带着一队人朝后院去了,各处的布防也比前几日严了许多,风公子差了奴才前来回禀主子,其它的,却是只字未提。”

    慕风如此做,定是发现了什么,小平子对此一无所知,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如是想着,慕嫣然摆了摆手让小平子退下,一边,急忙吩咐了紫月去雅然居接来了珠儿。

    白薇和佩云从厨房提来了食盒,布好了晚膳,慕嫣然心不在焉的陪着珠儿吃用了几口,便撤了膳桌。而蕾儿和瑜哥儿,白日里被夫人们逗着玩闹了许久,也都累了,方才吃饱喝足,都心满意足的呼呼大睡了。

    心里不踏实,慕嫣然让乳母将蕾儿和瑜哥儿抱到了自己的暖炕上,而珠儿,难得的能与母亲以及弟弟妹妹睡在一处,玩心顿起,睡在蕾儿和瑜哥儿中间,耳边,又是慕嫣然讲着故事的轻柔话语声,不一会儿,就呼吸绵长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听得后院角门处传来了一声闷响,似是有什么炸开了,慕嫣然原本已打起了瞌睡,听到这一记响声,顿时睡意全无。

    “怎么了?”

    见紫月几人也俱都耳朵俯在窗边听着,慕嫣然低声问道。

    从窗边走回慕嫣然身边,紫月有些慌张的低声答道:“主子,后院好像有些喧闹,不知道是不是进了贼人。不过,有风公子和军营里的士兵,许是不会有大碍,您放心吧。”

    到云都两年多了,慕嫣然头一次有心慌意乱的感觉,往日贺启暄在身边,便是发生天大的事,她也觉得有主心骨,如今,除了慕风在后院应付,身边再无可依靠的人,慕嫣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去,将桌椅都推到门前去挡起来,窗户也从内里封死了,还有,将屋内的灯火都熄了……”

    看着暖炕上并排而睡的三个孩子,慕嫣然疾声吩咐着屋内的丫鬟,一边,给孩子们盖好了被子。

    一瞬间,屋内,陷入了昏暗。

    黑暗中,听觉比往日细致了许多,依稀能听到后院有打杀的声音,那种刀剑碰撞的清脆响声,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响亮。

    背靠着内壁坐着,身下,是暖炕传递上来的滚烫热气,可慕嫣然却觉得手心里泛着一层层的冷汗,让她禁不住的打着冷战。

    没多久,又响起了一声炸裂的声音,惨叫声此起彼伏,而刀剑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娘……”

    黑暗中,想起了珠儿睡意迷糊的唤声。

    “珠儿……”

    摸索着将珠儿抱在了怀里,慕嫣然一边拿手捂着珠儿的耳朵,一边摇晃着她的身子,伸手在她背后轻柔的拍打着,不一会儿,珠儿又睡了过去。

    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似是有人猫着腰往门的方向寻来。

    还未走到门前,一声闷响,那人倒在了台阶下。

    似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慕嫣然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似是都倒立了起来,让她浑身泛着冷意,一双手,却摸索着,给蕾儿和瑜哥儿盖好了被子。

    “哐啷”一声,院落的门从外面被大力踢开,紧接着,一队人马奔驰而来,看着灯笼的光亮在窗户上闪耀,映红了屋内,慕嫣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两面包抄,务必留下活口,行动……”

    院落里,传出了贺启暄简明扼要的指挥,紧接着,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影从窗户上闪过,慕嫣然长呼了口气,扬声吩咐道:“殿下回来了,快,把屋里的灯火点明……”

第五百九十章 身份

    “都是我不好,让你和孩子受委屈了……”

    将慕嫣然揽在怀里,贺启暄满含歉意的说着,一边,仍旧心有余悸的看着暖炕上并排躺着的三个孩子。

    一脸的风霜,便连怀抱,也透着几分风尘仆仆的清冷,贺启暄一边轻抚着慕嫣然的后背,一边深呼着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在都城过完了初五,便再也无法安心的留在那儿了,贺启暄拜别了永成帝,又到慕府拜别了慕老太太,老丈人和丈母娘等人,才带着满载的几车礼物一路直奔云都而来。

    及至进了云都城的城门,天色已经大黑了,而夜空中的明亮烟火,愈发让贺启暄心急如焚,只离开了一个多月而已,心中的眷恋,却从未有过的深厚。

    及至进了王府门前的巷道,看到院门外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轻提脚步远远遁去,贺启暄的心头突地一惊,直到进了大门听到后院传来一声爆炸声,贺启暄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都要从口中跃出一般,让他也禁不住的慌乱起来。

    边关两年,便是敌人从面前经过,贺启暄也没有像那时那刻的紧张,可看到慕嫣然和孩子们安然无恙的那一刻,贺启暄的一颗心,却像是不会跳动了一般,就那么停顿了一下。

    呼吸着贺启暄身上的淡淡尘土味,慕嫣然觉得心安无比,听着他满含歉意的话语,慕嫣然摇了摇头道:“有你在,即便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怕……”

    “爹爹……”

    迷迷蒙蒙间,看到贺启暄在眼前,珠儿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撅着嘴糯糯的唤着。顿时,慕嫣然有些羞涩的从贺启暄怀里挣扎开来,径自整理着微乱的鬓角。

    “爹爹的宝贝珠儿。有没有想爹爹啊?”

    将半坐起身子的珠儿抱起来放在怀里,贺启暄拿青硬的胡茬扎着珠儿的脸问道。

    从前贺启暄也经常这样逗弄珠儿,此刻小家伙还没睡醒,可脸上传来的轻微刺痛感,却让她瞬时就清醒了过来。

    “爹爹,真的是你?珠儿好想你啊,爹爹……”

    兴奋的攀着贺启暄的脖颈站起身。珠儿在暖炕上兴奋的跳着喊了起来。

    “嘘……别吵醒了弟弟妹妹睡觉,咱们的珠儿是最好的大姐姐,对不对?”

    柔声哄着珠儿,贺启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

    乖巧的点了点头,珠儿仍旧紧紧的环着贺启暄的脖颈。一旁的慕嫣然看到,心里顿时漫出了一层温馨的暖意,方才看到有陌生的人影从窗前闪过时心里的那丝忐忑和惊恐,顿时如冰雪消融一般化去了。

    “殿下,风公子前来回话。”

    一家人和睦的说着话儿,屏风外,传来了紫月轻柔的话语声。

    回过头看了慕嫣然一眼,冲她点了点头,贺启暄掰开珠儿圈着他脖子的手。宠溺的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方才站起身大踏着步子朝外屋走去。

    “此次多亏了你,多谢你了,慕风。”

    身影闪过屏风,便看见慕风站相笔直的立在屋中,贺启暄走过去。在他肩膀上大力的拍了几下,亲昵的说道。

    面色微赧,慕风低声答道:“姐夫客气了,这是慕风该做的,当不得姐夫一句谢。”

    面色稍顿,似是为慕风的称呼有些惊讶,贺启暄的面色一瞬间便恢复正常了,脸上的笑意也愈发随和,“倒是我生分了,这家里,你也是一份子,这么做实属应当。不过,仍旧要谢你,谢谢你的谨慎小心,否则,还不知道会酿出多大的祸事。”

    早在进屋时便得知慕风预先做出了布置,否则,仅靠王府的护院和家丁,怕是抵挡不了这么长时间,一想到此,贺启暄就有些后怕。

    微弯唇角绽开一个会心的笑容,慕风随着贺启暄的步伐,朝前一步坐在了他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后院是什么情形?”

    贺启暄沉声问道。

    提及后院发生的事,慕风的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后院的侍卫,每一个时辰轮换一拨,平日里天色一黑,府里就安静起来了,可今日戌时换岗时,西北角的侍卫却觉得有些不寻常,所以,我便临时做了些变动。”

    双眼微眯,似是想到了当时的情况,慕风的话语中,透出了几分沉重。

    “姐夫不在王府,姐姐一人带着三个孩子,王府里尽都是些妇孺,我放不下心,所以从军营里抽调那一队士兵时,还请来了几个平日游走于街市间的游侠朋友。那日,便是其中一位游侠朋友,说听到了周围有不同寻常的异动,此番,倒是要多多感谢他才是。”

    继续往下说着,慕风的眉宇间稍有松动,似是觉得有些庆幸。

    “可有抓到活口?”

    知晓后院有异动,一进一心堂的院门,贺启暄便吩咐了随行回来的士兵并分两路的朝后院包抄过去,贺启暄急于知道来王府大胆行事的那些人的身份,面色间有些急切的问出了口。

    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慕风黯然的说道:“潜入王府的贼寇有两拨,第一拨是在明处的,一心想着往前院一心堂里闯,我瞧着,目标似是在姐姐或是几个孩子身上。后来和我们的士兵发生了冲突,逮到了其中的三个人,谁曾想,一直藏在暗处的第二拨人却又现了出来,将我们捉到的那三人射杀了。那几个游侠兄弟已经追上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眉头紧蹙,贺启暄的面色不由的肃穆了起来,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安。

    若是慕风没有事先防患于未然的布置王府的防卫,若是自己在都城抑或是回来的路上再耽搁片刻的功夫,后果不堪设想。

    大口的轻喘着气,贺启暄的眼眸微沉,抬起头看着慕风低声嘱咐道:“第一拨人的出现,说明有人对宣王府心存不轨,而第二拨人的出现,却愈发说明这幕后的指使者有不可告人之心。后院被射杀的那些人,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若是有,那最好不过,若是没有……”

    声音愈发低沉,贺启暄陷入了思忖,而坐在一旁的慕风,也回忆起方才经历过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回想起来,试着寻找到其中任何一处奇怪之处。

    “这事儿,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整理好妆容,慕嫣然从内屋走出来,看着贺启暄和慕风柔声说道。

    想到时辰也不早了,确实该歇着了,慕风看了贺启暄一眼,站起身欲朝外走,经过慕嫣然身边时,下意识的侧头去看,便见慕嫣然正噙着一抹感激的笑容看着自己。

    “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般待,今日的事,若是道谢,倒显得生分了。不过,三个孩子有你这样的舅舅,却是他们的福气,以后,有你这样的守护神,我也放心了,在此便提前说一句谢,你也莫推辞,可好?”

    慕嫣然轻声说道。

    虽说不道谢,仍旧借着孩子说了,慕风看着慕嫣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点头应下,大踏着步子出了屋门。

    梳洗完歇下,已经时近丑时,贺启暄仍旧不放心的去了后院一趟,让侍卫们不松懈的在各处巡逻着,安排好了一切,才回到正屋歇下。

    第二日早起,刚用了早膳,贺启暄百般爱怜的抱着一双小儿女玩笑着,门外,小平子进来,凑在贺启暄身边低语了几句,贺启暄点头应下,挥了挥手,让小平子退下了,又陪在一旁玩了会儿,才跟慕嫣然打了招呼,朝外院去了。

    再回来,贺启暄的面色,愈发冷峻。

    “怎么了?”

    哄睡了孩子,慕嫣然回到内屋,坐在贺启暄身边问道。

    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贺启暄的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话语中,也带着一丝低沉的凝重,“后院来刺杀的那几个人,来自风萧堂,如今,一行十二人全部毙命。而之后来杀人灭口的那几个人,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查不到,如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全无线索。”

    “风萧堂?”

    慕嫣然疑惑的问道。

    “郓州地界内的一个漕帮分舵,平日里,也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知晓他们暗里身份的人,都是闻风色变,因为,接这些买卖的人,都是些亡命之徒。不过,如今看来,真正厉害的却是这第二拨人,以他们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来行事,却如此轻易的就将官司转嫁到了旁人身上,而他们,全无影踪,也尽善尽美的掩盖住了幕后人的身份。”

    贺启暄解释着说道。

    “全无影踪?来处无从查起,去处难道也一点线索都没有?越是这般完善,我倒越发觉得这其中有迹可循,静待几日,我想,定然会有马脚露出来的。”

    已经听慕风提起过他那几个游侠朋友,此刻贺启暄说逃逸了的那几个凶手全无影踪,慕嫣然却觉得,待以时日,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唇边溢出了一抹冷笑,贺启暄眼眸微沉的说道:“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九十一章 真情

    正月十八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几辆马车从王府侧门驶出,径自驶出了城门。

    此时,正是晨光微曦时,空气中,还透着几分微凉的寒意,而车厢里,珠儿却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活泼,“娘,爹爹回来真好,要不然,咱们就只能闷在府里了。”

    十五那夜发生的事,早在天亮前,凌乱的后院就被处理干净了。那些斑斑点点的血迹,虽被冲刷干净,可空气中,却还飘荡着隐隐的血腥气。

    孩子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有后院里躲起来的一众王府下人依稀清楚,府中进了贼人,确切的消息,却是一概不知的。

    不想让慕嫣然和孩子们再逗留在王府,贺启暄第二日便让小贵子前去古寒寺打了声招呼,让古寒寺的老方丈将斋舍后院的一个小院子整理出来,他带着慕嫣然和孩子们前去休憩数日,也借此避开了年节时未在王府见到贺启暄的众多官员的再次叨扰。

    贺启暄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马车旁,听着车厢里传出来的慕嫣然和孩子们的欢笑声,贺启暄一直蹙着的眉头,渐渐的舒展了开来。

    马车一路驶到山脚下才停住,此时,旭日刚从远处的天边升起,从马车中下来的一行人,身子便都被罩进了暖暖的橘色中,虽口中还哈着白色的雾气,可心里却都觉得暖洋洋的。

    已有古寒寺的僧侣们在山下迎着,见贺启暄和慕嫣然等人已到,纷纷行了礼后,引领着众人上了山。

    古寒寺占地不大,可斋舍后的院子,平日里也无人来住,倒也显得空旷。

    佛门乃清静之地,何况贺启暄又有言在先,是故。此番来古寒寺,想来是不会有人贸然寻来的,一家人倒是能落个清静,好好休息些日子。

    安顿好带来的一众人。小院子里顿时热络了几分,与一墙之隔的古寒寺,一动一静,愈发显得古寒寺幽静无比。

    这个小院子,恰好是当日夏侯龄为了避过宾州焕王府的来人时所住过的,可惜,夏侯老先生年前便已回故居去了。否则,定然不愿错过再来此小住几日的机会。

    打开院门,院子便与古寒寺相通,关上院门,打开后门,院子便成了面向山谷的一个僻静院落,除了门前有几分空地,周围入目处。尽是枯枝冷崖。而前来寻访的人,除非得到贺启暄的许可,经由古寒寺的僧人引领而来。否则,是决计不会知道这里会有这样一个绝妙之处。

    哄睡了蕾儿和瑜哥儿,慕嫣然带着珠儿和丫鬟们到门前转了一圈,及至回到屋里,面上的喜色更是显而易见,“如此这般,便是告知旁人我们在古寒寺,怕是也无人寻的进来的,刚好能好好清静些日子。”

    贺启暄不在府里的这一个多月,慕嫣然每日里又要照看孩子。又要应付外头的来客,也着实累了,如今能有这样一个妙处,怕是再无人能比她更高兴了。

    “既如此,那咱们便住上半个月,等到二月初二的龙抬头过完了。咱们再回去。”

    笑呵呵的应着,贺启暄接过白薇递来的帕子净了手说道。

    午膳,是古寒寺备好的素斋,味道清爽素雅,贺启暄和慕嫣然吃用的津津有味,便连珠儿,也频频咂嘴直叫好吃,嚷嚷着要让慕嫣然请古寒寺的厨子回王府,知晓那厨子也是和尚,禁荤腥,珠儿才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作罢。

    此番来古寒寺,慕嫣然将紫月留在王府看家,顺带处理一些府中的琐碎事宜。

    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紫月不高兴的埋怨了好一阵子,可背过身去,脸颊却不自禁的红了,因为,慕风也未同去,虽说如今他住在外院,可到底偌大的王府,撇开一众下人不提,能搭得上话的,也就他们二人了。

    用了消食茶,外间的日头正好,贺启暄和慕嫣然抱着一对孩子,一边牵着珠儿,一家五口朝门外走去,而跟来的一众下人,则尽数留在了院子里。

    耳边,是细微的清风,眼前,是漫山遍野的枯黄野草和树枝,偶尔远处奔过一只野兔,也能在草丛中发出一串簌簌声,引得林子里的鸟儿惊飞四起,愈发衬得山谷幽静。

    珠儿一手牵着贺启暄的手,一手拽着慕嫣然的衣襟,欢快的说着话,不一会儿,就有些乏了。

    及至散了一圈,将三个孩子交给乳母带回去歇午觉,贺启暄和慕嫣然,如同农家的夫妇一般,坐在了白薇几人抬来的小凳子上,晒起了太阳。

    “那人,可有音讯?”

    想起那日贺启暄说想起了一个人,慕嫣然扭头看着他问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眯着双眼看向远处的山崖,一边轻声说道:“这件事,我已经交代了人去查了,你就别操心了。”

    说罢,贺启暄满面柔情的回头凝望着她说道:“那日,你定然吓坏了吧?我知道,若只你一人在,许是无事,可有孩子们在身边,你心里,怕是已经慌乱无比了。带你来这儿住一阵子,等工匠把后院都修葺的与原来一般无二了,咱们再回去,那晚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再不许去想,知道了吗?”

    那晚的事,虽是一场虚惊,最终什么事都没有,可慕嫣然这几日却常做噩梦,便是在午睡时的那一刻,也常觉得眼前有一双阴鸷的眼神盯着自己和孩子,而醒来时,总是四处找寻着孩子的身影,这也是贺启暄下定决心不理军营中的一切事务,要带着她来古寒寺小住一段日子的原因所在。

    面色微赧,慕嫣然低声说道:“从前,总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那日,却真是吓坏了,虽是坐在暖炕上,可我却一个劲儿的发抖,我……”

    慕嫣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贺启暄身后揽着靠在了他怀里。

    “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轻声许着诺,贺启暄目光深沉的看着远处暗黑色的崖壁。

    午后的太阳,最是和煦,慕嫣然身上暖暖的,再加上又靠在贺启暄怀里,只觉得心里安宁无比,久不说话,不一会儿,便觉得睡意阵阵袭来。

    “那日,父皇问我,若将大梁交给我,我可有把握治理好。”

    贺启暄的话语轻柔,如同闲叙家常一般,可慕嫣然却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待到这话从心中再回旋一遍,面上倏地一惊。

    “父皇这话何意?”

    慕嫣然坐正身子,转过头看着贺启暄问着,心里,也一下一下的轻跳着。

    戏谑的刮了一下慕嫣然的鼻子,贺启暄没好气的问道:“这么不信我?”

    永成帝的那句话,实在诱惑太大,若是换了焕王或是庐王,怕是早已经迫不及待的表忠心了,慕嫣然又岂能不紧张?可此刻见贺启暄如此打趣,慕嫣然顿时觉得有些脸热。

    “嫣儿,我心中,从未奢望过那么多。当日在宫里,我只盼着身边有母妃,有你,此生足矣。后来母妃早逝,我虽然也觉得心灰意冷,可到底有些事不在我所能掌控的范畴之内。到了藩地,有你,有孩子,虽身边仍有许多杂事缠身,可到底我是大梁的皇子,将来便是亲王,护卫大梁,便该是我份内之事,所以,如今的生活,我甘之如饴。”

    伸了个懒腰,将慕嫣然重新揽回怀里,贺启暄轻声说道。

    “那你,就这么回绝父皇了?”

    俏皮的眨了眨眼,慕嫣然仰头看着贺启暄问道。

    不置可否,贺启暄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那个位置,虽荣耀无比,可对我而言,却无疑是个枷锁,我宁愿自私些,做个闲散亲王。该我尽力的时候,我会不留余力,但是,能让我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我也绝不会舍己为人的去为旁人鞠躬尽瘁。所以,守着宣王府那一方小院子,我心足矣。”

    静静的听着贺启暄说话,慕嫣然的心里,却突然回想起了从前旁人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语。

    贺婉茹说:“六皇兄最是不守规矩,可夫子们却爱极了他,御书房里的那些书,六皇兄没有不涉猎的,每每辩论,六皇兄总是一语中的。”

    贺启钧说:“六殿下,至情至性,文韬武略无一不能,启钧望尘莫及。”

    而自己的三个兄长,文如慕容峻,武如慕容言,商如慕容睿,对贺启暄也都极是欣赏,便连甚少夸赞人的慕昭扬,人前人后,对这个女婿,也是赞赏有加。

    而这样优秀的贺启暄,如今说只愿意守着她和孩子平淡温馨的过完这一生,这,让慕嫣然怎能不感动?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感叹了一句,慕嫣然趴在贺启暄的膝盖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而唇角弯开的弧度,却显示着她内心极大的愉悦。

    周围一片安静,膝头,是容颜姣美的妻子,身后的院落里,有自己活泼可爱的孩子,这样的生活,才是夫复何求吧?

    如是想着,贺启暄再看向那暗沉无光的山崖,便没有了方才的那丝阴郁感。

    及至慕嫣然睡醒,已是小半个时辰以后,看着贺启暄表情痛楚的拖着酸麻的双腿朝院子里挪,慕嫣然又是开心又是羞赧,虽身上拂过阵阵清风,带出了微凉之意,可心里,却像是被暖阳包裹着一般,说不出的和煦沁人。

    进了屋子,蕾儿和瑜哥儿正趴在暖炕上玩,珠儿正在一旁翻着画册给两个小家伙讲故事,贺启暄和慕嫣然走过去,加入了孩子们的活动,不一会儿,屋内便洋溢起了一家人温暖的欢笑声。(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九十二章 逍遥

    山中逍遥一日,胜过世间快活百年。

    在古寒寺中小住的日子,贺启暄和慕嫣然一家惬意无比。每日早起看朝阳,夜间赏星辰,阳光明媚时,一家人便外出散步,欢声笑语在山谷间来回盘旋,便连枝头叽叽喳喳的小鸟,也安静的驻足于枝头,看着眼前和睦幸福的一家人。

    待到天冷了,慕嫣然便和孩子们留在屋里取暖,而贺启暄,也会耍宝的带着小贵子和小平子去外头,几人提着篮子,不大的会儿功夫,竟能刨出一筐野薯来,放在炭盆里烤一会儿,满屋生香,便连还没开始吃东西的蕾儿和瑜哥儿,也不停的探头去看,小模样愈发惹人喜爱。

    这天,外头阴沉沉的,眼看又要下雪了,慕嫣然从院子里回来,缩了缩脖子,将手凑到珠儿脸颊边刮了一下,顿时,珠儿受惊的往暖炕上一趴,却扑到了正奋力的撕扯着布偶的蕾儿,小家伙瘪了瘪嘴作势欲哭,一抬眼,却看清是往日里陪着自己玩的姐姐,泪花儿还挂在眼中,可却止住了哭,脸上的表情十分可怜无辜,倒惹得珠儿自责起来,手忙脚乱的要抱起妹妹,没一会儿,姐妹二人便笑闹了起来。

    慕嫣然站在暖炕边看着,心里的舒服,似是屋子里晕开的淡香一般,层层叠叠的弥漫起来,看看珠儿,再回头看看蕾儿,心下无比满足。

    “珠儿,瑜哥儿呢?”

    见瑜哥儿不在暖炕上,慕嫣然看着珠儿问道。

    “爹爹说带他出去散步,说老是闷在屋里,瑜哥儿会变笨了。”

    重复着贺启暄的话,珠儿说的振振有词,显然觉得父亲的话非常有道理,而一旁的慕嫣然听到,却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

    担忧的朝外瞅了一眼,生怕瑜哥儿在外面着了凉,慕嫣然正要吩咐白薇去看看。屋帘响起,乳母抱着瑜哥儿进来了。

    将瑜哥儿递给伸出双手来接的慕嫣然。乳母轻声回禀道:“有几只小松鼠从枝头窜过,殿下带着贵公公和平公公去捉了,说捉回来给小郡主玩。”

    贺启暄本意是带着慕嫣然来散散心,好忘却正月十五那日发生在王府的事,可这几日。眼瞧着,他倒是玩性四起,每日里快活的不得了。

    慕嫣然正要戏谑的打趣一句,一旁。珠儿已欢呼的跳了起来,“娘,爹爹一定会捉到小松鼠的。对不对?”

    方才还想埋怨贺启暄恢复了孩童的贪玩心性,此刻见女儿这般兴奋,慕嫣然却又不忍她失望,忙不迭的点头应道:“爹爹英武神勇,定然会捉到的。到时候,珠儿便又会多一只小宠物了,好不好?”

    欢呼的转过头去看着蕾儿,珠儿一本正经的说道:“姐姐有雪影,有团团。还有小白和花花,过几日。姐姐带你去瞧,好不好?”

    小人儿听的似懂非懂,可看见姐姐说的认真,顿时咧开嘴笑起来,珠儿看到,学着平日里父亲母亲夸奖自己的模样,伸手在蕾儿的头上拍了几下。

    “啊……”

    似是有些不满被两个姐姐遗忘,瑜哥儿攀在慕嫣然的肩头,一边,还伸手要去够珠儿,一双脚用力的在慕嫣然的腿上蹬着,半张着的嘴里,顿时滴出了一串晶莹的口水,吧嗒一声,落在了暖炕上。

    宠溺的给儿子擦干净了嘴角,将他放在暖炕上,任凭他朝珠儿爬去,慕嫣然看着站在面前的佩云问道:“这山里可有野兽?”

    夜里睡得不踏实,有时醒转过来,便能听到外间依稀有野兽的嚎叫声,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可贺启暄却直说不是,此刻听闻贺启暄连自己平日里带着的兵器都没带,就去捉小松鼠了,慕嫣然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神情一怔,佩云有些不确定的回话道:“许是有的,可古寒寺的师傅们说,这么多年了,虽然夜里常有惊悚的声音响起,却从未发生过野兽袭击寺庙的事情,所以,大抵是无恙的。”

    佩云的回答模棱两可,慕嫣然却愈发担心,频频使唤人去门前张望,没一会儿,贺启暄眼带笑意的进来了。

    “爹爹……”

    欢呼着下了暖炕扑了上去,珠儿眼巴巴的问道:“爹爹,可捉到小松鼠了?”

    将珠儿抱起来放在暖炕上,贺启暄面带歉意的说道:“它们窜在枝头,爹爹费了许久的功夫,却也未捉到它们,它们可都机灵的紧呢,爹爹保证,下回一定捉个小松鼠给你,好不好?”

    面上的失望一闪而过,珠儿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爹爹,小松鼠若是被爹爹抓回来,就不能和它的爹娘在一起了,那多可怜啊?爹爹别去抓它们了,珠儿不要小松鼠了。”

    这样善良的珠儿,愈发让贺启暄觉得贴心无比,宠溺的拍了拍珠儿的头,贺启暄耷着脸看着珠儿道:“那怎么办?爹爹偷了小松鼠的干粮回来……”

    “啊?”

    一脸的诧异,珠儿不解的看看贺启暄,再回头看看慕嫣然,那表情,十分好笑。

    仰头笑了几声,贺启暄转过头吩咐了白薇几句,一边回过头来解释道:“山腰上有许多粗壮的树干,发现了几个树洞,里面藏了好多栗子,颗粒饱满,连着掏了几个树洞,便得了半篮子栗子,今儿,咱们可以吃烤栗子了。”

    似是在响应贺启暄的话,不一会儿,屋内,便飘起了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似是前几日烤野薯的味道,却又多了几分山林的清冽。

    及至从炭火中扒拉出来,虽看着都黑乎乎的,可剥开外壳,饱满嫩黄的栗子,吃起来,更有一番美妙的滋味。

    珠儿吃的慢吞吞的,一边,却不情愿的看着慕嫣然埋怨道:“娘,爹爹真坏,偷了小松鼠的干粮,这下,它们要饿肚子了。”

    说着,珠儿却是再也吃不下去了,气呼呼的瞪着贺启暄。

    “哈哈……”

    拍了拍手,吞下口中的栗肉,贺启暄俯过身来将珠儿抱在怀里哄道:“如今都快二月了,等立了春,小松鼠们就能从山林里找到更多好吃的,眼下这些,都是它们去岁天冷的时候藏起来准备过冬的。即便爹爹不动,将来也只能是烂在树洞里,小松鼠才不会去管这些栗子有没有吃掉呢。”

    “若是烂掉了,岂不是浪费?多可惜啊……”

    贺启暄捏了捏珠儿鼓起的脸颊道。

    似是不信贺启暄的话,珠儿回头去看慕嫣然,见她点了点头,才稍稍气消,一边,却一本正经的看着贺启暄道:“爹爹,那明日你带着珠儿去看小松鼠好不好?若它们还在,便说明它们还有粮食,若是不在……”

    咬着嘴唇思忖了一会儿,珠儿低声说道:“若它们饿肚子了,我们便准备些吃的给它们,好不好?”

    孩子的话语最是可爱,而她们的一颗心,总是那么软那么软,满心真诚的去待她们喜欢的人,或是物。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贺启暄的眼神,透着几分回忆的怔忡,过了片刻,才忙不迭的点头应下,一边,伸手从炕几上取过一个栗子,剥开喂到了珠儿的口中。

    一家人说笑了会儿,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因着方才已经用了好些栗子的缘故,几人都没什么胃口,草草的吃了几口,便撤了膳桌。

    哄睡了珠儿和一对孩子,慕嫣然跟着贺启暄,出院门散起了步。

    夜里的山上,比在山下王府时,还要冷寂几分,而周遭透着的静谧,愈发使得那份清冷深入骨髓,只走了几步,慕嫣然便觉得浑身不自禁的打着颤栗,却不愿意舍弃这难得的雅静而回屋去。

    “再过几日就是二月初二了,咱们真不回王府吗?”

    慕嫣然抱着贺启暄的胳膊,侧头看着他问道。

    民间旧例,二月初二的龙抬头,便算是年节的最后一日了,是故,百姓家里也好,富户们家中也罢,都会大摆筵席,祈愿新的一年事事顺遂。

    而往年的二月初二,云都城里的各府都会前来给贺启暄和慕嫣然磕头请安,宴席,自然是免不了的。

    知晓慕嫣然问话的意思,贺启暄摇了摇头道:“当日上山来古寒寺,便说是来祈福的,既如此,那咱们便索性多住些日子再回去,也显得咱们诚心不是?要不然,休息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调理回来的欢喜心情,岂不是要因为那一日的忙乱而消失殆尽?得不偿失……”

    点头应着,慕嫣然再未多言,可心里,却有些暗喜。

    月牙儿摇摇晃晃的挂上枝头,在天地间漫下了一层柔和的光芒,慕嫣然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份清冽在胸腹间来回激荡,紧了紧手臂间抱着的贺启暄的胳膊,轻声问道:“宾州那边,如何了?”

    这几日,贺启暄虽什么都不问,可每日里,小贵子却要几番往返于云都城和古寒寺,慕嫣然装作不知,却也能从贺启暄见过小贵子之后的脸色上,大抵判断出这几日有事发生了。

    轻叹了一口气,贺启暄皱了皱眉头说道:“父皇派了特使到宾州,焕王兄,此番怕是不大好过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九十三章 暴露

    自那日贺启暄和慕嫣然散步夜谈,又过去了几日,云都城里的纷纷攘攘,已被众人抛在了脑后,而二月初二的龙抬头,热闹的喧嚣,便是连山上的古寒寺,也似是被感染了一般。

    打天亮了开始,山门外,便有络绎不绝的香客前来拜佛烧香,而那些人,却频频劳烦寺里的和尚师傅们带话,要求求见隔墙而居的贺启暄和慕嫣然,毫无意外的,都被回绝了。

    而贺启暄和慕嫣然,早在前一日,便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一大早外面出了太阳,一家人便出了院门朝山林里去了,此刻,已经在临近山崖的崖壁边迎风赏景了。

    说赏景,入目处尽是枯败之象,倒也没什么可赏的,可看着空旷的山谷,贺启暄却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心旷神怡,回头看了一眼慕嫣然等人,转身对着山谷间大喊起来。

    只一瞬间的功夫,山谷里,便显出了变幻过后的呼声,愈发声如洪钟,惊得山林里的飞禽走兽频频发出声响,而珠儿,便缩在慕嫣然怀中,一边,又探出头去四处张望,想着看到那几只小松鼠。

    “爹爹,我看到小松鼠了……”

    不知过了多久,珠儿一脸欣喜的回头来冲贺启暄低声说着,一边,还伸手指着远处的树枝,众人回头去看,便见几只小松鼠谨慎的攀着树枝,滴溜溜的转着灵动的眼珠,打量着远处的一行人。

    见众人都朝自己张望来,小松鼠似是受惊了,后腿一蹬。敏捷的飞奔着朝远处跃去了,而珠儿的脸上,则现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容,慕嫣然和贺启暄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温情。

    回到古寒寺后的小院子,屋子里,已堆满了许多贺礼。贺启暄也未开口问是谁送来的,唇边带着一抹无奈的笑容道:“这俗物都追到古寒寺来了,看样子,咱们想多住些日子都是不能了,否则,扰了古寒寺的清静,却是咱们的不是了。”

    点头应着。慕嫣然低声吩咐了白薇将那些礼物登记在册,一边径自走到里屋,解下了身上披着的厚裘递给佩云,应着贺启暄的话道:“能有这半个月的偷闲,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再多,可就是贪得无厌了。”

    笑了笑,贺启暄扬声唤了小贵子进来,吩咐他去前院跟方丈打声招呼,明日下山回王府,一边,又让慕嫣然取出了银票递给小贵子,拿去添些香油钱。

    午膳比往日里又更加精致了几分,小贵子走到膳桌前回禀道:“今儿是龙抬头。再加上殿下和主子明日就要下山了,方丈说,一桌上等素斋,略表古寒寺众僧之心,还望殿下和主子笑纳。”

    挥了挥手,示意小贵子退下。去谢过方丈,贺启暄拾起筷箸递给慕嫣然,二人细细的用了起来。

    二月初三一大早,古寒寺寺门大开,方丈带着一众僧侣,将贺启暄和慕嫣然一行人送下了山,直到马车渐行渐远已经看不见了,才转身上山没入寺门。

    马车上,看着同车而坐的贺启暄,慕嫣然一边轻柔的拍打着困顿瞌睡的珠儿,一边看着贺启暄轻声问道:“这几日,你怕是要忙起来了吧?”

    自腊月里去往都城,云都军营里的事,便一直是贺启暄身边的副将在处理,及至正月十五那日回到云都,王府内发生的事,又让贺启暄耿耿于怀,到军营稍事调整,十八那日,贺启暄便带着慕嫣然和孩子们上山了,军营里的事,已经有两个月未处理,也不知道有多少都积压在案头等他处置。

    更何况,当日在都城里,永成帝和太子对贺启暄都各有嘱托,如今,怕是也要着手开始处理了,这以后的忙乱,可想而知。

    抿唇沉思了片刻,贺启暄淡笑了一下,宽慰着慕嫣然道:“父皇已经有了旨意,焕王兄和庐王兄的心思昭然若现,自是再不敢如从前一般,只要他们老实了,从前的诸多防范,便都可以尽数搁下。军营里的那些事,也没什么要我忙乱的地方,和从前一般无二罢了,你放心便是。”

    “可是,焕王他们,会老实吗?”

    慕嫣然有些不信的反问道。

    神情一怔,似是没想到慕嫣然能这么敏锐的抓到问题所在,贺启暄无奈的笑道:“这,便是他们的问题了,咱们就别去想那么多了,由着他们去折腾吧。物极必反,这个道理,我想他们也是明白的。十指连心,如今,父皇顾及着他们,所以,哪怕是态度坚决,也是为了他们好,如果他们恣意妄为,到时候,可就不是特使悄然入藩王府这么简单的事了。”

    永成帝的特使远道而来,于同一日,悄无声息的入了永州的庐王府和宾州的焕王府,那之后,两处黯然了几日,可也仅是那几日,这几天,他们私下的密件却愈发多了起来,贺启暄得知这个消息,脸上的笑容,颇有些晦涩的无奈。

    马车从王府大门驶进,下人们尽数都在二门处恭候着,见贺启暄和慕嫣然下了马车,纷纷跪在青石板地上给两人请了安。

    叫了起,让她们自去忙着,贺启暄转身去了外书房,而慕嫣然,则带着乳母和丫鬟们径直进了一心堂正屋。

    紫月早已备好了热水,沐浴完更了衣,躺在烧的热热的暖炕上,慕嫣然抿了口香茶,问起了这些日子府内的一众事宜。

    听紫月说昨日焕王府差人送来了拜帖,慕嫣然着实惊诧了一下。

    “那人来的极巧,贵公公前脚刚出大门朝古寒寺去,那人后脚就来了,直说应焕王殿下的吩咐前来送帖子,可听说殿下不在府里,又有些失望的走了,拜帖也一并带走了,直说回禀了焕王殿下,再行商定了日子再来送拜帖。”

    紫月有些诧异的撇了撇嘴道。

    “故弄玄虚……”

    明知贺启暄在古寒寺,却又送拜帖来王府,慕嫣然直觉的认为这其中没那么简单,听紫月说完,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同一时刻,华阳大长公主府,潇溯堂内,大长公主看着坐在下首处的焕王,有些失望的说道:“若是奋起力搏,便是败了,也便认了,如今这样,却是不战而败,真让人心中恼火。”

    “是啊,从前的诸多准备,却是都白费了……”

    有些沮丧的叹着气,焕王的眼中,阴霾重重。

    “如今,你的实力,怕是都被人暗中掌握了,这样一来,也算是暴露了,你有什么打算?”

    大长公主抬眼看着焕王沉声问道。

    深呼了一口气,焕王抬头看着大长公主道:“此番筹备,姑母的一番苦心,侄儿愧领,姑母的恩德,容侄儿日后再报。”

    见大长公主仍旧紧紧的盯着自己,焕王思忖了一番道:“侄儿已联系了都城里的许多官员,上书力劝父皇取消退位之意,只要父皇在位一日,我手里的胜算,便能大上几分,即便来日要艰难万分,侄儿也不会惧怕一丝一毫。”

    深以为然的点着头,大长公主低声说道:“即便太子是百姓心中的储君,只要他一日未登上帝位,那便做不得数。前朝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大长公主的话,正是焕王心中所想,见她如是说,焕王的眼中,又浮起了几丝希冀的喜色,一边,却掩饰着低垂下了头,话语中,也透出了几分低迷,“父皇的心思,怕是无人能够揣测的,如今,只凭都城里那些文臣武将的说辞,怕是无法让父皇歇了心思。此事,还望姑母从中斡旋一二,侄儿感激不尽。”

    “你是说,太后?”

    大长公主狐疑的看着焕王问道。

    点了点头,焕王轻声说道:“父皇正是春秋鼎盛之际,太后祖母软言劝阻,若是父皇执意退位,便是不孝……”

    明白了焕王的意思,大长公主略一思忖,点了点头道:“我会派得力的人前往都城,不过,这件事,却不能指望太多,毕竟,太后不是皇上的嫡亲母后,他若是想要达成一件事,必定会有自己的手段,我们……哎,这件事,便从长计议吧,但愿不会更糟。”

    入夜时分,一辆马车从大长公主府侧门驶出,悄无声息的出了城门朝宾州方向驶去,而另有一黑影,一直追到那辆马车中途停下,车中的人显出面容,才隐了身形,不露痕迹的回了华阳城。

    不大的会儿功夫,华阳城里的一间院落里,飞出了一只鸽子,洁白的身影,在夜幕的掩盖下,如同一只羽箭一般,一掠远去。

    昏黄的光晕,投下了一室的暗影,慕嫣然对着灯烛看着手里的帖子,面上,却是犹疑不定的猜测,看到贺启暄在屋内踱着步子,慕嫣然愈发没了好气,“你就不能安静的坐会儿?晃得我眼都晕了……”

    心中有事,本有些烦躁,此刻见慕嫣然撅嘴露出了一副俏皮的小女儿态,贺启暄顿时笑出了口,走回暖炕边坐在她身边,贺启暄看着她手里的帖子说道:“阿尼尔娜便是受了委屈,也会送信去阿山,怎么会让人捎了帖子来给你?可见并非坏事,说不定,是大大的喜事呢,你就别担忧了。”

    “喜事?”

    似是不信贺启暄的话,慕嫣然低垂着头,看着手中的名帖,有些迟疑的猜测了起来。

第五百九十四章 远客

    第二日起身,便觉得窗外似是比从前亮堂了许多,用了午膳,慕嫣然便吩咐了紫月等人将屋里的软榻抬到了廊檐下,拢着珠儿躺在了软榻上,和煦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不一会儿,母女二人便进入了美梦。

    依稀听的耳边有人唤自己,慕嫣然揉了揉眼睛,却是紫月,面上的喜意,似是怎么都抑制不住一般,“主子,紫云生了,她公公婆婆和张绪进要进来给您磕头呢……”

    耳边,紫月的话像是不真切一般,慕嫣然皱了皱眉头,接过她递来的温茶喝了几口,才缓缓的喘过气来,问了时辰,竟然已经申时了,一个不经意,竟睡了这么久。

    “紫云生了?”

    将茶碗递回紫月手里,见她的脸上仍漾着合不拢的笑意,慕嫣然才反应过来不是做梦,确定一般的追问了一句。

    见紫月点了点头,慕嫣然开心的笑道:“小子,还是闺女?”

    “是个大胖儿子呢,张绪进的爹娘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在二门的茶房里坐了半个多时辰了,非要亲来给您磕头。”

    紫月扶着慕嫣然起身,一边吩咐了乳母照看好珠儿,主仆二人才进屋去。

    净了面坐下,珠儿牵着乳母的手,进屋径直去了右梢间看蕾儿和瑜哥儿,慕嫣然一边扬声唤着白薇去准备打赏的荷包,一边欢喜的说道:“不是说要到二月中吗?这才刚过了龙抬头就生了,可见是个性急的哥儿……”

    说话的功夫,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帘子掀起,张绪进搀着他爹娘迈过了门槛。

    老两口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因着张绪进的缘故,如今虽已不再种田,可脸上的那份憨厚老实,却是一如往日。

    当日慕嫣然同意紫云出门。老两口便来千恩万谢的磕了一回头,一年多未见。两人也丝毫不显老态,只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

    磕了头,又给了赏银,慕嫣然还另外将一个大红的荷包亲自递给张绪进道:“紫云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这里面是给哥儿的平安锁,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长大,日后有大出息……”

    知晓紫云在慕嫣然心里的地位,张绪进也不推脱。接过荷包,抬眼看着慕嫣然恭声说道:“小的和紫云商议过了,这个孩子。还望主子赐名,也算是给紫云和小的的恩典。”

    孩子的名字,不是祖父起,就是父亲起,听了张绪进的话。慕嫣然不由的一愣,再回头去看,见张家的老两口也堆着满脸的笑意,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慕嫣然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哥儿可有辈分?”

    神情一愣,张绪进摇了摇头道:“小的的堂兄弟们。孩子皆为单字,无辈分。”

    点头应着,慕嫣然思忖了一下,顿时有了主意,“那便叫翰哥儿吧,翰林的翰。”

    “张翰……”

    喃喃的念着,张绪进协同爹娘,三人一起给慕嫣然磕了头,朝外去了。

    “明儿给你一日的轮休,你代我去看看紫云,就说我的意思,让她好生歇息着,把身子养好,我身边不缺她,所以,让她不用急着回来。顺便替我瞧瞧孩子,该准备的补品,你自去准备,便不用我吩咐你了吧?”

    回头见紫月仍旧低着头傻笑着,慕嫣然抿嘴笑了一声,轻声吩咐道。

    话音刚落,帘子复又掀起,梨白进来回禀道:“主子,大门外来了几个人,说是阿山首领夫人身边的嬷嬷,说要求见您,可带进来吗?”

    前几日自己不在王府,收到了阿尼尔娜派人送来的帖子,却只字未留,慕嫣然本就担着心,此刻听说阿山来人了,慕嫣然顿时心内咯噔一响:难道阿尼尔娜在都城里过的不顺遂,又似从前一般离家出走了?

    如是想着,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可能是真的,慕嫣然敛正神色,沉声吩咐道:“去,把来人请进来,好歹是阿山首领夫人身边的老人,客气着些。”

    少顷的功夫,院子里,一阵环佩轻响,屋帘掀起,一前一后的走进来的一个老嬷嬷和两个青年女子,身上,都穿戴着阿山的特色服饰,走动间,头颈上和裙裾间的银饰叮咚作响,说不出的好听。

    “老奴/奴婢见过宣王妃,王妃大安。”

    三人依着阿山的礼节,俯身给慕嫣然请安道。

    “起吧,赐座。”

    叫了起,又让白薇等人搬了软凳请几人坐下,那位老嬷嬷抬眼打量了一眼慕嫣然的表情,方站起身轻声说道:“三小姐带了信给王妃,不料王妃不在王府,所以便将信一并送到了阿山,如今,老奴几人是一路前往都城而去,顺便将书信送来给王府。还望王妃原谅三小姐的失礼。”

    说罢,老嬷嬷从衣袖中掏出阿尼尔娜写给慕嫣然的信,恭敬的递给了紫月。

    满面狐疑的从紫月手中接过信,慕嫣然看了那老嬷嬷一眼,径自打开信看了起来,方看了几行字,就面带喜色的叹道:“今儿可真是双喜临门呢,阿尼尔娜有喜了……”

    阿尼尔娜去年五月嫁往都城襄王府,这半年多来,两人也只通过一封信,信里,阿尼尔娜对在都城的生活有些新鲜的兴奋,另一面,却又有些隐隐的忐忑,唯恐自己做的不够好,襄王夫妇,抑或贺启钧对她不满意。

    每个新嫁娘,怕是都会有这样的担心,何况,作为阿山公主的阿尼尔娜,从前被阿山大首领夫妇二人当做掌珠一般疼爱着,此去都城,陡然换了一个大环境,心内的生疏感,自然会比旁人更甚几分。

    尽管如此,慕嫣然却晓得,有襄王妃那样随和大度的婆母,定然能为阿尼尔娜免去不少的担心,再说,这门婚事,襄王夫妇从一开始便欣然接受,又岂会为难远道嫁来的儿媳?

    带给阿尼尔娜的回信,慕嫣然极尽耐心,让她有事莫要闷在心里,多与贺启钧说,再不济,也可以和贺琳蓉说,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就是了。

    自那以后,阿尼尔娜再未来过信给慕嫣然,即便是贺启暄正月里从都城回来,阿尼尔娜虽送上了丰厚的礼物,却并未有话带给慕嫣然,慕嫣然心内狐疑,却不好多猜,如今这一封信,却是解开了所有的疑惑。

    那时的阿尼尔娜,许是已经有了身孕,却娇羞不已,不知道该如何启口吧?

    想到当日活泼直率又大胆,能直言愿意和对方结下露水之缘的阿尼尔娜,也会有这般羞赧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慕嫣然便觉得好笑不已,再抬头看向拘谨的老嬷嬷时,面色也不如方才凝重了。

    “嬷嬷这是要前往都城去看望阿尼尔娜?”

    慕嫣然看着有些苍老的老嬷嬷,话语中有些淡淡的不解。

    点头应着,老嬷嬷的笑容愈发柔和,也愈发显得脸上皱纹丛生,“老奴是三小姐祖母身边的丫鬟,老夫人故去,老奴腆颜留在阿山,三小姐小时,便一直跟在老奴身边,也算是老奴伺候三小姐到大。去岁三小姐嫁至帝都,哭的泪人儿一般,老奴心中割舍不下,如今,三小姐又有了身子,老奴便打算去帝都陪着她。虽说叶落归根,故土难舍,可到底是老奴看着三小姐长大,她不在眼前,老奴这心里,就像是少了一块似的……”

    低声说着,老嬷嬷的眼中,已渗出了晶莹的泪花,趁着慕嫣然转头吩咐丫鬟的功夫,老嬷嬷轻抬衣袖,拭去了眼底的泪。

    “这长途跋涉的,嬷嬷受苦了……”

    感叹的说着,慕嫣然沉吟了一下道:“原不知阿尼尔娜有喜了,我倒也没有准备什么,如今既然嬷嬷要前往都城,那我便让人准备些礼物,还要劳烦嬷嬷一并帮我捎带给阿尼尔娜。”

    起身行了礼,老嬷嬷连说让慕嫣然破费了,待到再次落座,又有些嗔怨的说道:“三小姐平日里最是好动,此番有了身子,可不能再似从前一般了,老奴在王府停留一夜,明儿就上路朝帝都去了,定然要好好的看顾着三小姐,让她稳当当的生下孩子。”

    听老嬷嬷说她要前往都城的时候,慕嫣然的心里,还闪过了一丝对老人家长途奔波身子是否能承受的担忧,可此刻,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在老嬷嬷身上体现了个十足,慕嫣然抿嘴笑着,一边,却回头让紫月从小库房里取出了一张庄子上送来的厚裘皮,让她去吩咐下人,将老嬷嬷所乘坐的马车铺的厚实些。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老嬷嬷就前来一心堂给慕嫣然磕了头,随后,阿山的马车踏上了漫漫路途,疾驰着朝都城的方向奔去。

    睡了个回笼觉,慕嫣然才觉得有些精神,唤来了紫月,让她捧来了这段日子的账目册子,慕嫣然仔细的看了起来。

    方看了几页,白薇进来凑到慕嫣然耳边低声道:“主子,吴大娘求见,还说,请您一定避开紫月姐姐。”

    狐疑的看了白薇一眼,慕嫣然点了点头。

第五百九十五章 求娶

    “老奴见过主子。”

    跟着白薇进了屋,吴大娘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擦身而过的紫月,方低垂着头走到暖炕边,俯身给慕嫣然行了礼。

    “大娘快起来吧,白薇……”

    亲热的叫了起,又唤了一声白薇,慕嫣然的心里,却猜测起了吴大娘的来意。

    自打永成二十二年贺启暄和慕嫣然来了云都,当日被文府三房送来的一众下人,如今走的走,贬的贬,剩下的倒也没几个人了,可那几个人,如今在王府,却无一不在要职。

    吴大娘在厨房做管事,厨房的采买掌勺,全部都是她一人处理,是故,每年年前,吴大娘从慕嫣然那儿领到的赏钱也最是丰厚,也怨不得旁人都要眼红不已了。

    吃食上最容易出问题,可这些年了,莫说是中毒,便是吃坏了拉肚子的事,王府里也从未出现过,这也是慕嫣然格外看重吴大娘的原因之一。

    而平日里若是有什么事,吴大娘也只会到紫云紫月等人面前来打招呼,等她们问过慕嫣然的意思再传达到她那儿,似今日一般主动求见慕嫣然,却是头一遭。

    吴大娘快五十岁了,鬓角已经花白,可她衣着整洁,头发更是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无一根乱发,一眼瞧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清爽劲儿。

    从屏风旁搬来了一个小杌子摆在慕嫣然暖炕的脚踏前,白薇恭敬的请吴大娘坐下,转身。沏了一杯茶捧给了吴大娘。

    有礼的谢过白薇,见她转身出去了,吴大娘犹自回头仔细的看了一眼,方回过头来眼含歉意的看着慕嫣然说道:“按说。老奴如此,是有些逾矩了,可大全那孩子求到了老奴跟前。这王府里,大全也就和老奴亲近些,所以老奴才腆脸来此一遭,还望主子海涵,莫要觉得老奴没规矩。”

    听吴大娘提起了王大全,先前又说要避开紫月,慕嫣然的心内。顿时有数了。

    若说吴大娘是文府旧人里最体面的,这第二个,便是王大全了。

    初进王府时,王大全还是个傻小子,如今跟在苏管家身边历练了几年。王大全赫然已是王府的二管事了,虽年纪轻轻,可鲜少有人不服他,便是出了门,外面的人见了,也要低头称呼一声“王管事”,更莫说从前在文府时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了,如今见了,都是一脸的艳羡巴结。

    “大娘这话儿说的。您在王府也是老人儿了,这些孩子们,能有您在一旁提点着,是再好不过的,我又岂会觉得大娘逾矩?有什么话,大娘尽可直言。”

    慕嫣然抿嘴笑道。

    抬眼看了慕嫣然一眼。见她说的真诚,吴大娘脸上的感激之色愈发深重,“自到了王府,老奴家里的日子,过的比从前好了不止千倍万倍,都是主子的恩德,如今主子给了脸面,老奴也不是那等会说话的人,只能保证,厨房里的事,老奴在一日,便会尽心一日,必让主子吃用放心。”

    表完了忠心,吴大娘方思量着说道:“主子身边的紫月姑娘,和张绪进家的是同胞姐妹,如今算来,也有二十二岁了,大全那傻小子,生怕主子那日起了心思要把紫月姑娘放出去,这不,请了老奴来主子面前说一声。大全说,他愿意接受主子的考校,若是主子瞧着他还上进,紫月姑娘也没有意见,还望主子将紫月姑娘下嫁于他。”

    三言两语,吴大娘将此番来一心堂的目的,说了个一清二楚。

    内宅的事,若是有什么要往外院传送的,往日都是小平子奔走,可偶尔,苏管家和王大全也会领命前来,是故,慕嫣然身边的几个丫鬟,平日里与他们也时常打招呼,都是相熟的。

    王大全每回来一心堂,见了紫月,都要尊称一句“紫月姐姐”,如今,昔日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已经稳重了许多,也怨不得他会有这样的心思。

    再说,王大全是孤儿,他的事,无人替他张罗,也就只有吴大娘了,他能开这个口,请吴大娘替他求到慕嫣然面前,也算是有几分胆识,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对王大全又多了几分欣赏。

    可正是这份欣赏,却让慕嫣然愈发为难起来。

    若是旁的人,慕嫣然此时,怕是不会多说什么,当即就会一锤定音的将这门亲事议定,只等着把那丫头放出去让她过自己的幸福小日子了。

    可紫月,却是那个例外。

    紫月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慕风身上,而慕风,也应允了待到三年之期一过就会娶紫月过门,这二人,也算得上是郎有情妾有意了,王大全这番求娶,怕是终要落空了。

    一想到此,慕嫣然的心里,就有些遗憾。

    面上显出了一丝犹豫,慕嫣然看着吴大娘问道:“大娘,大全这孩子,我历来觉得是个踏实能干的,他有这心思,是什么时候的事?您之前可曾听他提起过?”

    提起王大全,似是提起了自己的孩子,吴大娘的脸上,显出了几抹柔和,“大全是个孤儿,在文府的那些年,没少受那些人的欺负,可那孩子心气儿高,又能吃苦,旁人再怎么欺负他,他一不还口二不还手,倒是磨出了一副好脾性。有今日,也算是那孩子应得的,却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似是觉得话有些扯远了,吴大娘惴惴不安的看了慕嫣然一眼,见她听的认真,吴大娘方回话道:“从前,老奴也未多想过,却不知道大全那傻小子是什么时候起了这心思的。不过,闲了的时候,大全会去厨房找老奴说说话儿,有几次遇见紫月姑娘,老奴倒觉得,他往日的伶俐劲儿全没了,又变成了从前那个笨嘴拙舌的孩子。若这算是个兆头,怕是也有一年多了。”

    若真如吴大娘所说的,此番回绝起来,还真是有点为难呢。

    “大娘,我身边的人,紫云和紫月是最得力的,如今紫云刚生了孩子,没有个小半年儿,怕是回不来,除了紫月,我身边,再无得力之人,便是要把紫月放出去,怕是也没那么快呢……”

    犹豫的推脱着,慕嫣然看向吴大娘说着,却见她笑道:“这一点儿,大全那孩子早就想到了,所以,他让老奴带两句话给主子。第一句,只要王府不撵他,他这辈子,就为殿下和王妃效力了,所以,终归是在王府,主子什么时候放紫月出去嫁人,他都等的。第二句,他虽比紫月姑娘小三岁,可他绝不敢生出嫌弃紫月姑娘的心,也一定会待紫月姑娘好,请主子放心。”

    王大全如此,可见心里早就翻来覆去的思虑过许多遍了,慕嫣然听着吴大娘带来的话,愈发觉得王大全是个好小伙子,可紫月和慕风……

    “哎……”

    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慕嫣然在心底暗叹造化弄人,一边,却委婉的拖延道:“大娘,大全的心思,我也知道了。要不,过几日,我再找你来说话?”

    紫云和紫月在慕嫣然心里的地位,这王府的下人都是心内有数的,慕嫣然如此说,显然是要问过紫月的意思,吴大娘点头应下,千恩万谢的谢过慕嫣然,才起身出去。

    不一会儿,紫月和白薇几人进来,脸上,却都有些不明所以的疑惑。

    平日里,除非贺启暄在时,一众丫鬟们会极有默契的躲在外面,似今日一般被慕嫣然刻意的差遣出去,倒是头一遭。

    “主子,可是吴大娘要请辞?”

    紫月提着烧滚的热水走到锦桌旁,冲了碗热茶递给慕嫣然问道。

    似是没想到紫月会想到这儿去,慕嫣然失笑的说道:“大娘是来保媒的,说大全相中了一个姑娘,求着我给相看个好日子,好让大全歇息些日子把婚事办了呢。”

    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紫月刻意随和的表情后,顿时换了一句,慕嫣然仔细的注意着紫月的神色,见她先是一惊,随后好奇的问道:“真的?那倒要恭喜他了,改日见了他,可要跟他要喜糖吃了。主子,大全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见紫月如此,慕嫣然愈发觉得惋惜不已,低头吹着茶碗里的茶叶,默然的没有回答紫月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慕嫣然才抬眼挥了挥手,让白薇几人下去了。

    只一瞬,紫月似乎就意识到,吴大娘此来,是与自己有关。

    那王大全相中的那个姑娘……

    “主子,是奴婢?”

    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紫月的眼中,有一抹惊诧。

    点了点头,慕嫣然放下手里的茶碗,动作轻柔的拉过紫月问道:“你真的一直是把大全当弟弟?”

    犹豫了一下,紫月点了点头,贝齿紧咬着的唇畔,显出了一抹苍白。

    虽早已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慕嫣然仍旧觉得有些遗憾,轻声叹了口气,慕嫣然拍了拍紫月的手道:“倒是我痴了,既然你的心都在慕风身上,而他也许了你未来,那我便提前祝福你们。大全那儿,我……回头,我再跟他细说吧。”

    摆了摆手,慕嫣然示意紫月去把几个孩子带来。

    点头应下,紫月转身朝外走去,脸上,闪过了一抹黯然,心里,也似是有什么渐渐远去了一般,空落落的难受了起来。

第五百九十六章 失踪

    到右梢间让乳母抱着蕾儿和瑜哥儿到了内屋,又亲去雅然居将珠儿接过来,紫月才跟慕嫣然打了招呼,出府朝张绪进家在郊外的宅院里去,而慕嫣然,逗着几个孩子玩着,心里,却颇有些不是滋味。

    及至晚间紫月回来,说紫云如今坐着月子,整个人瞧着比从前白胖精神了许多,而孩子也极壮实,慕嫣然听着紫云家里的趣事,心思才回落了几分。

    第三日,是张翰的洗三礼,紫月是她嫡亲的小姨,不等她开口,慕嫣然便发了话,让她再去陪紫云一日给孩子洗三。

    紫月前脚出门,后脚慕嫣然便扬声唤进了白薇,让她去请了吴大娘过来。

    跟在白薇身后进了门,见慕嫣然安静的捧着本书坐在暖炕边,吴大娘未从慕嫣然脸上看到意料中的那份欢喜,心中已然明了,怕是紫月没答应。

    如那日一般,磕了头,叫了起,吴大娘坐在慕嫣然脚踏前摆放着的小杌子上,却突然紧张了起来,似是连手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

    “大娘,大全那孩子,确实是个好的,可紫月……”

    话开了个头,慕嫣然却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似乎这样陡然拒绝王大全,就伤害了一个实诚人的真心一般。

    思忖了一下,慕嫣然轻声叹道:“许是他们没缘分吧。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愿委屈了紫月,大娘不若回去探探大全的口风,若他愿意,以后,我再为他做主,可好?”

    连连点头应着,吴大娘知晓也无甚可说,站起身给慕嫣然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看着吴大娘有些黯然的背影。慕嫣然的心里,也闪过了一丝难过。

    王大全的事,就这么抛下了,晚间紫月从张家回来。虽神色间有些探寻,可慕嫣然却视而不见的没有搭理她,紫月得了没趣,也不敢多言,小心的伺候着贺启暄和慕嫣然歇下,才转身出去。

    一转眼,便到了二月底。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屋里的地龙撤去,稍带出了几分凉意,可午后的阳光从掀起的屋帘内洒入屋内,却多了几分和煦。

    蕾儿已经能扶着慕嫣然的手在地上走几步了,而瑜哥儿,却仍旧懒洋洋的坐在软椅中玩着手里的小拨浪鼓,散乱的声音。夹杂着三个孩子的欢笑声,愈发衬得院内多了几分春天的欢欣。

    “娘,爹爹都好些日子没带珠儿去骑马了。雪影都闷坏了。”

    珠儿蹲在软椅前护着瑜哥儿,一边侧头看着慕嫣然埋怨道。

    正扶着蕾儿走的高兴,听珠儿如是说,慕嫣然一抬手将蕾儿抱在怀里起身坐下,一边刮了刮珠儿的鼻子道:“爹爹有他的公务要忙,等得闲了,就一定会带你去玩,好不好?要不然,让风舅舅带你去?”

    提起慕风,珠儿的脸上更加不高兴了。“舅舅也忙的见不到人影了,从前每日都会回府,还能陪珠儿玩一会儿,如今,珠儿已经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了。”

    听了珠儿的话,慕嫣然再一低头思忖。才顿时发觉慕风确实已经好几日没来内宅了,而自己,只顾着几个孩子,竟全然没注意到。

    在军营里历练了一年多,如今的慕风,已非昔日能比,是故,过了年回到军营里,贺启暄便让慕风跟在他身边服侍,学习怎么处理军务,想来,贺启暄是存了心要提拔慕风。

    见识过昔日清风公子的风姿,慕嫣然自然相信慕风有这个能力,有贺启暄在一旁相帮,自然事半功倍,慕嫣然心里,也替慕风高兴不已。

    如今,能让贺启暄和慕风同时忙成这样,可见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慕嫣然一时间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

    抬眼吩咐了紫月去嘱咐厨房吴大娘那儿将膳食做精细些,慕嫣然起身抱着蕾儿进了屋,身后,珠儿摇摇晃晃的抱着瑜哥儿也跟了进来,几步路的功夫,待到瑜哥儿欢畅的在暖炕上朝慕嫣然爬去,珠儿的额头上,已渗出了一层薄汗。

    扬声唤进了小平子,慕嫣然轻声问道:“这些日子,可有人去花容月色闹过事?”

    年前在花容月色发生过的那场闹事,最终不了了之,打人的男子协同那没露过面的女子扬长而去,而胡府的公子,也堪堪捡回一条命,胡府的人寻不到下手的人,又不敢把怨气撒在官府身上,只能忍气吞声的吃下这哑巴亏。

    慕嫣然和白掌柜虽分析出这其中必有蹊跷,可奈何查不出一丁点消息,这事,便被搁置了起来。

    如今突然想起这茬儿,慕嫣然问询起来,小平子回想了一下,方仔细的答道:“回主子的话,一切和往常无异,云都城里也一如过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慕嫣然嘱咐着小平子道:“过几日,让苏管家寻几个小厮过来,挑两个有眼力的跟在殿下和慕风身边,回头他们若是有个事要传话回来也方便些,没的就使唤小贵子一人。”

    恭声应下,小平子转身朝外走去,走了一步,又犹豫着转过身子说道:“主子,外院有件事,奴才也只是过了一耳朵,说给主子听听,主子可别觉得奴才碎嘴。”

    小平子是从宫里跟着贺启暄和慕嫣然出来的,平日里又多在内宅走动,慕嫣然不是那么严苛的人,偶尔还会与几个贴身服侍的丫鬟说笑,小平子也算是慕嫣然和贺启暄面前得脸的。

    眼中尽是笑意,慕嫣然笑道:“说吧,若是没趣儿,便自己去领板子吧。”

    神色微赧,小平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在一旁忙碌的紫月,方回着话道:“王管事从前一直跟在苏管家身边办事,苏管家说,等他做不动了,就让王管事接他的班。可这几日,王管事却在苏管家面前求了好几回了,说请苏管家把他派到外面去管庄子,为这事,苏管家好几日没给王管事好脸了。”

    王大全为人老实忠厚,办事又谨慎踏实,自打慕嫣然吩咐了让他跟在苏管家身边,苏管事发现他是个好苗子以后,便颇花费了些心思调教他,想着等自己老的跑不动了,让王大全顶替自己。

    而王大全,自跟着苏管家以后,敬他如师如父,这冷不丁的要撂挑子自请发配到外头冷清的庄子里去与庄稼牲口打交道,苏管家又岂能不生气?

    听了小平子的话,慕嫣然不由自主的去看紫月,便见她身子一僵,随即,故作无事的忙乱起来,可一双手,却僵硬无比。

    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慕嫣然挥了挥手,让小平子出去了。

    第二日,得了慕嫣然的嘱咐,苏管家前来听命,见慕嫣然问起,苏管家微微有些气恼的回道:“主子,小的已经应允了,这些日子,便让张绪进跟着打理外院的事吧,至于王大全,便让他去庄子里吧。”

    抿嘴笑着,慕嫣然意有所指的说道:“大全到底才二十岁,还有些年轻人的意气,这股子毛躁劲儿和沉不住气的毛病,也该好好磨一磨,苏管家别和他一般计较就是。”

    明白了慕嫣然的意思,苏管家转身出去了。

    午膳时分,贺启暄回来了,珠儿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了父女二人的对话声,一个质问,一个哄慰,平添了几分乐趣。

    吩咐了紫月等人布膳,慕嫣然从迈过门槛的贺启暄怀里接过珠儿放下地,一边递了帕子给他净手,“已经好几日没回府来用午膳了,可忙的差不多了?”

    脸上的沉重稍纵即逝,贺启暄绽开一个笑颜应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左右这几日就会有结果,大抵无碍,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点头应下,慕嫣然又蹲下身子给珠儿净了手,一家三口坐在膳桌前用起了饭食。

    难得的贺启暄下午不用去军营里,珠儿百般痴缠,贺启暄便笑呵呵的带着珠儿去了前院马厩,不一会儿,珠儿便坐在雪影背上,贺启暄牵着缰绳溜达到了一心堂院子里。

    这还是蕾儿和瑜哥儿头一次见到马驹,还是珠儿骑着,两个小家伙好奇的瞪眼望着,不一会儿,就欢喜的拍着手唤了起来,脚下还使着劲大力的蹬着,乳母要好生抱着才不会摔了他们。

    看着眼前这和睦的一幕,慕嫣然的心里暖洋洋的,心里,也愈发怀念一家五口在古寒寺后院那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终于玩够了,贺启暄走回廊檐下,和慕嫣然躺在软榻上说起了话,问起慕风,贺启暄的面容上闪过了几许欣赏,一边,却说起了这几日他们忙着的事。

    原来,开春后,四平边郊的部族发生了纷乱,有蛮横的部族到四平近郊抢夺农家的粮食,造成了四平的暴乱,而慕风,已带着人前去平乱了。

    这样的事,每年开春都会发生,贺启暄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慕嫣然听了,也再未放在心上。

    直到二月二十六,从四平传来消息,慕风坠落山崖,失踪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衣冢

    得知慕风失踪的消息时,慕嫣然正坐在临窗的软榻边刺绣,洁白的丝绢上,鹅黄色的小雏菊方绣出了一个花瓣,绣针便扎进了手指,顿时,指尖沁出的细小血珠,染红了那朵菊瓣。

    耳边,回荡着小平子传回来的消息,指尖,泛着轻微的触痛,慕嫣然的脑中一片空白,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的茫然。

    “主子……”

    见慕嫣然呆在了那儿,紫月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绣绷,一边,用帕子擦拭着她手指上的细小血珠。

    “失踪?怎么会失踪了?”

    一瞬间恢复了冷静,慕嫣然抬头看着小平子厉声问道。

    从小贵子那儿得来的消息也不怎么确凿,小平子不敢隐瞒,一一回禀道:“风公子二月初十带兵前往四平,将那些暴乱的百姓安抚好后,带兵去了前来抢夺粮食的部族,所有被抢夺走的东西,都悉数归还了回去,那些部族首领也承诺,不会再作乱。本已定了二月二十四回云都的,可其中一个部族的首领不服,前去挑衅,还下了战书。按着那儿的规矩,下了战书,无论应与不应,那场决斗都是无可避免的。所以,风公子便和人议定隔日对决,时间和场地,都是那边的部族议定的,不知是中了贼人的暗算,还是怎么的,风公子就落下了山崖,同去的士兵们已经下崖去搜寻了,可至今……至今还未搜到。”

    话语越来越低迷,小平子微微抬头去看,便见慕嫣然的手,已经紧紧的攥了起来,而站在一旁的紫月,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主子……”

    小平子出了屋子,紫月的身子,顿时软软的瘫倒在了脚踏边。看向慕嫣然的眼神中,也带出了几抹凄楚。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喃喃的念着,慕嫣然深呼了几口气。转身朝后院静心阁走去。

    静心阁,昔日修建时,是为了供奉宛贵妃的牌位,时至今日,已成了贺启暄和慕嫣然心烦意乱时用以平复心情的去处。

    两层的小楼,一楼摆放着宛贵妃的灵牌,灵桌上。还供奉着时令的水果糕点,而二楼,则临窗放置着几张扶手椅,正对着门的案桌上,摆着观世音菩萨的玉像。

    走到案桌前的蒲团上跪下,慕嫣然双手合十,喃喃念道:“求菩萨保佑,求菩萨保佑……”

    此时此刻。除了念叨这一句,慕嫣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片刻的功夫,楼梯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肩膀一沉,耳边,传来了贺启暄的话语声:“慕风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二人一站一座,却都静静的仰望着面前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直到天色昏暗,才相依着出了静心阁。

    一心堂里,慕嫣然消失了好几个时辰,蕾儿和瑜哥儿见不到母亲。哭的小脸红通通的,喉咙都透出了几分沙哑,及至慕嫣然进了内屋,两人扑到慕嫣然怀里,更是委屈的瘪着嘴哭的愈发声嘶力竭,一旁的珠儿看到。也跟着莫名的哭了起来。

    一室慌乱。

    柔声哄着三个孩子,慕嫣然的思绪,却不自禁的飘到了那年在车轮下看到慕风的那一刻。

    少年的脸上,污浊不堪,可一双眼眸,却散发着执拗的清澈,看向慕嫣然时那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信任,让慕嫣然的心里,总是有些莫名的安心,就好似,慕风一直都是她的弟弟,从未走远一般。

    而如今,有人告诉她,慕风落下山崖,生死不明。

    孩子的啼哭声在耳边久久不止,慕嫣然的眼眶,也跟着湿了,下一瞬,呜咽的哭声从口中溢出。

    仿若已经感知不到慕风的生息,慕嫣然心中惶然的哭了起来,让从未见过她这般哭过的贺启暄,和屋里的一众丫鬟,都有些惊慌失措。

    “吉人自有天相,慕风从前吃了那么多的苦,必定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啊,嫣儿,你莫哭……”

    笨拙的哄着慕嫣然,贺启暄从她怀里将两个孩子接过,一边给她擦拭着眼泪,一边还摇晃着两个孩子哄着,从未有过的忙乱。

    哭了一会儿,心头仍旧有些晦涩的难受,慕嫣然起身进了内屋,净了脸才复又出来。

    一双孩子,哭过后都疲惫不堪,被贺启暄哄了一会儿,就各自睡着了,此刻并排躺在暖炕上,小模样愈发惹人怜爱。

    “我已经派了人去寻,这几日,大概就会有消息了,你……且等等看,只愿菩萨保佑,他能安然回来。”

    将慕嫣然揽在怀里,一边轻抚着她的背,贺启暄一边柔声哄劝着,可心里,却有些难言的忐忑。

    二月的最后几天,在慕嫣然的泪面中一闪而过。

    三月初二,有消息从四平传来,山崖下搜了个遍,未寻到慕风的尸身,只找寻到几块碎布片。

    来回话的人说,山崖地势险峻,从来都是无人之地,而野兽颇多,只盼着慕风能有机缘逃过此劫,他们还会继续搜寻,请王妃莫要神伤。

    送信的人走了,慕嫣然,却呆坐在窗前愣了许久。

    地势险峻,无人之地,碎布片,野兽……

    一个个让人憎恶的字眼从慕嫣然脑海中频频出现,慕嫣然只觉得心里一片死寂,便连蕾儿和瑜哥儿可爱的笑颜,也无法让她绽开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

    “娘,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啊?他还说要给弟弟做个小弓箭,等弟弟长大了带他去射箭呢。”

    珠儿痴缠着慕嫣然问道。

    “珠儿乖,舅舅出远门了,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到时候,珠儿已经长高了,可以单独骑着雪影了,然后,你就可以和舅舅一起骑马出去玩,好不好?”

    柔声哄劝着珠儿,慕嫣然似乎还能听到自己话语间的颤栗,眼中的泪,更是猝不及防的滑落了出来。

    自打慕风住进王府,慕嫣然便像对慕容瑾一般对他,有些话,慕风甚至不愿意对同为男子的贺启暄说,却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说个清楚。

    很多时候,慕嫣然也不明白,慕风对自己毫无理由的信赖来源于何处,可这样的感觉,却让她觉得窝心不已。

    一个会心的笑容,一个信任的眼神,一个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夜晚,每一个表情的慕风,都似是从眼前闪过一般,慕嫣然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慕风已成了宣王府不可缺少的一份子,他的离去,会让很多人伤心难过。

    “娘,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攀到慕嫣然怀里给她擦拭着源源不断滑落下来的泪珠,珠儿慌乱的哄道。

    “娘没事,舅舅出远门了,娘有些想舅舅了……”

    紧紧的抱着珠儿,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慕嫣然声音闷闷的说道。

    学着平日里母亲哄她时的模样,珠儿动作轻柔的抚着慕嫣然的后背,一边,还懂事的说道:“娘,舅舅只是出远门了,过些日子就会回来了,若是知道娘哭鼻子,舅舅一定会取笑娘的。上次珠儿从雪影身上摔下来哭鼻子,舅舅都笑珠儿了……”

    糯糯的说着,珠儿轻抬小手,取出别在衣襟上的帕子给慕嫣然擦着脸。

    女儿贴心的举动,让慕嫣然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

    吸了吸鼻子,慕嫣然点头说道:“珠儿说的对,舅舅只是出远门了,一定会回来的。”

    终究,还是没有寻到人,终究,也只是些碎布片,无人可以去那里救走慕风也好,被野兽叼走也罢,只要没有得到他已经去了的消息,便是好消息。

    如是想着,慕嫣然深呼了几口气,平复着方才有些失态的情绪。

    第二日,阳光明媚。

    用了早膳,慕嫣然唤来了小平子,让他去慕风的屋子里,寻来了一套慕风穿用过的衣衫。

    寻了一个锦盒,将慕风的衣衫放了进去,慕嫣然让小平子和紫月跟在身后,径直朝后院的梨林走去。

    梨花已经结起了花苞,有几朵,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绽开了,广阔的梨林,透着几分暗香涌动的清雅幽静。

    寻了一处阳光最好的地方,慕嫣然指着树下的位置吩咐着小平子道:“在这儿,挖个衣冢吧。”

    “主子……”

    似是没想到慕嫣然寻了慕风的衣服是做这个用途,紫月有些惊诧的唤了一声。

    建了衣冢,便说明那人是真的去了,再无生还的可能,见小平子已经扛起锄头掘了起来,紫月像是不敢去看一般,躲避着转过了身子。

    将装着慕风衣服的锦盒放入地下挖好的坑里,又伸手刨着土将锦盒盖起来,慕嫣然轻声念道:“慕风,姐姐一直当你是王府的一员,你活着,便是我的弟弟,珠儿的舅舅,你若真的去了,姐姐便将你葬在这梨林里,绝不让你孤孤单单的在外飘零。”

    一滴泪从眼中落下,倏地一下便沁入了泥土中,慕嫣然的唇边绽开了一个笑容道:“慕风,若你平安归来,姐姐定亲手将这衣冢撤了,你早些回来,莫让姐姐等你太久……”

    一阵清风拂过,几片洁白如雪的梨花花瓣从枝头飘摇而下,落在了衣冢上,平添了几分凄美。

第五百九十八章 得失

    宣王府内,慕风成了不能在慕嫣然面前提的禁忌词汇,而一心堂里的丫鬟,或多或少的都知道紫月和慕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此番慕风出事,整个一心堂,顿时笼罩在了一层淡淡的哀愁中,便连几个孩子,也似是懂事了一般,极少哭闹出声了。

    贺启暄派出去的人,依旧在到处寻找,可数日过去,一点儿音讯都没有,众人心内有数,却都极有默契的没有宣诸于口,保持着那份可能性极其细微的期盼。

    三月初六,紫云抱着已经过了满月礼的儿子,进了一心堂。

    本来前几日刚满月时,紫云就要带着儿子前来给慕嫣然磕头的,可王府内一片沉寂,慕嫣然又正是伤心的时候,紫云来了,慕嫣然也没办法强打起精神和她说话,是故,紫月带了消息给紫云,让她稍缓几日再进来。

    而这几日,眼看着慕嫣然的情绪渐渐的舒缓下来了,想着有些喜事,能分散慕嫣然的注意力也是好的,所以,紫月才带着夫婿张绪进,抱着大胖儿子进了王府。

    到内屋给慕嫣然磕了头,紫云便将怀里的襁褓递给了探手过来的慕嫣然,小家伙不舒服的动了动脑袋,又沉沉的睡去了,慕嫣然抿嘴一笑,将襁褓放在了暖炕上,一边,拉着紫云叙起了话。

    紫云已经有了妇人的模样,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一份温和的恬静,如她从前的性子一般。

    “主子,这几日。我便回来吧。还住从前您赏给我的那个小院子,便是孩子饿了要喂奶,也不耽误。”

    紫云打量着慕嫣然的神色,轻声说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嗔怨的说道:“我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即便是再贴心的乳母,也没有孩子的亲娘稳妥。所以啊。你便好好儿的在家里照顾孩子,等孩子稍大些了再进来,我身边有紫月……”

    提起紫月,便想到了慕风,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见紫云的神色间,也有一丝黯然。慕嫣然顿时明白,紫月怕是已经和紫云提起过她的事了。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我估摸着,紫月的心里也不好受,也得缓好些日子呢。所以,你也不用急着回来,还在家里住着吧。”

    慕嫣然柔声嘱咐道。

    知妹莫若姐,慕嫣然的话,紫云深以为然,一边,却有些试探的看着慕嫣然说道:“主子,奴婢倒觉得,紫月的心思。怕是连她自己都不晓得。”

    “哦?”

    不明白紫云此话何意,慕嫣然转过头看向她问道。

    “奴婢刚生下翰哥儿那日,主子差了紫月回来瞧奴婢,她虽然极开心,可眉宇间,还是有些难过的模样。后来。我背过人问了她,她说,大全请了吴大娘来求亲了,主子您也问了她的意思,她回绝了。紫月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些难受。”

    见慕嫣然听的认真,紫云转过头看了一眼熟睡着的儿子,方继续说道:“翰哥儿满月那日,紫月又去瞧奴婢,我们姐妹二人说话的时候,她也几度落泪。头一遭,便是……便是风公子失踪的事。第二遭,却是因为大全自请去了庄子上的事。”

    “若是无心,大全便是去了庄子上,又与她何干?可见,紫月其实心里也惦记着大全的,只不过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想起紫月以前说过,是因为觉得自己和慕风境遇相同,而慕风又吃了那么多苦头的缘故,所以才对慕风动了心思,可如今想来,王大全和慕风幼时的境况,何其相似?

    紫月能对慕风起怜惜之情,对王大全,岂不是也是一样的?而且,同在王府出入,紫月与王大全接触的机会,怕是要大大多于慕风的。

    而慕风,如今已是慕嫣然的义弟,又在贺启暄身边当值,与同是王府下人的王大全比起来,紫云的心里,怕是早就把自己归到王大全那一类里了吧?毕竟,慕风在王府,下人们见到都要尊称一声“风公子”,而他又是那样谪仙一般清秀的人,紫云的骨子里,一定觉得是自己高攀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却大抵能理解紫月的心情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沉吟了片刻道:“无论她的心意到底是怎样的,这件事,都先放一放吧,也好让她自己想清楚。”

    涉及到慕风,紫云也不敢多说,唯恐再影响到慕嫣然的心情。恰逢此时,翰哥儿打了个哈欠,张开了眼睛,虽还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可滴溜溜的眼珠转着,也别有一份可爱。

    逗着孩子玩了会儿,慕嫣然便让人去唤了张绪进进来,带着紫云母子二人回去了。

    悲伤的心情,都尽数压在了心底,除了去梨林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以外,慕嫣然的面容上,再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伤心,毕竟,日子还是要往下过,无论她多么悲恸,慕风已然不能回来了。

    三月十六,天刚亮,就觉得门前有鸟雀在叫,慕嫣然正打趣的说着许是有什么喜事,屋帘掀开,梨白一脸喜色的进来回禀道:“主子,韩府来人了,说她们的二少奶奶诞下了一位小姐,还送了喜蛋过来呢。”

    “娴儿生了?”

    面上显出了一抹喜色,慕嫣然摆了摆手,去让梨白将韩府的来人请了进来。

    来的,是韩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

    “老奴给宣王妃磕头了,王妃万安。”

    行了礼站起身,不待慕嫣然发问,那管事妈妈径自开口说道:“昨儿夜里,二少奶奶开始阵痛,今儿天刚亮时,诞下了小姐,老爷已经给取了名字,叫韩可逸,府里人都称逸姐儿。”

    “虽说生了一整夜才诞下孩儿,可娴儿这是头胎,倒也实属正常。”

    低声说着,慕嫣然又问询了那管事妈妈几句,才让她回去。

    歇了午觉起身,慕嫣然带着白薇和佩云,及晌午准备好的贺礼,一行人坐着马车朝韩府驶去。

    “如今这云都城的夫人小姐们,怕是最羡慕的就是娴儿表小姐和竹儿表小姐了,旁人,还哪里有这样的福分,能劳动主子大驾。”

    车厢里,白薇玩笑的说道。

    轻叹了一口气,慕嫣然有些怜惜的说道:“娴儿从前的性子多活泼?可前几次见她,为了肚里的孩子,她还不是担心的什么似的?如今又不是个男孩儿,若是她婆婆不待见她了,以后的日子,可难过着呢。所以,我才要去给娴儿长长脸面,也好让韩府的人知道,娴儿的身边,还有我这个宣王妃呢……”

    消沉了好些日子,此刻的慕嫣然,流露出了几分率真的随性,倒愈发显得真实,白薇和佩云相视一眼,心底,却又暗呼了一口气。

    到韩府门前下车,韩府的一众老小都已经在门口迎着了,面上,都有些诚惶诚恐的惊喜,似是没想到府中的少奶奶生产,竟然还能惊得宣王妃大驾。

    一路进了文雅娴住的院子,四处的廊檐下,俱都挂着红色的布条,随风飘扬,看着也多了几分喜庆。

    及至进了屋子,空气中飘荡着一丝淡淡的艾草香气,而韩儒修和文雅娴,正对着怀里的襁褓说笑着,见慕嫣然进来,韩儒修忙不迭的跪倒磕了头,而文雅娴,挣扎着坐起身嗔道:“王妃表嫂,您怎么来了?我还说等出了月子,抱着孩子去瞧您呢。”

    说话的功夫,屋外,又有管事婆子带着文雅竹走了进来。

    “得了消息,我便去王府了,紫月姐姐说您来了这儿,我便紧跟着来了。”

    看着慕嫣然说着,文雅竹跟在慕嫣然身后,一起凑到文雅娴身边看起了孩子。

    孩子才生出来没几个时辰,身上还有些红通通的褶皱,可小模样却也透着几分清秀,只看了一会儿,孩子便半张着嘴不自然的动了起来,慕嫣然抿嘴笑着,跟文雅娴说了一声,不一会儿,乳母便走进来,接过孩子朝右梢间去了。

    屋子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韩府的人俱都退了出去,内屋里,便只余慕嫣然和文雅娴、文雅竹三人,以及文雅娴身边贴身服侍的两个丫鬟。

    “你婆婆,可说什么了吗?”

    慕嫣然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问着文雅娴。

    神情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慕嫣然的意思,文雅娴笑的愈发开怀,摇了摇头,她有些偷喜的说道:“婆母什么都没说,不过抱着怡姐儿的时候,满脸堆笑,和从前看着我时一般无二,我觉得,她倒是也挺喜欢怡姐儿的呢。府里的婆子们都说,先生了女儿,再生儿子,恰好凑成一个好字。”

    文雅娴向来心里不藏事,她既如此说,想来就是真的,慕嫣然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见慕嫣然这般,再想及她得了消息就赶来韩府,文雅娴顿时明白她是来为自己撑腰的,想到此,文雅娴的心里愈发感动不已。

    几人说了会儿话,慕嫣然叹了口气道:“似乎才是一眨眼的功夫,还是小姑娘的你们,就都当了孩子的娘呢。”

    话语间,颇有些感慨。

    “再过两个月,文雅蕊也要生产了,到时候,你们姐妹聚在一处,怕是又要热闹许多呢。”

    想及文雅蕊和文雅娴历来看不顺眼,如今又多了几个爱哭闹的孩子,几人凑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模样,慕嫣然戏谑的说道。

    与文雅竹对看一眼,文雅娴有些同情的说道:“前几日娘来瞧我,说,蕊姐姐小产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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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万千宠爱的名门嫡女,他是宰相门下的得意门生,都道是佳偶天成。 一句诺言,她为他洗尽铅华,梦醒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棋子,抑或是,弃子...... 重生后,庭院依旧。 这一世,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看她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自己谋一个锦绣华年。贵女反攻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女反攻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