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乞巧
文雅娴又羞又喜,急着回韩府,慕嫣然嘱咐紫月准备了一份贺礼,又叮嘱了文府的车夫赶马车时仔细些。
看着文雅娴低垂着头的眉眼中尽是欣喜的眸光,慕嫣然和文雅竹也跟着欢喜起来,倒是身后的文雅蕊,一脸的落寞。
文雅蕊嫁到华阳郑府已经快一年半了,可如今肚子却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心里着急不已,文雅蕊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次回娘家,也是想来和自己的母亲商议一下,看要不要避开郑府,在云都请个大夫瞧瞧。
郑府已经有了嫡出的孙子孙女,所以文雅蕊有没有身孕,郑老夫人并不着急,而文雅蕊,虽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可郑云隆对那对嫡出子女却非同一般的好,文雅蕊几番试探,都险些被郑云隆识破,如今,文雅蕊再也不敢马虎行事,生怕将火惹到了自己身上。
文雅竹和文雅娴,都比自己晚出嫁,可如今,文雅竹已经有了儿子傍身,虽说文雅竹已经没有了生养的可能,让人有些美中不足的遗憾,可是,尹浩武在产床前许下的诺言,却让云都城里的女孩儿们听说后都艳羡了好一阵子,直说即便没有孩子,有个一生一世疼惜自己的夫婿,文雅竹这辈子也值得了。
前一刻还庆幸着文雅娴虽得韩府老小的喜爱,好歹还没有身孕,后一瞬便亲耳听到她诊出有了身孕,文雅蕊只觉得是老天爷在捉弄她,心里忿恨不已,却碍于慕嫣然和其他人在场,而不得不装出一副衷心祝福文雅娴的模样。
文雅娴都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慕嫣然和文雅竹,依旧满怀热情的探讨着要准备什么礼物给文雅娴,愈发让文雅蕊心里酸涩不已。
看了几眼其它几个女孩儿,文雅蕊使了个眼色。见几个妹妹乖巧的点了点头,文雅蕊极有长姐风范的站起身说道:“王妃表嫂,今儿到王府已经耽搁了好些时辰了,叨扰的王妃表嫂也没有好生休息。我们这便回去了,过些时日再来给王妃表嫂请安。”
点了点头,慕嫣然看了文雅竹一眼,方看着文雅蕊说道:“既如此,那我也不留你们了……白薇,你送郑夫人和文府的几位小姐出去。”
见文雅竹岿然不动的坐在慕嫣然身边,文雅蕊知晓她此刻不走。再未迟疑,跟着白薇朝外走去。
走到二门处,文府的马车却还未到,几人便都站在门口等着,文雅蕊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头看着白薇问道:“白薇姑娘,却不知,王府里可有两位唤作春晓和秋月的姑娘?妾身此次从华阳城来。有几句话,是二位姑娘的家人带来的呢。”
眸色微沉,白薇点头应道:“那便劳烦郑夫人稍等片刻……”
说罢。白薇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桃枝道:“你去唤了春晓和秋月过来……”
不大的会儿功夫,桃枝便带着春晓和秋月过来了,文雅蕊挑眉看了一眼,顿时双眼微眯,心中已有了几分了然。
“不知夫人唤奴婢二人来,有何吩咐?”
春晓跟着文雅蕊走到一侧,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白薇和桃枝,方低声问道。
“我从华阳城出发时,大长公主府的周嬷嬷带来了一句话,她让我转告二位姑娘。中秋前,若是宣王府还没有二位姑娘的一席之地,大长公主就会差人来接回二位姑娘,给二位姑娘谋个好去处,所以,二位姑娘好自为之。”
文雅蕊轻声说道。
春晓和秋月相视一眼。面色都有些苍白,下一瞬,却换上了一副卑微谨慎的态度答道:“奴婢知晓,必不负主子差遣。”
点了点头,文雅蕊再未多言,转身走到二门处,钻进了早已侯在那儿的马车,带着文府的几位小姐回去了。
一心堂里,慕嫣然从文雅竹怀里接过点着头打瞌睡的瑜哥儿,一边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一边抬眼看着文雅竹轻声问道:“上次娴儿说,郑府不许文雅蕊轻易回娘家,如今七夕,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又何必赶回来过这乞巧节?”
抿嘴笑着,文雅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也是听姨娘说的,三姐姐嫁过去一年半了还没身孕,郑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虽不着急,三姐姐却已经着急了,所以,带了口信给四婶,说想四叔和四婶了,知女莫若母,四婶又何尝不知道?所以送了信去郑府,这不,才借着乞巧节的缘故,接了三姐姐回来。我听说,四婶托交好的夫人,请了孙夫人去文府给三姐姐瞧病呢……”
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文雅蕊这么突然的回云都,想来就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惦记恪哥儿,文雅竹便回杨柳巷宅子里去了,慕嫣然将蕾儿和瑜哥儿抱回右梢间的床上,再回到内屋,便听见白薇回话说文雅蕊单独见了春晓和秋月。
文雅蕊是从华阳城而来,春晓和秋月,又是出自华阳城大长公主府邸,她们几人有话说,可想而知也是跟大长公主有关,慕嫣然点了点头,却是再未多问。
第二日,便是七夕了,前几日就收到了杜氏的帖子,请慕嫣然带着孩子们去总督府坐坐,慕嫣然想着好久未出府了,便应下了。
早起跟贺启暄说起,贺启暄直说军营里事务繁忙,女儿家的节日,他就不跟着凑热闹了,用罢早膳,便径自出府去了军营里。
给蕾儿和瑜哥儿换上了簇新的衣服,梨白掀了帘子进来回禀道:“主子,总督府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杜氏是个实在的人,自从和慕嫣然相熟起来,每每邀请慕嫣然到总督府做客,一定会派出总督府的马车来接慕嫣然。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便到了总督府门口,掀开车帘,便看到了一脸温和笑容的杜氏,和她身边的几个孩子。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朝肃远堂正屋走去,各处的廊檐下,都能看见丫鬟们有序而又急促的身影,慕嫣然有些诧异的看着身侧的杜氏问道:“舅母今儿要设宴?”
摇了摇头,杜氏抿嘴笑道:“今儿不是七夕嘛,总督府里的规矩,每三年设一次乞巧大赛,今儿便是这乞巧大赛了。所以已经提前吩咐了她们准备起来……”
凝思一想,便知这其中另有蹊跷,慕嫣然迈进正屋门槛,待到坐定,才笑着问道:“总督府这乞巧大赛,必定和旁处的不一样,舅母,我猜的可对?”
招呼了丫鬟上茶端瓜果点心,杜氏走到慕嫣然身边坐定说道:“府里的丫鬟多,到了适龄该嫁人的也多,我寻思着,与其放出府去,不如在府里自行婚配,到底都是用惯了的,自然比新买进府里来的小丫鬟要顺手的多。所以,这三年一次的乞巧大赛,也能让府里的下人们互相相看一番。”
杜氏的话说完,慕嫣然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欣喜,“舅母果然心思敏捷,这一招,嫣儿也可以学学。”
两人亲热的说着话,外间院子里,便传来了珠儿和文嗣逡的小儿子玩闹的声音,落在大人的耳中,便多了几分孩童的稚趣,愈发衬得阳光明媚。
文嗣逡的小儿子文嗣凌,今年七岁,正月里慕嫣然在大长公主府邸停留了些日子,贺启暄唯恐将珠儿留在府里拘束了她,便把她送来了总督府让杜氏代为照看,却不成想,珠儿和文嗣凌两个人,险些将总督府的马棚给烧掉。
后来每每提及此事,慕嫣然都是一脸的后怕,倒是杜氏,直说都是小孩子的玩性罢了,不碍事,愈发纵的珠儿喜欢来总督府玩。
“娘,珠儿可以请凌表舅到王府去玩吗?”
蹦蹦跳跳的进了屋,珠儿奔到慕嫣然身边问道。
点了点头应着,慕嫣然回头看了杜氏一眼,方笑着问珠儿:“那你只请凌表舅,其它的几位表舅和表姨,你都不请吗?”
似是没想到这个问题,珠儿略一思忖,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道:“请的,都请的。”
说罢,珠儿转身飞奔着朝外跑去,一边还自顾自的大声嚷道:“娘,珠儿去请她们到王府去玩,到时候,我们可以在梨林里捉迷藏。”
肃远堂内外,一片欢声笑语,王府一心堂内,却有些嘈杂。
“怎么了?”
紫云有孕,送回张家去休养了,慕嫣然到总督府去,便带了白薇和佩云二人,紫月留在了一心堂里,此刻进屋,见桃枝和梨白慌乱的找着什么东西,紫月出声问道。
“方才吴家嫂子把浆洗过的衣服送来了,可奴婢整理过才发现,主子的那条水红色百褶裙,却不在里面。奴婢去问过吴家嫂子,她说交给奴婢的时候,是有那条裙子的……”
低声解释着,桃枝一脸的焦急。
没好气的白了桃枝一眼,紫月一边打开衣橱翻找着,一边数落道:“吴家嫂子交给你的时候,你就没仔细看看?现在发现,可去哪儿找去?以后再这么不仔细,我就回禀了主子,看你还有没有脸在这屋里伺候……”
虽紫月说的严厉,可桃枝在慕嫣然身边伺候了也有几年了,知晓紫月为人如何,当即,赔着笑脸的应道:“紫月姐姐,奴婢再也不敢了,下次再犯,你狠狠的骂我,可好?”
一脸的嗔怨,紫月回过头来,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了春晓娇滴滴的声音:“紫月姐姐可在?奴婢春晓,送王妃的衣裙进来……”
四目一对,眼中尽是疑惑,紫月看了桃枝一眼,关上了衣橱的门。
第五百五十五章 媚香
“奴婢给王妃做了双鞋,上面要绣朵花儿,恰好是红色的,挑来挑去,却不知道该用哪一种红色才好,所以奴婢打算来问问几位姐姐,恰巧碰上浆洗衣物的吴大嫂子,瞧见她那儿有王妃的一条水红色百褶裙,所以,奴婢拿回去对了一下颜色。本想还回吴大嫂子那儿去的,想着奴婢也是王府的下人,便浆洗过送过来了,还望紫月姐姐莫要觉得奴婢逾矩……”
春晓低声说着,一边,将手里捧着的水红色衣裙递过来放在了紫月手上。
展开看了一眼,见确实是慕嫣然那条裙子,虽觉得春晓的说辞有些牵强,紫月却在未过多为难她,点头应下,便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了。
“主子的衣裙,怎么会在她手里?”
狐疑的看了一眼春晓远去的背影,桃枝转过头来看着紫月问道。
撇了撇嘴,紫月又不放心的打开那条裙子翻来覆去的查看了一番,方摇了摇头道:“我哪儿能知晓她安的什么心?且走着看吧,我就不信,她还能翻出什么幺蛾子来……倒是你,以后可要小心些,再这样马虎,下回我就把你撵去外院伺候。”
见紫月老生常谈的数落起了自己,桃枝自知有愧,忙不迭的说了几句好话,哄得紫月不再唠叨她,正屋里,又恢复了方才的静谧。
疾步回到厢房,看着一脸慌张盯着自己的秋月,春晓镇定的摇了摇头道:“没事的,放心吧,她们不会发现的。”
说罢,两人一起进了内屋。
这儿,是春晓和秋月在王府的屋子。
自打被周嬷嬷送来王府,春晓和秋月就被安排在外书房伺候,所以,她们的屋子,也在外书房一旁的厢房里。白日贺启暄不在王府的时候,二人无事可做。就在厢房里各自绣花看书,倒比王府里其它奴婢清闲的多。
进了内屋,秋月打开衣柜,取出了个小包袱,走到炕前放在锦桌上。打开来,赫然又是一条水红色百褶裙,跟方才春晓送去的那条一模一样。
“也幸好这条裙子上的花纹不那么复杂,否则。倒也没这么方便呢。”
秋月轻声说着,又转身从梳妆台前的抽屉里,拿出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瓶瓶罐罐。
“要我说。就该从吴大嫂子手里,将王妃那件中衣借来,这样调出来的香,才会更贴近她身上的清香。”
春晓打开其中一个小瓷瓶凑在鼻子前闻着,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
白了春晓一眼。秋月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条裙子,还是我费尽了口舌,跟吴大嫂子说想给王妃做双鞋孝敬她,才从她手里哄骗来的,中衣。怎么哄?再说了,外衣上的香味。才更好识别,中衣上,可就没那么好辨别了。”
说着,秋月拎起裙子闻了一下,也从那些白瓷瓶里寻找起来。
没一会儿,她就泄气的将裙子扔在一旁,一边将手里的白瓷瓶重重的放在了锦桌上,“都多少年没做过这种事了,如今倒好,不但像是贼一般的被人防着,还要做这等低三下四的事,跑来闻别人的旧衣裙,我只要一想到,这心里就止不住的犯怄……”
唇边浮起了一抹淡笑,春晓抬头瞟了她一眼,低下头仔细的摆弄了起来,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说道:“以咱们的本事,只要花心思将宣王殿下的心拴住便可,可如今,这条路不是走不通吗?你也看到了,宣王殿下心智极坚,那天的‘思情香’,若是普通人,只用三分剂量,就毫不费力的拿下了,可宣王殿下呢?一点儿异常都没有,所以,这一次,咱们一定要谨慎行事,否则,若是再像上次一般,怕是就落不了好了……”
抿嘴娇笑着,秋月斜了春晓一眼道:“要是别的男人,不用‘思情香’,只要看到姐姐这样千娇百媚的人儿站在面前,怕是身子当即就酥了一半了,何曾会像那日一般?姐姐的手段,旁人不知,妹妹还不知晓吗?上次那男人,姐姐的手还没摸到他命根子那儿呢,他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姐姐的胸脯,可不就粗喘着扑上来了?”
抬眼瞪了秋月一眼,春晓的脸颊边,已经有了一丝绯红,一边,却回头去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没好气的斥道:“这是什么地方?说话也不小心些,若是被旁人听见了,你我二人可都是死路一条。”
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秋月将一双雪白的手臂撑在桌沿上,看着春晓奚落道:“除非是宣王殿下进来,否则,姐姐觉得,还有人会来这儿?哎……”
秋月的叹气声,让春晓一时间也有些黯然起来,再一想到那天文雅蕊说过的话,春晓有些沮丧的说道:“公主让郑夫人带来的话,你也听到了,若是真的回了华阳,保不准,咱们俩就被公主送去什么地方了,若是像夏芷一样能去给那样俊朗多情的小侯爷做妾,那倒也算是咱们的幸事了,可若是像冬灵一样,给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做姨娘,那可真是生不如死,我宁愿一头吊死在这房梁上,来世也让我投胎在哪个富人家里做个娇小姐,也不愿意在他人身下受辱。”
一同被买进大长公主府的女孩儿,如今七零八落,各自都有了各自的去处,偶尔从旁人口中得知,过的好的,则会成为被艳羡的对象,过的不好的,就会让春晓和秋月生出兔死狐悲的怆然来,此刻听春晓这么说,秋月的眼中,也有了几分挣扎。
“夏芷虽只是个姬妾,可到底已经有了身子,回头若是生下一儿半女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抬成姨娘了,你也知道,夏芷也是有些手段的,还怕那小侯爷不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冬灵,哎……”
春晓轻声说道。
回想起冬灵被那老头儿玩弄致死的消息传来,一众女孩儿们满眼恐惧的模样,那副场景似乎就在眼前一般,尽管是七月里,春晓和秋月仍旧觉得身上泛起了一阵冰冷。
春晓虽说着话,可手里的动作却是一点儿都没停,不一会儿,手下的白纸中,就出现了五颜六色的几种香粉。
混合在一起闻了一下,春晓侧头思忖了一会儿,取出另外一个小白瓷瓶,倒出了少许白色粉末,添在了已经混合好的那一堆香粉里。
“你来闻闻看……”
将香粉混合好装在一个瓷瓶里,春晓递给秋月说道。
接过来打开瓶盖闻了一下,秋月又对着慕嫣然的那条水红色衣裙闻了一下,来回确认了几番,才点着头说道:“嗯,就是这个味儿……”
“你说,那日宣王殿下那般对咱们,是因为王妃在府里,怕那个当口传出什么让王妃不能安心坐月子,还是宣王殿下真就觉得咱们不配服侍他,不是他口中的香玉?”
想及那日贺启暄说过的无情话语,秋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摇了摇头,春晓有些低落的答道:“宣王妃是什么样的人物,咱们也是看到的,咱们这样低贱的奴婢,又岂能与日月争辉?如今,只盼着能得到宣王殿下的垂怜,以免公主发怒,让咱们落到不堪的人手里去。”
“这香,有用吗?”
犹疑的转动着手里的白瓷瓶,秋月担心的问道。
脸上散发出了一股淡然的笑意,春晓信心满满的说道:“当日红娘是怎么教过咱们的,你忘记了?有些人,只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不设心防,那日的情形,摆明了就是宣王殿下事先起了防范之心,所以,咱们才入不了他的眼,如今,换一种香气,换一种让他觉得熟悉至极的香味儿,他就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接下来的事,可就顺理成章了。”
低头思忖着,秋月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坚定,转过头看着春晓,她低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许是最好的时机,你觉得呢?”
“今日?”
被秋月的话惊到,春晓的手肘,碰倒了其中一个白瓷瓶。
慕嫣然带着几个孩子去了总督府,今儿又是乞巧节,便是晚膳前回来,也还有一下午的功夫……
认真的思忖起来,春晓咬着嘴唇道:“我有个主意,不过,怕到时候一个人承受不住,还得咱们两个人携手才行……”
眼中微有疑惑,秋月呢喃道:“你是说……”
“醉相思……”
春晓试探着说道。
抬眼看着春晓,秋月顿时想起了在大长公主府邸接受红娘的课程时,初次尝试“醉相思”的情形,小腹处一阵酥麻,秋月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似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羞窘,秋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着身上的燥热,抬头去看,却见春晓的脸上,也有些不自然的绯红。
“用了‘醉相思’,宣王殿下眼中看到的,便是宣王妃,而‘醉相思’又会让人有些不受控制的疯狂,到时候,咱们姐妹二人……自当一起服侍宣王殿下。”
低声说着,秋月眸光晶亮,眼中,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不是
用了午膳,慕嫣然和杜氏在正屋说了会儿话,便由杜氏送着去了厢房休息。
蕾儿和瑜哥儿两人并排酣睡的香甜,而珠儿,早已跑的没了踪影,想来,是和文瑞凌抑或是文府的几位小姐在一起。
杜氏将总督府打理的极有秩序,珠儿只要是在总督府,慕嫣然是决计不会担心的,所以,打发了白薇去叮嘱珠儿一声莫玩的太疯了,慕嫣然径自褪了外衫,躺在床榻上歇息起来。
午觉起身,和杜氏拉了会儿家常,文嗣逡也从外面回来了。
连官服都未脱,文嗣逡到肃远堂正屋给慕嫣然磕了头,直说公务繁忙,不在总督府用膳了,让杜氏招待好慕嫣然,一面,又让慕嫣然莫要客套,到了总督府就像到了自己家一般。
交代完,文嗣逡又转身大踏着步子朝外去了。
“老爷常是如此,这么多年,妾身都习惯了,不过,今儿恰好有乞巧大赛,他若是在,府里的丫鬟们还拘束了几分呢,今儿看来能有热闹了。”
杜氏送走了文嗣逡,转身回来笑呵呵的说道。
脸上露出了几许遗憾,慕嫣然应道:“真想跟着舅母一起凑凑热闹,可天色也不早了,用罢晚膳,我就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未等杜氏挽留,门外,珠儿兴冲冲的跑进来痴缠着慕嫣然道:“娘,我看见她们都在准备铜盆和绣针,说晚上要对月乞巧,热闹极了。娘,咱们也留下来看看吧,好不好?娘……”
软语祈求着,珠儿一脸求助的转过头看向杜氏。
珠儿虽小。可平日里也乖巧懂事,只在总督府住了几日,就极得杜氏的喜欢。此刻见珠儿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杜氏亲昵的牵过珠儿的手,一边看着慕嫣然说道:“正是这个理儿……平日里你都在王府,便是有热闹也凑不得,今儿可是难得的清闲,就留下来吧,耽误不了多大的会儿功夫。月上柳梢头,就能开始了,亥初就差不多结束了,到时候再回去也不迟。啊?”
亥初,蕾儿和瑜哥儿早都睡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想想蕾儿和瑜哥儿,再看着面前一脸恳求的珠儿,慕嫣然为难了片刻,妥协的看着珠儿道:“好,就依你这一次,不过,你要答应娘,不许捣乱,听到没?”
忙不迭的点头应下。珠儿欢呼雀跃的朝外去了。
身后,是慕嫣然一脸宠溺无奈的笑容。
打发了总督府的一个小厮回王府去和贺启暄说一声,慕嫣然静下心来,和杜氏说起来在郓州种植黄薯的事。
仔细的思忖着,杜氏点头附和道:“郓州的前任藩王河东王故去后,郓州便成了无主之地。各地的官员都想着怎么从百姓手里盘剥到更多的银子,真心办实事的人,却是没有几个。所以,虽说这多产的黄薯就在宾州,却也没有人想着要引到郓州来。若是黄薯果然能栽种成功,也算是郓州百姓的福音了。”
提起夏侯清,杜氏也跟着唏嘘了好一阵子,一边,却说是“好人有好报”,连连念了几句“菩萨保佑”。
用罢晚膳,天色还有些亮堂,杜氏带着慕嫣然,牵着珠儿和几个孩子,去后院花园里散了会儿步,只等着月亮出来,便开始那乞巧大赛。
王府内,贺启暄刚进一心堂,便从紫月那里得知慕嫣然和孩子们尽数留在总督府了,脚下一顿,贺启暄正打算出府朝总督府去,紫月在身后笑嘻嘻的回禀道:“殿下,主子说了,总督大人不在,今儿总督府又办乞巧大赛,殿下去了,没人招呼您呢,让您用了膳,早些歇息,不用过去接她。”
乞巧大赛,听名字就知道是穿针引线的赛事,贺启暄笑着应下,一边吩咐了紫月把膳食摆到外书房去,一边,扬声唤了小贵子,去请夏侯老先生过来。
夏侯清既然说黄薯适合在郓州栽种,那多半问题不大,而从各处富户那里征用借调的粮食,秋后也都能到位,沛城百姓冬季无粮的燃眉之急已解,贺启暄顿时心情也好了起来。
和夏侯老先生二人一边议事,一边吃用着酒菜,等到酒足饭饱,夏侯老先生带着几许醉意离去的时候,贺启暄才陡然发现,天色已经黑了。
走到院中,抬头望去,一轮弦月高高挂于枝头,整个院落都透出了几分清冷的凉意,贺启暄摇了摇头,唤来了小贵子吩咐道:“去,告诉苏管家,让他派人去接王妃回来,路上赶车不要着急。”
小贵子领命而去,贺启暄深吸了几口气,直到腹内尽是清凉凛冽之意,才转身进了外书房。
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拿起兵书看了几眼,贺启暄就觉得书卷上的字迹都凌乱起来,甩了甩头,贺启暄将兵书放下,趴伏在了书桌上。
不知睡了多久,再睁开眼,软榻前的小炕桌上,方才还杯盏凌乱的桌面,早已整洁干净,而室内,还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若不细看,还以为自己是在一心堂内屋,贺启暄又嗅了几口,转过头看了看周围唤道:“嫣儿,你回来了?”
屏风后,闪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定睛一看,似是慕嫣然,可再去细看,却又不是,贺启暄脑中一恍惚,唇角含笑的站起身迎过去道:“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孩子们都睡了?”
每日回府都要和两个孩子玩闹一会儿,今儿早起就去了军营里,慕嫣然带着孩子又回来的晚,想着今儿已经一整日没和孩子们见面,贺启暄心中有些怅然的感觉。
“嫣儿?”
面前的丽人淡笑不语,贺启暄只觉得头有些微痛,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有些眩晕。
自嘲的笑着,贺启暄解释道:“今儿没喝多少,就和夏侯老先生喝了两壶酒,怎么就有些晕了呢?可见我这酒量也变小了……”
喃喃的说着,便觉得眼前的丽人走到身前,扶起自己的胳膊,要转身将自己搀到书桌后的太师椅中去,贺启暄顺从的将胳膊搭在她肩膀上,转身朝前走去。
丽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清香,可却多了一丝说不清的魅惑感觉,贺启暄深吸了一口,低头在丽人耳边说道:“嫣儿,你真香……”
跌坐在太师椅中,贺启暄伸手欲去拉慕嫣然,胳膊一抬,手肘便撞在了太师椅的扶手上,身子一麻,贺启暄吃痛的微蹙了一下眉,再抬眼,却见面前那丽人,竟不是慕嫣然。
“你……”
记忆里似乎出现过这么一个女子,贺启暄想了半天,却记不清她的名字,可想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再想到方才她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自己把她当做了慕嫣然,贺启暄脑中一个激灵,顿时知道这其中有诈。
大力的推搡了一把身前的女子,贺启暄大声斥道:“滚……”
及至跌落回椅中,贺启暄只觉得鼻前有一阵暗香袭来,愈发让方才的眩晕加剧了几分。
身子里,腾起了一股莫名的燥热,贺启暄抬眼去看,面前的丽人,一脸楚楚可怜的娇媚,轻薄的衣衫下,欺霜赛雪的莹白肌肤,若隐若现的透着几分诱/惑,顿时,贺启暄觉得口中一干,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
“嫣儿……嫣儿……”
呢喃着唤着,贺启暄只觉得身上有些无力,可坚挺处,却透着无尽的渴望。
“吱呀”一声,门开了。
抬眼去看,贺启暄的心,倏地落回了原处。
“嫣儿,你回来了……”
贺启暄轻声唤道。
“殿下,妾身过来服侍殿下歇息……”
从门口进来的那人,却是秋月。
看了跪在太师椅旁的春晓一眼,秋月冲她微一颔首,二人一左一右的搀着贺启暄,朝屏风后的寝室走去。
王府大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及至人到门前,门房的李老伯迎出去,才看清来人,“风公子,您回来了?今儿沐休,还以为您会早些回来呢。”
李老伯熟络的招呼道。
微笑着点头应下,慕风拍了拍马背,又指了指马厩的方向,牵着马朝远处走去。
给爱马添好草料,慕风大踏着步子朝一心堂奔去,及至知晓慕嫣然去了总督府还未回来,而贺启暄则在外书房,慕风唇角微弯,朝外书房奔去,一边,还做了个手势,让小平子吩咐人,去把练功房的灯火点亮。
奔进院子,见外书房的灯已经灭了,只里间透出了几分暗黄的光晕,慕风脚步一顿,想着贺启暄许是睡了,欲转身离去。
一阵清风扫过,慕风呼吸一滞,眉眼中,带出了几丝狐疑。
醉相思?
昔日在赏菊阁时,经手的春/药不计其数,虽已经很久不沾染这些东西,可此刻,慕风仍旧确定,方才从鼻尖环绕过的那一丝香气,确是醉相思无疑。
转过身看着已经昏暗的外书房,慕风的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复杂。
慕嫣然在总督府停留未归,而贺启暄所在的外书房里,却飘出了醉相思的清香,慕风眸色一紧,抬步朝前走去。
第五百五十七章 欲/火
“哐啷”一声,书房的大门打开,一股浓郁的“醉相思”的香味便弥漫了过来,慕风紧蹙着眉头迈过门槛,便看到屋内空无一人,而屏风后的内屋,却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发出。
慕风毫不迟疑的朝屏风后走去,只看了一眼,便僵在了当地,眼中,也冒出了一丝怒火。
床榻上,贺启暄的衣衫已经大开,而床榻边,已凌乱的散出了一堆衣衫,很明显的便可以看出,是女子的衣衫。而贺启暄,口中仍旧喃喃的唤着“嫣儿”。
大踏着步子走到床榻前,正逢春晓从床幔中探头出来看,慕风气急的一把捏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床幔中拎了出来。
手一用力,春晓两眼一白,顿时晕了过去。
“公子饶命……”
秋月一边捡起掉在身边的衣衫遮着自己的身子,一边看着慕风娇声唤着,可慕风哪里会被她的这些小手段所迷惑,一抬手,劈在了秋月的颈边,顿时,秋月也晕了过去。
床榻上,贺启暄脸色潮红,呼吸也十分急促,而一双眼眸,已透出了几分猩红的血色,显然,“醉相思”的药效已经发挥出来了。
蹙眉看着这样的贺启暄,慕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为难,见贺启暄使着力要坐起身子,慕风顾不得许多,抬手朝他后颈用了十分的力,顿时,贺启暄发出了一声闷哼,晕了过去。
在书房里翻找出了一副绳索,将春晓和秋月背对着绑了起来,慕风整理好贺启暄的衣服。将他扛在身上,朝一心堂走去。
进了正屋,见紫月一脸讶异的迎了过来,慕风做了个手势。让她去准备些热水送去净房,径自将贺启暄扛到了床榻边。
贺启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紫月等人不得而知。可看到他这幅样子,而一旁的慕风也是一脸严肃的模样,紫月一边嘱咐了屋内的桃枝等人不得声张,一边动作迅速的吩咐了她们抬来了热水,将净房内的浴桶装满了。
摆了摆手挥退了紫月等人,慕风动手将贺启暄身上的外衣脱掉,扛起他将他放入了浴桶。
此刻的贺启暄。哪里还有意识,唯有硬挺的下体,昭示着他的意识是清醒却又无意识的,慕风站在浴桶边,双手提着他的胳膊。唯恐一个不小心让他没入水中呛到。
不一会儿,外间传来声响,却是慕嫣然回来了。
“主子……”
嗫喏的唤着,紫月走到慕嫣然身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不知晓发生了何事,慕嫣然点了点头,转过头交代了乳母抱着两个孩子到右梢间去歇息,一边。看着珠儿柔声叮嘱道:“你要看乞巧大赛,娘也依了你,如今回府了,要乖乖去歇息了,不能再闹了,好不好?”
点头应下。珠儿牵着乳母的手,乖巧的朝自己的屋里去了。
走到净房,便看到了眼前怪异的一幕,慕嫣然心中不解,看了慕风一眼,却见他冲贺启暄努了努嘴,示意一切等到明日再说,慕嫣然不再多问,点头应下,从他手里接过了贺启暄。
慕风满眼担忧的看了贺启暄一眼,继而转身朝外去了,慕嫣然摸了摸贺启暄的脸,只觉得他身上的温度摸着烫手。
闻了闻贺启暄的嘴里,只有淡淡的一股酒气,却不知晓他此刻为何还昏迷不醒。
本欲问紫月,回过头,却见紫月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慕嫣然暗叹了一口气,旋即动手给贺启暄擦洗完了身子,和紫月两人合力将贺启暄从浴桶中拖出来放在了床榻上。
手忙脚乱的沐浴完,慕嫣然还未走到床榻边,便被满眼炽热情/欲的贺启暄站起身拦腰抱了起来。
“殿下……”
外间还有丫鬟来回走动的声音,慕嫣然有些情急的唤着,下一瞬,身子一重,贺启暄便重重的压在了身上。
从前的贺启暄,在夫妻情/事上温柔至极,而今日的他,却有些粗莽。
未等慕嫣然情动,贺启暄便情急的将她身上的衣裳都粗鲁的撕扯下来扔在一旁,一个挺身,将坚挺重重的纳进了慕嫣然还有些干涩的幽穴。
“啊……贺启暄……”
只觉得身子一个刺痛,像是要被贯穿了一般,慕嫣然吃痛的呼了出来,下一瞬,手忙脚乱的踢着贺启暄,想要让他从自己身上下去,可她这样的挣扎,却让贺启暄愈发手下使力,将她紧紧的箍在了身下。
脖颈边,喷薄着贺启暄粗重炽热的气息,而一双丰盈的玉兔,也在贺启暄的手里变幻着形状,此刻的贺启暄,已全然不见了往日的温柔细致,如刚从牢笼里挣脱出来的猛兽。
幽穴内,因为不停的碰撞,而生出了几分柔滑的湿意,慕嫣然渐渐的没有方才那么难耐了,而贺启暄的情/欲,却像是一点儿都没缓解一般,冲撞的愈发大力。
“嫣儿……嫣儿……”
大力的冲刺着,贺启暄的眼眸中,尽是狂野的迷情。
“殿下……”
柔声唤着,想要舒缓贺启暄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见一点效用都没有,慕嫣然渐渐的觉察出了不对。
往日的贺启暄,即便是酒醉了,虽一双眼眸晶亮无比,可意识却是清楚的,何曾会像今日一般,任她唤了那么多声还没有反应?
想及方才刚进屋时看到的情景,和慕风眼中的犹豫,慕嫣然的心内,已有了些许的猜测。
“启暄……启暄……”
一边迎合着贺启暄的动作,慕嫣然一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柔声唤着,不一会儿,慕嫣然便发现,贺启暄原本粗鲁的动作,有些舒缓下来了。
“嫣儿……”
紧蹙着眉头的脸上,显出了一份难耐,贺启暄一脸茫然的看着声音发出的地方,似有些不解,似有些犹疑。
动作轻柔的在贺启暄的背上抚着,感受到贺启暄的动作渐渐的恢复了从前的温柔,慕嫣然深呼了几口气,挺起腰身,让贺启暄的硬挺,更深入的纳进了幽穴。
“啊,嫣儿……”
舒适到了极致的柔软,让贺启暄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呻/吟。
低头含住了丰盈的顶端,贺启暄一边抬头看着慕嫣然,一边大口的吞咽着,慕嫣然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下腹处腾起了一簇火焰。
温热酥麻的热意,从小腹处弥漫开来,渐渐的,整个身子,都泛起了一抹晶莹的粉意,透着无限的诱/惑。
贺启暄的手从她的腰肢处游移下去,从她的丰臀,到细长的小腿,那熟悉的感觉,愈发让贺启暄确认身下的人是他心里的慕嫣然,顿时,原本紧绷着的身心,都跟着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有温热的水意从幽穴口弥漫开来,而整个身子,因为微微的汗意,也凉爽了几分,慕嫣然的口中,溢出了破碎迷离的娇/吟。
伴随着慕嫣然的呻/吟,贺启暄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大力的冲刺了起来。
眼前似是看到了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慕嫣然只觉得身子陡然轻了几分,像是在云端轻舞一般,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紧紧的箍着慕嫣然柔软的腰身,贺启暄跪伏在床榻上,硬挺在细斋的幽穴里深入浅出的猛烈碰撞着。
不知过了多久,贺启暄趴伏在慕嫣然身上,两手从她背后环过,手里捧着两瓣臀肉,下身剧烈的耸动起来。
低吼了一声,贺启暄搂紧慕嫣然的身子颤抖起来,一阵炽热,浇灼在了花心深处。耳边传来了绵长平和的呼吸声,慕嫣然侧头去看,便见贺启暄已经合着眼睛睡着了。
知晓这其中必有缘由,此刻却不是深究的时候,慕嫣然强忍着身上的酸痛,起身取来了湿帕子,将两人的下身处擦拭干净,钻进被窝进入了梦乡。
一整夜,慕嫣然都未能好好入睡,只觉得身后靠着一个滚烫的身子,下一瞬,身上一重,耳边,便响起了贺启暄粗重的呼吸声。
第二次的时候,慕嫣然还能强打起精神来轻柔的抚摸他的后背,让他紧绷着的身子渐渐的舒缓下来,可到最后,慕嫣然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注满了铅一般的沉重,而一阵阵的酸痛,更是此起彼伏的弥漫起来,让她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而身边已空空如也,慕嫣然想掀开被子去打开床幔,方一抬手,便觉得胳膊酸痛的无力抬起。
明亮的天色,从鹅黄色的床幔中透进来,显出了一丝暖煦的昏黄,慕嫣然眨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才伸手去掀床幔。
看着手臂上的青痕,慕嫣然的动作倏地僵住了,坐起身掀开锦被,便见胸乳间、腰肢上、大腿上,处处可见或青或紫的痕迹,显然,是昨夜贺启暄不知轻重留下的。
“主子,您醒了?”
听见内屋有动静,紫月进来问道。
“殿下呢?”
将锦被盖回身上,慕嫣然深吸了几口气问道。
“主子,殿下一大早起来,便朝前院柴房去了,同去的,还有风公子。”
紫月走到锦桌旁,提起茶壶斟了碗茶,从床幔中递进来给慕嫣然,一边轻声问道。
“柴房?”
慕嫣然有些不解的问道。
“主子,大长公主府送来的那两个婢女,昨夜被风公子关在柴房里了。”
紫月撇着嘴答道。
神情一怔,慕嫣然的脸上,显出了几分狠戾。(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五十八章 鞭笞
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慕嫣然起身在热水中泡了小半个时辰,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些许。
更了衣,唤乳母抱来了蕾儿和瑜哥儿,慕嫣然陪着两个小家伙玩闹了一会儿,不一会儿,院落里,响起了贺启暄的脚步声。
脸上的铁青怒意,在看到慕嫣然和一双孩子的笑脸后,渐渐的平复了下来,贺启暄走到软榻边坐下,捏着瑜哥儿的小胖手,扶着他站起身朝自己走来。
嗔怒的将儿子从贺启暄手中夺过来,让他坐在软榻上玩,慕嫣然白了他一眼道:“瑜哥儿如今刚爬利索,你就想让他学走路了?哪有你这样心急的父亲?”
自己方才也只是想找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听慕嫣然这样说,贺启暄顿时也意识到自己莽撞了,淡笑了下,歪倒在软榻上,和孩子玩闹起来,对方才发生过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贺启暄不说话,慕嫣然也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转过脸握住贺启暄的手,慕嫣然抬眼定定的看着他问道:“这事,交给我来处置,可好?”
神情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慕嫣然在说什么,贺启暄低下头,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知晓贺启暄在别扭什么,慕嫣然却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俏皮的眨了下眼睛说道:“若我做错了事,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和我计较,可好?”
许久没见过慕嫣然如此说话了,贺启暄惊讶的抬眼去看,脸上,还有一抹怔忡。
过了好一会儿,贺启暄点了点头笑道:“郓州除了你男人,便是你一人独大,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你便是错了,也有我给你顶着。你想做什么,去做就好。”
抿嘴笑了笑,唤来了乳母抱着两个孩子下去,慕嫣然坐在贺启暄身边低声说道:“昨日的事。你不说,那我就不问,可是,我不怪你,所以,你心里也莫要别扭了,好不好?”
深呼了几口气。贺启暄脸上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颜,半坐起身子,将慕嫣然搂在怀里低声呢喃道:“早起看到你的身上,我真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嫣儿,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那会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贺启暄的话未说完,便被慕嫣然伸手堵住了,“我知道。”
浅笑着。慕嫣然冲他做了个鬼脸道:“若是你知晓你在做什么,此刻,我可就不会这般好脾气的和你说话了,定然要一脚把你踹下去的。”
“走吧,我们去用午膳……”
站起身,拖拽着贺启暄朝外屋走去,慕嫣然方走了几步,就觉得下身不敢用力,似是一用劲就会拉扯着痛起来一般。
用罢午膳,贺启暄顾不得歇息。就更了衣朝军营里去了。
送走了贺启暄,慕嫣然回头看了一眼紫月道:“你跟我去柴房……”
点头应下,唤来了白薇让她留在屋里,紫月带着佩云,跟着慕嫣然,一行人朝前院柴房走去。
与其说是柴房。倒不如说是草料房,里面存放着的,都是平日喂马的干草,虽透着一份草腥味,可推门进去,入目处到也整洁。
原本以为早起贺启暄过来惩治两个人,此刻定然是不堪入目的一副场景,可看清眼前的情况,慕嫣然顿时心内有数,为何贺启暄回到一心堂的时候,脸色会有些铁青了。
此刻的春晓和秋月,身上只穿着肚兜和亵裤,两人的鬓发都乱了,可面上的潮红,仍旧透着一份旖旎的春/色。
两人的姿势,倒像是环抱在一起的,只不过方才听见有动静才分开,而春晓的一只手,还在秋月的肚兜内揉动,两人的眼中,都有些痴迷。
见慕嫣然进来,守在一旁的粗使婆子走过来给她行了礼,恭敬的站在了一旁,眼中,还有一抹鄙夷。
“昨夜,是风公子把她们扔到这儿来的?”
慕嫣然看了一眼那粗使婆子问道。
点了点头,粗使婆子低声回话道:“是亥时二刻的时候,风公子拿一块床单裹住二人提过来扔进了草料房,还吩咐了不许老奴等人靠近。”
抬眼看了慕嫣然一眼,见她仍旧盯着自己,粗使婆子不敢隐瞒,继续说道:“昨夜,草料房里,有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不过好在这旁边就是马厩,除了看守此处的下人,其他人都是不晓得的。早起殿下来此,进去看了一眼,便出去了。”
回过头看了一眼丑态毕露的春晓和秋月二人,慕嫣然冷声喊道:“去,拿水来,泼醒她们……”
得了慕嫣然的吩咐,那粗使婆子不敢耽误,转身小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拎着两桶凉水进来了。
虽是午时,可春晓和秋月被关在不见天日的草料房里,身子里是燥热无法排解的热气,身子表面,却似凉飕飕的透着一份冷意。
此刻两桶凉水下来,两人愈发有些忘形的环抱到了一起。
身上的肚兜和亵裤,被水打湿后贴在了身上,愈发显得身材婀娜窈窕,紫月等人看到,脸上都露出了几分不屑的鄙夷。
心中已猜到她二人定是下了媚药,才会导致贺启暄昨夜意乱情迷无法控制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她二人,此刻怕是也不会轻易醒来,慕嫣然心内愈发来了气,“吊起来……”
不一会儿,两人身上便被套了一件粗布衣衫,手被反捆着绑在了棱柱边。
“给我狠狠的打,直到清醒为止……”
丢下了一句话,慕嫣然转身,带着紫月和佩云回到了一心堂。
早就知道了大长公主送春晓和秋月来的用心,慕嫣然知晓贺启暄必定不会被美色所迷惑,所以才毫不担心的将她二人放在了外书房,想着只伺候笔墨,她二人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不成想,这二人胆大至极,竟然敢给贺启暄下媚药。
一边忿恨的着她二人的胆大包天,慕嫣然一边也为自己当日的决定感到懊恼不已。
若是不去搭理大长公主,将春晓和秋月发配到庄子上去做个粗使丫鬟,又怎么会有昨夜那样的事发生?
心中有气,慕嫣然抬头吩咐着紫月道:“去,带人将她二人的屋子给我搜一遍,看看都有什么腌臜东西,也让我瞧瞧,大长公主是怎么调教她们的。”
须臾的功夫,紫月带着两个小丫鬟回来了,手上捧着两个锦盒,锦盒里的东西,却是些瓶瓶罐罐,闻起来,都带着一份独特的清香。
知晓这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慕嫣然厌恶的摆了摆手,让那两个小丫鬟拿去将这些东西都丢掉,一边看着紫月问道:“那两人如何了?”
“各抽了三十鞭子,却仍旧有些神智不清……”
犹疑的看了慕嫣然一眼,紫云低声说道:“婆子们说,许是那药后劲太大,又未经排解的缘故,怕是不那么容易就清醒过来,最少,也要熬过了药劲才行。”
想到贺启暄燥热了一夜的身子,想到自己身上那些青紫交加的痕迹,慕嫣然的心里,顿时又起了几分火气,“去,将她们吊在院子里晒着,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放她们下来。”
七月的郓州,正是最热的时候,春晓和秋月被吊在马厩前的倒桩上,没一会儿,身上的汗水,就一层层的沁了出来。
紫云不在府里,王府的一众丫鬟,便为紫月马首是瞻。
慕嫣然带着珠儿去了梨林后的凉亭里乘凉,紫月让白薇和佩云跟着去伺候,自己也下命让王府的丫鬟们都聚集起来,带着她们去了马厩。
“做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本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可要放明白些,若是存了不该有的念头,她们二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眼神逡巡着在一众丫鬟面上拂过,紫月回头看了拿着皮鞭的婆子一眼道:“嬷嬷,您最后调教人了,这两个贱婢,今儿便给您练练手吧。”
点头应下,那婆子将手里的皮鞭放在身旁的盐水桶里浸湿,提起来大力的朝春晓和秋月身上甩去。
春晓和秋月昨夜被半/裸的扔进了草料房,午后从草料房帮出来时,为免被府里的下人看到,婆子们还给她们套上了宽大的粗布衣衫。
此刻,几鞭子下去,那粗布衣衫都已破碎成条,二人莹白的身上,也落下了一条一条的红痕,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被紫月带来观刑的丫鬟们,此刻脸色都已经白了,低垂着的头上更是汗如雨注,一边,却还小心翼翼的偷眼去打量春晓二人。
“奴婢……奴婢知错,求……求王妃恕罪。”
鞭刑过后,便被曝晒在了院里,此刻,身上的痛楚阵阵袭来,春晓和秋月渐渐的恢复了意识,顿时知晓此刻身在何处,忙不迭的告起了罪。
“恕罪?”
冷哼声从远处响起,慕嫣然步履缓慢的走到春晓和秋月面前问道:“筹谋此事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被晒了一下午,两人的脸色,都有些红热,此刻慕嫣然如此问,春晓的脸色,当即便白了,一边,却还嘴硬的辩解道:“王妃,奴婢二人,也是大长公主送来服侍宣王殿下的,王妃此举,回头大长公主问起来,奴婢二人自会解释。”
“等大长公主问?”
眸色一紧,慕嫣然的脸色愈发不善,“打,给我狠狠的打……”
第五百五十九章 结怨
“主子,春晓没了……”
第二日早起用罢早膳,慕嫣然喝了一口茶水漱了口,紫月从屋外进来,走到慕嫣然身边低声回道。
脸上丝毫不显惊诧,慕嫣然轻声问道:“秋月呢?”
迟疑了一下,紫月如实回禀道:“昨夜春晓和秋月还是关在草料房,今儿一早有人去查看,春晓已经没气了,秋月浑身滚烫,正发着高热,怕是……怕是撑不了几个时辰了。”
抬眼看着紫月,慕嫣然吩咐道:“去,将云都城最好的大夫请来,给她治,无论用多好的药,都要把她治好了。”
“主子?”
似是对慕嫣然的吩咐有些不解,紫月满眼的惊诧。
唇角微弯,慕嫣然带着一丝不屑的说道:“想把人送进宣王府来,就要有能耐护得住她们,否则,打她们进入王府的那一刻开始,她们便是王府的奴才,主子让她活,她便能好好儿的活着,主子让她死,那她就休想躲过去……”
低头思忖着慕嫣然的话,紫月点头应下,转身朝外去了。
秋月的事,便被撇在了一旁,慕嫣然坐在临窗的软榻边发了会儿呆,想及也是因为慕风,才护得贺启暄周全,愈发觉得是自己从前过于大意了,慕嫣然心中有些感激,却知晓和慕风之间不用说那般客气的话,便将此事搁在了心里。
一连几日,府里的下人都百般小心,尤其是各处的丫鬟,原本对一心堂的几个大丫鬟们还有些曲意逢迎,只盼着能有机会在一心堂里多走动几番,如今,春晓和秋月的悲惨下场,顿时让她们噤若寒蝉,唯恐触到了慕嫣然的霉头,整个宣王府。倒显得比从前更加有序了几分。
而贺启暄,因为七夕当夜的粗鲁。虽不是有意的,可到底还是在慕嫣然的身上留下了许多伤痕,这些日子,贺启暄事事顺着慕嫣然,百般迁就。两人像是回到了新婚时一般,好的蜜里调油。
“娘,您怎么不理珠儿……”
恍惚间,衣袖被人拉扯着。慕嫣然低头去看,便见珠儿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了?你的茉莉花死了?”
回过神来,慕嫣然看着珠儿问道。
见慕嫣然搭理自己了。珠儿兴高采烈的炫耀道:“娘,那几株茉莉花儿已经长出新的了,老伯说,明年就能开出香香的茉莉花了。”
表扬的拍了拍珠儿的脸,慕嫣然夸奖道:“娘的珠儿是心灵手巧的好孩子……”
右梢间里。传出了瑜哥儿依依呀呀的声音,想来是睡醒了,珠儿顾不得许多,从软榻上跳下,欢呼着朝右梢间跑去。慕嫣然刚欲起身,桃枝进来回禀道:“主子。秋月来了……”
坐回原处,慕嫣然看了紫月一眼,待看到紫月进了右梢间,慕嫣然看了一眼桃枝点了点头。
帘子掀开,一身寻常淡粉色丫鬟服饰的秋月低垂着头跟在桃枝身后进了屋,方一进内屋,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匍匐了几步,秋月跪在慕嫣然面前乞求道:“王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妃饶命,饶奴婢一命……”
连连磕着头,秋月的额头上,不一会儿就显出了一片红色的印记。
“若是想让你死,当日,便不会让人救你。”
冷声说着,慕嫣然放下手里的茶碗,看着秋月问道:“当日来王府之前,除了让你们好好服侍殿下,大长公主,可还交代过旁的事?”
秋月抬头看了慕嫣然一眼,摇了摇头。
见问不出什么了,慕嫣然呼了一口气道:“既如此,那本妃与你,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你和春晓,是大长公主送来的,如今春晓已经死了,你若是不明不白的没了,本妃和殿下,岂不是更说不清楚了?本妃会安排人,送你回大长公主府去。”
说罢,慕嫣然不再看秋月一眼,冲桃枝摆了摆手。
秋月本想求着慕嫣然饶她一命,如今看来,慕嫣然原本就没打算要自己的命,想到此,秋月咬着嘴唇站起了身,满脸的挣扎。
出了一心堂,秋月跟在桃枝身后,鼓足勇气说道:“桃枝姐姐,奴婢和春晓有姐妹之情,如今她去了,奴婢却不能看她最后一眼,还望桃枝姐姐通融一二,让奴婢回屋子一趟,取些春晓身边的东西回来,全当是做个念想。”
冷笑了一下,桃枝回过头瞪了秋月一眼,满脸鄙夷的说道:“你们的东西?自打入了王府的那日,连你们都是王府的,你们还有什么是自己的?柜子里的腌臜东西,早都丢弃了,不知秋月姑娘,说的又是什么东西?说出来,我也好替你去寻,如何?”
眼中闪出了一层晶莹的泪花,秋月嗫喏着低下了头,转瞬,眼中的泪意就退去了,只余一层寒霜。
宣王府发生的事,云都城内无人知晓,华阳城大长公主府潇溯堂内,大长公主看着卑微的跪在脚前的秋月,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公主恕罪,奴婢办事不利,实不敢求得公主原谅,可……奴婢和春晓真的是尽了力的,宣王妃,宣王妃手段了得,整个宣王府被她把持在手里,奴婢二人虽在外书房伺候,却连宣王殿下的面都无法经常见到,更莫说施展手段了。如今,春晓已丧命,奴婢不敢再为自己推诿,愿以一死向公主证明奴婢的心意。”
说罢,秋月俯身叩了三个头,静静的跪在了一旁,似是等着大长公主府发了话,她就立刻回房自行了断。
面色平静,大长公主掩在衣袖中的一双手,却紧紧的攥在了一起,细长的指甲,也似要掐进掌心一般,让她愈发觉得难以克制。
“送你们去,也有四个月了,如今,一死一伤,当日的那些手段,全是白学了吗?”
忿恨的瞪了秋月一眼,大长公主的眼中,浮起了一丝阴霾。
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大长公主深呼了几口气,看着身旁的周嬷嬷叹道:“看来,我是老了,连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都斗不过了……”
“公主莫要如此想,想来那宣王妃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否则,这么多年了,宣王府怎么会连个新面孔都没有?当日在宫里,连太后娘娘要给宣王殿下赐侧妃,都被宣王妃给挡住了,可见,她是个心思深沉的。”
仔细的注意着大长公主的脸色轻声说着,周嬷嬷提起茶壶倒了碗温茶,端过来递到大长公主手里。
眸色微沉,大长公主把玩着手里的茶碗,唇边的笑容愈发阴冷,“母后就是太心慈手软了,当日恒王事发,母后就应该当机立断的扶持年纪小些的皇子即位,有庞氏一族和朝中其它大臣的扶持,未必不能成事。可母后呢?想着抚养过皇上一场,皇上必定会善待她,可如今呢?后/宫被皇后把持,庞氏的女儿进了宫,如今可有一个中用的?”
抬头看了周嬷嬷一眼,大长公主有些生气的叹道:“如今,庞氏一族都没落成什么样儿了?若是太子继位,这大梁的天下,可还有一丝一毫跟庞氏有关?”
沉声说着,大长公主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大梁皇族一员。
“公主,如今,太子殿下那儿,必定不会对您有戒心,焕王和庐王殿下,又都敬着您,宣王殿下那儿,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如今的宣王殿下,可不是昔日宫里那个被人冷落的皇子了,他……”
周嬷嬷的话未说完,便被大长公主刀子一般的眼神给止住了。
瞪了周嬷嬷一眼,大长公主冷声说道:“便是太子即位,这兵权,也决不能落在宣王手里。”
抿着唇,周嬷嬷不敢再开口,生怕惹得正在气头上的大长公主发怒。
而一旁,大长公主抬手锤了锦桌一下,厉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知晓大长公主说的是慕嫣然,周嬷嬷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问道:“公主,秋月那贱婢?”
厌恶的摆了摆手,大长公主吩咐道:“廖昌候那儿,上次送去的那个丫头不是没了吗?就送秋月过去吧……廖昌候虽然昏庸些,可到底也没亏待了仲宁和仲卿兄弟俩,日后,指不定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莫断了联系,把秋月送去吧。”
周嬷嬷转身出去吩咐了,大长公主轻喘了几口气,伸开手掌,看着掌心里的几个深浅不一的月牙儿,心中的怒气,有些排解不开的郁结。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若是旁人府里得了她赏赐的婢女,定然会感恩戴德的亲来给自己磕头。
可如今,送去才几个月的春晓和秋月,一个魂断云都,另一个,却被送了回来,这让大长公主觉得有些气急,她仿佛觉得慕嫣然就在身前不远处,一脸得意的笑容,眼带蔑视的看着自己。
“来人啊……”
扬声唤着,大长公主的眼眸中,尽是阴狠的光芒,待到周嬷嬷带着丫鬟进来,大长公主低声吩咐了几句,看着她们转身出去,脸上,浮起了一抹舒心的笑容。
第五百六十章 童稚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前一日便商议好一大早要起身去古寒寺里烧香拜佛,听到贺启暄悉悉索索的穿衣,慕嫣然揉了揉眼睛,掀开了薄被。
“还早呢,都不到卯初,你再睡会儿吧。”
俯过身来在慕嫣然脸颊边吻了一下,贺启暄坐在床榻边轻声说道。
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慕嫣然摇了摇头道:“如今蕾儿和瑜哥儿的瞌睡愈发少了,去的晚回来的就晚,说不定等我回来孩子们都哭翻天了。”
蕾儿和瑜哥儿才四个月大,却像是已经懂事了一般,贺启暄和慕嫣然在身边,两个小家伙能吃能睡,若是只有乳母在身边陪着哄着,却看不到贺启暄或是慕嫣然,两个小家伙不一会儿就会哭闹起来,屡试不爽。
珠儿这么大的时候,一家人还在宫里,因为宛贵妃的事,两人总会由于这样那样的风吹草动而变得满心忧愁,所以,孩子身上的童趣,两个人倒是没有尽情享受过。
如今在郓州一切顺利,又有了蕾儿和瑜哥儿一对孩子,两人的日子,才算是真正的舒心,每每听到贺启暄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一家人和乐的日子,慕嫣然都觉得满心的幸福,只盼着这样的日子能让他们过到天荒地老。
“可要带着珠儿去?”
径自系好了腰带,贺启暄回过头来看着慕嫣然问道。
满脸的无奈苦笑,慕嫣然看了贺启暄一眼,戏谑的说道:“珠儿自当了姐姐,满心都是那两个小家伙了,我这当娘的,眼看就要没地位了。不用问,必定不会去的……”
仰头哈哈笑着,贺启暄从紫月手里接过茶碗漱了口。
刚梳洗完,门外。便传来了珠儿欢喜的声音,“娘,娘……”
“爹爹……”
进门看见贺启暄站在锦桌旁,珠儿伸开双手飞奔着扑来。贺启暄俯下身子将女儿抄起来,在屋里环绕了好几圈,直到珠儿咯咯的笑声溢满一心堂,贺启暄才收手将珠儿放回地上。
父女二人极有默契,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畅快。
回过头,见慕嫣然就那么站在面前看着,珠儿忙不迭讨好的凑过来说道:“娘。珠儿也想跟着娘去古寒寺,娘带着珠儿一起,好不好?”
想着方才说过珠儿一定不会去的话,慕嫣然抬眼去看贺启暄,果然,他的脸上一副戏谑的打趣神色。
“可去看过蕾儿和瑜哥儿了?”
不回答珠儿的问题,慕嫣然牵起她的小手,抬头冲贺启暄笑了一下。一家人朝正屋膳桌旁走去。
“今儿不在府里陪着弟弟和妹妹了?”
从白薇手里接过帕子净了手,贺启暄在珠儿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道。
似是对贺启暄这般哄小女孩儿的动作颇为不喜,珠儿回过头来皱了皱鼻子。方一本正经的答道:“夏侯爷爷说了,古寒寺的老方丈最会给人排忧解难,我要去跟老方丈求两个灵符,保佑弟弟和妹妹平安长大,开开心心。”
珠儿的话,让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里顿时充斥着浓浓的欣慰,为人父母,有什么,能比看到孩子们兄友弟恭的亲热一世?
宠溺的拍了拍珠儿的头,贺启暄赞赏的说道:“咱们的珠儿是懂事的姐姐。以后也要这般疼爱弟弟妹妹,好不好?”
“嗯。”
郑重的点着头,珠儿满脸的认真。
慕嫣然端起粥碗喝了口粥,一边满脸柔情的看着面前说话的父女二人,冷不丁的,便见珠儿回过头问道:“娘。今后,珠儿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弟弟和妹妹,对不对?”
珠儿的问题,让慕嫣然有些猝不及防的羞窘,口中的粥,险些就喷了出来。
还未等慕嫣然想好要如何答话,一旁的贺启暄,已眉眼带笑的从面前的碟子里夹起了一个金丝粉香酥递给了珠儿,“那是自然的,以后珠儿长大了,不但是冰雪聪明的明珠郡主,还是弟弟妹妹们的大姐,到时候,你要帮你娘打理家里的事情,还要照顾弟弟妹妹们,好不好?”
仍旧认真的点着头,珠儿郑重其事的回过头看着慕嫣然道:“娘,珠儿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
见贺启暄和珠儿父女二人一唱一和的说的开心,慕嫣然忙不迭的点头应下,一边喝了口粥,催促着说道:“快用早膳吧,你爹爹要去军营里,今儿已经晚了,咱们也早些出发,赶在太阳上山前到古寒寺,许能求到第一注签文呢……”
虽然并不清楚第一注签文意味着什么,可看慕嫣然的神态,也知晓定然是好的,珠儿如平日里一般,径自拿起汤匙文静的吃用了起来。
古寒寺位于山顶,王府的马车赶到山脚下时,天色已经大亮,可远处的地平线上,却只能看到明亮的一条火红色长线。
“娘,我们要快一点,要赶在太阳升起时上山……”
还记着慕嫣然方才说过的话,珠儿看着远处似乎一跃就会出来的旭日,一脸紧张的摇晃着慕嫣然的手说着。
抿嘴笑着,慕嫣然牵起珠儿的手,一行人大踏着步子迈上了石阶。
进了正殿,早有寺里的方丈在院门处候着了,珠儿也娴静了起来,安静的跟在慕嫣然身旁进了正殿。
有模有样的给殿上的菩萨磕了头,珠儿的小嘴巴还低声的念叨着什么,慕嫣然唇边尽是笑意,也不去管她,磕了头,添了香油钱,才转身出去。
站在寺庙后山的崖边,看着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只觉得胸腔内都跟着火热了几分一般,慕嫣然大口的呼了几口新鲜的空气,一回头,却见珠儿不知何时已不见了。
有乳母和丫鬟在身边跟着,自是不怕她走丢了,慕嫣然看着远处的白薇问道:“珠儿呢?”
抿嘴笑着,白薇轻声回道:“也不知道郡主打哪儿听来的,说古寒寺的老方丈那儿有开过光的平安符,郡主带着丫鬟去找老方丈了。”
本以为早起在膳桌上她只是说说的,谁不知竟当真了。慕嫣然一边笑着,一边转身朝前院走去,经过白薇身边时,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府里不是有几个小丫鬟跟着你学拳脚功夫嘛。虽是花拳绣腿,到底也比娇滴滴的女孩儿好上许多,回头挑两个送到珠儿身边伺候着。如今,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回头乱跑起来,身边要有个看得住她的人才是。”
明白了慕嫣然的意思,白薇点头应道:“等回去了。奴婢考校她们一番,挑好了人,回头带给主子过目。”
说话的功夫,便已到了前院,还未进大殿,便听见后院有小孩子的争吵声,其中有一个,便是珠儿的声音。
慕嫣然面色轻变。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是我先来的,你凭什么拦着我?”
大殿门口,此时一前一后的站着两个女孩儿。门槛前的,便是珠儿,此刻,她气鼓鼓的看着拦住她去路的小女孩儿厉声问道。
珠儿面前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儿,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头上还梳着一对圆髻,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赤金的项圈,衬得女孩儿粉雕玉琢的可爱。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菩萨面前,休得吵闹。”
那小女孩儿答非所问的看着珠儿斥道。
满心想着要给蕾儿和瑜哥儿求前两个平安符。珠儿哪会理睬她,当即,不管不顾的朝左侧一闪,奔奔跳跳的进了大殿,待看清庙里诵经的一众和尚,当即飞快的朝早晨迎她们进寺门的白胡子老方丈跑去。
双手合十。像模像样的冲老方丈行了个礼,珠儿满脸认真的说道:“方丈爷爷,我想求两个平安符,可以吗?”
懂事乖巧的孩子,老人们都会喜欢,更莫说珠儿还是明珠郡主,白胡子老方丈原本板着的脸,在看到珠儿的一瞬间软化了下来,拱手冲珠儿行了礼,老方丈客气的说道:“郡主请随老僧来……”
而方才拦住珠儿去路的那个粉衣女孩儿,小脸气的通红,瞪了珠儿一眼,当即便转身朝远处奔去,身后,丫鬟情急的喊着:“小姐,小姐……”
“主子,奴婢去打听打听……”
前一日,苏管家便派人送来了帖子,古寒寺知晓宣王妃要来古寒寺上香,即便不会刻意的将香客们都赶走,却也不会让她们离慕嫣然等人太近,扰了她们的清净。
此刻,见有旁人家的小姐和珠儿起了冲突,白薇忙不迭的要去打听一番。
摆了摆手,慕嫣然低声嘱咐道:“香也烧了,佛也拜了,等珠儿求到了平安符,咱们便准备下山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点头应下,白薇跟在慕嫣然身后进了大殿。
大殿一侧的案桌上,摆着众多的桃木小挂件,想来,都是平日里香客们捐了香油钱,会来此给家人祈福求个平安符。
老方丈从案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锦盒,打开摆在珠儿面前,恭敬的说道:“这一对平安符,是古寒寺僧侣诵念了七七四十九遍经文的,郡主瞧瞧。”
桃木驱邪,这一对小挂件,均是桃木雕就,又是如意的形状,珠儿看了一眼,便欢喜的点了点头,拿在手里,翻转过来,背面则刻着不同的字,一个上面是“南无阿弥陀佛”,另一个,则是“平安长生”四个字。
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心内顿时有了计较,珠儿将一对桃木挂坠拎起来看了看,冲老方丈点了点头谢道:“谢谢方丈爷爷。”
珠儿的话音刚落,大殿门口,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喝止声:“那东西是本小姐的,你给我放下。”
第五百六十一章 赔罪
才五六岁大的孩子,大庭广众之下,竟敢这么娇蛮,慕嫣然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旋即,冲白薇点了点头。
白薇转身朝外去了,慕嫣然回过头来,看着珠儿问道:“喜欢吗?”
点了点头,对那前来挑衅的女孩儿不予理会,珠儿仰头看着慕嫣然答道:“娘,把这个平安符挂在妹妹和弟弟的身上,菩萨也会保佑他们平安长生,你说对吗?”
孩子平安长大,这是世间所有父母的心愿,听珠儿如是说,慕嫣然点了点头,一边,却回过头来看着老方丈说道:“劳烦方丈再替本妃求一个平安符给郡主。”
点头应下,老方丈转身朝后面走去,不一会儿,手里端着一个小方锦盒出来了,打开来,却是一个桃木手串,一个个珠圆玉润的桃木香珠上,都刻着细小的梵文,虽看不懂是什么字,但大抵也能明白定是经文里的句子。
“这是从西域传来的佛串,古寒寺中也仅此一串,同样是僧侣们诵念经文渡了佛缘在其中的,王妃和郡主若是不嫌弃,老衲便送与郡主吧。”
老方丈将盒子摊在珠儿面前说道。
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珠儿回头看着慕嫣然,满脸的欣喜,见慕嫣然点了点头,从老方丈手里接过那个桃木手串,当即便戴在了手腕上。
门前被无视的那个小女孩儿,见慕嫣然和珠儿都不搭理她,一张脸气的通红,一双眼睛,更是紧紧的盯在了珠儿手腕上的佛串上。
几步跑到珠儿面前,那小女孩儿指着珠儿手腕上的佛串冲老方丈说道:“那个手串,我也要,你再寻一串给我……”
古寒寺平日里香火极旺,便是寻常贵门里的香客来,也会对这儿的和尚客气至极。更莫说是老方丈了。
此刻这孩童这般说话,倒也可以算是童言无忌。慕嫣然看了珠儿一眼,示意她不许跟别人起冲突,牵着珠儿的手,让她站在了自己身边。
“这位小姐,这佛串只此一串。已给了旁人,老衲此刻便是想赠予小姐,也有心无力,还望小姐谅解。”
口中恭敬的说着。老方丈的眼睛,还朝大殿门外的院子里打量着,见除了战战兢兢站在门外的乳母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再无旁人,心中顿时起了几丝疑惑。
“你,方才抢了我的道,夺了本该属于我的第一个平安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如今,还得了这佛串,你……”
凶巴巴的冲珠儿喊完,小女孩儿回过头冲乳母喊道:“奶娘,就是她。就是她抢先进大殿坏了我的好事,你给我狠狠的教训她。”
一看。就知道平日里在家中也是个刁蛮骄纵的主儿。
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乳母,见她畏缩的看着自己,慕嫣然出声问道:“你们,是哪个府里的?”
“妾身……妾身……”
被慕嫣然的气势吓到,那乳母颤声回着话,哆嗦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敢把自己府里的名号报出来,一边,却还小心翼翼的使着眼色,欲让自家小姐赶紧出来。
“奶娘,娘说了,只要我想要的,就都能给我,她凭什么能得到我没有的东西?给我抢回来……”
颐指气使的指挥着,见乳母不为所动,那小女孩儿气急的瞪了乳母一眼,伸出手欲过来抓珠儿的手腕,却被珠儿一挡一推,摔倒在了身前。
佩云一直站在慕嫣然身侧,此刻见那小女孩儿摔倒了,看了慕嫣然一眼,忙不迭的走上前来,想要扶起那小女孩儿,却不料,被她一脚踢在腿上,若不是身后就是廊柱,险些要被踢倒。
“小姐……”
见自家小姐在菩萨面前撒起了泼,那乳母和丫鬟情急的唤出了口,不敢再耽搁,两人一前一后的奔进大殿,走到她身前搀起了她。
“奶娘,你为什么不帮我?”
气哼哼的回头瞪着一脸畏缩之象的乳母,那小女孩儿厉声喝道:“娘说了,不许旁人欺负我,可如今,她抢了本该属于我的第一个平安符,还得了那独一无二的佛串,你为什么不帮我?”
虽说五六岁的孩子,还不到懂事的年纪,可眼前这个小女孩儿,明显已经被家人宠的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了,不想和她再在此处纠缠下去,慕嫣然看了珠儿一眼,牵起她的手转身朝外走去,方一动脚步,便见那小女孩儿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一把拽住了珠儿的胳膊。
“你把佛串给我……”
大声的喊着,那小女孩儿使着大力想要把那串桃木佛串从珠儿的胳膊上撸下来。
“郡主……”
疾声唤着,佩云走到珠儿身边,一把就分开了两个人纠缠着的胳膊。
门外,白薇走进来在慕嫣然耳边低声回道:“主子,这是廖昌候家的小姐,跟随廖昌候夫人前来拜佛的,知晓您来了,廖昌候夫人便带着下人回避了,没想到,她家小姐贪玩,带着乳母和丫鬟跑了出来,这会儿,廖昌候夫人跟前的丫鬟正往这边来呢。”
廖昌候夫人?
心里思忖着廖昌候的来历,慕嫣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刁蛮的小女孩儿,牵着珠儿出了大殿的门,身后,是那女孩儿不依不饶的哭声。
“娘,她真讨厌……”
因为方才的争抢,手腕上被箍出了红红的一圈印迹,珠儿抬起手看了看,皱着鼻子埋怨道。
注意到女儿的小动作,慕嫣然转过墙角,牵起珠儿的手给她轻柔的揉着,一边柔声说道:“旁人如何,咱们是管不了的,可是,咱们却可以管好自己个儿,所以,以后珠儿不做这样的女孩儿便是,可好?”
乖巧的点着头,珠儿不再说话,跟着慕嫣然进了厢房。
休息了一会儿,白薇回来说下山的软轿已经准备好了,慕嫣然便带着珠儿出门,钻进了软轿。
软轿方抬出古寒寺的寺门,便传出了一阵惶恐的请罪声:“妾身有罪,教女无方,还望宣王妃和明珠郡主大人有大量,饶过妾身和孩子这一遭。”
此刻已近午时,古寒寺门前,尽是前来上香的香客,廖昌候夫人一行跪倒在山门外,愈发显得惹眼至极,慕嫣然虽心中不喜,却也碍于人前,不得不出声说道:“童言无忌,郡主自然不会与你们一般计较,夫人请起吧。”
说罢,慕嫣然冲帘外的白薇颔首示意,软轿复又抬起,朝山下去了。
软轿抬到山下,换了王府的车马,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便回到了一心堂,一路上,珠儿的不快早已被慕嫣然纾解的差不多了,此刻想着求来了平安符,珠儿满心欢喜的朝右梢间跑去,一边,还大声的喊道:“蕾儿,瑜哥儿,姐姐来瞧你们了哦……”
等到乳母将一对孩子抱到内屋,两个小家伙的衣襟上,各自都悬了一个平安符。
蕾儿身上,挂着刻了“平安长生”的那一个桃木挂坠,而刻了“南无阿弥陀佛”的那一个,则系在了瑜哥儿的衣襟上。
两个小家伙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小手还试着去够桃木挂坠,半张着的嘴边,便滴出了一串晶莹的涎水,未等乳母走近擦拭,珠儿已将别在自己胸前的帕子取下来,凑到身前仔细的给两个小家伙擦拭干净了,倒让慕嫣然看着觉得满心的温馨柔情。
带着三个孩子团座在软榻上玩闹着,一心堂里,尽是孩童们无忧的欢笑声,只让人听着,就满心的愉悦,贺启暄大踏着步子从外间进来,脸上的笑容,更是抑制不住的漫了出来。
几人说着话,外间,小贵子进来回禀道:“殿下,主子,廖昌候携夫人上门请罪。”
面色一怔,贺启暄抬头去看慕嫣然,慕嫣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晨间在古寒寺发生的事告诉了贺启暄。
“让他们去前院议事厅吧……”
吩咐了小贵子,贺启暄捏了捏瑜哥儿的小脸蛋,起身朝外去了。
不一会儿,桃枝在屋帘外通传道:“主子,廖昌候夫人并小姐求见……”
“进来吧……”
唤了一声,慕嫣然起身让乳母照看好孩子,转身去了正屋。
“妾身见过王妃,王妃万安。”
见慕嫣然进屋,坐在下首处扶手椅中的廖昌候夫人牵着女儿站起身跪了下去。
“平身,赐座。”
叫了起,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女子,慕嫣然想起回到王府后紫月跟自己说的消息,心内也大致有数了。
廖昌候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前任夫人宋氏去世后,续娶了夫人的侄女儿,也就是现如今的廖昌候夫人小宋氏。
小宋氏生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对这个女儿疼爱的紧,所以,便养成了她骄纵跋扈的性情,今日,知道女儿冲撞了明珠郡主,小宋氏险些吓破了胆,愈发觉得慕嫣然不搭理自己是生了气,连大殿都没进,就赶回府里,告诉了廖昌候,所以,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小女无知,还望王妃和郡主饶过这一遭,妾身必定好好教导女儿,不敢再犯。”
小宋氏低声请罪道。
身旁那个任性刁蛮的女孩儿此刻一脸的不忿,却碍于来王府之前父母的叮嘱,抬眼看了一眼慕嫣然,见她身边没有珠儿的身影,规矩的低下了头。(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六十二章 宴请
“夫人过于担忧了,晨起在山门前,本妃便说过,童言无忌,本妃和郡主不会放在心上的,夫人请起吧。紫月,上茶……”
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慕嫣然抬头看着紫月让她上茶,将小宋氏身上的尴尬化解了大半。
“不知郡主可在府中?还望王妃许可,允小女当面给郡主赔罪。”
小宋氏环顾了一眼屋内,见珠儿并不在,回过头来看着慕嫣然说道。
点头应下,慕嫣然看了紫月一眼,一旁,早有小丫鬟过去右梢间告诉了珠儿的乳母,让她带着珠儿从屋里出来了。
珠儿才四岁多,身上却已经有了几分淡然大度的风华,见是早起在古寒寺和自己争吵的那个女孩儿,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示出厌弃,乖巧的走到慕嫣然身前说道:“娘,妹妹已经睡了,可瑜哥儿抓着我的手,就是不肯睡觉呢……”
“你在旁边陪着他,他总是想和你玩,当然就不肯睡觉了。”
慕嫣然宠溺的看着珠儿说道。
歪着脑袋思忖了一下,珠儿犹疑的问道:“娘,可是林婶婶说,小孩子要多睡觉,才会长身子,是吗?”
林婶婶,是瑜哥儿的乳母。
几个月的孩子,除了吃喝拉撒的时辰,其它时候几乎都在睡觉,乳母说的倒也不算是错,慕嫣然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见慕嫣然肯定了乳母的说法,珠儿思忖了一下道:“娘,那我以后只过去陪他们玩一小会儿就好,让他们多多睡觉,长得又白又胖,等他们会走路了,我就带他们去玩。”
有这样的女儿,慕嫣然心里哪里能不自豪?不管身边还有外人在,慕嫣然将珠儿拢在怀里亲昵的抱了一会儿。方指着面前廖昌候府的小姐说道:“这个小姐姐,你可还记得?”
心中并不想叫那个刁蛮的小女孩儿“姐姐”,珠儿只是将满脸笑颜的脸耷拉下来,也并未表示出一分不喜或是厌弃。
点了点头。珠儿看了一眼小宋氏,又转过头看向慕嫣然。
“她是廖昌候府的小姐。”
慕嫣然介绍了一句。
“小女韩淼,淼儿,快给郡主磕头赔罪。”
小宋氏忙不迭的将坐在身边的女儿拉起来说道。
虽有些不情愿,韩淼今年才七岁,可这些年跟在自己母亲身边也去了许多人家的府里,从进了宣王府大门。看到宣王府不但比自己家的侯府要大上许多,而且各处的景致也是侯府比不上的,自然也能揣度出宣王府有着怎样的权势。
况且出门前,父亲廖昌候也仔细的叮嘱过自己,韩淼不敢再如早晨一般放肆,听了母亲的叮嘱,起身走到慕嫣然和珠儿面前跪倒拜道:“韩淼有眼无珠,冒犯了郡主。还望郡主原谅。”
说罢,韩淼俯身磕了三个头。
回过头看了慕嫣然一眼,见她冲自己点了点头。珠儿开口娇声说道:“韩小姐起来吧,本郡主不怪责你便是。”
得了珠儿的话,韩淼不疑有他,站起身回到原处坐下了,而小宋氏,心里则微微一沉。
方才,慕嫣然也指着韩淼对珠儿说是晨间在古寒寺遇到的小姐姐,可珠儿却仍旧客气的唤着“韩小姐”,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再回过头看着大大咧咧一脸不以为然的女儿。小宋氏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两边都没有什么话说,正屋内,顿时有些尴尬的静谧,小宋氏绽开一副笑脸,转过头看着慕嫣然说道:“小郡主聪颖隽秀,真是个可人儿呢。侯府过几日要举办夏宴,妾身请了云都城中几位夫人带着家中的小姐们来赴宴,都是几岁的孩子,王妃若是不嫌弃,还望到侯府赴宴,带着小郡主来,也算是让小郡主多结识几个同龄的玩伴,如何?”
不论廖昌候府这场夏宴是原本就安排好了的,还是小宋氏临时起意决意操办的,慕嫣然都没有什么兴趣,可低头去看珠儿的那一刹那,慕嫣然却发现,珠儿的眼眸中,有几丝欢喜的期盼。
情不自禁的,慕嫣然的心里,有一个角落就那么软软的陷了下去。
到云都都已经两年了,文府同龄的几个小姐,嫡出的骄傲,庶出的怯弱,和珠儿在一起时,都没有同龄人的交好,这也是珠儿到总督府后玩的尤其欢畅,而慕嫣然也不会刻意的去拘束她的缘由所在。
可总督府陪着珠儿玩的,也就是文嗣逡的小儿子,等过几年珠儿长大了,知晓了男女之防,身边不就又没了玩伴?
这一生,许是就要在郓州渡过了,珠儿的花季年华,也会是在这里,身边又怎能没有几个亲近的好姐妹?
想着廖昌候府的夏宴许是一个契机,一个让珠儿认识云都城年龄相仿的小姐的时机,慕嫣然不再犹豫,抬起头应道:“既如此,那本妃便应下了。”
本以为要费好一番口舌,见慕嫣然这么快就答应了,小宋氏喜出望外的说道:“妾身回府就让管家送请帖过来。”
又说了几句话,小宋氏便带着女儿起身,给慕嫣然和珠儿行了礼,退出了一心堂。
“娘,咱们府里要办夏宴了?娘前几日还说天气热,不在府里办宴席呢。”
满脸欢喜的牵着小宋氏的手出了二门,韩淼高兴的问道。
没好气的瞪了女儿一眼,小宋氏剜了她一指头说道:“你比明珠郡主大两三岁呢,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说着话,小宋氏又想起了方才珠儿乖巧的坐在慕嫣然身边的模样,而自己的女儿,从懂事起,似乎除了撒娇要这要那,从未见过有那般娴静的模样。
“娘,您不喜欢淼儿了……”
娇声说着,韩淼拉着母亲的胳膊晃着。
“你呀……”
宠溺的笑着,小宋氏回头看了一眼雕花的门框,轻叹了一口气。
廖昌候先前的夫人宋氏,已经生下了两儿一女,其它的几房妾侍,也各有子女,而韩淼,是廖昌候老来得女,虽是个女儿,却也被廖昌候和小宋氏疼的什么似的,关起门来,韩淼在廖昌候府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个哥哥也都不敢惹她,愈发纵的她娇蛮任性。
珠儿是天家的明珠,有这样的气度,也实属正常,自己又何必拿她来比对自己的女儿呢?
如是想着,小宋氏不再怪责女儿,两人带着几个丫鬟到前院的厢房坐了一会儿,及至廖昌候从贺启暄的外书房出来,一家人才坐着马车回了侯府。
一心堂里,慕嫣然将珠儿抱在怀里,柔声说道:“咱们的珠儿是小姑娘了,要有自己的朋友,回头多认识几个小姐,喜欢的,就邀请她们来府里玩,好不好?”
趴伏在慕嫣然的胸前,闻着母亲身上好闻的淡淡清香,珠儿有些欢喜的问道:“娘,我带她们去梨林里捉迷藏,还可以和她们一起荡秋千,好不好?”
还未结识到新朋友,话语中,已经有一丝雀跃的期待了。
连连点头,慕嫣然抱着珠儿摇晃着应道:“好。”
歇了午觉起身,紫云进来,将手里的请帖递了过来,“主子,廖昌候府送来的请帖,邀您和郡主二十二那日到府里赴宴呢。”
七月二十二日早起,珠儿的小脸上,比平日多了几分开心。
虽不喜欢韩淼,可这丝毫也不影响她认识其他小姐的好心情,到右梢间看蕾儿和瑜哥儿的时候,珠儿欢喜的捏着两个小家伙的小手说道:“姐姐去认识几个新朋友,到时候我们一起陪你们玩,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哪里知晓那么多,只看得到珠儿欢喜的笑脸,当即都手舞足蹈的开怀起来,愈发让珠儿的脸上溢满了笑容。
巳时二刻,王府的马车在廖昌候府门前停下,慕嫣然和珠儿下了马车,小宋氏已带着侯府的女眷迎了出来,打头的,却是侯府的韩老夫人。
行了礼站起身,一行人恭迎着慕嫣然和珠儿朝正屋走去,看到这样大的排场,韩淼虽心中不忿,却也知晓珠儿是自己惹不得的,不敢再似那日一般任性。
宴席摆在侯府后院的大花厅,顺着九曲回廊朝大花厅走去,两旁尽是假山小池,也别有一番沁人心脾的凉爽感觉,倒让这炎热的夏意清凉了几分。
被小宋氏请来的几位夫人,都是慕嫣然从前见过的,其中,廖夫人还是王府的常客,慕嫣然倒也不觉得生疏。
各府的夫人,收到请帖的同时,也都收到了小宋氏带去的话,知晓今日的宴席目的在于给明珠郡主结识几个小玩伴的机会,此次来侯府赴宴,带来的也都是家中年龄幼小的孩子,大多都是五六岁的模样,乖巧的跟在各自母亲的身后。
各自介绍完,珠儿看看那个,又转过头瞅瞅这个,满面欢喜。
“咱们说说话儿,也莫拘着孩子们了,让她们出去玩会儿吧。”
看着小宋氏和在座的一众夫人说完,慕嫣然宠溺的拍了拍珠儿的脸蛋嘱咐道:“不许在日头下跑,不许靠近水边,要听乳母的话,好不好?”
连连点头应下,珠儿自来熟的牵起身边一个小女孩儿的手,顿时,孩子们都如刚出笼的小鸟一般,欢快的朝外奔去,不一会儿,便只能听得几个乳母丫鬟在身后喊着自家小姐的名字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活该
夫人们凑在一起,聊的自然都是孩子们之间的趣事,何况慕嫣然三月里刚产下一对龙凤胎,更是羡煞了一众夫人们,不一会儿,大花厅里的气氛就热烈了起来,让小宋氏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慕嫣然来廖昌候府,带着白薇和佩云,紫月被留在王府看家,此刻珠儿朝外跑去,白薇看了佩云一眼,忙不迭的跟了出去。
廖昌候府比起云都城旁人的府邸,精致奢华了许多,又正逢夏季,处处鸟语花香,小女孩儿们凑在一处,不一会儿就熟络了起来。
珠儿手边牵着的女孩儿,是闵夫人的小女儿闵淑华,刚过了五周岁的生辰,但是身量却和珠儿一般大小,闵夫人平日去王府,偶尔也会带着两个女儿,只不过小女儿淑华胆小少语,跟在珠儿身边,倒似珠儿是姐姐一般。
十几个小女孩儿凑在一处,叽叽喳喳的,没一会儿,就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以珠儿为首,另一拨则以韩淼为首。
两拨孩子,站在远处一眼瞅去,到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
围在韩淼身旁的女孩儿,尽数都是七八岁的女孩子,而珠儿几个,则都是些五六岁的女孩子,站成两堆人,顿时高下立现。
“淼儿姐姐,我们去看你养的那一对小狗,好不好?”
人群里,有小女孩儿出声说道。
得意洋洋的点着头,韩淼大手一挥,率先朝前走去,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女孩儿们喊道:“走吧,让你们见识见识的我的大白和二白。”
提起小动物,女孩儿们都多了几分喜意,尽管分成了两拨人,却都紧紧的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便到了侯府后院的一个院墙边。
依稀能听到远处传来马嘶和狗吠声。想来,那儿便是侯府豢养宠物的地方。一众小姐身边跟着的丫鬟,都尽数护在了自家小姐身旁。
闵夫人有身孕,不便来廖昌侯府,廖夫人顺口提了一句,便将闵淑华和自己的小女儿一并带来了。而方才跟来的丫鬟。便让闵淑华赶回去了。
狂吠着的狗,虽然还未看清模样,可那凶狠的吠声,也让小女孩儿们脸上显出了一派慌乱。珠儿回过头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闵淑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淑姐姐,不用怕。这么厉害的大狗,定然有链子拴着的,不会有事……”
回过头来冲珠儿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脸,闵淑华紧紧的攥着珠儿的手,一同进了院子。
这是一处空旷的院落。四周尽是笼子,而马嘶和犬吠声,却是从隔壁传来的。
院里的笼子里,尽数都是些小猴儿小狗之类的小动物,一看便知是哄侯府的女孩儿们逗乐的。踏进院子看清眼前的情形,方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女孩儿们。尽数暗暗的长舒了一口气。
“快看,这个小猴儿在挠痒痒呢……”
“呀,这个小狗毛茸茸的,真好看……”
小动物们各有各的姿态,不一会儿,同来的十几个女孩儿,便各自寻了有意思的笼子,去凑到跟前看了,而珠儿和闵淑华,则跟在人群后,四处看了一番后,凑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小笼子旁。
笼子里,是一只小刺猬,见有人来,慌乱的缩成了一团,将头和爪子都蜷在了刺团中央,此刻看去,就像一个荆棘球。
“珠儿,它不喜欢我们,对不对?”
闵淑华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小刺猬身上的刺,见它缩的愈发远了,有些不解的低声问道。
仔细的看了半天,见那只小刺猬缩着身子朝后退,珠儿摇了摇头道:“许是他害怕我们呢,毕竟,我们从前都没有见过面。”
想及自己第一次到王府,看见珠儿时也有些陌生的惶恐,闵淑华抿嘴笑道:“是啊,他不认识咱们呢,等下次见,许就不会这么怕咱们了。”
两个小人儿自顾自的看着,丝毫未觉得旁处的热闹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而从人群中闪身出来的韩淼,看见珠儿盯着那个从来不会发出声响,只知道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刺猬,唇边浮起了一抹任性的冷笑。
“郡主若是喜欢,我便把这只刺猬送给郡主,好不好?”
韩淼换上一副明媚的笑容,走到珠儿身边蹲下问道。
似乎不相信韩淼有这么好心,珠儿摇了摇头道:“娘说,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谢谢韩小姐。”
韩淼在韩府,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别人捧着送给她也好,别人不情愿最后被她抢来也罢,却从未如这几日一般不顺遂。
先是在古寒寺,看中的东西被珠儿得到,韩淼虽知晓珠儿不是自己能开罪得起的,仍旧觉得有些不服气。
此刻,想着自己初次去摸那小刺猬时被刺破了手的情形,韩淼虽觉得手上泛起了一丝痛意,可想到若是珠儿被刺到,自己的心里定然是另一番得意的心情,想到此,韩淼朝珠儿露出了一个笑脸。
本打算借着刺猬让珠儿受气,却不成想就被她这么轻飘飘的拒绝了,韩淼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的羞窘。
“来人吧,把这个笼子给我打开……”
扬声唤了一句,韩淼看着进来的小厮吩咐道:“把这个刺猬放出来。”
平日里韩淼也经常会让看管此处的下人把小动物们放出来亲近玩耍一会儿,今日人多,而且这些小动物也都是些温顺的,那小厮不敢迟疑,忙不迭的将挂在笼子上的锁头取了,顿时,小刺猬顺着打开的笼门,一溜烟的跑了出来。
韩淼顺手从墙边抄起了一个小鞭子,只抽了两下,小刺猬顿时慌乱的四处窜起来。
院子里本来就没多大的地方,此刻围了十几个女孩儿,以及她们身边的丫鬟,已经有些人满为患了,再加上还有一个慌不择路逃窜着的刺猬,顿时,院落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不知是谁起了头,一长串人大叫着朝门外奔去。不一会儿,院子里空空如也。便只剩下了韩淼和珠儿,以及牵着珠儿手的闵淑华三人。
“汪汪汪……”
墙角笼子里的一对小狗,看着蜷缩在面前的小刺猬,凶狠的叫着,顿时。小刺猬又瑟缩着朝墙角里缩了几分,只一瞬,珠儿就眼巴巴的望了过去。
“韩小姐,那只刺猬。你方才说送给我,可还作数?”
珠儿开口问道。
眉毛轻挑,韩淼耸了耸肩道:“自是如此。在郡主面前说过的话,岂可不作数?”
点头应下,珠儿松开闵淑华的手,吃力的将方才装过小刺猬的笼子拖到跟前,拿起小棍子在小刺猬面前的地面上敲了几下。
灵动的小眼珠中。满是惶恐,小刺猬看了半天,还是岿然不动,珠儿有些气馁的喊道:“团团,过来啊。进笼子里来,我带你回家去……”
珠儿糯糯的童音。也并未让小刺猬放下戒心,反倒是一旁的那对小狗,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
皱了皱眉,珠儿站起了身,再一回头,那只小刺猬已经一溜烟窜进了笼子里。
小刺猬无心的举动,让韩淼的心里,顿时恼怒了几分。
“郡主,这个小刺猬不好看,我换一只给郡主吧。”
韩淼说着,一边走到珠儿面前,将那只小笼子提了起来。
对韩淼的动作有些不解,珠儿回头看了闵淑华一眼,二人手牵着手,跟着韩淼朝外走去。
刚出大门,便看见隔壁的院门打开,一个玄衣少年牵着一条大狗跨了出来。
半人高的大狗,毛绒绒的,可脸上的凶狠之相,却是明眼人都瞧得出的,想及方才那一阵狂吠,珠儿和闵淑华当即便变了脸色,背靠在墙边站着,却是一动都不敢动了。
瞧见珠儿的模样,韩淼的心里顿时有些解气,一边,却回头冲牵着大狗的男子说道:“二表哥,你怎么在这儿,方才都没听人说起呢。”
不知是见到了生人,还是不喜韩淼,被唤作表哥的那少年看了一眼她,冷声说道:“听见尖叫声,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怎么还在?快走吧,惹火了雷虎,回头再哭鼻子,可没人哄你。”
被表哥戳穿自己被狗吓哭的事,韩淼的脸上,有些小女孩儿的羞怯,转瞬,看着温顺的蹲坐在表哥身边的大狗,心内顿时有了主意。
提起手里的笼子扔到了大狗面前,看着那只小刺猬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大狗,颤抖着将自己裹成了一团,韩淼开心的大笑起来,一旁的珠儿,脸上已经显出了几丝不喜。
“韩小姐,都说君子一言九鼎,你方才既说了将它送与我,那它就是我的,你这般做,是何道理?”
珠儿不忿的等着韩淼问道。
得意洋洋的看着那小刺猬发抖的模样,韩淼像是解气了一般,满面的笑意。
还未等她开口回话,异变突起,那条方才还温顺的坐着的大狗,翻身坐起,猛的朝韩淼扑了过来。
“啊,娘……”
大声含着,韩淼朝后跌坐在地上,面前,出现了大狗留着口水的脸,依稀,还能看到呲出来的白牙。
面色泛白,韩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待到看到大狗被链子牵过去,韩淼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满身的尘土,飞奔着朝前院跑去。
回过头看着孤零零丢在地上的笼子,珠儿瑟缩的看了一眼大狗,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牵着狗的少年。
“是你的?”
少年开口问道。
点了点头,珠儿怯生生问道:“我可以带走它吗?”
“韩淼是活该,你却不是,雷虎不会咬你的,你要带走它,就要自己来提笼子。”
少年的唇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仿若看好戏一般,抱着胳膊在远处看着。
“珠儿,不要去……”
闵淑华死死的拉着珠儿的手。
“团团好可怜,我要带它回去……”
固执的说着,珠儿迈开小短腿,朝大狗面前走去。(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六十四章 爱心
大狗虽乖巧的蹲在男子的身边,可一双眼睛却直愣愣的盯着珠儿,珠儿每往前一步,大狗的眼睛就朝前转一点,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珠儿,快回来,快回来呀……”
闵淑华带着一丝哭腔的在珠儿身后喊着,她想要去拉回珠儿,可想到方才大狗凶狠的扑向韩淼的那副模样,闵淑华便觉得小腿肚子直打颤,让她迈不开腿。
走到装小刺猬的笼子三步前的地方,珠儿停下了脚步,紧紧揪着身侧两处衣襟的小手轻微的颤抖着,珠儿目露祈求的看向牵着大狗链子的少年,却见他面色不变,仍旧站在前面看着,珠儿咬着嘴唇,一小步一小步的朝前挪去。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到了小刺猬的笼子旁,而大狗仍旧静静的蹲在那儿,少年的姿势却是变了,一手牵着链子,一手爱抚的摸着大狗的头。
松开攥着的衣襟,珠儿弯腰勾住了笼子的提手,直到她提起了笼子,大狗都没有一丝异状,珠儿急促的喘着气,提着笼子朝后退去,直到最后,已转身飞奔着跑了起来,一边,却还不忘看着闵淑华大喊,“淑姐姐,快跑啊……”
似乎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两个小女孩儿,已跑的没了踪影。
而身后的少年,原本清冷的面容上,浮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跑进了回廊,珠儿才瘪着嘴哭了起来,一旁的闵淑华。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抬起衣袖给珠儿擦着眼泪,浑然不觉自己的脸上,也已遍布泪水。
“郡主……”
花门处。珠儿的乳母和白薇大踏着步子奔了过来,及至到了身前,才蹲在珠儿身前。一边给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告罪的解释道:“方才院落里的小姐们一窝蜂的都跑了出去,人多眼杂,奴婢二人也跟着跑了出去,没找到郡主和闵小姐,都急死了。后来韩小姐哭着跑回去,才知晓郡主和闵小姐还在这里。郡主,您怎么了?”
见珠儿哭的小脸通红,乳母只觉得心里也跟着刺痛起来,一边拿出帕子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将她拢在怀里哄了起来。
“郡主。您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日常跟在珠儿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慌乱的跑回去,说珠儿不见了,白薇便忙不迭的找了过来,此刻见珠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白薇一脸关切的问着,眼睛还四处看着,直到看见远处一人一狗远去的背影,脸上,显出了几分不忿。
“白薇姐姐。我没事。”
抽噎的说着,珠儿紧紧的提着笼子,白薇看见,忙不迭的接了过来,再回头去看,远处牵着狗的那个身影。已没了踪影。
大花厅内,小宋氏带着一脸歉意的回来,看着慕嫣然说道:“小女自己惹出了祸事,倒连累了郡主和闵府的小姐跟着受了惊吓,妾身有罪。”
方才韩淼满身尘土的大哭着跑回来,小宋氏不敢耽搁,哄着将女儿带了下去,此刻听她这么说,慕嫣然心中一紧,正要开口问,一抬眼,白薇带着珠儿和闵淑华走了进来。
女儿的眼睛,显是被泪水浸洗过,愈发显得水盈盈的澄澈剔透,可想到珠儿平日里极少哭,慕嫣然顿时知晓,定是受了委屈。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珠儿两番遇到韩淼,都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慕嫣然对韩淼便存了几分不喜,而此番受委屈,还是在廖昌候府,慕嫣然脸色轻沉,不搭理小宋氏的话,看着珠儿招了招手。
待到珠儿走到身前,慕嫣然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柔声说道:“珠儿乖,咱们这便回府,好不好?”
撇着嘴点了点头,珠儿眼巴巴的望着慕嫣然问道:“娘,韩小姐将团团送给我了,我可以带回去吗?”
神情一怔,慕嫣然抬眼看向白薇,白薇轻声解释道:“主子,是一只小刺猬,韩小姐见郡主喜欢,便送给郡主了。”
“郡主喜欢,带回去玩就是了,一只刺猬罢了,不碍事的。何况还是淼儿送给郡主的,郡主不嫌弃,就是淼儿的福气了。”
忙不迭的应着,小宋氏转过头挽留道:“王妃,宴席已经准备好了,王妃用罢午宴再回王府吧,王妃……”
看了一眼小宋氏,慕嫣然径自沉声说道:“今儿便到此吧,韩府的小姐受了委屈,侯夫人自当好生哄慰才是。本妃累了,这便带着郡主回王府了。”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慕嫣然起身牵着珠儿出了大花厅的门。
收到请帖同来的一众夫人,早在韩淼哭着跑回来的时候,便知后院发生了事,此刻慕嫣然又是这样的态度,众人也不敢多留,送走了慕嫣然,看着王府的马车疾驰着远去,也忙不迭的跟小宋氏打了招呼各自回府去了,不一会儿,方才还喧闹热络的大花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廖府的马车里,看着依偎着女儿安静的坐在一旁的闵淑华,廖夫人俯过身牵起她的手柔声问道:“淑华,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廖伯母好吗?”
廖夫人平日里往闵府走动的极频繁,自己的母亲没有身孕前,也经常带着自己姐妹二人去廖府玩,此刻见廖夫人问起,闵淑华点了点头,将后院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她。
唇边浮起了一抹冷笑,廖夫人看着闵淑华和自己的女儿叮嘱道:“欢儿,淑华,日后一起玩时,切记离廖昌候府那位淼儿小姐远些,知道吗?”
因为珠儿的缘故,闵淑华对韩淼本就多了几分厌恶,此刻见廖夫人嘱咐,闵淑华乖巧的点头应下,一边低声说道:“韩小姐的性子骄纵,连郡主都敢惹,日后指不定会惹出多大的祸事呢,淑华不和她一处玩。”
说罢,闵淑华还转过头看着廖夫人的女儿廖裴欢说道:“欢儿姐姐,小郡主是个很好的人,日后等你和她一处你就知道了,以后,咱们和小郡主一处玩,不和韩淼一起。”
母亲的话,总是对的,廖裴欢已经十岁,今日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后院发生的事,她是不知晓的,可此刻见母亲和闵淑华都是一样的意思,廖裴欢点了点头,淡笑着应道:“好,我们和小郡主一处玩。”
王府的马车,赶到二门处停下,慕嫣然下了马车,亲自抱下了珠儿,看着她仍旧眼巴巴的望着小平子手里提着的笼子,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
廖昌候府后院发生的事,慕嫣然从白薇和乳母口中,已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不是韩淼的错,也不是廖昌候府的错,可廖昌候府没有好生安排下人照顾到后院玩的小姐们,这便是她们的错。
慕嫣然看到珠儿哭的红通通的眼睛的那一刻,便已经有些后悔要带着珠儿来了,让珠儿交到同龄的朋友,在王府设宴不也是一样的?
当日想着古寒寺里发生的事也只是小孩子们之间的事,所以廖昌候和小宋氏带着韩淼来请罪的时候,慕嫣然便顺水推舟的给了廖昌候府这个机会,却不成想,因此让珠儿受了委屈。
一想到女儿在半人高的凶狠大狗面前走了一圈,慕嫣然就心里发狠,恨不得将韩淼怒斥一顿,可韩淼到底是孩子,即便是骄纵刁蛮,宣王府能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吗?
如是想着,慕嫣然愈发不待见廖昌候府,只盼着此事莫要在珠儿的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马车里,听珠儿低声的说着后院的事,没有对韩淼的怨怼,没有对大狗的害怕,只有对那只她起名唤作“团团”的小刺猬表示万分的同情,慕嫣然的心里,着实长出了一口气。
“娘,我可以把团团养在屋里吗?”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小平子拎着的笼子里的小刺猬,珠儿摇了摇慕嫣然的胳膊问道。
女儿家的闺房里,怎么可以养动物?
想到当日贺启暄抓回了一对小白狗,珠儿也是如此祈求,慕嫣然安抚的劝道:“你那儿每日人来人往的,丫鬟们来回走动,吓到了它怎么办?还是和雪白养在一起吧,这样,你可以去后院的狗舍里看它,陪它玩,好不好?”
嘟着嘴想了一会儿,珠儿点了点头,一面回过头去叮嘱小平子,“你把团团送我屋里去,明日早起,我送它去狗舍。”
进了一心堂,紫月已让丫鬟们布好了午膳,慕嫣然和珠儿净了手,各自吃用了些。
歇了午觉起身,慕嫣然朝右梢间走去,刚走到门前,便见乳母抿嘴笑着站在门前,慕嫣然有些诧异的止住了脚步,屋内,传来了珠儿清浅的话语声,“廖昌候府的那个小姐,顶不好玩,就会欺负人,以后等你们长大了,姐姐不带你们跟她玩。还有哦,团团是只小刺猬,虽胆子小,却极是有趣呢,等你们长大了,姐姐就把团团送给你们,咱们一起去草地上跟它捉迷藏,好不好?姐姐今天哭鼻子了,瑜哥儿,等你长大了,要保护好姐姐和蕾儿,不让别人欺负我们……”
马车上,珠儿趴伏在慕嫣然的怀里,糯糯的说:“娘,我不喜欢韩小姐,以后,我不和她一处玩。”
可此刻,珠儿不忿的说:“瑜哥儿,等你长大了,要保护好姐姐,不让别人欺负我们……”
这样的珠儿,让慕嫣然的心里一酸。
吸了口气,慕嫣然转过身回到了左梢间,可想起珠儿趴在软榻边和蕾儿以及瑜哥儿说悄悄话的模样,唇边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六十五章 谣言
炎热的夏季,终于有了一丝凉下来的迹象,过了八月,每日送往一心堂的冰雕都比往日少了一半,珠儿往后院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虽每每回来小脸都热的红扑扑的,但慕嫣然也不用担心她会晒黑了。
而蕾儿和瑜哥儿,已经能肚子坐着了,不过瑜哥儿却坐的更稳当一些,每每蕾儿已经懒洋洋的歪在身边靠着的软枕上了,瑜哥儿仍旧兴致勃勃的抱着手里的玩偶咯咯的笑着。
这个时候的孩子,是最好玩的时候,珠儿拿着拨浪鼓在屋里欢快的跑着,两个小家伙的眼睛,也紧紧的盯着珠儿的身影灵动的转着,小模样可爱极了,贺启暄看到,每日也格外的多抽出些功夫来陪着三个孩子玩,一心堂里,尽是欢快的笑声。
八月初九,是贺启暄的生辰,各地的官员前来庆生,宴席过后,慕嫣然送走了杜氏等人,再回到内屋,却未看见贺启暄,而右梢间里,传来了瑜哥儿飞扬的笑声。
转身走到右梢间,便见贺启暄眼眸星亮的躺在软榻上,醉醺醺的跟两个孩子说着话,而蕾儿和瑜哥儿,则一个拉扯着贺启暄的耳朵,一个抱着他的胳膊想要站起身来,乳母在一旁扶着,瑜哥儿回头看到慕嫣然,咧嘴一笑,嘴角边,便沁出了一串口水。
“嫣儿……”
顺着瑜哥儿的眼神看去,见慕嫣然笑语盈盈的站在门边,贺启暄傻呵呵的唤道。
走到软榻边坐下,慕嫣然取出帕子给瑜哥儿擦干净嘴角。一边,将蕾儿抱起来放在了软榻里侧。
一家四口坐在软榻边说了会儿话,便到了该歇息的时候,看着蕾儿和瑜哥儿打起了哈欠。慕嫣然唤来了乳母,让她们哄睡了两个孩子,直到小家伙们睡熟了发出了绵长的呼吸。慕嫣然才扶着醉醺醺的贺启暄回到内屋。
“有家如此,夫复何求,嫣儿,我心里,好欢喜……”
过后,贺启暄将慕嫣然拢在怀里柔声说着,慕嫣然抿嘴笑着。仰起头在他唇边吻了一下,二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起,用罢早膳,将贺启暄送到二门处,慕嫣然刚走回一心堂坐下。门外,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主子,韩夫人来请安了。”
“娴儿来了?”
欢喜的说着,慕嫣然连忙看了紫月一眼,让她迎了出去。
文雅娴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想来韩府的人也极是紧张,却不知晓她今日有何事要上门来,慕嫣然的心里,顿时紧张了几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这火急火燎的?”
见文雅娴搭着墨香的手迈进了门槛,慕嫣然有些嗔怒的看着她说道。
脸颊边现出了两个小小的甜美梨涡,文雅娴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来看看王妃表嫂了,心里惦记的紧。昨儿是宣王表哥的生辰,本来要来的。可婆母不许,说到时候人多,万一冲撞到了,还给王妃表嫂添麻烦,所以只送了贺礼来。”
解释的说着,见慕嫣然冲自己招了招手,文雅娴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一边看着紫月说道:“瑜哥儿和蕾儿呢?”
“早就醒了,方才殿下还陪着他们玩了会儿呢……”
提起一双孩子,慕嫣然的脸上,便尽是舒心的笑容,看着文雅娴说完,慕嫣然回头吩咐了紫月一句,不一会儿,乳母便抱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蕾儿和瑜哥儿,如今正是好动的时候,而文雅娴又有身孕,慕嫣然也不让她抱两个孩子,就放在床榻上逗着玩了会儿。
摆了摆手示意乳母抱着两个孩子出去,慕嫣然抬头看着文雅娴说道:“说吧,什么事儿?”
“没,没事啊……”
无辜的睁着大眼睛看向慕嫣然,文雅娴辩解着说道。
伸出手亲昵的刮了一下文雅娴的鼻子,慕嫣然好笑的说道:“你撒谎的时候,就是这幅模样,你不知道吗?”
一脸的怔忡,文雅娴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照了下铜镜,见与平日并无异常,须臾,才神情沮丧的走到慕嫣然身边坐下说道:“王妃表嫂是诈我的,对不对?”
慕嫣然笑而不答,文雅娴气鼓鼓的嘟着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看着慕嫣然说道:“那,那娴儿说了,王妃表嫂莫要生气,可好?”
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正要应答,门外,紫月进来回禀道:“主子,尹夫人来了。”
脸上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慕嫣然看了文雅娴一眼,无奈的摇着头,不一会儿,门帘掀起,文雅竹急促的走了进来,看见文雅娴也在此,顿时,脸上露出了几许忐忑的不安,一边,却还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慕嫣然的面色。
“她还没来得及说呢,这不,正好你来了,你说吧……”
指着桌前的软凳让文雅竹坐下,慕嫣然好笑的摇头说道。
踌躇的看着文雅娴,文雅竹的脸上,有些无法开口的为难,而文雅娴,也低垂着头,顿时,一心堂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心中一沉,知晓她们要说的事定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还与自己有牵连,慕嫣然刻意放缓语调问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来这儿可不就是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嘛,怎么,这会儿聚到一起了,却不愿意说了?”
抬眼看了慕嫣然一眼,文雅娴转过头看着文雅竹说道:“竹姐姐,你说吧,我……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深吸了一口气,文雅竹低垂着头思忖了一下,轻声说道:“昨日宣王表哥生辰,与竹儿同桌的几位夫人私下里闲聊,竹儿听到了几句,话不大中听。”
见慕嫣然听的认真,文雅竹不敢再隐瞒,继续说道:“捕风捉影一事,从古至今都是层出不穷的,回去后,我让墨香去打听了一番,才知晓,这谣言在云都城已经传了有一阵子了。”
“谣言?”
捕捉到了文雅竹话语中的关键词,慕嫣然轻挑柳眉,心中顿时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谣言说,住在宣王府的风公子,与王妃表嫂并无血缘关系,而且,宣王表哥不在王府的日子,都是,都是风公子伴在左右……”
文雅竹说的委婉,慕嫣然却心内有数,云都城内的谣言,定然说的十分不堪,否则,文雅娴和文雅竹,怎会一大清早的就赶来王府?
常有话说,无风不起浪。
慕风来宣王府已有一年多了,若是有谣言,也不该是在如今,不用多想,慕嫣然便知这其中有些蹊跷,心中却一丝沉重都没有,反观文雅娴和文雅竹,倒是一脸的惆怅。
文雅娴有孕在身,文雅竹又有三个孩子要照料,说了会儿话,慕嫣然便打发白薇和佩云送她们出去了,一边,却回过头来嘱咐着紫月道:“云都城里的谣言,殿下定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没在我面前提起过罢了,你吩咐人出去打听一下,回来告诉我。”
紫月领命出去了,慕嫣然的脑海里,却不自禁的浮起了大长公主的身影。
郓州地面上,不喜欢慕嫣然的人,除了文府三房的三老太太,怕是就大长公主了,可三老太太心里再怎么不喜也罢,慕嫣然,抑或是宣王府,都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而大长公主,可就不一定了。
秋月被送回华阳大长公主府,隔了几日,便被一辆马车送到了廖昌候府,成了廖昌候的姬妾,这其中的缘故,慕嫣然不得而知。
尽管大长公主派人来说春晓和秋月有这样的下场是她们咎由自取,可慕嫣然心中却清楚,大长公主的心里,必定是有怨气的。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慕嫣然得知了那些不堪的话语,却丝毫没有动怒,心中愈发肯定这消息是谁刻意散播出来的。
这样的消息,连在深闺之中的文雅娴和文雅竹都知道了,贺启暄每日往返于军营和王府,又岂会不知?
如此想着,便知贺启暄是刻意为之,慕嫣然一边感慨于他的用心良苦,一边,却也暗气他有事不和自己说。
“怎么了?”
抱着蕾儿在慕嫣然面前晃着,慕嫣然却只顾着和珠儿一起哄瑜哥儿玩,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一眼,贺启暄不禁有些诧异的问道。
抬眼斜了他一眼,却不好当着孩子的面问他,慕嫣然站起身,抱着瑜哥儿朝院子里走去。
坐在廊檐下的条椅上看着院子里的红花绿草,珠儿甚至唤人去将一对小狗从狗舍里抱了过来。
毛发雪白的一对小狗,一只叫雪儿,一直叫绒白,每次珠儿大声的唤“雪白”,雪儿和绒白就会屁颠屁颠的跑到珠儿脚下围着她跑,一个小人儿带着一对小狗,格外的惹人注意。
此刻雪儿和绒白围着珠儿从廖昌候府带来的小刺猬跑着,母子三人在廊檐下看着,那景象,说不出的和睦,可贺启暄却觉得有些莫名的怪异。
直到用完了午膳,慕嫣然都未和贺启暄说一句话,贺启暄思忖了许久,膳后跟着慕嫣然进了内屋,方挠了挠头低声说道:“我这么做,也是怕慕风面上难堪。”
闻言,慕嫣然心思一滞,过了好一会儿,才面带歉意的看着贺启暄说道:“对不起,倒是我想岔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六十六章 辩解
二人把话说开,顿时,慕嫣然为方才的小心眼,懊恼了起来,“那你知晓的时候,也该清楚的告诉我,你就不怕等我知道了心里难过?”
不以为然的瞥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反问道:“当年都城里,这样的事,发生的还少了?先是传扬说宰相府里有位贤淑能干的如夫人,后来,又是焕王兄和襄王世子对慕府嫡出的小姐有心,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事情的背后没有旁人的手段?瞧着和如今的情形,有何不同?”
贺启暄说的通透,慕嫣然却顿时想起了那时的事。
当年,为了让沈氏交出管家的权利,自己设计让都城里的乞丐们传唱出了有损沈氏声名的歌谣,也是那次之后没多久,沈氏将府里管事的权利和钥匙一并交给了柳氏。
那时那刻,慕嫣然又岂能想象的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陷入被人算计的局面?
“慕风知道了吗?”
想到谣言中还涉及到了慕风,慕嫣然有些关切的问道。
犹豫着摇了摇头,贺启暄叹了口气道:“许是知道了吧,这几日,我也没见着他,我倒觉得,他像是故意躲着我似的……”
贺启暄的话,让慕嫣然心中一动。
“你说,既然已经传出了这样的谣言,那些人,会不会已经知晓了慕风的来历?”
慕嫣然面色轻变的问道。
手指在锦桌边缘轻轻的叩着,贺启暄点了点头,“我让小贵子私下里派了人去查。说这些谣言,都是从茶馆里流出来的,而那几个散播流言的商人,却是从宾州来的。最后追查下去。却都与华阳大长公主府邸有所牵连,所以,应该是大长公主的手段无疑。”
心中早已猜到是这样的结果。慕嫣然不怒反喜,“大长公主这样做,愈发证明先前她送来春晓和秋月,是对你,抑或是对宣王府有所图,拉拢不得,可不就要想尽办法抹黑?”
见贺启暄一脸的深思。慕嫣然继续说道:“大长公主与庐王、焕王都有私下里的密切联系,我并不觉得这是偶然,你说,大长公主想做什么?”
唇边噙着一抹毫不在乎的不屑笑容,贺启暄大大咧咧的说道:“她一个女人。能做出什么大事来?即便她和皇子交好,膝下的两个养子还都在军中担任着要紧的差事,我也不觉得她有能耐操控这些人。大长公主的心思,如司马昭之心,她以为自己盘算的好,殊不知,她这样的行径,早已落在旁人眼中。”
贺启暄说的隐晦,慕嫣然却是顿时就清楚了。
大长公主自从出嫁之后。与皇宫里的血缘,已经淡了几分,及至驸马早逝,大长公主伤心之余,回到了驸马的故居洛州,可是。如今再回到都城,那里也已经没有了她的立足之地,试想,一个寡居的公主,又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即便是太后疼惜大长公主,可当今圣上,却与大长公主没有过于深厚的姐弟之情,大长公主若是到了都城,想必处境也不会太好。
可对于如今各处就藩的几个藩王来说,可就不一样了,隔了一代,大长公主,仍旧是他们嫡亲的姑母,何况如今帝位未定,若是大长公主被焕王说动,有先恒王的关系在内,大长公主未必不会一搏,为自己博一个未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贺启暄和慕嫣然的不识相,一定会让大长公主觉得他们不识抬举,自然就会出现如今这般恼羞成怒的举动。
大长公主会如何想,慕嫣然并不在乎,可慕风,慕嫣然却是在乎的。
因为威远侯的缘故,慕风自小就吃了许多苦,赏菊阁里的那些年,怕也是他心中最不愿面对的日子,所幸,身边还有玉郎陪伴。
可自到了郓州以后,慕风就已经口不能言,而玉郎,却并不在他身边,慕嫣然甚至都不敢开口去问一句,生怕又触及他心内的隐痛。
如今,又流传开了这样不堪的流言,若是真的将慕风从前在赏菊阁的事牵扯出来,慕嫣然不敢想,他会怎样去面对,若是跨不过这个坎,慕风又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两个人商议了许久,对云都城内的流言,都没有太多的担忧,反而是对慕风即将遇到的难题,却不知道该如何化解,一时间,两人都有些为难。
一转眼,便到了慕风轮休的日子。
前一天傍晚时分,慕风牵着爱马回到了王府,用了晚膳,便进了练功房,挥汗如雨的舞了一个时辰的大刀,径自回屋歇着了。
第二日早起,正想着要不要让紫月去唤慕风过来,桃枝掀开帘子进来回话道:“主子,殿下和风公子朝这边来了。”
话音落毕,屋帘掀起,贺启暄和慕风一前一后的进了正屋。
走到上首处坐在慕嫣然身边,贺启暄抬眼看着慕风说道:“既然你想搬出府去住,自然也要告诉王妃一声,自你到了云都,她是如何待你的,你心里也清楚。”
“搬出府去?”
心中一惊,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见慕风有些局促的站在面前,只看了自己一眼,就迅速的低垂下了头,似是不敢直视她一般。
慕风低头不语,慕嫣然满腹的疑惑得不到答案,不由的又转过头去看贺启暄,“怎么了?”
“他说想去住在军营里,住在王府多有不便,所以今儿一大早便来找我说这事。我想着,当日是你领了他进府的,这事自然也该告诉你一声,让你来决断。”
贺启暄沉声说道。
“王妃把你当弟弟一般,有些话,你不愿意和我说。却也愿意告诉她知晓,你为何要搬出王府,缘由我大抵心里有数,如今。我只一句话告诉你:大丈夫行于世间,自当问心无愧,对你好的人。你要心存感激,对你不好的人,你也不该时时放在心里想着怎么报复,彻底的无视他,才是最好的方式。”
说罢,贺启暄起身进了右梢间,将正屋留给了慕嫣然和慕风二人。
“坐吧。”
指了指身前三步远处的扶手椅。慕嫣然看着慕风柔声说道。
犹豫了一下,慕风挪过去坐在了椅中,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昭示着心中的矛盾和挣扎。
“你听到了云都城里的流言,所以。你觉得你住在王府,会让那些有心人愈发不安好心的去编排难听的话,对我,也对你有伤害,对不对?”
招手让紫月上了茶后带着几个丫鬟退下,慕嫣然看着慕风轻声问道。
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慕风抬眼看着慕嫣然,眼底有着浓郁的自责和不忍。
只看了一眼,慕嫣然就明白了慕风的意思。“你并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我,对不对?”
一双手紧攥着椅子的扶手,慕风看了看贺启暄所在的右梢间,方转过头看着慕嫣然指着自己摆了摆手,然后又冲慕嫣然做出了一个环抱的动作。
“你想说。那些流言对你而说无所谓,你不在乎,可是,你不希望我受伤害,希望我每天都过得开心?”
慕嫣然猜测着慕风的意思道。
唇边显出了一抹被理解的欢喜微笑,慕风点了点头,旋即,又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
看着他瘦削英俊的侧脸,慕嫣然的心里,有一丝微微的痛楚。
从前,他一定也是这样,揣度着旁人的心思,揣度着别人希望他怎样,却从来不为自己考虑,因为在他的心里,他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人,没有人在乎他。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鼻子,竟然有些酸涩。
舒缓着心里的难过,慕嫣然绽开一个柔和的笑容,看着慕风柔声说道:“第一次见你,是在赏菊阁,虽然我是被你用那样强硬的手段请进了赏菊阁,可对你,我却没有一丝抵触,即便你表现的那般冷漠,把自己紧紧的包裹在一个坚硬的外壳里,可我觉得,你就像是个单纯的孩子,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单纯的孩子,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慕嫣然的话,像是余韵绵长的曲调,在慕风的心里来回回旋,情不自禁的,慕风便抬起头朝慕嫣然看去,入眼处,是慕嫣然有些疼惜的柔软眼神。
似是痴了一般,慕风怔怔的看着慕嫣然,一双手,却渐渐的松了开来。
“我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我不想惹麻烦,也希望麻烦都离我远远儿的,不要靠近我。可是,那日将你带进王府,我却不后悔,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信任,我不会辜负这份单纯的信任,所以,我愿意把你当弟弟一般照料,只希望从前那般不美好的日子离你远去,往后的每一天,你都能过的快活,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般,有自己喜欢的姑娘,有自己想过的小日子……”
似是在描绘一幅美好的图画,慕嫣然的脸上,有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低头陷入了沉思,慕风半晌都没有抬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坚定的看着慕嫣然摇了摇头。
似是对慕风的决定有些不解,慕嫣然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看到了慕风的表情,贺启暄的表情有些失望,缓步从右梢间出来,贺启暄瞪了他一眼,“既然他执意如此,那便随他去吧,也只有懦夫,才会如此一味的退缩,不敢迎难而上。”
贺启暄的话说的有些重,慕嫣然心里一急,转头去看慕风,见他的脸已经涨得有些红了,一双眼睛,更是紧紧的盯着贺启暄,似是反驳一般。
“随他去吧,只当是他辜负了你的心意便是。”
贺启暄坐在慕嫣然身边劝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正要开口,耳边,传来了慕风嘶哑的话语声:“我不是懦夫……”(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六十七章 端倪
站在慕嫣然和贺启暄面前,慕风眼圈红红的说道:“我不是懦夫,我只是不希望这世间仅有的几个在乎我的人,因为我,而受到本不该受的委屈。”
说罢,慕风像是有些懊恼一般,转过了身子,慕嫣然从背后看过去,甚至能发现他的肩膀轻微的颤抖着。
“慕风,你说什么?”
慕嫣然有些喜极的问道。
“姐……姐姐……”
有些别扭的唤着慕嫣然,慕风低声说道:“除了你和宣王殿下,我真的想不出,这世间还会有谁在意我的死活,如今,我不愿连累了你,就让我去军营里住吧,最起码,对姐姐的声名不会有碍。清者自清,时日久了,那些乱嚼舌头的人,自然知晓姐姐是个怎么样的人。”
迈步欲朝前走,慕风的身后,传来了贺启暄带着笑意的问话:“你去军营里,这流言就会平息?”
身子一僵,慕风愣在了原地,片刻的功夫,眼中又浮起了一层灰暗的阴霾。
“慕风……”
身后,传来了慕嫣然轻柔的唤声,慕风还未转身,身边暗香浮动,慕嫣然已走到了自己身前。
“你的嗓子好了?”
慕嫣然觉得眼中有些温热,吸了吸鼻子看着慕风问道。
嘴巴半张,慕风瞬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已开口说了许多话。
肩膀被贺启暄拍了几下,慕风抬眼去看,便见贺启暄没好气的怨怪道:“多大的点儿事。看你,搁在心里多久了?若不是今日情急,你还要一辈子不开口说话不成?”
有些赧然的低下了头,慕风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一年多。我已经不大去想从前发生过的事了,只是,每次见到你们。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拉扯着慕风在身旁的扶手椅中坐下,贺启暄拥着慕嫣然坐在了上首处。
“搬出府去的话,往后再也莫提了,这一年多,我和王妃也好,府里的下人也好,都将你当做是这宣王府的一员。虽然如今街头巷尾都传着不堪的流言,可正如你方才所说,清者自清。旁人若是信你,无论那些有心的人说什么,他都会非礼勿听的选择相信你。反之,若是不信你,你便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他定然也觉得你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所以,问心无愧便好。”
看着慕风仔细的叮嘱着,贺启暄宽慰的说道:“该做什么,还跟往日一般无二,至于这些闲言碎语,我和王妃自会处置。你不用去理会。你要记得,清风公子已死,如今的慕风,是宣王妃的义弟。”
贺启暄的话,让慕风的心内溢满了感动,鼻头处泛着一阵一阵的酸意。慕风点了点头,再未多言。
“走吧,到练功房去消磨会儿功夫,刚好让你姐姐置办一桌酒席,庆祝你大病痊愈。”
爽朗的说着,贺启暄站起身亲热的揽着慕风的肩膀朝外走去,身后,慕嫣然忙不迭的唤了丫鬟进来,让她去小厨房告诉吴大娘,中午的酒菜要做的丰盛些。
紫月进来时,眼圈红通通的,慕嫣然有些讶异,看了一眼屋内忙进忙出的一众丫鬟,顾及她的面子,便按捺住没有多问。
午膳摆在一心堂正屋,贺启暄和珠儿一左一右的坐在慕嫣然身边,慕风便坐在了珠儿身旁。
“风叔叔……”
懦懦的唤着,珠儿好奇的盯着慕风,显然对他突然开口说话觉得十分惊讶。
慕风长相英俊,再加上为人亲和,这一年多来,虽从未开口说话,可他的性子却极好,珠儿有时候去花房玩,遇到他,两人也能安静的待一会儿,往往都是珠儿说,慕风便安静的听着,及至玩够了,慕风便背着珠儿将她送回一心堂。
时日久了,珠儿也极喜欢这个“不爱说话的叔叔”。
“风叔叔,娘说你从前是生病了,所以不能说话,现在风叔叔的病好了,对不对?”
珠儿看着慕风问道。
笑着点了点头,慕风拍了拍珠儿的头说道:“是啊,风叔叔的病好了,以后,可以陪着珠儿去玩,好不好?”
欢喜的拍了拍手,珠儿转过头看着贺启暄道:“爹爹,下次咱们去骑马,可以带着风叔叔一起吗?风叔叔的小黑马对我一点儿也不凶,我想骑着小黑马……”
无奈的笑着,贺启暄看了慕嫣然一眼,方应着珠儿道:“好,只要你乖乖的听话,爹爹就答应你。”
一顿饭,因为慕风的开口说话,而变得比平日里热闹了几分,及至慕风心事尽除的出了一心堂回自己屋里去了,慕嫣然的脸上,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意。
歇了午觉起身,慕嫣然抱着蕾儿和瑜哥儿玩闹了会儿,及至两个小家伙困倦的打起了哈欠,慕嫣然才唤来了乳母抱着他们下去。
唤来了白薇,让她去找苏管家,将从前给慕风诊治的大夫再来替慕风检查诊治一番,看着屋内再无旁人,慕嫣然将紫月唤道跟前问道:“晌午进屋来伺候,我瞧着你眼睛红红的,怎么了?”
脸颊边渗出了一丝羞怯的红霞,紫月掩饰着说道:“主子和殿下,还有风公子在屋里说话,奴婢便和桃枝她们站在廊檐下,许是风吹过有灰尘落在眼睛里的缘故,奴婢没事,让主子担心了。”
紫月一向爽快,往日对慕风的事,紫月也都多留了几分心,从前慕嫣然本就有几丝疑惑,想着女儿家面皮薄,慕嫣然也从未在紫月面前提起过,可紫月今日的失态,慕嫣然顿时心内知晓,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见慕嫣然已经有了怀疑,紫月知晓瞒不下去,扭捏了一会儿,才声如蚊呐的说道:“风公子身世可怜,虽有主子照应着,可到底还是孤身一人,奴婢想及小时候未进慕府那些年的日子,就愈发能体会风公子从前的感受,所以,所以……”
所以今日慕风开口说话,紫月便会喜极而泣的为他高兴。
越往下说,紫月的脸便越红,及至说完,一张脸,已似罩上了朝霞一般的艳丽。
紫云和紫月,在慕嫣然身边伺候了已有十几年,紫云出嫁时,慕嫣然也曾为紫月的亲事问询过她自己的意思,可几次都被紫月把话题转移了,直说紫云已不在慕嫣然身边,若是自己也出嫁了,慕嫣然身边更没有可信的人了。
如今看来,怕是紫月的心里,老早就有了慕风。
“你呀……”
嗔怒的剜了紫月一指头,慕嫣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见紫月已经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轻声说道:“你真是个傻子,你就不怕耽误了自己个儿?”
紫月已经二十一了,若是在寻常人家,早都已经放出去婚配了。
去年紫云出嫁,紫月就说,她可以再等几年,到时候,紫云掌管着王府的内宅,身边又有白薇佩云等人,到时候她再出嫁,现如今看来,也是她的推诿之词。
既然已经知晓了紫月的心思,慕嫣然自然要为她筹谋一番,满面笑意,慕嫣然看着紫月问道:“就是他了?不后悔?”
原本慢慢平复过来的脸色,因为慕嫣然的一句话,顿时又绯红如血注,紫月局促的站在慕嫣然身边,一边,却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咱们三人情同姐妹,如今紫云嫁给张绪进,小日子红红火火的,我在一旁看着,都替她高兴,你若是能和她一般,我便也放心了。只不过,这事,却还得知晓慕风的心意才行,我替你去问,可好?”
感慨的说着,慕嫣然伸手将紫月鬓边的碎发别在了耳后,心中,也有些隐隐的期盼。
夜里将这件事说给贺启暄听,贺启暄也抚掌大笑,“难为紫月这丫头了,若是旁人,定会嫌弃慕风的过往。如今这样,却是再好不过的了。你去找慕风说,紫月虽大他三岁,可民间有句俗话,女大三抱金砖,他的婚事,咱们替他张罗。”
言语中,一片赞同。
心内欢喜至极,第二日天一亮,想着慕风要赶回军营里去,慕嫣然忙不迭的差了小平子去前院唤慕风过来,而紫月,则躲了出去。
“姐,你唤我?”
刚从练功房出来,慕风的脸色红润,身上隐隐还散着热气。
等到丫鬟上了茶,慕嫣然摆了摆手挥退了她们,看着慕风关切的问道:“这么多年了,你可曾想过找寻你的家人?”
面色一怔,慕风脸色轻变,低垂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找不到了,也不想找。”
眼见慕风不想谈及此事,慕嫣然也不追问,转换着话题道:“那将来成亲时,总要叩谢长辈的吧?”
脸色微赧,慕风不好意思的看了慕嫣然一眼,方低声说道:“到时候,自当有姐姐和宣王殿下为慕风做主。”
见慕风认可自己这个姐姐,慕嫣然欢喜的说道:“那眼下,我这当姐姐的,便替你做一回主,如何?”
面露不解,慕风看着慕嫣然,一脸的问询。
“跟在我身边的紫月,是个好姑娘,你若同意,我便挑个好日子,给你们把喜事办了,可好?”
慕嫣然欢喜的说道。
脸色轻变,似是未想到慕嫣然打算为自己说亲事,慕风的表情有些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慕风有些低声说道:“谢过姐姐的好意,慕风,不愿意……”(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六十八章 顽石
“慕风,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看着面色坚定的慕风,慕嫣然有些不解的问道。
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慕风迟疑了许久,仰头看着慕嫣然问道:“姐姐可还记得玉郎?当日姐姐从慕府出来,是我安排人将姐姐强行掳到了赏菊阁,也是玉郎率先见过了姐姐,我才露面的。”
见慕风主动提起了玉郎,慕嫣然的心里,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玉郎,对于清风公子而言,必定是极其重要的人,可如今的慕风,身边没有了玉郎的陪伴,不知道又是怎样的心境,慕嫣然原本以为玉郎定然会是扎根在慕风心里的一根刺,此刻见他愿意主动提及,想来过了今日,慕风的心里,再无阴霾。
点了点头,慕嫣然静静的看着慕风,慕风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十五岁在赏菊阁打理那里的大小事宜,那时,玉郎也是那儿的小倌之一。只不过,玉郎是因为相貌堂堂,被其中一名贵夫人看到指名索要的,所以,赏菊阁里的管事花费了许多心思和手段,才将玉郎带到赏菊阁。可是,玉郎不愿以色事人,宁可玉碎……”
轻声诉说着往事,慕风的眼中,没有了从前的那份依恋,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沉重的缅怀。
“赏菊阁里有些手段,是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时的的玉郎,受了许多苦,却仍旧没有屈从,奄奄一息之时。是清风救了他。”
似是远处出现了玉郎的身影,慕风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在赏菊阁的那几年。是我心里最挣扎难耐的几年,我心里希望自己能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铁骨铮铮的屹立于这世间。就像……就像玉郎那般,不为自己所不喜的事而折腰,可是,实际上,我却不得不卑微的活着。在别人的眼里心里,我虽然姿态高高在上,其实。和那些婉转于他人胯下承欢的小倌,又有何区别?”
慕风的话语轻柔,慕嫣然却从中听出了难言的苦涩,而玉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此刻看来。倒也没有那么难猜了。
“玉郎现如今身在何处?”
慕嫣然不忍的问着,生怕得到一个不好的结果。
原本高仰着的头,一点点的低垂了下来,眼中,也尽是落寞的薄雾,慕风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顿时,正屋内,弥漫起了一丝清冷的哀伤。
“你想摆脱往日的生活。玉郎懂你,如果知晓你如今有了这样的新生活,他心中必定也会为你感到高兴。”
慕嫣然劝解的说道。
点了点头,慕风继续说道:“玉郎奄奄一息之时,清风救了他,那时的玉郎。已经心无生志,养伤便养了四个多月,那四个多月,清风便亲自在旁照料,自那以后,清风和玉郎,亦师亦友。可在旁人眼里,定然觉得他们是一对。”
幽幽的说着,慕风似是在说自己看到的发生在旁人身上的事,唇边溢出了一抹苦笑。
“有玉郎相伴左右,时常开解一二,清风觉得,赏菊阁的日子,也不似先前一般让人作呕了。直到后来……”
眼中浮起了一抹沉痛,慕风大口喘着气道:“赏菊阁事发,威远侯震怒之余,牵连到了赏菊阁的一众人身上,可还未等到他处置赏菊阁里的人,官府的人便到了,威远侯生怕我泄露他的私密,便起了杀心,不料这事却被玉郎知悉。为了救我,玉郎当场毙命,我犹记得他脸上的那一丝浅笑,尽管如此,玉郎仍旧奋力的摆着手,让我快走……”
屋内静的像是绣针落地都听得见一般,慕嫣然只觉得心里有一丝沉重,抬眼去看,慕风的眼中,已泛起了几许晶莹的泪意。
“赏菊阁化为乌有,从都城中逃离出来,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从前本以为,离开了赏菊阁,置身于自由自在的天地间,我必定是欢喜异常的,可那些日子,我除了漫无目的的朝前奔跑,心里,竟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只觉得,眼前,是玉郎悲痛愤慨的眼眸,耳边,是玉郎凄厉的惨叫。那样的日子,我觉得生不如死,我恨不得,与他死在一处。”
别过头,拿衣袖拭去了渗出眼角的泪水,慕风沉声说着,喉咙中的沙哑,让此刻的他,仿若浑身笼罩在一片漆黑的浓雾中一般,沉痛无比。
“当日你救了他一命,如今,他也算是还了你,你们的相识相知,便是从中得到了顿悟,来世,你们再做好兄弟也不迟。”
只觉得劝慰的话语有些无力,慕嫣然轻柔的说道。
释然的点了点头,慕风轻声说道:“玉郎于我,亦师亦友,没有他的相伴,我在赏菊阁里,不知道已成了什么模样。所以,他去后,我暗自立下誓言,要为他守孝三年。慕风不求旁人知晓,只求问心无愧,还望姐姐谅解。”
回明了拒绝的理由,慕风的眼中,带着一丝歉疚。
慕风此举,可以说是至情至性,慕嫣然又怎能因此而怪责于他?
如是想着,慕嫣然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便不再强求,此事你也只当是耳旁风便是,以后,我也不会再提及了。”
二人闲聊了几句,时辰已经不早了,慕风起身拜别了慕嫣然,出府朝军营去了。
在内屋坐了许久,斟酌着要如何告诉紫月,慕嫣然的心里,顿时有些为难,直到紫月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站定,慕嫣然依旧没有想好要如何说,索性心一沉,将实话告诉了她。
“正如他所言,赏菊阁的那几年,玉郎于他,也许不仅仅是一个相依相伴的人那么简单,也许,还是他能立于这世间的一个支柱,所以,玉郎的离去,对他而言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君子当言而有信,他既是立下誓言,我自是不好逼迫于他,紫月,你……”
轻声劝解着紫月,慕嫣然抬头去看,却见紫月已是满脸的泪。
“紫月……”
慌乱的拿帕子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慕嫣然柔声劝解道:“这,也许就是你们之间有缘无份,咬咬牙,将他忘了吧,啊?”
从慕嫣然的手里接过帕子擦净了脸上泪水,紫月俯身跪在慕嫣然面前哽咽着说道:“主子,奴婢无悔……”
“紫月,你……”
紫月的话,让慕嫣然有些不解,慕嫣然忙不迭的要拉她起来,紫月却执拗的跪着不肯起身。
“主子,奴婢愿意等到风公子守完孝期。”
泪眼婆娑的看着慕嫣然,紫月轻声说道。
身子一僵,慕嫣然似是有些不敢置信一般看着紫月,却见她脸上的神情,从未有过的郑重。
“紫月,慕风到王府,也才一年半而已,他说要守孝三年,那就要再等一年多,而那时候你已经二十三岁了,到那时,若是慕风……”
慕嫣然的话未说完,便被紫月打断了,“主子,奴婢知晓,奴婢心里都知道,但是,奴婢无悔。”
顾不得擦泪,紫月抬手用衣袖将眼中不断滑落的泪珠擦拭干净,吸了吸鼻子道:“奴婢这么多年,也知晓了许多事,除了殿下对主子是一如既往的好,其它的男人,都是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受委屈的,却总是女子。奴婢老早就下定决心,这一生,都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哪怕孤独终老,也比成日为此伤心难过的好。”
脸颊边浮起了一抹羞涩的笑容,紫月看了慕嫣然一眼,低垂着头轻声说道:“风公子的事,奴婢也是早就猜到了,只不过,奴婢却想歪了,以为风公子和那位玉公子……对风公子,奴婢从前有一份惺惺相惜的同情,可如今,更多的却是心疼,他对玉公子,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敬重,设身处地,奴婢怕是也会如此,所以,这样的风公子,奴婢更加不会割舍,还望主子成全。”
慕嫣然把慕风当做弟弟一般,而紫月在她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也情同姐妹,再没有谁,能比慕嫣然更关心他们的将来。
可如今见紫月如此,慕嫣然的心里,除了怜惜,便是浓浓的心疼,伸手过去拉紫月起身,慕嫣然轻声嗔道:“真是个傻丫头,他值得你这般为他吗?”
抿嘴绽开了一个清浅的笑容,紫月顺势站起身,点了点头道:“风公子的身上,有他的好,也许旁人没看到,可奴婢觉得,奴婢看到了。”
说罢,紫月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过于羞赧,脸颊边,顿时又浮起了两朵红云。
如今的紫月,正是最好的年华,再过一两年,若是慕风不愿意娶她,再想议一门好亲事,怕就不如现今一般容易了,想到此,慕嫣然看着紫月说道:“那我去找他说,若他有这样的心思,那你便好生的候着他,只等着日子到了嫁过门去,若他没有这个心,你便听我的,死了这份心,可好?”
原本绯红的脸颊,慢慢的透出了一份苍白,紫月咬着嘴唇踌躇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主子,奴婢不想让风公子知晓此事。”(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