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后招
和文雅娴聊着天,屋帘外,响起了小丫鬟的通传声:“主子,苏小姐来了。”
神情一怔,似是没反应过来王府里什么时候有了位“苏小姐”,文雅娴的表情中,有些讶异,下一瞬,帘子掀起,一身湖绿色家常厚袄的苏沫晴稳步走了进来。
“这是大长公主驸马那边的外甥女儿,苏沫晴苏小姐,比你小一岁。”
慕嫣然冲文雅娴介绍道。
说罢,慕嫣然又指着文雅娴冲苏沫晴说道:“这是文府的小姐,文雅娴。”
“沫晴见过娴儿姐姐……”
软语唤着,苏沫晴站起身,顺着慕嫣然的眼色,坐在了锦桌旁的圆凳上。
大长公主在郓州已好些年了,文府长房的大老太太曾去华阳城拜见过大长公主,文雅娴虽没见过,可只看这些年文府和大长公主走的不近,便知晓大长公主必定不好相与。
普通人家,姑母知晓侄媳妇儿身怀有孕,定然不会让她长途跋涉的过来见面,虽说皇家规矩大,可到底慕嫣然也已经有了六个多月的生辰,马车颠簸,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小产。如此想着,再看到眼前这位千娇百媚的女孩儿,文雅娴顿时知晓大长公主存了怎样的心思。
眼中闪着一抹狡黠,文雅娴看了慕嫣然一眼,回过头看着苏沫晴说道:“苏姑娘既然小我一岁,那我便唤你苏妹妹吧,可好?”
甜甜的笑着,苏沫晴点头应道:“娴儿姐姐唤我晴儿便是。”
“苏妹妹可许了哪家?可定了日子?苏妹妹在家里定然极受疼爱的吧,要不然,怎么还会让妹妹出来走门子?娴儿自订了亲事,连二门都没出过呢,今日要不是王妃表嫂让人接我过来,怕是下次再出门,就要好久了呢。”
问题一个接一个,看着苏沫晴低垂着头。脸色由红转白,文雅娴不屑的撇了撇嘴。
文雅娴自小性子就率真。看不惯的事情,在生人面前虽不大开口,可在熟人面前,就有些牙尖嘴利了。
慕嫣然眼中尽是笑意,一边。却故作嗔怨的说着文雅娴:“你啊,虽说快出阁了,可也不好总把亲事一类的词挂在嘴边上,哪里还有个当姐姐的样子?苏小姐还没议亲呢。你别教坏了她。”
“啊?苏妹妹,对不住了,是我莽撞了。对不住对不住……”
忙不迭的道着歉,文雅娴的眼中,却浮起了一抹恶作剧的戏谑笑容,果然,苏沫晴的眼中。已晶莹带泪。
十四岁的女孩儿还没议亲,平日里贵门小姐们闲聊起来,也是要被笑话的,苏沫晴自己心里清楚,可被人这么说出来。也觉得有些羞窘不堪。
“你啊,嫁了人可怎么得了?将来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还要和妯娌们和睦相处,你这样说话,府里的人岂不是都要被你得罪光了?”
慕嫣然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
“才不会呢,娴儿自然知晓轻重。”
文雅娴笑着答道。
慕嫣然和文雅娴有说有笑的聊着天,苏沫晴便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暗气不该来这儿,否则,又岂会平白被人取笑。
天色暗了,慕嫣然也未留文雅娴在府里用膳,便唤来了紫云,让管家准备好软轿,送文雅娴回文府了。
回过身来,看苏沫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慕嫣然关切的问道:“苏小姐,怎么了?”
局促的看了慕嫣然一眼,苏沫晴低声说道:“王妃唤我晴儿便是……”
呢哝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文雅蕊从前就是这样的性子,想说什么,却偏等着人去问,一来二去的,慕嫣然索性懒得搭理她了,爱说就说,不说便罢。
如今的苏沫晴也是这样,慕嫣然顿时没了好脸色,看了紫月一眼道:“我有些乏了,睡一会儿,晚膳摆好再来唤我,你送苏小姐回秋水阁吧。”
说罢,慕嫣然不再理会苏沫晴,径自进了内屋。
被晾在原地,苏沫晴的脸色顿时有些涨红,不待紫月过来请,就转身出了门,到屋外被冷风一吹,再抬起脸来,苏沫晴的脸色顿时不如方才般柔婉了。
“小姐……”
苏沫晴的贴身丫鬟纹绣从茶水房走出来跟在苏沫晴身后朝秋水阁走,见自家小姐的脸色不善,担忧的唤道。
摇了摇头,苏沫晴见四下无人,瞥了纹绣一眼低声问道:“让你打听的事,你可打听清楚了?”
点了点头,纹绣再未多言,主仆二人加快脚步,进了秋水阁的院门。
第二日一大早,慕嫣然起身时,便见紫云等人都是一脸憋着的笑意,面露不解,慕嫣然起身穿戴好,看着紫云问道:“大清早的,有什么喜事儿?”
抿嘴笑着,紫云推搡了紫月一把,“奴婢给您梳头,让紫月说吧,她瞧的最真切……”
说罢,紫云又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口。
紫月也是一脸的笑意,走到慕嫣然身前,她轻咳了一声,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方轻声说道:“回主子的话,今儿如往常一样,刚过了卯时,殿下就起身了。在院子里打了套拳,却听着后院依稀有咿咿呀呀的悠扬歌声,殿下便朝后院去了。”
眼看紫云又要笑出口,紫月瞪了紫云一眼,回头继续说道:“殿下到了后院,才发现竟是苏姑娘在唱歌。殿下想着苏姑娘是客,贸然打断也不礼貌,便没出声阻止,不料,苏姑娘误会了殿下的意思,以为殿下站在一旁听的仔细,唱完之后便又换了一首曲子,及至后来被殿下打断……殿下说……”
脸上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紫月笑出了口,“殿下说,苏姑娘若是喜欢唱歌,可以去梅林的亭子里唱,在后院唱,会扰到主子好眠。哈哈……”
饶是紫月平日里极注意形象,这会儿也笑的揉起了肚子,慕嫣然的眼角眉梢,更是透出了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
贺启暄一句话,怕是苏沫晴的一颗芳心,已碎成了几瓣儿吧?
“殿下呢?”
慕嫣然对着铜镜整理好妆容,看着仍旧捧腹笑着的紫月问道。
擦净眼角渗出的泪水,紫月喘匀了气息回道:“殿下回来用了早膳,就出府朝军营里去了。”
“布膳吧……”
微垂的嘴角,也掩饰不住她的笑容,慕嫣然吩咐了紫月,站起身朝外屋走去。
一整日,再未看到苏沫晴露面,用罢晚膳在院子里散步时,慕嫣然挽着贺启暄的胳膊轻声诵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正是晨起时苏沫晴唱过的曲子。
眼中微带戏谑,贺启暄看着地上两人相依相偎的影子说道:“撇开她这个人来说,唱的倒是不错的,悠扬婉转,余音绕梁,可惜了……”
“可惜什么?”
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正常的话,她如今应该和旁人府里的小姐一般,等着家人为她议亲,而她,在闺房内娇羞无限的绣嫁妆,不是吗?”
看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反问道。
见慕嫣然点了点头,贺启暄继续说道:“可她,如文府三房那位小姐一般,用错了心思,所以,注定这就是个悲剧的开始,你不觉得吗?”
一脸的打趣笑容,慕嫣然抿嘴笑着低声说道:“这倒是很难说呢。换成是旁人,这会儿,她们俩,说不定都已经是王爷的侧妃了呢,你说呢?”
神情一怔,贺启暄仰头大笑,顿时,惊起了树梢的几只孤鸟。
鸟儿扑闪着翅膀朝远处的树林飞去,贺启暄斜眼看着慕嫣然道:“那,倒是我的错了?”
但笑不语,慕嫣然的心里,有淡淡的暖意。
一转眼,正月便过完了。
想到这几日在王府时,慕嫣然对自己的态度算不得差,可也没有多亲热,苏沫晴的心里,便有些忐忑,临走前大长公主跟她说过的话,又在耳边清晰响起。
“纹绣,前些日子,你打听到的文府三房那位小姐,最后如何了?”
自跟着慕嫣然和贺启暄到了王府,苏沫晴表面看起来温顺乖巧,可私下里没少动作,让跟着自己来的两个丫鬟,不动声色的打听来了好些消息。
而文府那位小姐,据说,也是打着要做宣王侧妃的主意的。
见屋内再没有旁人,纹绣走到苏沫晴身边低声说道:“奴婢没打听出来多少,只知晓那位姑娘在王府住了没多久,身子不好就被送回文府去了,后来便嫁到了华阳城郑家,如今是郑府大房的填房夫人呢。”
既能打听出文雅蕊对贺启暄有心思,这后头发生的事,苏沫晴自然知晓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可得到的消息就那么多,苏沫晴一时间泛起了愁。
“我瞧着,宣王殿下似是不喜欢我呢。”
想到早起遇见他时他微蹙着眉头的模样,苏沫晴低声说道。
纹绣正要答话,一旁,莺歌过来软语劝道:“小姐的相貌性情,岂是文府那位小姐可以比的?奴婢可是瞧的清楚,小姐唱歌的时候,宣王殿下听的极仔细呢。小姐,您这般娇媚的人儿,这天下的男子,见了小姐若是不动心,那才叫奇怪呢。”
莺歌,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此次来王府,大长公主特意指来伺候苏沫晴的。
听了莺歌的话,苏沫晴的眼前,又浮起了贺启暄俊朗的容颜。
第五百二十五章 侧妃
二月初一,从华阳长公主府邸来了一辆马车,是长公主身边的一位管事嬷嬷来的,说是宾州苏府来人有话要带给苏沫晴。
来的那位管事嬷嬷到一心堂给慕嫣然磕了头,便由紫月引领着去了秋水阁。
“罗妈妈……”
苏沫晴早起到一心堂给慕嫣然请了安,陪着她说了会儿话,眼看贺启暄要回来了,未免两人见面尴尬,苏沫晴便忙不迭的躲了回来。
此刻听见外面通传说紫月姑娘来了,想及她是慕嫣然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苏沫晴站起身迎了出去,却在紫月身后,看到了罗妈妈,不禁有些吃惊的唤了出来。
“苏姑娘,罗妈妈有话儿带给您,奴婢便送她过来,你们到屋里说话吧,奴婢这便回去了。”
跟苏沫晴打了招呼,紫月转身出去了。
“罗妈妈,您怎么来了?”
苏沫晴迎着罗妈妈朝内屋走,一边讶异的问道。
柔和的笑着,罗妈妈轻声说道:“苏夫人托人带了信来,恰好您又不在长公主府,这不,长公主让老奴来跑一趟,跟小姐打个招呼。”
“母亲让人带信了?说了什么?”
指着锦桌旁的软凳让罗妈妈坐下,又吩咐了莺歌上茶,苏沫晴问道。
看了一眼屋里的几个丫鬟,罗妈妈垂目看向茶碗里随着滚烫的热水翻腾的茶叶,顿时,苏沫晴心中有数了,“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屋里伺候了。”
抬眼看了苏沫晴一眼,见她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给自己,莺歌放下手里的茶壶,朝外努了努嘴,让屋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自己则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了廊檐下,对着外面暖洋洋的日光挑丝线。
“罗妈妈,您说吧……”
一脸浅笑的看着罗妈妈,苏沫晴低声说道。
“按说。这话儿,该苏夫人亲自跟您说的……”
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眼角看到苏沫晴有些紧张的盯着自己,罗妈妈放下茶碗轻声叹道。
叹了口气,罗妈妈有些惋惜的说道:“这些年,跟在大长公主身边的小姐们,您也算是第二位了。前一位,王家的六小姐,也是长公主做主,将她嫁到了永州庐王府做侧妃。如今,王家的小姐们,哪个不盼着能常在长公主身边走动的?可巧,是姑娘您入了长公主的眼,这些年。瞧着长公主疼你的那样儿,倒是比先前王家那位六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扯了一大通,见苏沫晴听的仔细。眼中却丝毫未显不耐,罗妈妈想及周嬷嬷从前在自己面前说过这位苏姑娘心机深沉的评语,愈发觉得周嬷嬷没有看错。
轻拍了一下大腿,罗妈妈自责的说道:“姑娘见谅,瞧老奴这唠唠叨叨的都说了些什么……是这样的,苏夫人的信,捎到了长公主那儿,说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该议亲了,宾州那儿。相中了衡州萧府的大公子,但是因为先前六小姐的缘故,苏老爷和苏夫人也不敢擅自做决定,所以想请长公主示下,这门亲事,是否定得。”
说完。罗妈妈不再言语,端起锦桌上的茶水,慢慢的喝了起来。
公主舅母,这是在逼迫自己尽快下决定了。
心中一沉,苏沫晴低垂着头,掩下了眼眸中的一丝怨怼。
“罗妈妈,公主舅母怎么说?”
再一抬头,已换上了一副笑颜,苏沫晴俏声问道。
展颜笑着,脸上显出了几条皱纹,罗妈妈慈声说道:“姑娘在长公主身边也有几年了,长公主的脾性,姑娘还不清楚?长公主平日里身边没有什么可心的人,先前养了六小姐两年,两人也极有情分,虽说女儿家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当日六小姐嫁到庐王府去,也是长公主私下里问过六小姐意思的。长公主疼她啊,怎么舍得她受委屈呢?如今的姑娘,也是如此。所以,长公主让老奴来问问姑娘,是想再在云都城逗留几日,还是回华阳,过几日准备回宾州去。一切,全凭姑娘的意思。”
留在宣王府,就要想办法入了贺启暄的心,哪怕,先入了他的眼,以待日后筹谋着做宣王侧妃。
回宾州,就是等着议亲待嫁,然后嫁给那到苏府提亲的萧家去。
罗妈妈的话说的隐晦,苏沫晴却是一下子就想通了长公主的意思,顿时,陷入了沉默。
“要不,姑娘好好想想,老奴明儿一早才赶回华阳城去呢,只要老奴走之前姑娘能给老奴个准信儿就成,如何?若是姑娘要回宾州去,怕是也耽误不得了,过了二月初五,长公主就派车前来接姑娘回去。”
温言说着,罗妈妈的眼中,一片浅浅的笑意,仿佛丝毫没有因为苏沫晴的迟疑不决而感到不快一般。
见苏沫晴点了点头,罗妈妈站起身,径自朝外去了,而苏沫晴,还坐在软榻边,一脸的为难。
打开门,看见莺歌坐在门前绣花儿,罗妈妈不禁暗叹苏沫晴做事小心。
一心堂里,慕嫣然歪在暖炕上,和珠儿说笑着,一旁,紫月进来回话道:“主子,罗妈妈已经跟着紫云去客房休息了,明儿一早回华阳大长公主府去。”
点头应下,也不问她到秋水阁坐了多久,慕嫣然思忖了一番吩咐道:“去,按着罗妈妈带来的礼物,加重一倍回礼,还有,小库房里的百年人参,装一只给罗妈妈带回去给大长公主。”
转过身朝外走了几步,紫月回过头来一脸狡黠的问道:“主子,大长公主府那位罗妈妈的那套说辞,您信了?”
好笑的摇着头,慕嫣然嗔道:“你这丫头,如今愈发爱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当日文雅蕊来王府里小住了些日子,三房的老太太不是还常打发赵妈妈来嘛,大长公主打发罗妈妈来问候问候苏小姐,可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想想也是,紫月抿嘴笑着,疾步朝外去了。
用了晚膳,慕嫣然搀着贺启暄的胳膊。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对罗妈妈来此的事,只字未提,两人看着晴朗无云的夜空。闲散的猜度的明日的天气,说不出的慵懒。
秋水阁里,苏沫晴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秋水般澄澈的眼眸,看着眼底那小小的自己,心中,却觉得看不到前路一般的迷茫不安。
“小姐。奴婢给您梳梳头发吧……”
从门外进来,径自净了手,纹绣走到苏沫晴身边轻声说道。
见苏沫晴似是陷入了沉思,纹绣不再做声,从梳妆台上拿起了桃木梳,慢慢的梳了起来。
乌黑的长发,顺滑的一梳到底,头皮上泛起了酥麻的痒意。心里的愁绪,却像是愈发无法排解了一般,让苏沫晴有些惆怅的轻蹙起了眉头。
“纹绣。你跟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苏沫晴从铜镜中看了看内屋,见屋里再无旁人,看着纹绣轻声问道。
纹绣是从苏沫晴从苏府带出来的人,自小就在身边服侍她,平日里闲来无事时,二人也会这般闲聊,只不过,到大长公主府后,大长公主又指了莺歌到她身边,二人倒是再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小姐。奴婢十二岁时到了小姐身边伺候,如今,已经六年了呢。”
纹绣轻声答道。
“是啊,六年了呢……”
低声叹着,苏沫晴咬了咬嘴唇,面显为难的低声问道:“纹绣。若你是我,你会选择嫁到平常的人家去做正头奶奶,还是做宣王侧妃?”
似是未料到自家小姐会问这样的话,纹绣手下给苏沫晴梳头的动作一顿,“小姐,奴婢说不好……”
“没事,你说吧,就当是咱们闲聊罢了……”
脸上有些不耐,苏沫晴摆了摆手问道。
“奴婢这辈子,都是伺候小姐的丫鬟,但是,就奴婢的私心而言,奴婢希望小姐嫁到旁的府里去做正头奶奶。”
纹绣思忖了一下说道。
“哦,是吗?”
纹绣的回答,有些出乎苏沫晴的意料,苏沫晴柳眉轻挑的问道。
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纹绣放下手里的桃木梳,看了苏沫晴一眼朝外走去。
片刻后,屋门外,传来了纹绣和莺歌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儿,纹绣进来扬声说道:“小姐,您要的牛奶羹,莺歌去小厨房取了。”
关上门,纹绣走到苏沫晴身边,看着她轻声说道:“小姐,苏府只您和大小姐两位嫡出的小姐。大小姐已经出门子好几年了,如今,夫人膝下,就只有您一个女儿了。老爷和夫人,疼你如宝,撇开大长公主不提,老爷和夫人一定会为您定下一门好亲事。到时候嫁过去,您就是府里的正头奶奶,将来,您的孩子,也都是嫡子嫡女,您若能掌家,那再好不过,便是不能,您吃用着公中的,好好侍奉老人,照顾姑爷和孩子便是。”
见苏沫晴的脸颊边泛起了一抹潮红,知晓她是害羞了,可却未阻止自己继续说,纹绣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您若是做了宣王侧妃,莫说您争不过宣王妃,便是宣王殿下待您好过宣王妃,您的孩子,将来也是庶出,孩子大了争起前程来,处处都争不过宣王世子,以及宣王妃诞下的其它孩儿。小姐……”
眼眸中的挣扎愈发明显,苏沫晴原本挺着的腰背,一瞬间,有些微微丧气的佝了起来。
一夜无眠。
第二日,便是二月初二了,天还未亮,四周便响起了震天响的鞭炮声。
起身到一心堂给慕嫣然请了安,没一会儿,罗妈妈前来告辞,苏沫晴忙不迭的站起身说道:“王妃,晴儿送罗妈妈到二门处。”
见慕嫣然点头应了,苏沫晴起身朝外走去,罗妈妈随后一步跟了出去。
“罗妈妈,请您回去跟公主舅母说一声,云都城到底是郓州的中心,比华阳城热闹些呢,晴儿想再留些日子。”
在二门处停下,苏沫晴回头看着罗妈妈轻声说道。
听见苏沫晴的话,罗妈妈的脸上,笑意愈发深邃,而跟在苏沫晴身后的纹绣,低垂着头,掩下了眼中的吃惊。
第五百二十六章 添堵
苏沫晴的话,被一同跟着送罗妈妈出门的紫月听见,回到一心堂后原封不动的说给了慕嫣然听,想着许是苏沫晴喜欢云都城的热闹,慕嫣然再未深究,便随她去了,原本打算过了二月初二就送她回华阳的念头,也不得不搁置了下来。
毕竟,客人表示还想逗留几日,主人强行送客,传扬出去,也不太好听。
送走了罗妈妈,苏沫晴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像是能沁出水一般的阴沉,倒让跟在她身边伺候了许久的莺歌觉得有些噤若寒蝉的紧张。
“小姐,用早膳吧……”
回到秋水阁,纹绣和莺歌摆好了膳桌,请苏沫晴过去用早膳。
锦桌上摆着六个精致的白瓷小骨碟,白的馒头,粉的水晶包,香黄酥脆的金丝糕,还有嵌着葡萄干、核桃仁的酥皮点心,暗红色的枣泥糕和淡绿色的绿豆饼,都是厨房大清早起来做好的,此刻只看着,就能让人口齿生津。
面前,是一碗巴掌大小的小盅,揭开盖子,顿时氤氲出了淡淡的香甜气息,是用燕窝熬制出来的银耳粥,入口即化。
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在看到这丰盛而又精致的早膳后,消弭于无形,苏沫晴静悄悄的吃用完,让莺歌收拾了碗碟送回厨房去,一边起身走到了内屋。
看着随后跟进来的纹绣,苏沫晴眉眼不太的低声问道:“你一定觉得很吃惊吧?”
神情一怔,纹绣淡淡的摇了摇头,“小姐自有打算,奴婢只要好好服侍小姐就好。”
似是心中的郁结想要被人理解,苏沫晴开口说道:“公主舅母心里是怎样的打算,我就是不说,想必你心里也知晓。如今,公主舅母膝下的两个表哥,一个是永州的兵马大将军。一个是宾州营中的参将,而表姐,也被嫁到了宾州一个巡抚家里做正头夫人。如罗妈妈所说,跟在公主舅母身边的小姐。都是有福气的,王家的那位六小姐,如今是庐王侧妃,而我呢,若我要回宾州,将来嫁入萧家,恐怕父亲和母亲。以后都入不得公主舅母的眼了。”
眼中隐有泪意,苏沫晴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公主舅母向来便疼焕王殿下,又极力拉拢庐王殿下和宣王殿下,可不就是为了将来?可她,却用我们的幸福,来达成她的目的……”
说着,苏沫晴的脸颊边,滑下了两行泪珠。
“小姐。您别哭,您别哭啊……”
一向坚强隐忍的小姐,何曾这般无助的哭过?心中有些慌乱。纹绣忙不迭的走到门前,从铜盆里净了帕子,回到苏沫晴身边低声哄劝着她,一边,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这边一室冷清,一心堂那厢,却是欢声笑语。
二月初二,府里要摆宴席,贺启暄便没去军营,大清早起身到练功房打了一套拳。回来唤醒了珠儿,爷俩在院子里放起了风筝。
虽说天气还冷,可跟在贺启暄身后到处跑跑跳跳的,不一会儿,珠儿的身上就暖和了起来,让一直趴在窗边看着的慕嫣然。好不容易才放下心来。
及至一家三口坐在锦桌前用早膳时,外间的鞭炮声,也刚好尘埃落定。
宁静的屋里,只余几人吃用东西的声音,透着一份岁月静好的安然。
过了巳时,渐渐有客上门了,贺启暄起身朝前院去了,而一心堂里,也热闹了起来,不断的有贵门府第里的夫人来给慕嫣然磕头见礼。
自慕嫣然到郓州以后,来往的女眷中,倒是和闵夫人最为相投,是故,老早慕嫣然就给闵夫人下了帖子,到了龙抬头这日,请她来王府帮着招待来客。
慕嫣然的这一举动,让文府三房的一众夫人们,心里都极不是滋味。
按说,因着皇后和淑敬皇后的缘故,文府应该是贺启暄和慕嫣然在郓州最亲近的人,就说慕嫣然如今怀着身孕不便招待来客,从文府请一位夫人过去,沾亲带故的,便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出来挑理。
可如今,慕嫣然撇过了文府,请了闵夫人,文府女眷顿时觉得颜面无光,暗里,却愈发的埋怨起了三房的老太太:要不是她为老不尊的让慕嫣然给贺启暄纳妾,惹的慕嫣然心头不喜,如今,又岂会让云都众人都知晓,文府不得宣王和宣王妃的欢心?
如是想着,文府大房和二房的老太太领着女眷来的时候,贺礼厚重不说,态度,较之从前也愈发的柔和恭谨。
到了午时,偏厅里的宴席,拉开了帷幕。
慕嫣然挺着肚子到偏厅跟一众女眷打了声招呼,才转身慢慢的回到了一心堂,偏厅那边,便交给了闵夫人和总督府人杜氏去招呼。
腊月里,慕嫣然让丫鬟们采了好些梅花,酿了些梅花酒,如今虽才埋了两个月,味道却也清冽,宴席上,便喝的是这种酒。
喝着酒,偏厅里的气氛渐渐的好了起来,一众夫人小姐们有了兴致,顿时张家长李家短的聊了起来,而一直紧紧跟在杜氏身后招呼客人的苏沫晴,也成了众人口中的话题人物。
杜氏从总督府赶来,到一心堂跟慕嫣然打了招呼,便来了偏厅,苏沫晴的身份,杜氏知晓的倒不是十分清楚,可看她进退有礼的帮衬着自己,倒让自己没那么手忙脚乱了,杜氏的心里,也存了几分感激,至于苏沫晴为什么会出现在偏厅,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是慕嫣然的授意。
一旁的闵夫人看到,心中,却是大抵有数了。
走了一个文雅蕊,又来了一个苏沫晴,如今这云都城里,怕是有不少贵夫人盯上了年轻有为又英俊潇洒的宣王殿下,想要把自己家的女儿,抑或是侄女儿外甥女儿嫁进王府来吧?
听着厅内的夫人们交头接耳的打听着总督夫人身后的那位小姐是哪家的女儿,闵夫人的唇边,不自禁的便泛起了一抹冷笑:这位苏小姐,可端的是心思剔透呢。过了今日,云都内宅,怕是人人都知晓宣王府内有位品貌端庄,人才隽秀的小姐吧?即便那些人口中没说,心里,怕是也会想歪了,到时候,若是那位小姐没成为宣王殿下的侧妃,也会为她掬一把同情泪,反而会觉得宣王薄情,抑或是宣王妃善妒吧?
可慕嫣然,却是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怕是到了流言四起的时候,都不知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这位苏小姐,瞧着笑容婉丽,却实实在在的给慕嫣然添了一回堵呢。
如是想着,再看到苏沫晴明媚的笑容,闵夫人的心里,却一点儿都喜欢不起来。
看到杜氏朝廖夫人那一桌走去,苏沫晴在身后提着酒壶,如同杜氏的随身丫鬟一般,愈发显得她大方不做作,闵夫人弯起嘴角,绽开一个柔美的笑容跟了过去。
“众位同乐,等到王妃生产完毕,再请大家伙儿来王府喝酒。”
杜氏笑呵呵的说道。
听了杜氏的话,在座的几位夫人,都端着酒杯站起了身,一杯酒喝罢,苏沫晴正要上前添酒,闵夫人过来柔和的按着她的手,从她手里接过酒壶给几位夫人添了酒,才转过身来看着苏沫晴笑道:“苏姑娘这是怎么说的,你也是王妃请来的客人,怎么能让你给大家伙儿斟酒呢?”
“闵夫人,我……”
未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会被人给看穿,苏沫晴急着辩解,话还未说出口,已被闵夫人抢过了话头。
“你们这个年龄,都是贪吃爱玩的时候,等嫁了人,可就不如现如今这般自在了,今儿来了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姐,你快去找投缘的说笑会儿吧,可别跟在文夫人身后劳累了。”
闵夫人笑道。
闵夫人说着话,还唤过了丫鬟,嘱咐了她带着苏沫晴去前面女孩儿多的锦桌上入席,帮她引见那几位云都城的小姐。
苏沫晴满心的不情愿,可一桌子的夫人们都瞧着她,连邻桌的夫人小姐们也尽数回头来看这边的动静,执拗下去,影响的只会是自己的闺誉,苏沫晴心内暗叹了一口气,转身跟着闵夫人的丫鬟朝那边走去,身后,传来了闵夫人清脆的笑语:“那位啊,是大长公主远房的一个外甥女儿呢,前些日子宣王殿下和宣王妃去华阳城拜见大长公主,说起没来过云都城,大长公主便让苏姑娘过来瞧瞧,也好回去说给她听。早起妾身到王妃那儿请安,王妃还再三叮嘱妾身要帮她招待好苏姑娘呢。”
几句笑谈,就把自己劳心劳力了这么久的心思给抹杀了,苏沫晴直到入了席,都还有些恍惚,只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宴席上的话题,渐渐的转到了各家的喜事上,再未有人对苏沫晴的来历,表示一丁点儿的好奇,同桌的几位小姐,知晓苏沫晴是宾州人,父亲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官员,搭了几句话后,见而她本人又是一脸清冷的模样,渐渐的也将她冷落了下来。
宴席结束回到秋水阁,苏沫晴的脸上,已结了一层寒霜。
第五百二十七章 谋划
“您别往心里去,小姑娘家,自以为心思藏的深,其实都摆在脸上呢,要不然,怎么今儿妾身挑明以后,其它诸位夫人都一副了然的模样,再未往下追问呢。”
一心堂里,闵夫人坐在慕嫣然身边笑道。
唇边带着一抹浅笑,慕嫣然不以为然的说道:“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能看到她眼中的那抹野心,不过,她没有机会罢了,所以我也未放在心里,今日她的举动,我倒是真没想到,还要多谢谢你了。”
“嗐,瞧您说的……”
大大咧咧的笑着,闵夫人正要说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当即拿着手里的帕子捂住嘴,朝门背后的铜盆跑去,一旁,慕嫣然也跟着慌了,打发了紫云过去瞧瞧。
再回来时,闵夫人脸色已微微泛红。
“许是饮了酒,从偏厅过来吹了风,胃里凉了的缘故,已经让厨房熬些滚烫的汤水过来了,你喝几口再回去吧,要不然,我这心里可怎么过得去。”
满是歉意的说着,慕嫣然招了招手,让闵夫人过来坐在软榻边。
不一会儿,紫月捧来了一盅热汤,闵夫人低垂着头小口的喝完,直说该回府去了。
第二日,闵府送来消息,却是闵夫人有喜了。
闵夫人已生下了两个女儿,身子调理了好久,可这些年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每每看到旁人家的大胖儿子,闵夫人都艳羡的紧。
得知消息的时候,慕嫣然打心眼里替她高兴,忙不迭的让紫云打点出了一份厚厚的贺礼送去了闵府,心底深处,也期盼着好人有好报,能让闵夫人得偿心愿,诞下一个儿子。
昨日宴厅发生的事。慕嫣然再未往心里去,早起见到苏沫晴,见她脸上敷了厚厚的粉,仍旧遮不住眼底的乌青。慕嫣然视而不见的和她聊了几句,便让她回去歇着了。
午时从外头回来,贺启暄进了正屋,一边叮嘱着小贵子去外头门房候着,来了人就即刻来回禀他,一边回过头来跟慕嫣然说道:“一会儿让厨房的人整两桌席面出来,摆在大花厅里。我要招待营里的十几位副将参总,午膳,你们娘儿俩用吧。”
这临时要准备出两桌席面来,虽说食材都有,可却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而贺启暄那头,肯定都已经说好了,慕嫣然赶忙让紫月去厨房通传一声。一边,让紫云拟出了个菜单拿来给她过目。
过了一会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慕嫣然唤来白薇吩咐道:“大花厅到底是在内院,去秋水阁跟苏小姐说一声,让她不要随处走动,以免碰到人冲撞了。”
白薇点头应下朝外去了,慕嫣然起身下了软榻,过去领了珠儿过来,母女二人用了午膳,躺在软榻上打起了瞌睡。
“打听出来了吗?”
见莺歌提着食盒回来,苏沫晴开口问道。
回头看了一眼,见王府的那两个小丫头并未在屋里。莺歌走到苏沫晴身边低声答道:“小姐,都打听清楚了,是宣王殿下在军营里的十几个下属,也是宣王殿下临时起意的,奴婢去厨房的时候,那儿正忙乱的什么似的。”
“那一心堂那儿呢。有什么动静吗?”
苏沫晴问道。
摇了摇头,莺歌走到锦桌旁倒了碗茶水捧过来递给苏沫晴,“一心堂里静悄悄的,院子里也没人,平日的这个时辰,王妃正歇午觉呢。”
见苏沫晴低垂着头陷入了怔忡,莺歌回头看了坐在门边绣花儿的纹绣,方回过头来看着苏沫晴说道:“小姐,虽说宣王妃那儿派了人来,不让咱们在大花厅附近走动,可咱们去后院散散步,总是可以的,宣王殿下的那些下属都是来客,总不会不知礼数的跑来后院。”
知晓莺歌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却又碍于纹绣在场,苏沫晴点了点头,站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见纹绣起身准备把手里的绣活放下,苏沫晴摆了摆手道:“你忙你的吧,我出去走走就回来,你就不用跟着去了。”
说罢,苏沫晴和莺歌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看着苏沫晴纤细的背影越来越远,莺歌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愁绪,最后,化成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你是公主舅母身边得力的丫鬟,若不是来宣王府,你也不可能跟了我来,既用了你,我就不会疑你。”
出了院门,在门前的花圃边慢慢的走着,苏沫晴回头看了一眼莺歌说道。
“小姐,奴婢也是揣度着大长公主和小姐的心思,才斗胆一劝。”
开口说着,莺歌还不忘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周围并没有人,才放心的说道:“宣王妃如今已经八个月的身孕了,还有两个月就要临产,再加上坐月子的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的功夫。这三个月,若是宣王身边没添新人,怕是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见苏沫晴的耳根处已泛起了一抹绯红,想来她听明白自己说的话了,莺歌继续说道:“可小姐能留在宣王府多久,可就说不清楚了。昨日宴席上的事,那位闵夫人,怕是已经看出什么来了,却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宣王妃面前说什么,若真是说了,如今小姐已经惹得宣王妃心中不喜了,这样的话,说不得哪日宣王妃看小姐不顺眼,就要送小姐回华阳去呢。这……”
苏沫晴的心里,本也十分着急,可贺启暄每日出门极早,便是回来了,也逗留在一心堂,抑或是内书房,自己根本没有接近他的机会。
想到正如莺歌所言,说不定慕嫣然正打算着要安排车马送自己回去,而自己,却没有理由留下来,苏沫晴的心里,就愈发的急促起来。
“公主舅母是为了我好,我自然知晓,可眼下什么情形,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没办法接近宣王殿下。”
只这么说着,就觉得脸颊透出了两片温热,苏沫晴低垂着头轻声说道。
“小姐,今儿不就是绝好的机会吗?”
莺歌蛊惑的说道。
“今日?”
想及偏厅的宴席,苏沫晴惊诧的唤出了口。
点了点头,莺歌低声说道:“方才奴婢从厨房出来,看见苏管家带着几个下人,抬了好几坛子酒往大花厅送去了呢,都是些男子,想来不会克制,到时候,小姐出面,那些副将定然以为小姐是王府的姬妾,便是嘲笑,也不会碍着小姐什么,只要小姐能与宣王殿下在一处,事后,即便没发生什么……”
“别说了……”
脸颊边的羞红,顺着脖颈漫了开来,似乎只要一想到自己搀着贺启暄往厢房走的模样就会面红耳赤一般,苏沫晴开口打断了莺歌的话语。
“可是……可是,宣王殿下身边,必定会有下人,说不定,王妃也会派人去那儿,我……”
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紧张,苏沫晴的眼眸慌乱的躲避着,声音也不自禁的颤栗了起来。
“小姐,过了今日,再想找到这么好的机会,怕是不可能了,您可要三思啊。”
沉着的劝着,莺歌跟着苏沫晴的脚步,转身回了秋水阁。
“纹绣,你去一心堂找紫月姑娘,帮我要两个花样子过来,就说……就说我过几日要回华阳去了,所以,想做两条襦裙给王妃,问她要两个王妃喜欢的花样子过来。哦,对了,另外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络子,我打几条送给王妃身边的几位姐姐。”
进屋吩咐了纹绣,让她快去快回,苏沫晴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的装扮了起来。
待到纹绣回来回了话,知晓一心堂的丫鬟尽数都在,而慕嫣然,已经和珠儿在内屋睡熟了,苏沫晴深呼了几口气,带着莺歌朝外走去,而被留在屋里的纹绣,则一脸的担忧。
一心堂里,听见苏沫晴派来的丫鬟走了,慕嫣然翻了个身,看着一脸坏笑走进来的紫月说道:“方才人家问你要你什么花式的络子,你可是没客气呢,我看,她们主仆三人这几日只打你要的那几条络子,都有的忙活了。”
不屑的撇了撇嘴,紫月不以为然的回道:“没安好心的人,自然要受惩罚,主子您快歇着吧,偏厅那儿,有紫云和贵公公盯着呢……”
说罢,紫月给慕嫣然和珠儿盖好薄被,转身朝外去了。
屋里恢复了方才的静谧,身旁,珠儿睡得正香,一张小脸,也红扑扑的,脸颊边,还隐约能看到几条在枕头上压出来的褶子,慕嫣然只觉得心里一片安宁。
正值午时,整个宣王府笼罩在和煦的日光中,到处都是一片暖洋洋的亮堂。
苏沫晴提步走在九曲回廊里,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要从口中跃出一般,说不出的紧张。
转了个弯,已经能听到花厅里传出了喧嚣的话语声,依稀,能辨别出是贺启暄的下属在给他敬酒,清脆的酒碗碰撞声响起,之后,便是男人们爽朗的笑声。
心内一紧,苏沫晴停下脚步,僵在了原地。(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失身
“苏姑娘,这儿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小贵子恭敬的看着苏沫晴说着,可那眸光,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让苏沫晴不自禁的朝后退了一步。
“我……我有事想和宣王殿下说,还望贵公公能通融一二。”
一时间编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来,苏沫晴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局促的说道。
“既如此,苏姑娘不若去偏厅等会儿,容奴才去跟殿下通禀一声。”
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小贵子颔首冲苏沫晴说完,转身进了大花厅。
“小姐,您去偏厅候着吧,奴婢在门外守着。”
见苏沫晴愣在了当地,莺歌拽了拽她的袖子,轻声说道。
点了点头,苏沫晴转身进了偏厅。
偏厅内,上首处是一张软榻,上面还摆着案几,中间是左右对称的四张扶手椅,左侧的珠帘后,是一张书桌,以及空空如也的书架。右手侧的屏风后,则是一张床榻。
苏沫晴四处张望了几眼,再回过身来,坐在扶手椅中也好,坐在软榻上也罢,都觉得有些坐立不安的焦急,索性起身站在了窗边。
依稀听到旁边有脚步声响起,苏沫晴面上一热,忙不迭的走到了门前,下一瞬,门被推开,门前站着的,却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
男子约莫三十多岁,身高马大,虽是一身的玄色衣袍,可只从他的身量,也大抵能看出是军营里的武将。
似是有些喝醉了,男子面色潮红,看见苏沫晴在此,只愣了一下,就扶着门框歪歪扭扭的进了屋子,下一瞬,铁臂便搭在了苏沫晴的肩膀上。
“你……你松手啊。”
面前扑过来一抹浓重的酒气。熏得苏沫晴想要呕吐,还未等她把话说完,男子已转过头瞪了苏沫晴一眼。
那是何等凶狠的一眼啊,衬着男子猩红的眼眸。像是要吃人一般,顿时,苏沫晴的后半句话,说不出来了。
“好好服侍爷,爷必定亏待不了你……”
酒醉的呢喃着,男子将身子上的重力压在苏沫晴身上,朝内屋走去。
床榻就在眼前。而男子的一只铁臂,仍旧重重的搭在苏沫晴的肩膀上,苏沫晴只觉得身子都要坠到地上去了一般,腿软脚软的就被男子那么拖拽到了床榻前。
“好俊的丫头,你,你叫什么名字啊?回头,我跟殿下讨了你来……”
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男子将苏沫晴轻轻一拉。佳人在怀,清香在唇鼻间萦绕,男子深深嗅了一口问道。
自小到大。何曾被男子这般轻薄过?
可若是大喊出口,等进来了人,自己怕是只有一根白绫了断此生一条路可走了,又羞又恨,苏沫晴的眼中,汪出了两抹晶莹的泪水。
“哭什么?老子最见不得你们女人流眼泪了,有什么委屈,说出来爷给你做主,不许哭……”
打了个酒嗝,将口中的酒气都吐了出来。见苏沫晴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扭过了头,男子一只胳膊将不断挣扎的苏沫晴箍紧在怀里,另一只手捏住苏沫晴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正对着自己的眼眸说着,最后一句话,竟是怒声吼了出来。
一瞬间。苏沫晴的脸色便白了,她分明感觉到,身下,有硬物抵着,而男子的眼中,已弥漫出了一抹猩红的血色。
“求求你,求求你放开我……”
伸出手去掰着男子的胳膊,苏沫晴奋力的挣扎着,可她一个娇弱女子,这点儿气力,对一个练过武的男子来说,无异于挠痒一般。
男子的气息,愈发深重,喉咙里,已能听见清晰的粗喘声。
“啊……”
一个翻身,苏沫晴便被男子压在了身下。
“不要,啊,不要,求你,求你放开我……”
腿脚大力的踢打着男子,苏沫晴奋力的喊叫着,而男子的面容,瞬间在面前放大,下一瞬,便觉得耳垂被男子的唇舌含住,耳边,还有男子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苏沫晴的身子,冰冷的僵住了。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作茧自缚吗?
汹涌的泪水,不断的从苏沫晴的眼中滑落,可这却丝毫没有勾起男子的怜惜之情,及至苏沫晴回过神来,男子的一只手,已经顺着亵衣,探到了她的肚兜上,眼看,就要撕破肚兜,攀上她翘立的蓓蕾,一瞬间,苏沫晴大力的咬到了男子的耳朵。
“贱婢……”
一个吃痛,男子大力的挥了苏沫晴一巴掌,下一瞬,却是蛮横的撕扯起了苏沫晴的衣服。
“来人啊,快来人啊……来人啊……”
大声的唤着,隐约觉得喉咙间有腥味弥漫,苏沫晴手脚用力的踢揣着趴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而外间,已能听到匆忙错乱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
依稀听到了纹绣的唤声,苏沫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用力,将身上的男子推到,朝外面大声的喊道:“纹绣,快来救我,纹绣……”
听到了苏沫晴的声音,纹绣打开门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紫云和白薇。
只看了一眼,几个丫鬟便愣在当地,似是被眼前的情形惊到。
男子衣衫凌乱,面色潮红,此刻仰面跌坐在地上,吃力的想要爬起,却一直没起来,而床榻上的苏沫晴,鬓发凌乱,衣衫大开,依稀,还能看到里侧葱绿色的肚兜。
“快,过去护着你家小姐……”
紫云已知晓人事,眼前发生了什么,大致心内有数,虽不知道事情到了何种程度,却还算清楚,忙不迭的推了一把愣在身前的纹绣。
“小姐……”
脸上带泪的扑了过去,纹绣拉下床幔,将自己和苏沫晴的身子,罩进了床幔,看着满脸惊恐,眼眸中却空洞无神的苏沫晴,纹绣一边给她系着衣服上的纽扣,一边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
“贱婢,既存了心来勾引爷,又……又当什么贞洁烈女,爷……”
坐在地下的男子被苏沫晴咬在耳边,酒意已醒了几分,及至猝不及防的被苏沫晴踹到在地,后来门打开又冲进了几个人,一痛一惊,男子已顿时清醒了五分,想清楚进屋后的情形,男子看着床幔中影影绰绰的女子身影,顿时没好气的骂出了口。
听到了偏厅的动静,小贵子从门外进来了,只看了一眼,心中暗呼不妙。
走过来扶起了男子,小贵子低声问道:“胡副将,您这是……”
恼怒的眼神从紫云几人身上掠过,胡副将骂骂咧咧的说道:“老子到王府来喝酒,一泡尿撒完,便遇见了王府这等没规矩的丫鬟,回头,等我跟宣王殿下要了这丫鬟去,到时候,看她还给爷装什么贞洁烈女……”
骂声渐渐远去,床幔里,发出了一声干嚎一般的痛哭声。
“你们在这儿看好苏小姐,我去一心堂回了主子,这事,怕是有些麻烦了……”
回头看了一眼挡住的床幔,紫云低声嘱咐完白薇,转身朝外去了。
花厅里,贺启暄也喝的有些多了,可难得喝的这么畅快,只觉得心头大爽,一回头,却看见小贵子在门外徘徊,贺启暄端起酒碗,和身边仍旧朝自己敬酒的几个人碰了一下酒碗,大口喝完,方站起身出了花厅的门。
和小贵子朝远处走了几步,听小贵子把话说完,贺启暄的酒,顿时醒了。
“胡副将人呢?”
脸色冷如冰霜,贺启暄沉声问道。
“知晓苏姑娘并不是王府的丫鬟,胡副将的酒就醒了,再不敢朝花厅这里来,胡副将便去了外书房,此刻在外书房里跪着呢。”
小贵子低声答道。
偏厅的方向,依稀还能听到苏沫晴的哭声,眉头紧锁,贺启暄满眼厌恶的朝偏厅看了一眼,随即转过头深思了起来。
“先安排把人送回屋里去,知晓这事儿的人,都把嘴闭严实了,回头若是听见有人在府里嚼舌头,一律拔了舌头撵出府去。”
厉声说着,贺启暄转身进了花厅。
只一刻钟的功夫,宴席便散了,原本热火朝天的花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朝一心堂的方向走了几步,到了院门口,贺启暄顿住了脚步,思忖了一下,转身朝外书房走去。
一心堂里,原本睡眼惺忪的慕嫣然,在听到紫云的回话后,睡意全无。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他日传扬出去,指不定就会有人说宣王府没规矩,一个好好儿的女孩子大白天的还会**于到王府做客的客人,到时候,宣王府的脸面,可就没了。
想到此,慕嫣然的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苏沫晴人呢?”
“奴婢让人抬了软轿,将苏小姐送回秋水阁了,知晓此事的,除了奴婢、白薇、贵公公,再就是苏小姐身边的丫鬟了,事情还没闹将开来,主子放心。”
紫云轻声答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抬手揉捏着两鬓低声叹道:“怎么就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呢?”
思索了半天,却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慕嫣然挥了挥手叮嘱道:“方才那个时辰,在花厅伺候过的丫鬟和下人,都去再仔细的叮嘱一遍,谁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都给我忘了,至于其他的……哎,容我想想。”
直到天色昏暗,贺启暄才回到一心堂,见了慕嫣然,无奈的叹道:“胡副将说,他愿意纳苏沫晴为妾。”(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二十九章 喜嫁
在大花厅偏厅发生的事,说起来可大可小,与苏沫晴讨论,显然并不合适,当夜,贺启暄提笔手书两封,让人快马加鞭的分别送往宾州苏府和华阳大长公主府邸。
而秋水阁,则成了王府里最为静谧的一间屋子。
厚重的屋帘落下,遮住了从外面透进屋里的任何一丝光亮,苏沫晴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如同一个布偶一般,毫无生气。
眼角的泪水早已干涸,可通身的气息,却透着一份死寂的冰冷,站在床榻边的莺歌不自禁的便朝后退了一小步。
昨日,是她跟在苏沫晴身后去了大花厅,之后,苏沫晴进了偏厅,她便守在了门外,可是,想着若是贺启暄看到自己在门外守着,必定会露出什么马脚来,而且,事后若是贺启暄要迁怒旁人,自己也不该成为挡在苏沫晴身边承受贺启暄怒气的那人,想到此,莺歌便躲在了角门边。
有小厨房里的烧火丫头端着一碗瓜子过来,两人便找了个背风的窗边闲聊了起来,等到偏厅那边有声响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莺歌只记得,纹绣如同要吞了她一般的眼神,以及苏沫晴那双空洞无神的眸子。
“奴婢……奴婢去打点热水,给小姐净脸。”
嗫喏着说了一句,莺歌有些慌张的退出了内屋,苏沫晴那张没有生气的脸,让她看着心底发寒,像是身上的汗毛都要倒立起来一般。
“小姐,小姐……已经没事儿了,您别哭了,啊?奴婢伺候您起来净脸,等用罢了早膳出去晒晒太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啊?小姐?”
强忍下了眼中的泪意,纹绣抬手将苏沫晴额头边的碎发捋在她耳后。一边话语轻柔的说道。
听到要出去,苏沫晴的双眼瞬时睁大,眼中尽是惊恐,“不。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
紧紧的蜷缩着身子,苏沫晴裹着锦被朝床榻里侧缩去。
“小姐,奴婢在这儿,咱们不出去,不出去……”
起身跪在苏沫晴身边,纹绣将把自己包在被子里的苏沫晴抱紧。低声的哄着。
两天过去了,直到二月初六,才收到了宾州苏府送来的信,却是苏沫晴的父亲苏士安亲自来信,直说是他教导女儿无方,平白给宣王府抹黑,他和夫人已在启程来云都的路上,还望贺启暄和慕嫣然看在苏沫晴是女儿家的份上。不要让事态扩展的更严重,一切,等到他们到了云都再商议。
而华阳城大长公主府邸那边。却是迟迟没有音信。
苏沫晴遭此重创,慕嫣然本要亲自过去探望,可贺启暄却担心她失控做出什么伤及慕嫣然的事,索性派了紫云过去问候,让慕嫣然老实的留在一心堂养胎。
转眼,便到了二月初八,文雅娴出嫁的日子。
过年时,一顶青衣小轿,闭门不出在家里绣嫁妆的文雅娴被接来了王府,慕嫣然在那日。便把自己精心准备的添妆礼给了文雅娴,如今她出嫁,慕嫣然却是无法再出席了。
韩府在云都东头,离文府并不远,新郎官带着迎亲的队伍出了文府,便在热闹的大街上转了一圈。到了午时的吉时,才抬着花轿进了韩府大门。
用了午膳,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慕嫣然正想着这会儿的功夫,文雅娴会在做什么,门外,传来了小平子喜气洋洋的通传声:“主子,来客人了,是从都城襄王府来的。”
“襄王府来的?”
神情一怔,顿时知晓来客所为何事了,慕嫣然的脸上,也漫起了一层笑意,“快,快请进来。”
坐起身让紫月给她穿好鞋子,慕嫣然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妆容,再坐到外屋上首处的时候,院子里,刚好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领头的,是襄王府的二管家。
“小的给宣王妃请安,王妃万安。”
二管家跪倒拜道。
“起来吧。就你一人?”
原本想着襄王府来人,是要去阿山提亲的,可看着二管家身后的几个人都是下人,显然不够身份去阿山提亲,慕嫣然心中顿时一惊。
满脸带笑的冲慕嫣然一拜,二管家恭谨的说道:“世子爷恰好赶在除夕回到了襄王府,王爷和王妃都高兴的什么似的。本来过年时就要派人来的,又怕多有打扰,这不,刚出了年,就打发小的来了。王爷的意思,既然世子爷相中了阿山公主,便该大大方方的去提亲,怎么也得给女方家长足了脸面,后来王爷左思右想,不若就麻烦了宣王殿下吧,阿山毗邻郓州,还有谁,能比郓州藩王的脸面更大啊?这不,小的应王爷的意思,送来了提亲礼,还要劳烦宣王殿下替咱们世子爷跑一趟了。”
听了二管家的话,慕嫣然的心才安定下来,长呼了一口气,连连应道:“既如此,那本妃便替殿下应下了,等到他回来,选好了吉日,你们就启程朝阿山去吧。”
“是,但凭王妃安排。”
点头应下,二管家从身后跟着的下人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捧上来递给慕嫣然说道:“王妃,这是临行前,慕府送来的书信,请王妃过目。另外还有一车礼物,也都是慕府众人备下的,礼单也在锦盒里,王妃安排人跟小的去清点一下吧。”
有顺路的人来郓州,慕昭扬和柳氏等人,必定不会错过,想到锦盒里定然会有厚厚的一叠书信,慕嫣然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有劳二管家了。紫云,你去跟大全说,让他跟着二管家去把车里的东西都清点过来,然后你安排送去小库房便是。”
看着紫云带着诸人出了一心堂,慕嫣然转身,掀开了锦盒的盖子。
晚间贺启暄回来,得知襄王府派来了人,也着实高兴了一番,顾不得商议,便唤来了二管家吩咐道:“明日我去军营里把手头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后日咱们便出发朝阿山去吧,早一日议定,世子堂兄就能早一日抱得美人归,也算早日偿了襄王叔和襄王妃的心愿。”
忙不迭的点头应下,二管家出去了,贺启暄转身走到暖炕边坐下,叮嘱着慕嫣然道:“这一趟去阿山,来回许是要一个月,你在家里好好的养着,不许让肚里的孩子受委屈,记住了吗?”
慕嫣然的产期,在三月底,贺启暄去阿山若是一切顺利,回来刚好赶上孩子出生,是故,越临近生产,贺启暄就越紧张,生怕出什么状况。见他这般不放心,慕嫣然温顺的点头应下,靠在他怀里答道:“我知道,不会有事的。过几日,苏府来人,定会接苏沫晴回去,到时候,王府里就我一人,紫云和紫月会照顾好我的,你放心吧。”
第二日早起,慕嫣然亲自拟了一份礼单,让紫云从小库房把这些物件都找出来,一并添置到了给阿尼尔娜的提亲礼中,算是宣王府对阿山大首领的一番表示。
收拾好了贺启暄的衣物,天色已经暗了,而贺启暄还没回来。
肚子有些饿了,慕嫣然便让紫云去厨房让吴大娘先下了一碗高汤面片,及至她心满意足的吃完了一大碗,贺启暄才带着慕风进了一心堂。
以为慕风又闯什么祸了,看着他跟在贺启暄身后进来,慕嫣然的脸色,不自禁的就肃穆了起来。
“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我安排了慕风带着军营里的十几个兵士住在王府,我已经跟苏管家说了,安排他们住在外院,若是有个什么事,你身边也有人护着你。”
贺启暄走到慕嫣然身边坐下说道。
贺启暄说完,慕风冲着慕嫣然颔首一笑,双手一拱冲贺启暄和慕嫣然一拜,见贺启暄冲他点了点头,才转身出去。
一整夜,贺启暄都在仔细的叮嘱慕嫣然小心这小心那,其中最关键的,莫过于不要接近苏沫晴,唯恐苏沫晴冲撞到了她。
第二日天蒙蒙亮,贺启暄就起身了,慕嫣然困倦的睁开眼,本打算起来送他,却被贺启暄执拗的按在床上:“你好好儿睡着吧,这么早起来,一会儿又要打瞌睡,今儿娴儿不是还要和新夫婿过来给你磕头的嘛,你歇着吧……”
给慕嫣然掖好被子,又俯下头在她唇边印下几个吻,贺启暄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想到今日是文雅娴三朝回门的日子,一会儿她从文府出来,必定会带着夫婿来王府,慕嫣然让厨房早早的准备了午膳用罢,歪在内屋临窗的软榻上歇息了起来。
果然,午时三刻,门外传来了小平子的通传声:“主子,娴表小姐带着新姑爷来了,已经到二门处了。”
起身走到正屋坐下,屋帘掀起,一身大红喜衣的文雅娴,一脸娇羞的跟在韩儒修身后迈过了门槛,在慕嫣然面前的两个软垫上跪下,给慕嫣然磕了头。
早已准备好了一对鸳鸯白头的荷包并两份贺礼,慕嫣然让紫云递给了她二人,起身时,韩儒修脸颊微红的扶起了文雅娴。
相视一笑,二人脸上的绯红如出一辙,慕嫣然看到,眼中的笑意愈发深邃。(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三十章 怒斥
送走了文雅娴和韩儒修,慕嫣然正要回到内屋去躺会儿,紫云掀开屋帘进来回禀,说宾州苏府的苏老爷和夫人到了。
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苏沫晴的父亲和母亲来了,慕嫣然点了点头,坐回了原位,一边让紫云去请他们进来。
“微臣苏士安/妾身苏氏见过宣王妃,王妃万安……”
一前一后的进来了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女,两人头都不敢抬,跪倒在地给慕嫣然磕了头。
“平身,赐座。”
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感情,慕嫣然沉声叫了起,让他们坐在了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紫月和白薇奉上了茶水,然后安静的退了出去,顿时,屋内陷入了一片难言的尴尬静谧。
苏士安人近中年,可因为保养的极好的缘故,显得不那么苍老,浑身透着一份文人的儒雅,反观苏夫人,倒是有了几分老态,不知道是因为原本就年龄比苏士安大,还是因为苏沫晴身上发生的事的缘故。
“苏小姐在秋水阁,这些日子,也没到一心堂来,本妃身子重,也不方便去看她,苏大人和苏夫人长途跋涉而来,不若先去看看苏小姐,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如何?”
见苏夫人频频看苏大人,而苏大人却低垂着头一脸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慕嫣然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开口说道。
“是,微臣/妾身谢过王妃。”
有些惶恐的站起来俯身行了礼谢过,苏士安和苏夫人转身跟在紫云身后朝外去了。
“准备一桌菜,晚膳时分送到秋水阁去吧,另外,安排苏大人和苏夫人住在客房里,今儿就不用过来了,有什么事,明儿早起再说吧。”
想着父女、母女三人相见。必定有许多的话要说,慕嫣然抬眼看着白薇吩咐完,由紫月搀着进了内屋。
脚下的步伐有些急促,苏夫人的右手紧紧的攥着袖笼的边缘。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淡淡的汗意。
到了秋水阁的院落门口,紫云转过身看着苏士安夫妇说道:“苏大人,苏夫人,这儿就是秋水阁,苏小姐自到了王府,便一直住在这儿。您里面请。”
进了院子。四处张望着打量了几眼,见秋水阁比在苏府里自己住的院落还要大上些许,苏士安眉头一蹙,旋即低垂下了头。
“老爷,夫人,您们来了?”
听见紫云的话语声,纹绣掀开门帘走了出来,见是苏沫晴的父母。俯身请了安,站起身一脸喜色的朝里奔去,忙不迭的告诉了苏沫晴。
苏士安坐在正屋。端着小丫鬟捧来的茶水一口口的喝着,而苏夫人,一进屋,就已迫不及待的朝里屋去了,口中,还“我的晴儿”的唤着。
似是不敢相信耳边听到,眼前看到的,苏沫晴的眼中,有些无神,及至落入了母亲的怀抱。鼻尖竟是那股熟悉的芬芳气息,苏沫晴的眼中,顿时漫出了汹涌的泪水,“娘,娘……娘……”
从那日被抬回秋水阁以后,躺在床榻上再未下过床一步。几日来,苏沫晴只是无声的呜咽着,像此刻一般痛哭出声,倒是头一次。
“晴儿,娘的苦命孩子……”
见苏沫晴这幅脸色苍白,连娇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的模样,苏夫人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痛楚,眼中的泪水也跟着缤纷落下。
屋内,母女二人呜咽的哭着,哭声渐渐的低落下去,正屋里,苏士安的脸上,愁绪也愈发深重,过了许久,他无奈的低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着面前的小丫鬟说道:“劳烦这位姑娘,烦请到里屋唤纹绣出来。”
“是,奴婢遵命。”
站在屋门后的小丫鬟听见苏士安说话,俯身行了礼,进屋去了,不一会儿,纹绣走了出来,一双眼睛,也红通通的。
“你跟我出来……”
看了纹绣一眼,苏士安起身提步出了屋子。
纹绣抿着嘴唇朝内屋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跟在苏士安身后出了正屋。
走到院落里的花圃前,看着正破土而出的幼小苗芽,苏士安沉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得隐瞒,若有一句胡言乱语,等回到府里,立刻发卖了出去。”
犹豫了一下,纹绣回过头看了一眼四处,见院子里并没有人,朝前走近苏士安一步低声说了起来。
那日发生在大花厅偏厅的事,纹绣虽未亲眼看到,可冲进去后看到的情形,也能让她大致猜个差不离,此刻见苏士安问起,纹绣不敢隐瞒,仔细的告诉了苏士安,就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铁青,及至最后,原本背在身后的手,已垂在身子两侧,紧紧的攥成了拳。
“不知廉耻,我苏士安怎会有这般没有羞耻心的女儿……”
喃喃的说着,苏士安转过身瞪了纹绣一眼,抬步进了正屋。
苏沫晴已穿戴好,跟在苏夫人身侧出了内屋,见苏士安进来,苏沫晴的眼眶里,迅速的蓄积起了一抹泪水,待到苏士安在上首处坐下,苏沫晴缓步上前,正要拜倒告罪,便见苏士安站起身,抬手甩过来了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屋内响起,苏沫晴和苏夫人像是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一站一坐的愣在了当地,而纹绣和莺歌,更是一动不敢动的站在门前,连呼吸都清浅了几分。
秋水阁内的发生的事,慕嫣然不得而知,第二日一早,苏士安和苏夫人前来告罪,慕嫣然眉眼微抬,诧异的问道:“苏大人和苏夫人,不接苏小姐回宾州?”
看了一眼眼眶红红的苏夫人,苏士安站起身说道:“回王妃的话,微臣教女无方,才惹出了今日的祸事,给宣王殿下和宣王妃脸上抹黑了。可……可如今,小女便是千错万错,到底也是闺中女儿家,若是微臣这般领了她回家,回头便是将小女嫁到云都城来,怕是她也没脸在云都城的夫人们面前抬头了,还望王妃体恤,允小女再在王府住几日,等过几日,微臣便派人来王府接小女回家。还望王妃体恤……”
老泪纵横,苏士安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透出了一块红痕。
招了招手,让王大全赶紧搀起苏士安,慕嫣然点了点头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苏大人的请求,本妃应允了……”
站起身,苏士安回头看了一眼眼泪簌簌滑落的苏夫人,松开一直攥着的拳头,看着慕嫣然低声请求道:“微臣来云都前,也曾打听过那位胡副将,如今,小女虽清白犹在,可……不知胡副将……”
吞吞吐吐的,苏士安未将自己的话说的清楚,可慕嫣然却听了个明白,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胡副将说,如果苏大人和夫人同意,他愿意三媒六聘的送聘书过府,纳苏小姐为贵妾。”
副将,是从二品的官职,不是苏士安这样的六品官所能抗衡的,而且贵妾到底要比普通的妾侍身份高贵许多,虽然苏沫晴是嫡女,可正经论起来,嫁给一个从二品的武将做贵妾,还算是她高攀了。
如是想着,苏士安和苏夫人的脸色稍霁。
送走了苏士安夫妻俩,慕嫣然暗呼了一口气,进内屋躺在了软榻上。
得知苏府派人到宣王府的消息后,大长公主的脸色,却愈发的怒不可遏。
“从前瞧着她是个伶俐的,不成想,却一点儿用场也派不上,如今倒好,折在了一个从二品的武将手里……”
怒声斥着,大长公主胸口起伏的喘着气,一边的周嬷嬷走到锦桌旁倒了杯温茶,端过来放在了大长公主手里。
轻抿了一口,大长公主看了周嬷嬷一眼说道:“她比慧心如何?论相貌,论身段,哪一样儿不比慧心强上许多?这两年,我往她身上花的心血还少?当日安排了慧心去庐王身边,那丫头在庐王妃身边伺候了不到一个月,就成功的俘获了庐王的心,成了庐王侧妃。她倒好,如今到宣王府才半个多月,没入了宣王的眼不说,还把自己给赔进去了,我……我只要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撕碎了她。”
厉声的说着,大长公主一抬手,将手里的茶碗砸在了地上。
唤来了丫鬟扫走地上的碎瓷片,周嬷嬷动作舒缓的在大长公主后背上抚着,一边柔声劝道:“您可别为了苏姑娘的事,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苏姑娘本就是个伶俐的,这回的事,许不是她一个人的过错呢,宣王和宣王妃,这哪一个是好糊弄的?说不定,是苏姑娘着了旁人的道儿呢。”
神情一怔,大长公主回过头看着周嬷嬷道:“你是说……那丫头,被人给害了?”
抿着嘴低垂下了头,周嬷嬷轻声说道:“这老奴可说不好,可老奴觉得,宣王妃到底痴长苏姑娘几岁,如今又怀着身孕,便是做出了什么错事,宣王殿下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也不会苛责宣王妃。再说了,老奴听说,宣王妃善妒,要不然,这么多年了,莫说是侧妃,宣王殿下身边怎么还连个通房妾侍都没有呢。”
仔细的揣摩着周嬷嬷的话,大长公主的眼中,泛起了一抹精光。
第五百三十一章 要挟
不知道苏夫人跟苏沫晴说了什么,苏士安夫妻俩离开后,苏沫晴倒是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到一心堂给慕嫣然请安时,虽脸色还是苍白的没有血色,可比起前几日躲在屋里不出门,已经好了许多,这倒是让慕嫣然心内有些微微的诧异。
那日胡副将和苏沫晴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紫云说的隐晦,可慕嫣然也大抵明白,衣衫凌乱的苏沫晴,即便没失了清白,怕是也被胡副将占去了不少便宜,若是换做别的女孩儿,早就已经一根白绫将自己吊在了房内。
当然,若是别的女孩儿,怕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那种场合。
可是,才几日的功夫,苏沫晴已经敢故作无事的模样出来见人,慕嫣然不得不佩服她,想来,经历了这样的事,以后的苏沫晴,心智怕是会比旁人更加坚韧几分,这于她自己,自然是莫大的好事,可对别人而言,就不一定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再看向苏沫晴的眼光,就带了三分探寻。
苏沫晴的眼中,有些波澜不惊的死寂,往日的神采,已黯淡了许多,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透出了几分虚假,慕嫣然和她说了会儿话,叮嘱她安心在王府住着,等着苏府派人来接她,再未说什么,就让紫云送她回屋了。
临出门的时候,苏沫晴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慕嫣然淡笑着说道:“宣王殿下不在府里,王妃更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沫晴预祝王妃此番一举得男。”
苏沫晴的这番话,说的莫名其妙,好像她是第一天得知慕嫣然有孕在身一般,一时间,慕嫣然还没有什么感觉,身边的紫月等人,却是瞬时就紧张了起来。
“好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又是在王府咱们自己的地盘上,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紫月一脸警惕的看着苏沫晴远去的背影。慕嫣然无奈的笑道。
一脸不屑的冲苏沫晴早已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紫月回过头来仔细的说道:“主子,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此番遭此重创,原本的坏心,说不定变得更坏了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您现在可是顶顶要紧的,奴婢们可不敢马虎。”
说罢,不待慕嫣然回话。紫月走到外屋,唤来了日常在屋里伺候的白薇佩云,以及桃枝梨白等人,再三叮嘱了慕嫣然身边不得少于两个人跟着,万万不能有了什么疏漏。
听着紫月事无巨细的嘱咐着几个丫鬟。慕嫣然抿嘴笑着,回过头来,抚着肚子跟孩子说起了话。
贺启暄走后,慕嫣然的日子,一时间无趣了起来。
换做从前。还能请闵夫人过来陪着说会儿话,可如今。闵夫人身怀有孕,莫说是闵府的众人,便是她自己个儿,也紧张的不得了,慕嫣然还哪里敢劳动她奔波来王府。
文雅竹再有一个月就要临产了,文雅娴又是新嫁娘,如今,倒是连个兴趣相投能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绣会儿花,紫云过来唠叨着说眼睛看坏了,看会儿书,紫月又过来连哄带劝的让她歇着,唯有跟珠儿说笑时,不会有人过来劝阻,可小家伙如今虽还不到四岁,一张小嘴能说会道,慕嫣然说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被她的那一套胡搅蛮缠的歪理绕的只觉头痛。
掰着手指算了算,贺启暄出门才几日的功夫,离他说的一个月就回来,还早的很,慕嫣然便满心沮丧的搭着白薇的手,去院子里散步了。
二月中旬,天气已经慢慢的暖和起来了,可早起时,还是会有一点儿清冷,想着后院院墙边的迎春花许是快开了,慕嫣然跟白薇说了一声,白薇又去唤来了桃枝和梨白二人,主仆四人穿过角门,朝后院走去。
淡黄色的迎春花,只绽开了几个花朵,大部分,都还是含苞欲放的小花骨朵,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无甚可瞧,可想着已经来了后院,索性到处走动走动,也算是活动筋骨了,慕嫣然缓步朝梨林走去。
梨花也结出了细小的花朵颗粒,想着再过一个月,就能看到梨花烂漫的情景了,慕嫣然的唇边,便浮起了一抹浅笑,笑容还未绽开,白薇凑过头来低声说道:“主子,苏小姐朝这边来了……”
慕嫣然转过身,便看见苏沫晴带着纹绣朝梨林走来。
“沫晴见过王妃,王妃万安……”
仪态万千的给慕嫣然请了安,苏沫晴直起身子,规矩的站在了一侧。
“苏小姐也是来赏花儿的?”
慕嫣然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只几日的功夫,苏沫晴已恢复了初见她时的那般隽秀娇美,慕嫣然不禁暗自称奇。
垂首浅笑,苏沫晴低声答道:“早起便听见有喜鹊在门前的树枝上叫,想来必定是个好天气,说不定今日会有什么喜事也不一定,所以沫晴才出来走走,可巧便遇上了王妃。”
抿嘴笑了笑,慕嫣然转过身,慢慢的在梨林里踱了起来,看着千姿百态却欣欣向荣的一片梨林已经愈发有了形状,心里的欢喜,也比刚到云都时多了几分。
苏沫晴远离慕嫣然三步之遥,跟在她身后朝前走着,看着她臃肿的背影和丰盈的腰身,苏沫晴眼中的怨恨一闪而过,再抬眼时,又是一脸浅笑的柔媚模样了。
“主子,风公子来了……”
地埂边传来了脚步声,慕嫣然转过身,便看见紫月一脸嗔怨的走过来说着,一边,还眸光不善的看了苏沫晴一眼。
“沫晴这便回去了,王妃脚下小心些。”
听见有生人要来,苏沫晴俯身行了福礼,带着纹绣朝另一边走去,刚好避过了大步前来的慕风。
慕风到军营里历练已有近一年的光景,治疗喉咙的药,前几个月就已停了,大夫也说他的喉疾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可慕风还是迟迟不肯开口说话。
想来必定是慕风心中有阴影,慕嫣然也不逼迫他,一切都随着他去,看着他皮肤比以前黝黑了几分,眼中的神采却比以前更加精亮,慕嫣然的心里,也轻松了些许。
“在营里一切都好吧?”
看着慕风笑着,慕嫣然柔声问道。
见他咧嘴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慕嫣然戏谑的问道:“殿下把你从营里叫回来,这些日子闲在王府里,定然觉得十分无趣吧?”
神情一怔,慕风拨浪鼓一般的摇了摇头,眼中却浮起了一抹柔情,似是在无声的说着:只要王妃好,慕风便无怨。
慕嫣然待慕风,一向如同姐弟,便是王府的下人,见了慕风,也要恭敬的称一声“风公子”,可慕风却从来都未把自己当主子,轮休回来的那一日,不是在马厩给爱马擦洗鬃毛,就是在花圃里打理他亲自种下的那几株花,时日久了,王府的下人见慕嫣然对慕风一如既往的好,愈发不敢怠慢慕风。
两人在梨林里走着,慕嫣然说话,慕风便静静的听着,偶尔慕嫣然问话,他便点点头或是摇摇头,可他的意思,慕嫣然却是明白的,姐弟二人虽没有血缘上的亲近,可也另有一份默契的相知。
回到一心堂,已近午膳时分,慕风看着慕嫣然踏进院门,才转身朝外院走去。
二月十五,苏府送来了书信,说派来的车马已经出发了,大概二月二十日会到云都城,随信来的,还有一份厚重的贺礼,说是孝敬贺启暄和慕嫣然的。
收到书信的时候,慕嫣然刚用罢午膳,外面的太阳暖洋洋的,湛蓝的天空上,看不见一丝云彩,依稀还有微风吹拂的声音,慕嫣然挥了挥手,让紫月几人抬了张软榻到廊檐下,她坐在软榻里,盖着薄毯歇起了午觉。
梦里,有贺启暄灿烂的笑颜,还有孩子清脆的笑声,慕嫣然就是在睡梦里,唇角边都噙着一抹舒心的笑容。
再睁开眼时,苏沫晴正带着丫鬟从角门里穿过,一身靓丽的樱红色遍地撒花褙子,衬得她肤白如雪,红唇娇艳欲滴。
“主子,起风了,您进屋去躺着吧……”
似有微风吹过,紫云走过来说完,将她身上的薄毯掀起递给白薇,和紫月两人将慕嫣然搀起,扶着她进了内屋。
刚在软榻上躺定,苏沫晴随后就进来了。
“沫晴过几日就要回宾州家里去了,临走之前,倒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和王妃说。”
苏沫晴俯身行着礼,抬眼平视着慕嫣然说道。
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坐,慕嫣然开口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站起了身,却不坐在身后的锦凳上,苏沫晴看了一眼站在慕嫣然身边的紫云和紫月二人,唇边泛起了一抹淡笑,“王妃心里其实是怕着的,对吗?”
苏沫晴的话,让慕嫣然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抬眼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慕嫣然不做声,苏沫晴继续说道:“王妃怕沫晴入了宣王殿下的眼,继而入了殿下的心,所以,王妃不敢让沫晴在殿下身边停留太久,怕有朝一日,王妃在殿下心里,不若现在一般的独一无二,不是吗?”
“放肆……”
厉声喝着,紫云一脸不忿的看着苏沫晴。
“让她把话说完。”
不怒反笑,慕嫣然定定的看着苏沫晴说道。(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三十二章 气短
似是未想到慕嫣然听了自己的话不但不怒,反而是一副听到了笑话的好笑表情,苏沫晴有些懵了,心中一气,说出的话,愈发口不择言。
“沫晴落得今日的下场,不都是拜王妃所赐?王妃敢问心无愧的说一句,你与此事并无干系吗?可怜了沫晴的父母,还要感恩戴德的给王妃磕头告罪,哈哈……”
脸上一片凄楚的笑容,苏沫晴满眼尽是不平的指责,一旁的紫云和紫月,都有些瞠目结舌的吃惊,却碍于慕嫣然的阻止,未出口教训苏沫晴。
“本妃的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可昭日月,本妃并没有什么不敢说的,倒是苏小姐,你敢说,你来宣王府,心里可是一派纯净,可有掺杂一星半点龌龊不得见人的想法?”
冷笑了一声,慕嫣然轻声说着,一边眼光示意紫云扶着自己翻个身。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慕嫣然看着苏沫晴答道:“大长公主让你来云都,存了怎样的心,那是大长公主的事,宣王殿下和本妃,无可置喙。可苏小姐已经是大人了,一言一行,都是要为自己负责任的,那日偏厅的事,难道不是苏小姐自作自受?”
见慕嫣然提起了在偏厅发生过的事,苏沫晴的眼中,顿时又显出了一抹惊恐。
“你……若不是你,我又岂会如今日一般?”
脸色苍白,愈发显得涂了胭脂的红唇鲜艳似血,苏沫晴厉声吼着,一个趔趄,坐在了身后的锦凳上。
“苏小姐,那日殿下要宴请军中下属,王妃差奴婢去跟苏小姐说一声,莫要往大花厅附近去,小姐可曾听进去了,如今受了侮辱,反倒来怪王妃。小姐可真是会倒打一耙呢。再说了,小姐是何身份。竟敢来指责王妃,犯上之罪,苏府可否承担得起?”
早已看不惯苏沫晴人前端庄大方,人后却百般算计的虚假嘴脸,紫云朝前一步挡在慕嫣然身前。看着苏沫晴说道。
脑海中不断的浮现着那日在那人身下受辱的情形,苏沫晴的一张俏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听了紫云的话。苏沫晴抬眼忿恨的瞪着紫云,眼眸里似要喷出火来,搁在锦桌上的手。也狠狠的抓着茶碗,险些要将茶碗给捏碎。
依稀觉得眼眶中氤氲起了一层雾气,苏沫晴咬着牙,将泪意逼退,抬眼看着慕嫣然笑道:“其实。王妃也是个可怜人呢……”
哈哈大笑了几声,苏沫晴的唇边,突然浮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王妃以为逼退了文府的小姐,逼退了沫晴。宣王殿下身边便不会出现旁的女子了?等到将来有了宣王侧妃,王妃不知会是何等心情呢……”
“放肆……”
见苏沫晴的话说的愈发没边儿。紫云心里怒气丛生,喝止了苏沫晴的话,紫云转过头看向慕嫣然,却见她的脸上,仍然是方才那般的浅笑。
“本妃如今身子重,也懒得与你做这口舌之争……”
低头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慕嫣然看了紫云一眼道:“冒犯本妃,拉下去,掌嘴二十,明儿再带她过来回话。”
原以为慕嫣然并不生气,此刻听见,才知晓她是根本就不在乎,也是,对慕嫣然而言,想要发落苏沫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想到自己方才听到苏沫晴冒犯慕嫣然的那些话语时心里的怒气,紫云点头应下,看了紫月一眼。
紫月转身朝外去了,不一会儿,领了两个身材壮硕的仆妇过来,紫云浅笑着说道:“苏小姐,这边请吧……不知晓苏大人和苏夫人知晓,会不会忙不迭的赶来给王妃请罪,真真儿是可怜了他们呢,养出了你这样知礼守礼的好女儿……”
说罢,紫云看了那两个仆妇一眼,顿时,两人上来一左一右的推搡着苏沫晴出去了,而苏沫晴,自始至终,连喊一句“王妃恕罪”的机会都没有。
一路跟着那两个仆妇到了柴房,紫月唇角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交代着那两个仆妇道:“辛苦二位嫂子了,苏小姐过几日就要回宾州苏府去了,如今虽冒犯了王妃,可到底不能让她在苏府众人面前丢了脸面,二位嫂子下手不要太重了。”
虽是刻意的交代,眼眸中的狠意,却是清晰可见,顿时,其中一个仆妇谄笑着应道:“紫月姑娘的话,咱们都记着了,您在旁边坐会儿,可别污了你的眼……”
“呜呜……”
从出了一心堂的门,苏沫晴的嘴巴便被一块麻布堵了起来。此刻听清了紫月话中的意思,苏沫晴呜呜呀呀的说着话,却是无人能听得清,转瞬,面前那仆妇就甩开臂膀,大力的扇了起来。
几巴掌下去,苏沫晴娇嫩的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
二十巴掌很快就打完了,松开钳制着苏沫晴的手,两个仆妇给紫月行了礼,转身出去了,紫月回头瞪了一眼要疾步奔过来的纹绣,看着无力的瘫坐在地下苏沫晴冷声说道:“苏姑娘,旁的,奴婢也就不跟您多说了,身份摆在那儿,您心里就是把自己看的比天高,也莫忘了,日后见了王妃,您要自称一句‘贱妾’的。哦,对了,奴婢还得提醒您一句,若不是王府给了您这机会,您那日爬床的举动,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说罢,紫月满脸不屑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柴房。
苏沫晴似是不敢相信紫月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原本探手去轻抚脸颊的手臂,顿时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小姐……”
才几日的功夫,一点点振作起来的苏沫晴,又恢复了前些日子的颓废,纹绣奔到她身边把她口中的麻布团取出来,心疼的唤着。
“爬床……纹绣,如今,所有人都觉得是我不要脸,急着爬床做那人的贵妾吧?纹绣,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双手抓着纹绣的胳膊大声的质问着,苏沫晴的眼中,浮起了一抹猩红,那日的情形在她脑海中不断清晰起来,让她只想昏厥过去。
“小姐,您别这么想,小姐……”
面前的苏沫晴如同疯魔了一般,鬓发凌乱,一双手像是冷极了一般不停的颤抖着,纹绣将她从地下扶起,二人一步步的挪回了秋水阁。
一连几日,苏沫晴都缩在秋水阁再未出门,直到二十日午时,一辆马车从王府侧门赶进来,车里下来的,是苏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宋妈妈。
到一心堂给慕嫣然磕了头,见慕嫣然迟迟不唤自家小姐过来,宋妈妈虽心内着急,面上却不动声色,将苏府送来的贺礼呈上,直说苏沫晴在王府给宣王妃添麻烦了。
抿嘴淡笑,慕嫣然轻声说道:“苏小姐身子不爽,许是过不来了,紫月,你带宋妈妈去秋水阁吧,苏小姐若是收拾好了,这便出发吧,不用过来给我磕头了。”
听了慕嫣然的话,宋妈妈心中一惊,浅笑着说了句“劳烦紫月姑娘了”,便跟在紫月身后出了一心堂的门。
知晓慕嫣然的用意,紫月在去秋水阁的路上,便将苏沫晴那日冒犯慕嫣然的事简明扼要的告诉了宋妈妈,见她一脸惶恐不安的表情,紫月也不多说,领她到了秋水阁门口,便转身回去了,连进屋看苏沫晴一眼,都不愿意。
而想到慕嫣然那句不用到一心堂给她磕头的话,宋妈妈心中清楚,自家小姐这是把宣王妃得罪彻底了,今日苏府的马车出了王府,他日苏沫晴便是嫁到云都城来,想来,也无人和她相交了。
原本苏夫人让自己身边得力的管事妈妈来,就是想让她见机行事,悄无声息的把苏沫晴从王府带回苏府,顺便到慕嫣然面前赔礼道歉,让她莫和苏沫晴这样的小丫头片子计较,这下看来,不等别人使力,苏沫晴自己已经把事情做到了最坏的地步。
“哎……”
心内叹了一口气,宋妈妈提步进了秋水阁。
一个时辰后,苏沫晴带着宋妈妈和莺歌纹绣二人,到一心堂,跪在院落里给慕嫣然磕了头,坐着苏府派来的马车,回了宾州。
二月二十五,苏府派人送来书信,言辞恳切,希望于苏沫晴一事,请慕嫣然从中斡旋一二,莫要因为苏沫晴而让苏府在宾州地面上失了脸面。
苏沫晴丢了苏府的脸面,这也是苏府的事,与慕嫣然并无多大干系。可想着这事情到底是出在王府,回头传扬起来,苏府丢脸不说,连带着王府也跟着不好看,慕嫣然下了帖子,请胡夫人到府一叙。
胡副将是贺启暄麾下的将官,那日在王府多饮了几杯,出门透了口气,回来以后敲错了门,便遇上了苏沫晴。酒气上头,胡副将只记得眼前有个貌美的丫鬟,发生的事,却是酒醒后让他后怕不已,便有了在外书房久跪不起的事情。
武将都是粗人,那日的事,追究起来,只会让众人都面上无光,见胡副将顺手推舟的愿意对苏沫晴做出补偿,贺启暄便应下了。
接到慕嫣然的名帖,胡夫人第二日就上门了。
面如圆盘,浑身透着一份大喇喇的爽利,胡夫人给慕嫣然磕了头起身,开门见山的说道:“王妃放心,妾身过几日就派人去苏府提亲,定然选个好日子把苏姨娘娶回胡府……”
这样彪悍的胡夫人,慕嫣然似乎可以预见,娇滴滴的苏沫晴,会有怎样的将来。(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三十三章 探查
没有苏沫晴在王府添堵,慕嫣然的生活,恢复了从前的惬意。
贺启暄去阿山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可直到二月都过完了,也没让人捎来一封信,慕嫣然心内忐忑之余,想着有阿尼尔娜那样活泼俏皮的女儿,阿山大首领夫妇必定也不是多么严苛的人,再加上年前贺启钧已去告过罪了,想来贺启暄此去提亲,必定会收到最热烈的欢迎,如是想着,慕嫣然提着的心又一点点的回落了下去。
天气愈发暖和,后院梨林里的梨花也绽开了芬芳洁白的花朵,站在地埂边,一眼望去,便觉得心内说不出的清爽,慕嫣然的眼前,却总是出现漪兰宫墙角里那孤零零的一颗梨树。
三月初六,文雅娴来王府陪慕嫣然说话,听见小丫鬟的通禀声时,慕嫣然正百无聊赖的躺在软榻上胡思乱想,见她来了,脸上顿时浮起了一抹开怀的笑容。
“想着你也该来瞧瞧我了,再不来,我可就让人去韩府接你了……”
招了招手让文雅娴坐在自己身边,慕嫣然嗔怨的说道。
低垂着头缩了缩脖子,文雅娴小小声的说道:“娘说,刚过门,要温顺乖巧一点,没事多陪在婆母身边,不让娴儿四处走动,免得长辈不喜。”
似是从未见过文雅娴这般模样,慕嫣然顿时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口,下一瞬,文雅娴的脸上,便浮起了两抹红云,愈发衬得她人比花娇。
“然后呢?”
还有两日,她嫁到韩府才满一个月。若真是如她所说要温顺乖巧,不定不会今日来王府,慕嫣然有些好奇的问道。
抬眼看着慕嫣然,文雅娴羞赧的说道:“昨日到婆母跟前立规矩。她拉着我的手说,让我当韩府如在文府家里时一般,让我不要那么拘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说就喜欢我娇憨活泼的样子,若是如木头一般,反倒没什么意思了。然后……”
吞吞吐吐的,文雅娴低声说道:“回到屋里,夫君也说,让我不要那么生疏。说家里人都极喜欢我,让我当从前一般就好,说我若是做错了,他会告诉我,让我开心些。所以。我想着好久没来看王妃表嫂了,今儿一早到婆母面前侍奉时,便跟她说了一声,婆母应允了,就安排了马车送我过来。”
听完文雅娴的这一通话,就知晓她极受韩府众人的喜欢,慕嫣然的心里,也开心极了。
“娴儿,你从前怎么样。往后还怎么样,她们都会喜欢你的,莫担心……”
柔声叮嘱着,慕嫣然脸上的笑意,已深深的弥漫到了眼底。
见得到了慕嫣然的肯定,文雅娴的脸上。透出了几分欢喜,随即,却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表嫂,小姑也想来王府玩,下次,我可以带着她一起吗?”
文雅娴和韩儒修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花容月色,当时,韩儒修就是去给妹妹挑生辰贺礼,此刻听文雅娴说起,见她和小姑的关系也处的极好,慕嫣然愈发高兴,“可以,自然可以,下次你带着她一起来就是了,到时候咱们人多,也热闹些。”
点头应下,文雅娴像个献宝的小孩儿一般,将她在韩府中经历过的趣事窘事,讲了一箩筐,逗得慕嫣然笑声不断,连同一旁伺候的紫月等几个丫鬟,也强忍着笑,一个两个的,都找借口朝外去,出了屋门,才低声哄笑起来。
趣事聊完,又说起了旁人身上的事,提及文雅蕊,文雅娴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偷着吃饱了油的小老鼠,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欢喜,“三姐姐自过年从文府回去,就被郑姐夫下令没有要紧事不许回娘家了呢,如今郑府的下人都在传,说三姐姐只要回文府就是在给郑姐夫丢脸,哈哈……”
毫无形象的捧腹大笑,文雅娴借机凑到慕嫣然身边,轻抚着她的肚子柔声说道:“乖宝宝,我是娴儿表姑,等你长大了,娴儿表姑带你玩,好不好?”
文雅娴孩子气的举动,又招来了慕嫣然的一顿好笑,两人的话题,自然而然的便转到了快要临产的文雅竹身上。
脸上的表情有了几丝凝重,文雅娴小心翼翼的看着慕嫣然的脸色说道:“婆母说,我如今还是新嫁娘,没出了一个月,竹姐姐有身孕,怕我去看她冲撞到了,所以我这些日子都没去瞧过竹姐姐,不过我派了丫鬟去杨柳巷,她回来说,听去瞧过竹姐姐的稳婆念叨了几句,竹姐姐的胎位不大顺呢。”
“胎位不顺?”
文雅竹已经有九个多月的身孕了,眼看就要临产了,这个当口若是胎位不顺,便是难产之兆,慕嫣然听文雅娴说完,顿时一惊。
老早就吩咐了文雅竹不许随便走动,每隔几日,慕嫣然也会派白薇或是佩云去杨柳巷看看文雅竹,回来也都说她气色很好,如今听了文雅娴的话,慕嫣然心中明白,定是文雅竹怕同样身怀有孕的自己担心,所以没把真实情况告诉白薇她们知晓。
女人怀孕的事,文雅娴还没经历过,所以她也不知晓胎位不顺意味着什么,只大概从文府女眷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文雅竹这一胎有些不顺利,此刻见慕嫣然瞬时色变,文雅娴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王妃表嫂,竹姐姐不会有事吧?”
心里一紧张,便觉得胸口憋闷起来,连带着肚子也一触一触的痛起来,慕嫣然摇了摇头道:“如今那儿什么情形,咱们都不知晓,在这儿瞎猜也是自己吓自己。我一会儿就派人去瞧瞧,但愿不会有事……”
自打过完了正月,紫云就张罗着请来了两位经验丰富的稳婆,只等着到了慕嫣然生产那日用,便连乳母,紫云也派人去打听好了,也是最近生了孩子的,只等着慕嫣然生下孩子,她们就能入府来给孩子喂奶了。
想着府里有现成的人手,慕嫣然唤来了紫云吩咐道:“去,让白薇带着那两个稳婆去杨柳巷瞧瞧,看是什么情况,务必看清楚了再回来回话,不许像从前一般糊里糊涂的。”
点头应下,紫云出去吩咐了,而慕嫣然的面色,也愈发凝重了几分。
安抚了文雅娴几句,让她回韩府去候着消息,慕嫣然躺在软榻上,只觉得心里沉重无比。
文雅竹是庶出,生她的徐姨娘在文府也不得宠,即便是文雅娴嫁给了尹浩武,徐姨娘在文府的日子,也只能算是比从前略好一点儿。
及至文雅竹收养了那两个孩子,事先没有回文府禀明情况,再加上文雅蕊添油加醋的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文雅竹愈发不得三老太太和文薛氏的欢心,便连如今文雅竹快要临产了,文府也只是派了个不管事的嬷嬷过去看了几次,见没有什么状况,就都放下心来了。
心中又急又气,生怕文雅竹有个好歹,慕嫣然一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的,直到白薇回来回话说虽有些不大好,但身边有几位稳婆帮着调理,这几日许是能缓过来,慕嫣然才稍稍的安下心来。
生孩子的事,贺启暄帮不上什么忙,可他在府里,慕嫣然就觉得心里踏实了一大截,白日里又听了文雅竹胎位不顺,晚间歇下,慕嫣然只觉得身上的热汗一层层的腻着,像是静不下心来一般,让她心浮气躁的无法安歇。
坐起身子,跟睡在脚踏边守夜的紫月说了会儿话,睡意来袭,慕嫣然才闭上眼睛缓缓的睡过去。
第二日,天色大亮,慕嫣然才从梦中醒来,一起身,便忙不迭的问紫云,派去杨柳巷的两位稳婆有没有回来。
紫云回话说没有,慕嫣然一边喃喃的劝着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一边,却有些心不在焉,就连珠儿的娇憨说笑,慕嫣然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主子,您就放宽心吧,尹夫人是大善人,菩萨定会保佑她的,老人都说好事多磨,这是尹夫人第一胎,虽艰难些,等生下来就好了,以后必定顺风顺水的。”
紫云在一旁柔声劝道。
心里如是想着,慕嫣然抬头吩咐着紫月道:“你亲自去文府,就说我的话,她们不体恤嫁出去的姑娘,我体惜,接了徐姨娘送到杨柳巷尹宅去,就说等伺候完竹儿的月子再让徐姨娘回府。”
心中对三老太太众人的冷淡存了几分气,慕嫣然一脸的不高兴,紫月忙不迭的转身出去了。
当日文雅竹执意要收留欢儿和乐儿,慕嫣然便预料到,文府三房的人定然会因此而不喜文雅竹,却没想到,到了文雅竹生孩子这么要紧的事上,她们依旧故我,心中发狠,慕嫣然愈发下定了决心,等文雅竹生了孩子,一定要给她大大的体面,让文府的人再也不敢小觑她。
这厢径自思量着,小半个时辰过去,紫月从杨柳巷回来,虽故作平静,可神色间,仍旧有几分难掩的慌张。
“怎么了?”
心内一揪,慕嫣然沉声问道。
“主子,尹夫人她……她难产了,稳婆说,说这一胎许是生不下来。”
紫月颤声答道。
“备车……”
面色微白,慕嫣然沉声吩咐道。(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三十四章 难产
马车平稳的驶出王府大门,一路向杨柳巷奔去,到了巷口,马车再进不去了,慕嫣然踩着脚踏下了马车。
尹宅的大门紧锁,白薇上前敲了好久,才有一个婆子将门打开一个缝探出头来看,待到看清站在门前的人是慕嫣然,那婆子满脸慌张的将门打开跪倒在地,却是连通传都忘了。
正屋里此刻人进人出的,依稀还能听见文雅竹痛苦的呼声,慕嫣然只觉得心口一下一下的猛烈撞击着,那种同为母亲,为腹中孩子担忧的揪心感,让她每走一步都觉得沉重无比。
宅子里伺候尹浩武和文雅竹的下人总共也就十几个,除了厨房和粗使的那些帮不上忙的,其余人尽数都在屋外候着,见慕嫣然进来,已跪倒了一片。
“你们夫人怎么样了?”
看着跪在面前的一个丫鬟,慕嫣然沉声问道。
“回……回宣王妃的话,夫人从昨夜开始就一直腹痛不止,稳婆说,怕是要到今日才会生,可今儿又痛了一晌午了,夫人还没有临产的迹象。”
那小丫鬟颤声回道。
“你们大人呢?”
男人是不许进产房的,想来尹浩武必定不会在屋内,慕嫣然目光逡巡了一圈,见尹浩武并不在院中,继续问道。
抬头看了慕嫣然一眼,那小丫鬟答道:“大人早起去营里了,说过了午时就回来,方才回来见夫人这边情况不好,去医馆里请大夫了。”
深吸了几口气,正欲抬脚朝屋里走,慕嫣然脚下一顿,回过头来看着院子里的人问道:“你们夫人的情形,可有派人回文府去说?”
文雅竹即便是嫁出来的女儿,到底也到了临产的关键时刻,文府不可能不闻不问。
跪在院中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许久都无人应答,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胆大的婆子梗着脖子说道:“昨儿夜里夫人腹痛时,大人就吩咐了丫鬟去文府报信了。可……可府里的人说,等姑奶奶生下了孩子,必定派人来瞧姑奶奶。”
言下之意,却是不管了。
心中积了一口气,慕嫣然的脸色已经愈发不好看了,手紧紧的攥着紫月的胳膊,一边看着院内的人厉声吩咐道:“去。把门关起来,一会儿等你们大人请了大夫回来,再不许放进一个人来,否则……”
话语一派狠戾,众人均知慕嫣然发怒了,当下,便有一个伶俐的小厮站起身,跑到门口去关上了门。
转过身缓步踏进门槛。便闻得一股淡淡的腥气扑面而来,让人直欲干呕,慕嫣然皱了皱眉。转身欲进内屋,一身暗紫色对襟褙子的女子迎面跑了出来。
“妾身文徐氏见过宣王妃,王妃万安……”
女子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哭泣过后的沙哑,见了慕嫣然,似是有些不敢置信,旋即就跪倒在了脚边,“王妃使不得啊,产房是污浊之地,切莫因为竹儿而冲撞到了王妃腹中的孩子。王妃还请在正屋坐着,否则,妾身和竹儿心内难安啊。”
昔日在都城中时,也曾说过孕妇之间会有冲撞,慕嫣然虽心中不信这些,可到底身边的人都是信的。再说进了产房,文雅竹若是心绪不宁,怕是对孩子更加无益,想到此,慕嫣然点了点头,一边,让白薇搀起了徐姨娘。
走到上首处的软榻边坐下,慕嫣然看着眼圈红红的徐姨娘问道:“竹儿情况如何?”
见慕嫣然问起了文雅竹的情形,徐姨娘的泪水,顿时又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稳婆说,胎位已经顺了,可摸着肚子的形状,却没有全顺过来,万一一会儿羊水破了还没顺过来,怕是就是大麻烦了……”
说着话,徐姨娘还不停的抬起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说不出的忐忑。
欲开口安慰徐姨娘几句,里屋传来了稳婆的话语声:“羊水破了,快准备接生,否则拖的时间长了,孩子可就闷死在肚子里了……”
一语成谶,徐姨娘一下子就腿软的瘫倒了,下一瞬,强撑着身旁的锦桌站起身,转身朝里屋奔去了。
“竹儿,姨娘在这儿,你使把力,啊?竹儿……”
大声喊着,徐姨娘紧紧的攥着文雅竹的手,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气力都传递给她。
产床上,文雅竹一头是汗,汗水浸湿了额发,凌乱的贴在了额头和脸颊边,一双眼眸,也没了往日的灵动。
只觉得腹部一阵阵的刺痛着,下身处也一下一下的收缩着,愈发使得痛意层层叠叠的弥漫上来,让她的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竹儿,竹儿……”
依稀听的耳边有人在唤自己,文雅竹看了半天,却都未看清是谁在唤自己,口中,却无意识的唤着:“娘,娘,浩武,浩武……”
“娘在,娘在,竹儿,娘在身边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平安诞下孩子的……”
一双手紧紧的攥着文雅竹的手,徐姨娘在她耳边大声说着,可文雅竹的眼神,已愈发涣散。
“浩武,我不行了,浩武……”
喃喃的念着,文雅竹的脸已经皱成了一团,那种有心使力却觉得完全使不出来的感觉,让她懊恼的有些自责,脸色也愈发苍白。
大门处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不一会儿,尹浩武拖着两位大夫进来了,见了慕嫣然,连礼都顾不得行,就进了内屋。
“竹儿,竹儿,我请了大夫来,你不会有事的,啊?竹儿……”
见尹浩武进来,徐姨娘顿时把身边的位置让开了,尹浩武跪在脚踏边,握着文雅竹的手说道。
“夫君,竹儿怕是不能陪着你了……”
转头看着尹浩武,文雅竹粗喘着气说道。
“不,不会的,我们会白头到老的,一定会的……”
尹浩武鼓着劲在文雅竹耳边说着,一边回头看着大夫祈求道:“大夫,求求您,求求您……”
两位大夫,一个给文雅竹号着脉,而那位女大夫,从一旁的热水盆里净了手,走到床尾处,径自掀开了棉被,只看了一眼,眉头就轻轻的蹙了起来。
及至另一位大夫号完脉,两人低声商议了一番,那位女大夫看着尹浩武说道:“如今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份儿上,我们只能兵行险招了,开了大剂量的催产药,一会儿夫人服下,我们就准备接生了,可保大人孩子无虞。只是……”
沉吟了一下,女大夫继续说道:“催产药都是虎狼之药,怕是会伤及夫人的身子,夫人以后能不能生育,全看天意了,若是大人同意,我们这便开方子了。”
徐姨娘的脸上,一派死灰之象,而尹浩武,却是想都未想,转过头点着头应道:“只要能保我夫人无虞,一切但凭两位神医吩咐。”
点头应下,女大夫催促着自己的同伴从药箱里取出早已备好的药,递给身边的丫鬟去熬了,一刻钟的功夫,一碗澄黑色的药便被端了上来。
“竹儿,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不管你将来还能不能生下孩子,我尹浩武对天起誓,这辈子,身边只你一人。”
方才那位女大夫的话说完,尹浩武顿时觉得,文雅竹原本滚烫的手,一下子冰凉刺骨,知道她心中已有哀意,尹浩武接过墨香手里的药碗,沉声说完,才将药碗对到了文雅竹口边。
眼角的泪瞬时滑落,文雅竹仰起脖子,将一碗药一口饮尽了。
“这位大人,药力发作很快,一会儿怕是就要生产了,男子在此多有不便,您还是去外间候着吧。”
女大夫走到床前说道。
脸上一派拒绝之意,手中一动,尹浩武低下头,就看见文雅竹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夫君,你出去吧,有稳婆和大夫在,我和孩子,定会无虞的。”
犹豫了一下,见文雅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痛楚的表情,尹浩武点了点头,转身大踏着步子出了内屋。
“卑职有罪,还望王妃恕罪。”
方才满心满眼都是文雅竹,连端坐在上首处的慕嫣然都忽略了,此刻出了内屋,尹浩武走到慕嫣然身前跪下请罪道。
“起来吧。”
听到了大夫说过的话,想来,文雅竹和孩子不会有事了,至于将来还能不能生养,眼下却是再顾不得了,慕嫣然心中稍松,口中的话语也不禁柔和几分。
再想到方才尹浩武掷地有声的那句诺言,慕嫣然对他愈发多了几分好感,“好人有好报,你和竹儿,会有福报的,耐心等着吧。”
点头应下,尹浩武撩着衣袍站起身,转身走到了屏风处。
内屋的呼痛声一声高过一声,听着慕嫣然和尹浩武都跟着揪心万分,而尹浩武,更是站在屏风处不停的来回走动,明知道什么都看不到,仍旧踮起脚尖朝内看着。
屋帘掀起,白薇走进来在回禀道:“主子,文府三房的老太太和二夫人来了,被拦在门外了。”
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慕嫣然冷声吩咐道:“那就让她们候着吧。”
王府的马车停在巷道口,想来,文府的人不一会儿就会知道,此刻赶来,算是亡羊补牢吗?
慕嫣然心中暗气。
“哇,哇……”
一声声嘶力竭的高呼声后,内屋响起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三十五章 发作
“恭喜大人喜得贵子……”
稳婆抱着裹好了襁褓的婴儿出了内屋,迎面看见尹浩武,便喜气洋洋的恭贺了一句,尹浩武低头看了一眼,飞奔着进了内屋。
“竹儿,你辛苦了……”
内屋里,丫鬟们收拾着凌乱的床榻,待到清理干净,尹浩武疾步上前,趴伏在床榻边柔声说道。
“夫君……”
听到那是个男孩儿,想着尹浩武已经有后了,即便以后不能生养,身边还有欢儿和乐儿,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文雅竹的脸上,露出了几缕疲惫却又舒心的笑容。
疲倦到了极致,还未来得及和尹浩武说几句话,文雅竹便觉得眼皮上像是坠了铅一般的沉重,只觉得朦胧间,尹浩武的笑脸愈发灿烂,下一瞬,文雅竹便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哦哟,看这小家伙,眼睛……不,只有嘴巴像竹儿,其它地方都与浩武更像。”
怀里抱着小婴孩,慕嫣然和站在身边的徐姨娘说着话,一抬眼,便看见尹浩武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睡了?”
徐姨娘转过头看着尹浩武问了一句,见她点了点头,许姨娘从慕嫣然怀里接过襁褓递给他道:“姑爷,瞧,小少爷长的俊着呢,你瞅瞅……”
尹浩武在军营里每日舞刀弄枪的,一身的蛮力,此刻襁褓到了怀里,那小小的柔软身子,却一下子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这么抱,哎。对,让他的头枕着你的胳膊,你掂着他的身子……”
在一旁教着尹浩武,徐姨娘的脸上。尽是喜悦,眼中还泛起了几抹泪光,衬着没人注意。背过身子用衣袖拭去了。
大门外,又响起了咣咣的敲门声。
“王妃,要不,就请她们进来吧,怎么说,她们也是长辈……”
眼中有几丝怨怼,可看着怀里的小小婴孩。尹浩武想及昏睡过去的文雅竹,心不自禁的就软了几分。
此时已过午时,院子里的太阳,和煦的照在屋顶上,泛起了一抹柔和的暖意。慕嫣然抬眼看了尹浩武一眼,却淡笑着问道:“想好了吗?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儿?”
见慕嫣然如此,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文府众人,尹浩武的心里有一丝解气,沉思了片刻说道:“单字一个恪,恪尽职守的恪,就叫尹恪吧。”
“恪,恭敬,谨慎的意思。嗯,是个好名字。”
笑着应着,慕嫣然站起身朝外走去,一边看着尹浩武道:“你就在屋里,不必出来。”
说罢,慕嫣然出了屋门。
站在台阶上。听着外间的动静,想来文府是来了不少人,慕嫣然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冷笑。
屋里的丫鬟抬出了一张扶手椅,又在椅中铺了厚厚的软垫,慕嫣然径自坐在那儿,享受着太阳照在身上的暖意,过了好久,慕嫣然才舒服的叹了一声,旋即冲紫月使了个眼色。
“开门……”
紫月冲站在门口的小厮喊道。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顿时,哗啦啦的进来了一群人,全都是三房的女眷,为首的,便是被二夫人文薛氏和丫鬟搀着的三老太太。
“给王妃请安……”
一群人跪倒在地拜道。
“不知老太太到此,所为何事啊?”
慕嫣然眯着眼睛看着院中的一众人,幽幽的问道。
“老身……老身早起知晓竹丫头要临产了,所以,所以带着她母亲前来看看竹丫头,却不料,劳动了王妃的大驾,是文府的不是。”
三老太太低垂着头说道。
“老太太是今儿才知道珠儿要生产的?”
似是一脸的惊讶,慕嫣然看着三老太太问着,一旁的文薛氏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下一瞬,头愈发低垂了,不敢再直视慕嫣然。
此刻跪在院内的一众人,除了三老太太和文薛氏,其余几位,都是素日在三房得脸的管事婆子和媳妇们,慕嫣然不开口说话,她们都不敢开口,顿时,院子里便透出了一份尴尬的静谧。
“哇,哇……”
屋内传出了孩子的啼哭声,三老太太等人忙不迭的抬头去看,却正对上了慕嫣然肃穆的脸庞,几人慌乱的低垂下了头。
知晓若是自己不发话,院子里无人敢动,想着许是孩子饿了,慕嫣然回头看着白薇吩咐道:“带乳母过去喂孩子……”
说罢,慕嫣然看着三老太太等人幽幽的说道:“竹儿命大,九死一生的诞下了一个男孩儿,取了名字,叫尹恪,恭喜老太太,恭喜二夫人。”
“祖宗保佑,竹丫头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第一胎就诞下了哥儿,以后必定福寿延绵的。”
跪在青石板上,头顶又是正午的大太阳,三老太太只觉得头晕目眩的,让她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可慕嫣然不叫起,她也没有胆子擅自起身,此刻听了慕嫣然的话,便捡了好听的说,只盼着能蒙混过关,赶紧让她起来,可心里,却憋闷着一口气喘不上来。
“老太太最有福气了,这往后,就又多了曾孙和曾孙女孝敬您,可是旁人眼红都眼红不来的呢。”
慕嫣然看着三老太太弯着的背说道。
“曾孙女?竹丫头生了龙凤胎?哎呀,这可是祖上积德,真真儿是竹丫头前世修来的福气……”
眼中的惊喜显而易见,三老太太一脸喜色的抬眼朝屋内去瞅,下一瞬,便感觉到身边的二儿媳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三老太太的话音,戛然而止。
“老太太不记得了嘛,竹儿除了恪哥儿,还有欢儿和乐儿两个孩子呢,怎么,她们不是老太太的曾孙女?”
慕嫣然的唇边噙着一抹笑容看着三老太太问道。
笑意就那么僵在了脸上,三老太太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应道:“是,是,当然是……她们既已记在了竹丫头和姑爷名下,自然也是老身的曾孙女,老身会疼她们一如疼别的孩子。”
膝下传来了钻心的痛,三老太太难耐的动了动腿,可半晌了,再未听见慕嫣然发话,三老太太只觉得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意。
三老太太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文薛氏朝前挪了一步,用自己的半边身子支撑住了婆母,下一瞬,她抬眼去看,却发现慕嫣然已经闭着眼睛假寐了起来,而身边的几个丫鬟,俱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儿,而文雅竹身边的墨香,还体贴的到屋里取出了薄毯盖在了慕嫣然身上。
自文雅竹收养了欢儿和乐儿以后,三老太太和二夫人心里便有了气,虽说两个孩子都姓尹,跟文府并无瓜葛,可到底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云都城就这么大点儿,好几次赴宴,二夫人都能听到旁人私下里在说什么“小杂种”,而她们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取笑,想到这种耻辱是文雅竹这个庶女带给自己的,二夫人的心里,便有了几分恨意。
回到文府,把自己看到听到的那些都告诉了三老太太,老太太也怒不可遏的当着家里人的面斥责了文雅竹几次,可木已成舟,总不能把那两个孩子再丢回善恩堂去,再说,即便是真丢回去,文府,怕是又成为云都城里的笑料了。
如今,满云都城的人都说文雅竹夫妻俩仁善,可背地里,指不定说出了多难听的话,一想到此,三老太太和二夫人就满心的厌恶,对文雅竹的脸色,也一次比一次差。
前几日就收到了尹浩武派人送回去的信,说文雅竹胎位不顺,三老太太和二夫人,却全然未放在心里,直到今早府里的下人说在杨柳巷的巷道口看见了宣王府的马车,三老太太等人才陡然意识到,怕是出乱子了。
火烧火燎的赶到了尹宅门口,可大门紧闭,无论怎么叩门,都无人应声,而里面还依稀能听到文雅竹痛苦难耐的喊叫声,三老太太和二夫人心中愈发不妙。
此刻,看着慕嫣然惬意的晒着太阳假寐,三老太太等人跪的膝盖酸痛,却无人敢出声,生怕成为那个鞭炮捻子,炸伤了自己,也炸伤了文府三房。
小半个时辰过去,慕嫣然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看着仍旧一动不动的跪在面前的一众人,轻声说道:“老太太和二夫人起来吧。”
心中谢天谢地的叨念了半天,二夫人搀扶着三老太太站起身,站在了台阶下。
而其余一众人,仍旧跪的笔直。
眼中闪过了一抹狠戾,慕嫣然意味深长的扫了三老太太和二夫人一眼,方看着其余一众下人沉声说道:“你们四小姐难产,这儿派了人去,却没人告诉夫人和老太太知晓,若是今儿四小姐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担待的起吗?刁奴欺主……回去后,每人领二十大板,下一回,若还有人眼里没有四小姐,可就没这么容易逃得过了。”
慕嫣然的话说的意有所指,顿时,三老太太和二夫人皆心虚的低垂下了头。
跪在院内的一众管事婆子和媳妇们,平日里在文府三房,也都是得脸的,此刻平白受责,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巴掌,却是实打实的落在了三老太太和二夫人脸上。(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三十六章 冲撞
从杨柳巷出来,慕嫣然斜靠在马车里,看着紫月叮嘱道:“回头多准备些补品送过来,竹儿此次难产,必定大伤元气,虽然大夫说以后子息上艰难些,可这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月子做好了,许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也不一定,到时候让她好生将养着,别再去想那些污七糟八的事。”
点头应下,紫月抿嘴笑道:“这回,主子便是不准备补品,尹夫人那儿怕是也不会少了去,奴婢瞧着,方才三老太太和二夫人的脸色都绿了,这往后,定不敢再甩脸子给尹夫人瞧了,欢儿和乐儿两位小姐,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好在孩子还小,也不碍事,等过一两年知晓事了,竹儿就会跟着浩武换个地方任职,只要不在云都城,以后,大抵日子红火着呢。”
畅想着往后的事,慕嫣然的话语便轻松了起来。
时近午时,街市上有些喧闹,摊贩们热情洋溢的冲来往的行人推销着自己摊前的东西,慕嫣然倚在车厢一边,顺着被风吹起的车帘张望着外面的热闹。
枣泥酥,捏好的泥人,还有薄皮大馅儿的馄饨……
每一样都让慕嫣然觉得极亲切,只那么看着,就觉得方才郁结在心口的那一丝不爽快尽数都烟消云散了。
正要放下车帘,回过头来的那一霎那,慕嫣然眼角处便注意到,右前方路边的一个小摊上,一个男子正付了几个铜板买了一包点心,摊主热情的用油纸包好,系上了方便手提的细麻绳,而男子的身后,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右手麻利的将手探到男子的袍摆下,偷出了他的钱袋。
“小偷……”
厉声喊了一句,慕嫣然的话语。也仅被车厢内的紫月和白薇听到,而那男子,却像是感觉到了一般,转过头当即便看到了攥着钱袋要转身离去的男孩儿。
偷了钱袋的小男孩儿似是没想到自己的动作被失主察觉。脸上闪过了一抹惊慌,顿时转身奔了起来,而后面,正是王府的马车。
异变发生在一瞬间,似乎就在慕嫣然喊了句“小偷”之后,马车便剧烈的摇晃了起来,紫月和白薇紧张的想要抱紧慕嫣然护住。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马车掉转开来的一瞬间,紫月已被甩到了车门前,那白薇想要拽住慕嫣然的动作,也一下子没有施展开来。
慕嫣然,便被那剧烈的动作,甩的碰到了另一侧的车厢上。
挺着的肚子,猛烈的撞击在车壁上。慕嫣然口中呼痛,只一下子,脸色就苍白如纸。没有了一丝血色。
马车,渐渐的平稳了下来。
“主子,主子……”
匍匐过来抱住慕嫣然,紫月惊慌的唤着,而慕嫣然的一张脸,已痛苦的扭曲了起来,“快,快回府……”
只说了几个字,慕嫣然就觉得吃万分力,额头上的汗。更是止不住的冒了出来。
“主子,您没事吧……”
到了闹市中,马车赶得已经相对很慢了,可旁边冲出来的那个小孩儿,还是让小平子和车夫有些失措,马儿受惊。车夫使了极大的力才把马车驶到正轨,可就这一下,也足以让车厢内身怀有孕的慕嫣然受到重创,顿时,小平子的呼声,也紧张起来。
“快,回府,快……”
回过头冲车门外厉声喝着,紫月取出帕子为慕嫣然擦拭着她脸上的汗滴,一边却看着白薇吩咐道:“你下车去,赶回杨柳巷,把两位稳婆和那两位大夫接到王府来,要快。”
点头应下,白薇掀开车帘,从疾驰着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车外,响起了路边行人的惊呼声,慕嫣然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泛黑,身下的痛楚,也层层叠叠的弥漫了起来,口中,渐渐的发出了细碎的呼痛声。
“主子,马上就到府里了,马上就到了……”
紧紧的抱着慕嫣然的上身,一边动作轻柔的抚着她的肚子,紫月在慕嫣然耳边轻声说着,可一颗心,却跳动的愈发急促。
只觉得像是过了好久,马车才渐渐的停下,过了一会儿,车帘掀起,紫云大喘着气出现在了车前。
马车前是一张软榻,紫云和紫月小心翼翼的扶着慕嫣然下了马车躺在了软榻上,一行人步履匆忙的赶往一心堂。
不一会儿的功夫,白薇带着稳婆和大夫回来了。
那位女大夫,是云都城孙家的姑奶奶,虽是妇科圣手,可也仅限于替熟人看病,今儿要不是尹浩武求上了门,孙夫人正抱着孙子讲故事呢。
进了内屋,孙夫人净了手,过来替慕嫣然号了脉,面色沉重的说道:“受到了巨大的外力,怕是要早产了……”
孙夫人话音落毕,顿时,一心堂屋内的人,都变了脸色。
如今才三月初七,离早前大夫说三月底临产的日期还有大半个月,骤然生产,孩子会落下病不说,慕嫣然也定然会留下病根儿,贺启暄又不在府内,如今定然无人可以做的了主的。
目光逡巡着在屋内扫视了一圈,见紫云等人都是一脸慌乱,而慕嫣然早已痛的晕过去了,孙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暗自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我先开几幅保胎的方子将养着,能拖一日,孩子在母体内就能多吸取一日的养分,等到了迫不得已的那日,就要准备着生产了……”
说罢,孙夫人站起身走到外屋,和同来的那位大夫商议了一番,提笔拟出了一张药方。
小平子接过墨迹都还未干的药方,小跑着出去抓药了,屋内的一众人,面色沉重的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慕嫣然,心中惶然不已。
昏睡了好久,慕嫣然才醒转过来,只觉得腹下已经痛的麻木了,醒来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去探肚子,见没有什么异状,才长呼了口气。
“主子,孙大夫开了药,厨房已经去熬了,定然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
心中一点儿底都没有,紫云却故作无事的安慰着慕嫣然。
紫云的面色无异,可声音中,却带着一丝担忧的颤音,慕嫣然心内有数,瞥了她一眼道:“大夫都说什么了?”
不敢隐瞒,将孙夫人方才说过的话都重述了一遍,紫云从紫月手里接过一条温热的帕子,替她擦拭着脸和手。
深呼了一口气,慕嫣然目光中带着无尽歉疚的看着肚子,黯然了好久,才振作起来说道:“这几日,就按大夫所说的来吧,能让他在肚里多留几日便好,怎么也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话音中隐有哽咽之意,想着早起用了早膳便赶到了杨柳巷,耽误到现在连午膳都没用,虽然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可孩子却是不能不吃的,想到此,慕嫣然吸了吸鼻子道:“让她们准备膳食吧,喝了药,便呈上来。”
本想着不知要劝多久慕嫣然才会用膳,此刻见慕嫣然主动提起,紫云欣喜的点头应着,转过头冲紫月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吩咐厨房小心准备着,自己则动作轻柔的替慕嫣然抚着肚子。
用了些吃食,又服了药,慕嫣然沉沉的睡去了,梦里,却一直都是孩子的哭声。
即便是在睡梦里听到孩子的哭声,慕嫣然都觉得心一揪一揪的痛着,眼角的泪,更是从未停过,让一直守在身旁的紫云等人看到,也跟着落了好一会儿的眼泪。
一连服了好几日的药,慕嫣然身上的痛楚才稍有缓解,可也仅限于能下床走动几步,稍微走远些,抑或是坐着的时间久了,便会觉得腰酸腿软,下腹处那一阵阵的抽搐,又会弥漫上来,牵扯着心也跟着刺痛起来。
第二日早起,看着外面天气不错,慕嫣然让紫月搀着她出了正屋的门,才有了几步,慕嫣然便觉得下腹处的那种坠痛感越发明显起来。
第一次痛,慕嫣然还以为是因为接连在床上躺了好几日的缘故,可刚下了个台阶走到偏房门口的功夫,肚子又一下一下的抽痛起来,慕嫣然才顿感不妙。
不敢再马虎,慕嫣然走进偏房的门,在珠儿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上的痛没有方才那么明显了,才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回正屋,一边,吩咐了紫云让苏管家去请了孙夫人来。
云都城内的名医不在少数,可慕嫣然对孙夫人,却有莫名的信任,看着她净了手坐在床榻边,温热的手指搭着自己的手腕上,慕嫣然才觉得,心里的紧张,比腹痛时愈发明显了几分。
及至看到孙夫人诊脉时的面色比进门时严峻了几分,慕嫣然的心里,那种没有底的无力感,又升腾了起来。
“孙大夫……”
面色轻变,慕嫣然低声唤道。
抿着嘴唇思忖了一下,孙夫人张口欲言,随即,却摇了摇头道:“情形不容乐观,王妃这些日子还是尽量卧床休养比较好……”
孙夫人的话说的隐晦,慕嫣然的心,却是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孙夫人什么时候离开了内屋,慕嫣然都不知道,一双手,则紧紧的护着肚子,“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慕嫣然的脸颊边,滑下了两行泪水。
第五百三十七章 危急
过了三月十五,贺启暄还迟迟未归,王府内的下人,顿时着急了起来。
这一日早起,斜倚在软枕边,就着摆在床上的小炕几用了早膳,慕嫣然只觉得腰间的酸痛愈发明显,心内慌乱,面上却不敢显,忙不迭的让紫云等人撤了炕几,躺倒在了床上。
主仆几人说着话儿,外间,传来了小丫鬟的通禀声:“主子,闵夫人来了……”
话音落毕没一会儿,屋帘掀起,闵夫人步履匆忙的迈了进来。
一进屋,闵夫人就径直进了内屋,走到床榻边坐下,一边打量着慕嫣然的气色,一边还嗔怨的说道:“您也真是的,有了事儿也不跟妾身说,若不是昨日想着您快临产了,打发了丫鬟过来探探口风,您还打算瞒着我呢?”
平日里贺启暄大多时间都在军营里,闲来无事的时候,也都是闵夫人会主动过来跟慕嫣然拉家常,一来二去的,这时间过的也快些。
两人脾气秉性都差不多,闵夫人虽大着慕嫣然五六岁,可两人凑在一处,却说不完的话。
此次慕嫣然身子不爽快,换了平日,老早就差人去请了闵夫人过来陪着说话了,可二月初二,闵夫人诊出有喜,如今也才两个多月的身子,都说前三个月是最最要紧的时候,慕嫣然哪里敢让她再奔波?再加上那日马车在街上受到了冲撞,此事还没有宣扬开来,慕嫣然也不想让旁人知晓自己的身子有碍,所以这事便没有刻意的告诉旁人,若不是闵夫人昨日差了人来问,慕嫣然是决计不会主动提的。
“你如今也正是关键的时候,不好好在家将养着,还跑来王府做什么?我这儿大夫稳婆一大堆人围着我呢,不会有事的……”
慕嫣然嗔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知晓有了身子。虽不知是儿是女,闵夫人原本就开朗的性子,愈发欢欣了几分,此刻见慕嫣然这般说。她展颜笑道:“不碍事的,这一个月闷在府里,人都快发霉了,出来透口气也是好的。我没坐马车,让下人抬着轿子来的,稳当着呢……”
只说了会儿话的功夫,便见慕嫣然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虚汗。闵夫人心中忐忑,面上却丝毫不显的转头问着紫云:“如今还服着药吧?可到时辰了?”
闵夫人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服保胎药也都有了经验,此刻问起,紫云点头应下,朝外去了,不一会儿,捧着端盘进来了。
接过白玉碗。闵夫人殷勤的喂着慕嫣然喝完了药,方给她掖好被子说道:“您好好睡着吧,我就不在这儿说话让您劳神了。过几日,再来看您。”
“别……”
伸出手拉住闵夫人的衣袖,慕嫣然摇了摇头道:“别来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的下?等我生完孩子出了月子,到时候,你来参加孩子的满月礼,到那时候,你的胎也坐稳了,我才放心。”
两人都是真诚的人。知晓慕嫣然不是客气的推脱,闵夫人不再推辞,嘱咐了紫云等人,说有什么要紧事一定差人去府里通知她,然后才出了一心堂。
昏睡过去,只一下子就入了梦。慕嫣然只觉得身子像是浮萍一般在湖里飘,一阵风拂过,整个人就被打在了碧绿的湖水中,四周涌来了温润的水弥漫在自己的口鼻间,让她快要窒息了似的。
两只手用力的挥舞着,可入眼处,却没有一个人在身边,慕嫣然情急的大声唤道:“殿下,殿下……”
不知过了多久,慕嫣然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剧痛,人顿时醒了,而床边,是一脸焦急围着的紫云等人,身后,还能看到孙夫人和几个稳婆。
“什么时辰了?”
隐约记得是早膳过后和闵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才睡着的,可慕嫣然却觉得像是睡了好几日一般,浑身透着一股无力的疲惫。
“主子,酉时二刻了……”
紫云声音沙哑的答道。
自己,竟睡了四五个时辰了。
知晓自己身子不妙,慕嫣然垂下眼睑,一双手,轻柔的覆在了高耸的肚子上。
“王妃,妾身方才查看了一下,羊水已经破了,再过几个时辰,怕是就要生了,您放心,保了十来日的胎,如今诞下孩子,也不算是早产,不会有事的。”
许是为慕嫣然的平静感到些许的担忧,孙夫人从后面站出来,走到慕嫣然床榻前轻声说道。
抬眼看着孙夫人,见她柔和的眼眸中一片坚定,知晓她不是安慰自己,慕嫣然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紫云点了点头,紫云转身出去安排了。
内屋的人,尽数朝外去了,各归各位的准备了起来。
紫云和紫月等几个贴身的丫鬟,便在内屋升起了炭火,等到屋内渐渐的热了起来,端进了热水,动作轻柔的将慕嫣然身上的衣物尽数褪下,用热水给她擦了一遍身,又换上了干爽的中衣。
刚在床上躺稳,慕嫣然便觉得肚子下方,有痛意一波一波的漫了起来。
“娘,娘你怎么了?”
外间,传来了珠儿呜咽的唤声,许是乳母哄着她不让她进来,再加上看到慕嫣然这些日子都卧床不起,小家伙也知晓,慕嫣然身子不好,此刻见不到慕嫣然,愈发急的哭了起来。
“珠儿……”
低声唤了一声,屋外的哭声顿时停了下来,帘子掀起,珠儿拿手背抹着泪,瘪着小嘴走到了床榻边。
“娘,你怎么了?”
珠儿的眼睛被泪水洗过,此刻在昏暗的屋内,愈发显得晶亮无比。
“娘没事,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低声哄着珠儿,慕嫣然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一边,却转过头看着紫云吩咐道:“去,让厨房煮糖水鸡蛋过来。”
已经生了珠儿,慕嫣然自然知晓,女人在生产时需要耗费多大的气力,此刻虽然身上痛楚无比,可她仍旧心心念念的记着要保存体力。
到四月底,珠儿就满四岁了,此刻的她,自然知晓慕嫣然快要生下她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了,小家伙俯身在慕嫣然脸颊边啄了一口说道:“娘,爹爹不在家里,可是珠儿在,娘亲不怕……”
孩子的一句童言,顿时让慕嫣然有些感动的潸然泪下,点了点头,慕嫣然捏了捏珠儿的小手道:“那你跟着乳母回屋里去等着,一会儿乖乖睡觉,明儿早起,许就能看到你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了,好不好?”
肯定的点了点头,珠儿保证一般的答道:“娘,珠儿要当姐姐了,以后,珠儿会护着弟弟妹妹们,不让旁人欺负他们。”
贺启暄已是郓州藩王,普天之下,除了永成帝和太子,还有何人,敢欺负贺启暄的孩子?
尽管如此,珠儿的话,仍旧让慕嫣然有些自豪的喜悦。
点了点头,慕嫣然强扯着嘴角绽出了一个笑容,珠儿抿嘴笑了笑,转身朝外去了,方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将小小的手放在慕嫣然的肚子上,轻声说道:“要乖乖哦,早点出来,姐姐带你玩,不要让娘太辛苦……”
说罢,珠儿朝慕嫣然挥了挥手,跟着乳母朝外去了。
小家伙的一连串举动,让慕嫣然心里又是幸福又是甜蜜,方才的痛楚,倒是冲淡了几分。
不一会儿,紫云捧着托盘进来了,大大的碗里,是熬成了黑色的红糖水,水里,还沉着四五个嫩白圆滑的荷包蛋。
吃力的抬起上半身,让紫月往身后塞了两个软枕,慕嫣然就着紫月的手,大口大口的吃用了起来。
及至一碗糖水荷包蛋下肚,慕嫣然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稳婆进来查看了几次,都说宫口开的不够大,等了一个多时辰,慕嫣然的心,又提了起来。
直到月上柳梢头,下腹处的痛意,才撕心裂肺的涌上来,慕嫣然忍不住的大声呻/吟了起来。
稳婆瞧过,两人面带喜色的点了点头,一边有条不紊的吩咐着紫月等人准备着热水剪刀等物。
夜色深沉,云都城外,一队人马飞快的朝城内疾驰而来。
到了城门口,才发现已落匙,看守城门的人听见接连响起的唤声,满脸不耐的爬到城楼顶上,借着昏暗的灯火朝下一看,顿时一惊,连滚带爬的下去开了城门,还未跪倒给来人请安,一队人马已从身前掠过。
二月十一从王府出发赶往阿山,当日走之前说一个月就回来,可如今已经三月十八了,不知道慕嫣然在府里是否一切安好,一想到此,贺启暄就愈发的归心似箭,离云都越近,心里却越不踏实。
飞奔的马蹄声在巷道里响起,还未到近处,便看见王府大门打开,王大全大步奔了出来,及至看清是贺启暄,王大全又惊又喜的喊道:“殿下,快,王妃快生了……”
心中一惊,贺启暄掉转马头,直接奔进了大门,一直到了一心堂院门口,才下了马,将马鞭扔在了跟在身后跑来的小贵子手里。
一心堂的院门打开,有小丫鬟大声朝里通传道:“主子,殿下回来了……”
好几个时辰的痛,让慕嫣然已经有些筋疲力竭,听见贺启暄回来了,慕嫣然紧紧的攥着床边的棱柱用起了力,下一瞬,耳边,传来了孩子有力的啼哭声。(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三十八章 双生
甫一踏进院门,就听见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贺启暄的脸上,顿时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紧赶慢赶,好歹赶在慕嫣然生产时回来了,否则,自己指不定要遗憾多久呢。
进了正屋,便看见稳婆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出来了,贺启暄凑到身边去看,却又担心身上的飞尘味儿熏到了孩子,就那么伸长了脖子看着。
“恭喜宣王殿下,是个千金小姐呢……”
稳婆恭喜道。
听见是个女儿,贺启暄脸上丝毫未见不喜,点了点头大声喊道:“赏,都有赏……”
说罢,贺启暄转身欲朝内屋走,方走了一步,身后传来了稳婆情急的唤声:“殿下,产房可进不得哟,您再等会儿吧……”
想起上次生了珠儿,自己也是孩子抱出来就进去看慕嫣然的,贺启暄只觉得这稳婆有些多事,满眼不喜的看了她一眼,贺启暄刚转过身,迎面紫云掀了帘子出来,俯身给贺启暄行了礼道:“殿下,主子怀了双生子,还有一个孩子在肚里,稳婆说,可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生下来呢。”
听见是双生子,贺启暄一面高兴,一面又为慕嫣然感到心疼,不能进去看她,贺启暄扬声唤道:“嫣儿,我回来了,我就在外面,啊?”
知晓生了个女儿,想来许是个双胞胎姐妹,慕嫣然的心里,也丝毫未有不喜,脑海中,却回旋起了贺启暄一脸坏笑的在她耳边说将来要生上十个八个孩儿的话,慕嫣然的脸上,便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以后的日子还长,如今有三件小棉袄,也是件幸福的事呢。
如是惬意的想着,便觉得身下又漫起了方才那般的痛意,慕嫣然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唤出声。伸出手,攥住了头前的床柱。
许是已经痛的麻木了,又许是第二个孩子比第一个小些所以没那么吃力的缘故,似乎才是一下下的功夫。只觉得身子一轻,孩子的哭声,便响彻了内屋。
“恭喜王妃,是位俊俏的少爷呢……”
稳婆手脚利索的清洗干净了孩子,便拿过襁褓裹好,抱着孩子出去给贺启暄看了,慕嫣然的唇边。浮起了一抹为人母的喜悦。
还未从欢喜中回过神来,帘子掀开,贺启暄大步的走了进来,内屋里,紫月等人忙不迭的收拾干净,端着杂物各自退了出去。
“辛苦你了……”
单膝跪在脚踏上,贺启暄俯身过来将慕嫣然脸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别在耳后,一边柔声说着。
已有一个月不见。慕嫣然总担心贺启暄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又黑瘦了,此刻看来,倒是比从前在王府是还白胖了些许。越发衬得剑眉星目的俊朗无比。
慕嫣然疲惫的笑了一下道:“累了吧?”
见贺启暄摇了摇头,慕嫣然合了一下眼睛,又睁开眼睛说道:“我累了呢,你定然也累了,沐浴完便去歇着吧。”
说完,似是已等不及贺启暄的回应一般,慕嫣然合上双眼,沉沉的睡去了。
静静的凝望着慕嫣然的睡颜,贺启暄只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俯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贺启暄给她掖好被子,站起身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屋。
一红一黄的两个襁褓,是一对模样相似的孪生姐弟,贺启暄的心里,满满的溢出了再次为人父的兴奋,伸了几次手想去摸一下孩子的小脸。却想及自己自进府以后还没有净手,便又恋恋不舍的缩回了手。
紫云等人动作轻柔的将内屋收拾干净,屋内已没有了方才的血腥气,贺启暄沐浴完换好干净的中衣进来,坐在慕嫣然床榻边看了许久,才和衣躺在了靠窗的软榻上。
见紫云过来要请自己去内书房歇着,贺启暄伸出手摆了摆,示意她们下去歇着,又指了指软榻,紫云知晓他的性子,也不再坚持,从橱柜中取出平日常用的床褥给他铺好,才吹熄烛火出去。
一夜好梦。
第二日,慕嫣然直睡到近午时才醒,睁开眼睛,便看见贺启暄斜靠着一个软枕躺在身边,慕嫣然推了推他嗔道:“你今儿不用去营里?”
听见慕嫣然的声音,贺启暄回过头来竖着手指在唇边嘘了一下,又朝床榻的内侧努了努嘴。
转过头去看,身边,赫然是一对新生儿。
慕嫣然这一觉睡得极沉,竟不知道两个孩子是何时放在了自己身边的,此刻,两个小家伙并排躺在一处,眯着眼睛睡得正香,微微嘟着的小嘴,也透着一份可爱。
只知晓先生下了女儿,后生下了儿子,可这么冷不丁的瞅过去,两个小家伙除了襁褓的颜色不一样,竟差不多大小,慕嫣然一边庆幸,一边侧过身子去仔细的打量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慕嫣然才指着黄色的襁褓问道:“这是儿子?”
点了点头,贺启暄俯过身来看了几眼,一边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两个小家伙眉眼相似,身量也差不多,后生出来的儿子,却一点儿都不比女儿小,一眼望去,倒是真分辨不出来。
爱怜的摸了摸两个孩子软绵绵的小脸蛋,慕嫣然狡黠的说道:“女儿的嘴巴长的像我。”
听了慕嫣然的话,贺启暄又仔细的打量了起来,脑中回想着珠儿的小嘴,贺启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
两人亲密的说着话,门外,传来了珠儿小心翼翼的问话声。
知晓慕嫣然已经醒了,珠儿猫着腰,从帘子后探出了头,小小声的问道:“娘,我可以进来看看弟弟和妹妹吗?”
昨儿自从回了屋子,珠儿就一直睡不踏实,不时的就要翻起身来问问慕嫣然生了没有,乳母便坐在床榻边,轻柔的唱起了童谣,才哄睡了她。
今儿一早起来,便知晓自己不但多了一对弟妹,出远门的爹爹也回来了,珠儿便如欢喜的小鸟一般,扑到了正屋。
及至看到那两具软绵绵的小身子,珠儿却觉得心里那种酥酥软软的感觉,像是说不清楚一般的透了出来。
招了招手,贺启暄轻声说道:“过来吧……”
走到床榻边,珠儿坐在床边,自己脱了鞋子,乖巧的爬上床,趴在了两个小家伙脚边。
小心翼翼的俯过去在弟弟和妹妹脸上各亲了一口,珠儿低声说道:“娘,我以后就是姐姐了,我会好好护着他们的,说话算数。”
还记得昨日在自己面前许过的诺言。
欣慰的点了点头,慕嫣然奖励一般的捏了捏珠儿的鼻尖,转过头,贺启暄正看着一大两小的三个孩子,一脸的得意。
“可给孩子起了名字?”
慕嫣然偎在贺启暄的身边问道。
“女儿叫蕾儿,花蕾的蕾。儿子嘛,便叫贺琼瑜,瑕不掩瑜的瑜。”
贺启暄答道。
“美玉?儿子的名字,倒是比女儿的还出挑呢……”
似是觉得贺启暄有些偏心儿子,慕嫣然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满。
仰头轻声一笑,贺启暄有些无奈,正待解释,却见珠儿有些兴奋的唤道:“爹爹,娘,弟弟醒了……”
转头去看,黄色襁褓里的小家伙已经睁开了眼睛。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慕嫣然刚伸出手去捏了捏儿子的小手,一旁的红色襁褓里,女儿也迷蒙着睁开了眼睛,小嘴还嘟起来,伸出了粉红的舌尖。
怪不得人常说,双生子之间都有着别样的默契呢。
慕嫣然转过头,和贺启暄相视一笑。
“蕾儿,蕾儿……”
“瑜哥儿,你有两个姐姐了呢……”
小小声的逗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想着差不多该喂奶了,慕嫣然扬声唤进了乳母,让她们抱着孩子下去了,一旁的珠儿,忙不迭的下床穿好了鞋,蹦蹦跳跳的跟在乳母身后朝外走去。
一大早起来,云都城内,人尽皆知宣王妃诞下了一对龙凤胎,过了辰时,一批批的来客便涌了进来,宣王府内,顿时又热络了起来。
贺启暄留在内屋陪着慕嫣然说了会儿话,便起身朝前院去了,漱了口又用了些东西,慕嫣然惬意的躺在床上,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抚不平。
洗三礼上,文府三房的人尽数都来了,连再三嘱咐了不许登门的闵夫人也来了,一众女眷坐在一心堂陪慕嫣然说着话儿,话语间,都是对慕嫣然的艳羡。
文雅竹还没出月子,差人送来了贺礼,直说等到孩子满月便来看慕嫣然,倒是文雅娴,带着丫鬟先去了杨柳巷,然后转道来了王府,把那边的情形,也跟慕嫣然说了一遍。
看着一对小家伙,文雅娴喜不自禁的抱了这个抱那个,眉目间的欢喜,倒像比慕嫣然这个当娘的还高兴一般,倒让慕嫣然打趣了一句“以后也有你真欢喜的日子”。
粉面含羞,文雅娴看着怀里的蕾儿,顿时抱着也不是,放回床上也不是,落在众位夫人的眼里,愈发添了几分笑意。
闵夫人自打进了屋,就直言要沾些慕嫣然的喜气,抱着瑜哥儿一直没撒手,便是临走时,也在孩子脸上亲了几口,倒让慕嫣然哭笑不得,说她此次一定能得偿所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