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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悠悠忘忧     贵女反攻记txt下载     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警惕

    回到瑞安宫,哄着珠儿睡了,慕嫣然坐在床榻边,仔细的思起了贤妃的话。

    曾经和宛贵妃闲聊,慕嫣然也知晓,永成帝初登帝位大封六宫时,宛贵妃本来是要被封为四妃之一的,可她却执意做一个位份低些的妃嫔,想到树大招风,永成帝便按着皇后的提议,立她为昭仪了,直到时隔二十年后才一跃至正一品的贵妃。

    如今,贤妃的话里,却显而易见的指出,宛贵妃之所以位份停留在昭仪这么多年,其实不乏皇后的打压,贤妃的话,到底该不该信?

    想起宛贵妃衣裙中熏有的淡淡麝香,想到宛贵妃体内无法化解的毒药,慕嫣然的心内,总是不由自主的透出一股寒意,要说这宫里能害到宛昭仪,还能躲过永成帝暗里的追查,那这人在后/宫里,必定手段异常高明,最有嫌疑的,便是太后和皇后二人。

    可相比之下,皇后身上的嫌疑,又略微轻一点,毕竟,她和宛贵妃是嫡亲的堂姐妹,何况这么多年了,皇后对宛贵妃也一向照拂有加,而太后,却是摆明了厌恶宛贵妃至极。

    可是转念再一想,人们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时候,实际的真相,并不如表面看到的一般清晰。

    如是想着,慕嫣然愈发觉得不能相信贤妃所说的话,一切,只能相信自己亲眼看到,亲自核查到的。毕竟,宛贵妃已经去了,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找到一个替罪之人。

    苦笑着摇了摇头,慕嫣然不禁又想到:贤妃在自己面前说这一番话,又是为了什么?恐怕,她今日到漪兰宫面前走这一遭,怕是也老早就盘算好了的吧,自己·才是被算计了的那一个,可是,贤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心中的犹疑念头一个接一个·慕嫣然却觉得一点儿思绪都抓不住,仿若身处于一个河流的漩涡之中一般,让她进退为难。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慕嫣然甩了甩头,将繁杂的想法都抛在了脑后,一切,只待日后慢慢核查便是。

    不过·贤妃有一句话,却是说在了慕嫣然心里,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这宫里,除了贺启暄,怕是再无人能信了吧?

    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才是。

    心内打定了主意,慕嫣然再行事起来·也愈发温婉乖巧,每每到永寿宫给太后请安,从不带着珠儿·而她自己,也低眉顺目的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到让太后越发寻不到她的错处。

    等到了毓秀宫,慕嫣然宛如从前一般,热络的陪着皇后叙话,可却决口不提宛贵妃,没多久,皇后也从慕嫣然的脸上看出,宛贵妃是慕嫣然不愿过多涉及的话题,是故·两个人在一起,谈论的多的,却是贺婉茹,抑或宫里的琐事。

    这一日从毓秀宫出来,想到好些日子没去看过小皇子和锦容公主了,而这个时辰珠儿才刚吃了奶睡着·慕嫣然转身去了正华宫。

    小皇子正和锦容公主在内殿玩,见秦素儿迎着慕嫣然进来,两个小家伙如小大人一般,守礼的走到慕嫣然跟前,甜甜的唤了“宣姨母”,慕嫣然抿嘴一笑,将两个小家伙揽在怀里,关切的问了几句。

    锦容公主自出生以后就颇受永成帝和皇后的喜爱,也算是天之骄女,如今才两岁多,可通身已有了皇家女儿的气势,进退间颇有几分模样了。相比之下,小皇子就显得羞赧多了,每每见到生人,总会一脸警惕的缩在乳母怀里,或是拽着姐姐的手躲在她身后,秦素儿教导了多次,小皇子的性子仍旧如此,秦素儿便随他去了,只要他平安健康,其它的,也只等他长大了再说吧。

    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秦素儿便唤来了乳母让她们带着小皇子和锦容公主出去院子里玩了,看着秦素儿一脸神秘莫测的样子,慕嫣然有些不解的轻声问道:“姐姐,怎么了?”

    秦素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赧,再看向慕嫣然时,眼中满是羞窘:“昨儿身子不适,御医来请平安脉时,诊出我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倒是我疏忽了,险些铸成大错。”

    这么算来,恰好是五月里有了身孕的,而宛贵妃却是五月薨逝的,怪不得秦素儿有些羞窘。

    “母妃逝去,也算不得是国丧,姐姐有孕是大大的喜事,切莫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倒是姐姐自己个儿,有了身孕还不自知,实在是太马虎了些,好在身子没事,姐姐日后可要多多注意些了。”

    交代了秦素儿几句,心里惦念着珠儿,慕嫣然疾步回了瑞安宫。

    天气愈发炎热,瑞安宫里,往年这个日子已摆了好些冰雕在殿内,可如今顾念着珠儿还小,怕凉气太甚侵体内,慕嫣然便撤去了一半的冰盆,看着小家伙酣睡着的自在容颜,慕嫣然心内的燥热,也慢慢的散去了几分。

    坐了没一会儿,有宫婢通禀说玉良媛来了,慕嫣然起身迎了出去。

    玉良媛还同往日一般,只带着言桑一人,照旧,手里拿着个小包袱,打开来,尽数是给珠儿做的小衣服小肚兜,一件件精细无比,慕嫣然一边看着,一边感慨的说道:“姐姐,孩子如今还小,可几天就一个样儿,往往没穿几次就小了些,看着还簇新簇新的就压了箱底,妹妹觉得着实对不住姐姐的心思,姐姐以后就少做些吧。”

    释然的笑着,玉良媛摇了摇头道:“珠儿也算是我的小外甥女了,宫外我也没什么亲人,从前还能孝敬老太太和婶婶,如今连你也不能长出宫了,我除了给珠儿做,也没什么可打发时间的了。我都不心疼,你倒替我不自在起来了。”

    两人笑谈了几句,慕嫣然便也放开了,索性不和玉良媛客气了。

    提及贤妃那日在漪兰宫前说过的话,玉良媛神情一顿,颇有些严肃的看着慕嫣然说道:“嫣儿,如今这宫里,除了殿下,你切莫轻信任何人,我倒是不信,她会那么好心的提点你什么,定是有她自己的算计,你切莫着了她的道。”

    玉良媛的这一番话,到和慕嫣然当日所想一般无二,心内赞同,慕嫣然一脸狡黠的看着玉良媛问道:“难道姐姐的话,我也不该信吗?”

    神情一怔,顿时明白慕嫣然是在调侃自己,玉良媛嗔怒的斜了她一眼说道:“信与不信,自在你心里,与我何干?”

    笑嘻嘻的去扯她的袖子,冷不丁的,听见内殿有珠儿的声音,慕嫣然招了招手,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内殿。

    小家伙还不太识得人,见了谁都不认生,只要抱着的姿势舒服,她都会乖乖的,只滴溜溜转的眼珠透着一份灵动,让人只看着就心生欢喜,一时间,玉良媛满脸的温柔笑容了。

    心里似乎还惦记着方才慕嫣然跟自己说过的话,玉良媛一边轻柔的拍打着襁褓,一边抬头看着慕嫣然轻声说道:“贤妃在这宫里,算不上是最得宠的,可从前皇上去她宫里的次数却也不少,这其中不乏皇上念旧,可撇开宛贵妃娘娘她比不得不说,与后/宫的其它妃嫔们比起来,贤妃也算是个圣宠不衰的人了,你想啊,以她这么多年稳居四妃之位,能是个没有手段的吗?妹妹可切莫防着她些······”

    似乎是怕慕嫣然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玉良媛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从前的良妃,就是折在了她的手上,妹妹可切莫掉以轻心,被她给算计了去。

    宫里的这些往事,慕嫣然向来不大放在心上,此刻玉良媛说起,慕嫣然的心里,却陡然一惊,再回想起那个浅笑淡然的贤妃,顿时觉得她不似表面上表现的那么简单了。

    “良妃?”

    这是慕嫣然这几年头一次听人在自己面前提起一个陌生的人,此刻听玉良媛提起,慕嫣然一挑眉,一脸诧异的看向玉良媛,等着她的后话。

    “皇上初登帝位大封后/宫,从前王府出来的旧人,便只有皇后,宛贵妃,淑妃和贤妃。不过,过了几年,正二品的四妃,却是满满当当的了。贤良淑德四位妃嫔,除了德妃是早年身子不好病逝的,那位良妃娘娘,却是当时除了宛贵妃以外最得皇上心意的,可是仅仅几年而已,便早逝了,听闻这中间也有些故事呢。”

    轻声说着,玉良媛换了一下胳膊,才复又说道:“这都是宫中的旧闻了,我也是听人说的,到底真相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不过宫里的老嬷嬷们都说的活灵活现的。她们说,良妃娘娘当年逝去时,肚子里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这其中,又和贤妃、淑妃都逃脱不了干系呢。”

    玉良媛的话说完,内殿中,沉淀着一股莫名的诡异,一时间,慕嫣然竟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些丝丝凉凉的清冷,再看向玉良媛时,慕嫣然也换上了一脸的慎重:“若姐姐,我知道了,总之旁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就是了。”

    心思一转,慕嫣然的心里,对那位来特意前去提醒自己的贤妃,又多了一分思量。

    贤妃,到底在算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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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线索

    八月初四,慕嫣然接到了慕府捎来的口信,嫁至潘府的慕府小姐慕湘然,产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潘陌年。

    贺启暄不在宫里,珠儿还小,慕嫣然一时也脱不开身回慕府,于是,便准备了一份贺礼,让人送去慕府交给了柳氏,让她替自己送去给慕湘然,以示恭贺之意。

    自宛贵妃薨逝,永成帝伤心之余,下旨宫内三个月内不得奏乐设宴,行欢庆之事,这样算来,中秋之日,恰好已过了三月之期,许是想着冲淡宫里厚重的感伤气息,皇后征得了永成帝的同意,让内务府筹办了中秋的欢宴。

    想起去岁中秋之夜,永成帝、宛贵妃、贺启暄和自己,还有肚里的孩子,一家五口共享天伦,那一副和美的场景,似乎昨日才发生过一般,可此刻,天人相别,一想到此原本该合家团圆的美满日子,因为宛贵妃的离去,和贺启暄的相隔,平白的给慕嫣然增添了几分愁绪。

    是故,借着珠儿还小,身边离不得人,慕嫣然请示了皇后的许可,未出席梧樾殿的中秋夜宴。

    皎月当空,夜色柔美,瑞安宫院里的石桌上,摆上了瓜果月饼等一类的贡月之物,慕嫣然抱着裹了薄毯的珠儿,站在殿门外的石阶上,指着圆圆的月亮跟珠儿说着话儿,过了许久,慕嫣然才怅然的叹道:“珠儿,爹爹此刻,心里定然极难过的。”

    听着慕嫣然的话,跟在身后的紫云和任嬷嬷等人,俱满面悲伤的低下了头,原本皎洁的圆月,此刻看来,也多了一份难掩的孤寂清廖。

    遥远的帝陵,贺启暄只身一人,背靠着宛贵妃的墓碑坐在那儿,仰起头看着明亮的圆月。

    四周弥漫着无尽的萧索·贺启暄的话语,也带出了一份落寞:“母妃,去年的这会儿,咱们一家人正坐在梨树下赏月聊天呢·父皇还给孩子取了名字,叫珠儿,儿子觉得那名字极好呢。~”

    歪过头靠着墓碑的边缘,贺启暄伸出手摩挲着冰冷的石碑,眼中饱含着无限的悲凉。

    “母妃,这几年,是儿子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每日睁开眼睛,便能看到嫣儿,然后,我们一起去给母妃请安,看到你们都好好儿的,儿子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母妃,月有阴晴圆缺,人便有了悲欢离合·如果这一切都要以母妃的逝去为代价,儿子宁愿不要眼前的幸福,只要能远远的看见母妃·知道母妃安好,儿子心中,便心满意足了,母妃······”

    喃喃的唤着,贺启暄的声音中,透着无限的悲伤,一时间,清冷孤寂的帝陵,显得愈发阴森起来,深邃夜空中的繁星点点·也被衬托的愈发刺眼。

    中秋过后,宫里的一切,又恢复了从前的热闹,仿若宛贵妃的离去,只是这后/宫中并不起眼的一个小浪花一般,转瞬·便被翻滚的海水给冲散了。

    再在毓秀宫遇见贤妃,她又是从前那般淡然的模样了,对待慕嫣然,也与平日里一般,似乎漪兰宫前跟慕嫣然说过那番话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贤妃如此作态,慕嫣然自然也懒得再去计较她究竟意欲何为,当日的事情,便如昨日云烟一般抛诸脑后了。

    珠儿已经四个月大了,把她平放在床上,她也能挣扎的翻动身子了,有时候花了好大的功夫翻过身,小家伙的一张脸上,颇有些兴奋的喜悦,咧着嘴笑着,晶莹的口水便滴答着落下,让一旁看着的慕嫣然哭笑不得。

    鼓着掌夸奖着她,小家伙竟像是能听懂一般,像刚足月的小狗一般,两只胖嘟嘟的小手不停的朝前爬动着,不一会儿,就能伸出手来够慕嫣然了,每每看到小家伙笑的眼睛弯弯的伸手来够自己,慕嫣然都会乐不可支的一把抄起她抱在怀里狠狠亲一口。~

    贺启暄要在帝陵为宛贵妃守灵三个月,慕嫣然每日里闲了,便会把珠儿的情形写信记下来,有时,也会画一副孩子的小像夹在信里,而每每收到贺启暄的回信,慕嫣然都会抱着珠儿轻声的诵念,而每到那时候,小家伙都像能听懂一般,静静的依偎在慕嫣然的胸前,说不出的乖巧可人。

    这一天,刚读完信,小家伙已经趴在慕嫣然怀里睡着了,慕嫣然放下手里的信,站起来在殿内来回走动了一会儿,直到孩子已经睡实了,才把她放在床上。

    盖好了薄被,慕嫣然起身走到案桌前,打算提笔给贺启暄回信。

    写好信,刚封好口,紫云走进来轻声回禀道:“主子,小连子公公来了。”

    抬眼看了紫云一眼,慕嫣然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毛笔,起身去了正殿。

    刚刚在上首座位上坐好,小连子便低着头进来了,俯身给慕嫣然行了礼,小连子站起身直言说道:“主子奴才已经打探的差不多了,特来回话。”

    小连子隶属于内务府,可私下里,却是贺启暄的心腹,这么多年了,宫里倒也没人知晓,不到万不得已时,贺启暄也不会动用小连子为自己查探什么。

    唯有漪兰宫西配殿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此事永成帝尽数交由内务府处置,贺启暄才交代了小连子密切注意与西配殿有关的事情,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点了点头,示意小连子继续往下说,慕嫣然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厢,小连子细声说道:“西配殿内的东西虽烧尽了,可灰烬却还是在的,再说也不是能全数烧化,总还有些边角可查询。内务府里有专门查验这一类事故的人,仔细查验后发现,大火烧尽的,除了陈年的衣物信件,再有,便是些书画了,总之,都是些文字有关的东西。其它瓶瓶罐罐的东西,想来是些香料什么的。”

    宛贵妃素爱制香,从前慕嫣然最爱的,便是她制出的“墨染”和“倾心”,可是这几年,宛贵妃身子一直不好,让慕嫣然念念不忘的香薰,却是再难得到了,如今听说已尽数被宛贵妃烧毁,慕嫣然的心里,不由的有些惋惜起来。

    “还有旁的吗?”

    见小连子规矩的低垂着头侯在一旁,慕嫣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转过来,看着他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小连子仔细的回道:“其它的尽数都是灰烬了,不过,有一部分,应该是药渣,因为那粉末带着中药的味道,虽辨别不出是什么药,但大抵是药,这不会有错了。”

    药渣?

    宛贵妃为什么要把药渣也一并烧掉?莫非,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轻咬着嘴唇思忖着,慕嫣然蹙眉问道:“可有查过吗?漪兰宫的药渣,平日都是怎么处理的?为什么西配殿会烧毁大量的药渣?”

    点了点头,小连子恭谨的回道:“回主子的话,各宫的残物,每日都是天亮前摆放与各宫宫门口,由早起的奴才前去收回倾倒处理的,漪兰宫里,以前也是如此,但是自今年过年以来,漪兰宫的药材就没断过,奴才去查了以后却发现,倾倒之物中,都是些日常残物,并没有药渣。”

    深吸了一口气,慕嫣然心内疑点众多,却来不及细想,看向小连子疾声问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踌躇了一下,小连子满面谨慎的答道:“奴才另有些发现,不过,这是奴才私自留心的缘故,是否与漪兰宫焚烧的药渣有关,奴才不敢确定,说出来给主子做个参考,只愿别误导了您才好。”

    “你有这样的心思,自是好的,说吧。”

    赞赏了小连子一句,慕嫣然面色柔和的说着,下一瞬,小连子低头禀道:“当日查到灰烬中有药渣粉末,奴才就想,许是这药里面有蹊跷。虽说不能还原回去知晓都是些什么药,可大抵宛贵妃娘娘服过的药,内务府总是要留档记录的。所以,奴才去查了档案,发现药方都是之前每位御医开过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后来,奴才无意中发现,太医院那边,处置了几个小太监,却是因为手脚不干净私自吞没了其中的几味名贵药材所致。按说,宫里小偷小摸这类的事情常有发生,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也会交由慎刑司处置,可那几个小太监,却直接被一顿板子打死了事了。所以,奴才觉得,这里面,定然另有文章。

    小连子的话,让慕嫣然的脸色,不由的郑重了几分,仔细的思忖着内里的意思,慕嫣然的眼眸中,透出了几分猜度。

    “那几个小太监,应该是内务府派去的吧?事发之前,可有异常?又或者,是谁发现了他们手脚不干净,下令严处的?”

    看着小连子,慕嫣然谨慎的问着。

    “统共处置了三个小太监,是同一批被送进太医院的,在太医院做事也有两三年了,之前从未出过状况,事发之前与平日里一般无二。不过,被告发的理由,却是他们给太子妃所抓的保胎药中有落胎的药物,所以,皇后娘娘一气之下,便让内务府当即发落了那三个小太监。”

    回完话,小连子一脸严肃的看着慕嫣然。

    太子妃?皇后?

    慕嫣然的脸上,顿时浮出了一抹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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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药渣

    小连子查出来的这些线索,无疑给慕嫣然指出了一个方向日来的迷茫,让慕嫣然觉得眼前总是有层层叠叠的浓雾一般,让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如今,却是突然有了一丝清晰的视线,慕嫣然不由的也郑重起来。~

    让紫云重重的打赏了小连子一个荷包,慕嫣然挥退了他,自己,则细细的思量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如雕像一般了静静的呆在那儿了。

    按照丹青所说,宛贵妃早已知道有人要害她,所以,她才布置了这么多,目的就在于不想让贺启暄和自己发现什么,就当做她是病入膏肓逝去,日后安稳的过两人的小日子。所以,漪兰宫内有疑的东西,已尽数被付诸一炬。倘若不是小连子发现了这些,怕是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如今看来,这毒定然是下在宛贵妃平日服用的药里面的。

    漪兰宫里的宫婢,除了院子里的粗使宫婢,能近身在内殿的,都是伺候了宛贵妃十几年的老人,若说有人下毒,慕嫣然倒觉得不太可能,既如此,外人能想到办法用上手段的,也只能是药了。而御医所开的药方,尽数从太医院抓药而来,若是有人在药里掺杂了什么,确实极难发现。而且权大夫也说过,幕后之人下毒,分量掌握的极其精准,每次只下一点点,即便是查,怕是也查不出来,所以,宛贵妃才会这么多年毒沁入心,以致最后无力回天。

    越想越觉得心惊,看着这奢华精美的宫殿,慕嫣然竟觉得从心里透出了一股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内殿里传来了珠儿睡醒的咕哝声,慕嫣然回过神来,起身朝内殿去了,原本沉重的心思,也随着珠儿澄澈的眼眸,恬淡了几分。

    第二日到毓秀宫给皇后请安·一众妃嫔闲聊的当空,果然有人提起又有了身孕的秦素儿,看着一脸欢喜的皇后,慕嫣然低垂着头故作喝茶·耳朵,却是仔细的探听了起来。~

    见众人均夸太子和太子妃二人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皇后与有荣焉的赞道:“太子从小就是个重情的孩子,莫说太子妃还是他当日自己求来的,自要好好爱护才是。再说了,如今霄儿和锦容也大了·合该有个弟弟妹妹了……”

    附和的点着头,一旁,自有人提起了敢谋害皇嗣的奴才,于是,太医院被处死的那三个太监,便被拎了出来。

    “那起子不长眼的奴才,胆敢谋害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活该狠狠打死·否则,真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可是谁都担不起这个干系的·好在皇后娘娘发现的早,处置的及时。”

    贤妃一脸心有余悸的看向皇后,脸上的关切,也一片真诚,若不是有了漪兰宫门口的那番谈话,慕嫣然险些要以为贤妃是个良善的人了。

    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皇后喟然叹道:“哎,这些不省心的事,便不提了,好在太子妃安好·本宫倒真是该给菩萨上一柱香,好好答谢一番菩萨的提点之恩呢。”

    一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中,也尽是些无聊的胭脂水粉什么的,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抬脚朝正华宫去了。

    秦素儿如今已是一副安胎的小心模样了,许是小皇子的羸弱身子让她心中总有些担忧,再加上前些日子发现的换药风云,这一次的身孕,秦素儿倒是比第一胎更小心谨慎了几分,唯恐再有个什么闪失。

    到正华宫正殿,太子侧妃和良娣也在,打了招呼,二人温顺的退下了,慕嫣然狐疑的看着秦素儿问道:“素日不是请了安就走了吗?今儿怎么留了这么久?”

    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秦素儿有些欢喜,可眉间的隐隐愁绪,又暴露了她内心的忐忑,看了慕嫣然一眼,秦素儿轻声叹道:“从前我没有身孕,东西配殿,太子去的倒也不多,如今,却是不得不好生嘱咐她们一番,让她们小心些侍奉好太子了。”

    心内唏嘘,慕嫣然话锋一转,关切的问道:“姐姐这些日子觉得可还好?”

    提起身孕,秦素儿的脸上,不由的带出了一抹母性的柔和光芒,点了点头,她一脸欢喜的答道:“很好呢,前一次怀孕,从两个多月便开始吐,成日里我都觉得自己一脸的菜色,这一胎,倒是极顺呢,吃的好睡的也好,从不觉得难受。”

    不知想到了什么,秦素儿眉眼带笑的凑到慕嫣然耳边轻声说道:“嬷嬷说,这一胎,瞧着像是个儿子呢…···”

    宫里的女人,无一不盼着有个儿子,即便如秦素儿已经有了小皇子,依旧能盼着再添一个儿子为自己稳固地位。

    对慕嫣然来说,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并无什么不同。可对秦素儿来说′子,却是多多益善的,不忍拂了她的美好期冀,慕嫣然也欢喜的恭贺道:“那就提前祝姐姐心想事成了。”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提及了太医院的事,秦素儿眉头紧锁的斥道:“那几个奴才,也就是母后处置的早,否则,我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慕嫣然也是做母亲的人,若是知晓有人要害珠儿,她怕是也会这样,是故,秦素儿的心情,慕嫣然却是最能理解的:“姐姐,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啊?这事还是小心稳妥些好,免得有人存心与姐姐为难,到时候可就防不胜防了。”

    点头应着,秦素儿长呼了口气说道:“那日御医来请了平安脉,照旧开了保胎的方子,药送过来,小厨房的人就如往日一般煎好了,可我觉得味道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酸味,拆开没煎的药,竟然发现有牛黄,刚巧母后来看霄儿和锦容,一气之下便让太医院彻查了一遍,没想到,那几个奴才不但不长眼不说,还手脚不干净,顺走了好些名贵的药材赚私己呢,母后一气之下,便都发落了。”

    秦素儿说的轻描淡写,可慕嫣然听着,却觉得内里并不似表面呈现出来的这么简单,可是再问下去,秦素儿估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慕嫣然便止住了方才的话题,转而逗着小皇子和锦容玩了一会儿,回了瑞安宫。

    过了九月,天气愈发凉了,帝陵那边,寒气比旁处要重几分,慕嫣然便把给贺启暄缝制好的新衣,让回宫送信的小贵子,给他捎带了回

    一想到再过小半个月贺启暄就能回宫了,慕嫣然抱起趴在床上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珠儿絮叨着:“珠儿,爹爹要回来了,开心不开心啊……”

    小家伙依依呀呀的,咕哝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慕嫣然一个人在那儿自说自答的,倒玩的不亦乐乎,让一旁的紫云几人连连低头暗笑不已。

    又等了几日,小连子又来了,只说并没有什么进展,原来的猜测,都只是他自己的臆断而已,这些日子,与那三个被处死的太监平日里有交情的人那里也打探了一下,却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小林子又有些犹疑的说道,一位御医随口的几句嘟囔,却让他觉得,他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奴才去太医院跑了一趟,和抓药的那个太监聊了几句,他说,药吃错了可是要死人的,所以他们平日里抓药时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而被处死的那三个太监,在太医院领差事也有好几年了,前几年从未出过错,可是,似乎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又是被揪出抓药抓错了,又被查出中饱私囊,好像一夜间就多出来的罪名似的。他们说,要么,就是有人存心诬陷,再要不然,就是他们平日里伪装的太好,没被人发现。所以,奴才倒觉得,前一种可能性,极大。”

    言语凿凿的说着,小连子看着慕嫣然轻声回禀完,见她又陷入了沉思,便径自行了礼后退下了,而慕嫣然,则将自己这些日子听来的消息都汇总了一遍,翻来覆去的在心里思忖着。

    还未等慕嫣然想明白,九月十五,贺启暄回宫了。

    听到紫云回来说贺启暄到乾安殿永成帝那儿回话去了,慕嫣然便给珠儿穿戴好,抱着她出了瑞安宫,走了没几步,一抬眼,贺启暄从远处大踏着步子走来了。

    只一眼,慕嫣然眼中的泪,便止不住的簌簌落下。

    三个月不见,贺启暄像是脱了一层皮一般,又黑又瘦,脸颊边的胡茬,分明是清早才刚刮的,透着一份不自然的青白,整个人看去,像是死过了一回一般,让人从心里透着无尽的酸楚和心疼。

    回到瑞安宫,宫婢们已准备好了热水,慕嫣然让乳母抱着珠儿哄着,自己亲自服侍着贺启暄沐浴,待到换上干净的衣袍,贺启暄的脸色,才看起来稍稍好些,慕嫣然顶着一对红红的眼圈,抹着泪去小厨房亲自交代了。

    回到正殿,两个人轻声的说起话来,慕嫣然把这些日子自己整理起来的消息,一一说给了贺启暄听。

    眸色渐深,贺启暄长叹了一口气,目光深邃的看着慕嫣然沉声说道:“母妃中了毒,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可如今看来,事情远不止此。”

    见慕嫣然一脸的不解,贺启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临走前,我又进陵寝去看了母妃一次,母妃薨逝已经四个月了,可尸身未有丝毫变化,宛若活人睡着了一般,所以,母妃所中之毒,必有蹊跷。

    一席话,慕嫣然满面错愕。

第三百四十八章 突破

    两人静心思忖了半晌,仍旧一丁点儿头绪都没有,对那毒的人愈发发恨不止,可如今稍有线索的,也就是药渣和宛贵妃身上所中的那匪夷所思的奇毒了,贺启暄和慕嫣然商议了一会儿,决定一点一点的突破,只要有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的盘查下去,也定会有所收获。

    第二日,贺启暄去军营里应卯了,慕嫣然便如同往日一般,哄着珠儿玩闹起来,闲暇时,便再理理思绪,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宛贵妃留了好些东西给慕嫣然,当日从漪兰宫抬回来的那十几口大箱子,如今还原模原样的摆在小库房里,闲来无事,慕嫣然带着紫云和紫月几人去整理了一番。

    大箱子里的那些东西,那日只扫了一眼,如今细细整理起来,饶是见惯了名贵物件的慕嫣然,也不禁有些瞠目结舌起来,这些东西,有几样叫得出名头的,想来都是逢年过节永成帝或是皇后赏的,而其余那些璀璨夺目的,想来并未登记在内务府的册子上,都是永成帝私下里给宛贵妃的,随便拿出来几件,也够宫内其他人艳羡好一阵子的了。

    一一登记在册,慕嫣然愈发为宛贵妃的良苦用心感慨不已。

    这些东西,等到将来贺启暄到了藩地,便是永成帝给的封赏不够厚重,这十几箱子的奇珍异宝,也够两人丰衣足食的过完下半辈子了。

    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吩咐了紫云将这些东西照管好,慕嫣然拿着册子回到了正殿·待到贺启暄午膳前从宫外回来,看完也感叹了好一阵子。

    用了午膳,两人逗着珠儿,小家伙没一会儿就眯上了眼睛,慕嫣然一边轻柔的拍着,一边仰头看着贺启暄问道:“权大夫怎么说?”

    面色有些自责,贺启暄看着头顶的雕花顶梁,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其实,母妃一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却瞒着咱们,想来,她也知道那毒无解,若是咱们知道,徒增无力和挫败,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切。我只恨,没有早些发现。那年母妃病重差点去了,若是当时我便请了权大夫,想来·如今母妃身上的毒早已解了,我······”

    贺启暄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大堆,慕嫣然却是一头的雾水,等到他说完,慕嫣然唤来了乳母,让她抱着已睡熟的珠儿去偏殿睡了。

    再回过身来,贺启暄仍旧一脸的怅然,慕嫣然摇着他的胳膊疾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急死人了。

    “母妃所中之毒·叫蔓肤草,是产于南疆的一种毒物。蔓肤草的有安神的功效,南疆的百姓·大都燃来安眠的。可是蔓肤草的种子,却是剧毒,若是一次服用大量,则会让人昏睡致死,所以,母妃中毒由来已久,那下毒的人,却是逐年增加药量·所以·母妃这么多年了身子一直虚弱不堪,每逢冬春交替时·便会缠绵病榻······”

    三言两语的说完,贺启暄的眼中·已是深沉的悲伤,一时间,慕嫣然也有些怔怔的,她无法相信,那下毒之人竟然心机如此之重,让宛贵妃身受折磨而不自知。

    可是转念一想,慕嫣然又不禁感叹道:“那人真是好手段,这样一来,竟无人可以怀疑母妃是被人害死的,而她,还可以高枕无忧的畅快于世间,果真好心机呢。”

    点了点头,贺启暄沉声叹道:“母妃用心良苦啊,明明知道自己中了毒,却瞒的紧紧的,这毒要不是她主动跟权大夫提起,怕是如今无人能知母妃所中何毒,我们就更要花些心思了。”

    “母妃知道自己中了蔓肤草的毒?”

    诧异的看向贺启暄,慕嫣然的一双眼睛睁得浑圆,满脸的不可思

    “当日,权大夫说,若是知晓母妃所中之毒的名称,说不定有办法解毒,可母妃将蔓肤草的来历药效说清楚后,权大夫赫然发现那毒不在自己的涉猎范畴之内,也是那日,宛贵妃叮嘱权大夫,无论谁问起,都莫要提及蔓肤草,就当她是病重而去。”

    放在身边的手掌,紧紧的握成了拳,贺启暄的话语中,透出了一丝愤怒。

    像往日里哄珠儿一般,慕嫣然伸手在贺启暄的背上轻轻的抚着,不一会儿,贺启暄紧绷着的后背便舒展开了,慕嫣然柔声劝道:“好在,如今我们已经知晓了母妃中的是什么毒,这样,只要查出蔓肤草的来历,顺藤摸瓜,迟早会抓出凶手的,嗯?”

    轻轻的点了点头,贺启暄转身环住慕嫣然的身子,二人静静的躺着,思念起了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子。

    为了不打草惊蛇蔓肤草的事,贺启暄从宫外托了人去查,而宫里,慕嫣然则嘱咐小连子从那三个被处死的太监身上着手。

    没几日,小连子来回话了。

    “那三个太监,是几年前从内务府选拔送上去的,当时还是太医院的大人挑的,要的就是家世清白,有医药天分,虽说只是打个下手,可用起来到底比那些蠢笨的奴才好,事半功倍。不过,顺着平日里与他们交情好的人身上查来,这三个人,私下里却又属于不同的主子。”

    看着慕嫣然,小连子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自己的说着。

    “若我没猜错,毓秀宫有一个,润秀宫也有一个,可对?”

    柳眉一挑,慕嫣然沉声问道。

    润秀宫,是贤妃的宫殿。

    恭谨的点了点头,小连子继续补充道:“还有一个,却是和鸿宁宫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个太监,和焕王身边的小闵子是拜把子兄弟,两人交情颇好。”

    说罢,小连子噤声站在了一旁。

    焕王?

    若是和怡华宫有关系,慕嫣然还会觉得实属正常,可如今竟牵扯出了焕王,慕嫣然顿时觉得这潭水越来深,而这整件事,也愈发扑朔迷离,让人看不透了。

    药渣这条线索,怕是只能到此为止了,毕竟,那三个太监如今身首异处,再查下去,未免有打草惊蛇的嫌疑,仔细的嘱咐了小连子莫要轻举妄动再往下查了,慕嫣然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晚上贺启暄回来,慕嫣然细细的跟他说起这事,贺启暄也连声附和:“母妃已然去了,我们心里便是再急,也要分出个轻重缓急来,此事,便从长计议吧,且让那凶手再逍遥上一阵子,待到那日,待到那日……”

    连连说了两遍,贺启暄却是再没往下说,可看着他眼眸中晦暗不明的眸光,慕嫣然却一瞬间有些了然了。

    九月底,御花园的桂花开得艳丽,宫里处处都能闻到芬芳的香甜气味,便连小小的珠儿,偶尔也会瞪大眼珠,一边嗅嗅鼻子,仿佛在探寻那味道的来处一般,每每看到,贺启暄都会打趣的说:“可见小姑娘们都是爱那花儿草儿的,若是个小子,定然要皱着眉头呲牙咧嘴的了……”

    等到用罢晚膳,贺启暄便会抱着珠儿,一手牵着慕嫣然,一家三口在御花园旁的宫道上散散步,夕阳下下,两人的背影,说不出的温馨。

    每隔几日,贺启暄都会带着慕嫣然和珠儿到漪兰宫给宛贵妃上一炷香,平日里,则静静的呆在瑞安宫,日子渐渐的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这一日从宫外回来,贺启暄捎来了慕府的家信,慕嫣然一目十行的读完,表情中,颇有些喜忧难测的苦笑。

    “怎么了?”

    拿帕子净了手,贺启暄走到慕嫣然身边接过信,一边挑眉看着慕嫣然问道。

    信里,说慕依然有了身孕,被齐言清安排车马送了回来,如今和齐氏二老住在一起,而慕依然却使起了小姐性子,直说要回娘家待产,让柳氏当着一众姨娘的面好生斥责了一通,之后让沈氏带着慕依然回映雪堂去仔细说教了。

    信末,柳氏柔声嘱咐道:“嫣儿,若是宫里住闷了,就回府来住些日子吧,娘和老太太都惦记你惦记的紧呢······”

    自打正月初三那日回了一趟慕府,如今一年快过完了,慕嫣然却是再未回去过一次,此刻见柳氏提起,慕嫣然的心思,便不自禁的动了起来。

    仰起头去看贺启暄,见他抿唇沉思了一下,转过头柔声应道:“再过几日,是岳父大人的寿辰,咱们回府去给他拜寿吧。”

    脸上的笑容欢喜异常,慕嫣然抱起珠儿响亮的亲了一口,一边兴奋的说道:“珠儿,要去给外祖父贺寿了哦,到时候能看到哥哥姐姐呢,开心吗?”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这些?

    只知道自己的娘亲极是开心,珠儿咧嘴笑着,嘴边,自然而然的挂出了一抹晶莹的口水。

    十月初二,早起到毓秀宫给皇后请安,慕嫣然禀明了缘由,征得了皇后的许可,同意她回慕府小住三日,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疾步赶回瑞安宫,将早已准备好给慕府众人的礼物,又再三的核查了一番。

    初三一大早,宫车从西华门驶出,一直驶到了慕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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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桂花

    柏松堂里,慕老太太像是过新年一般,穿了一身簇新的蓝福纹褙子,怀里抱着裹了大红色软褥的珠儿,再加上老太太笑呵呵的慈爱面容,一眼望去竟仿若画里的老寿星一般。~

    一家人喜气洋洋的说着话儿,诠哥儿更是拉扯不开的揪着慕老太太的衣襟,目不转睛的盯着襁褓里的珠儿,时不时的,还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戳戳小家伙的脸,触一下就缩回来,那小模样,可爱极了。

    知道慕嫣然能在府里小住三日,柳氏高兴极了,忙不迭的让人去把本就日日打扫干净的潇湘阁再重新清理一遍,一边,将诠哥儿睡过的小木床,搬到了潇湘阁去,好让珠儿睡。

    午膳将至,慕昭扬带着儿郎们回来了,不一会儿,慕容峻也带着贺琳蓉和一双儿女来了,柏松堂里一时间人头攒动,倒像是过年一般热闹。

    何氏、贺琳蓉和慕嫣然,如今都已经当了娘,话题中,自然围绕的也都是几个孩子,趣事一说一箩筐,不一会儿,几人就都是笑呵呵的喜气模样了,而旁边的桌子上,男人们聊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也颇是自在。

    慕敏然和慕依然那里,已各自送了信过去,一时半会儿,怕是也赶不过来,而慕湘然,才刚刚出月子没多久,送信的人虽去了,可慕老太太和柳氏却特意嘱咐不让她回来,等孩子大些再说。

    提起慕湘然,秦姨娘就愈发笑的合不拢嘴了。

    七月中得了柳氏的许可,秦姨娘往潘府走动的也勤了些,来往多次,亲眼看到了姑爷对女儿的好,秦姨娘满心欣慰,每每想起,就愈发感激当日柳氏将这门亲事落在了女儿头上。如今,十月怀胎,慕湘然生下了一个儿子在潘府的地位水涨船高,看到姑爷对女儿百依百顺,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愈发和美,秦姨娘在柳氏身边,也愈发伏小做低。~

    慕秀然也到了要议亲的年龄,想到慕湘然,再看看慕依然,苏姨娘一时间也更加恭顺起来,而杜姨娘本就是从柳氏身边出去的,这么多年了最是温顺一时间,慕府内难得的安宁起来。

    看了一眼静默不语的坐在尾桌上的沈氏,何氏俯过头来跟慕嫣然说道:“大姑奶奶房里的许姨娘,就是从前慕府出去的那个烟雨,三月里生了个女儿,如今,烟雨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大姑爷颇是看重呢,大姑奶奶每回回来,和沈姨娘二人都要嘀咕许久呢。”

    慕敏然子息艰难这么多年了,只得了瞳姐儿一人,而宋瑞身边如今已有一个姨娘一个通房,通房且不提,姨娘已是儿女双全,不用细想,慕嫣然都能猜到,慕敏然如今是何心情。

    “大姑奶奶也真是的,既要把姨娘的儿子夺来养在自己房里,偏生又不好好看护如今倒好失了姑爷的心也就罢了,连带着婆婆也没好脸色了。”

    唤来了乳母带着女儿下去了贺琳蓉一脸惬意的吃着菜,一边低声跟慕嫣然嘀咕着。

    那一年听了沈氏的意见慕敏然本来打定了主意,要留子去母,不成想,那烟雨自小在慕府长大,又听闻了不少都城中其他府里妻妾间的事,是故,到了自己个儿身上,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许是猜到了慕敏然的意思,临生产前,宋夫人做主将要给烟雨接生的稳婆和嬷嬷尽数换了,是故,烟雨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打那以后,烟雨对慕敏然更是提防了起来,知晓婆母对主母不喜,烟雨在宋夫人面前愈发温婉恭顺,在宋瑞面前,又格外体贴细致,如今,宋府内人人都道二姨娘贤良柔顺,本是大少奶奶的慕敏然,却是鲜少有人夸及。

    “啊?大姐姐把那哥儿怎么了?”

    自从慕嫣然嫁进宫里,府里的事情,倒是知道的少了,贺启暄每日都会出宫,隔几日也会来慕府一趟,柳氏便会提笔写封家信带给慕嫣然,可都是捡开心的事告诉她,旁人家的事,抑或是慕府里不开心的事,柳氏都绝口不提,是故,慕敏然身上发生了什么,慕嫣然也都是回府后从何氏和贺琳蓉口中得知。

    此刻听一向不在背后非议别人的贺琳蓉都跟着为个姨娘打抱不平起来,慕嫣然不禁有些诧异。

    抿嘴笑着,何氏侧过头来在慕嫣然耳边轻声说道:“大姑奶奶禀明了亲家太太和姑爷,说妾侍的儿子要养在自己房里,这本也合乎情理,亲家太太和姑爷便同意了。可哥儿到了正屋,总是哭,起初想着是孩子小,爱哭也是常有的,后来有那多事的婆子发现,大姑奶奶对哥儿不甚好,饿了的时候,也总要耽搁一会儿才让乳母给孩子喂奶,困了也不让他歇着。可怜见儿的,那么小的孩子,可真是受罪哟

    叨念了半天,何氏才说到重点:“乳母和哥儿身边的丫鬟,知晓大姑奶奶存心薄待哥儿,也跟着懒怠起来了。后来有一次,大姑奶奶抱着瞳姐儿去游园子了,哥儿便被独自留在在屋里,醒了自己爬着玩,打翻了香炉,哥儿的手上,被还没燃尽的香,烫了好些伤疤呢,若不是二房的少奶奶听见,哥儿怕是嗓子都哭哑了。为着这事,亲家太太把大姑奶奶好生训了一顿,姑爷也生了气,当日便把孩子抱回姨娘身边去了,还说日后不许大姑奶奶靠近哥儿一步。”

    大人不小心触到燃着的香头,都会痛楚不已,莫说是个皮肤娇嫩的孩子了,一想到此,慕嫣然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再想到始作俑者是慕敏然,慕嫣然的心里,愈发透出了几分不屑。

    “大姐姐这是何必呢?”

    撇了撇嘴,慕嫣然嘟囔道:“虽是姨娘生下的,好好的养着,日后未必不跟自己亲,等将来过到自己名下,大姐姐就是没有生下儿子,又跟亲生的有什么区别?老人不都说嘛,生恩不及养恩大呢,如今大姐姐可真是自食其果呢······”

    慕嫣然的话虽未说完,可身旁的何氏和贺琳蓉,却是顿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烟雨如今虽是姨娘,可身边有一双儿女,何况她又懂得讨好宋夫人和宋瑞,这后半生,只要她不犯错,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大抵是跑不了的。何况,她还有儿子,只要好生教导,将来若是有出息,她的富贵,可就不止于此了。而慕敏然,有了这样的过往,庶子长大成人,知晓自己幼时被嫡母虐待,日后会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

    慕敏然将来若是能生下自己的儿子,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身边又有一个痛恨自己的庶子,这日子······

    连连摇头,慕嫣然和何氏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无奈。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今日因,明日果,慕敏然,迟早会有后悔的那一日的。

    心里不胜唏嘘,想到未出阁前那个八面玲珑的慕府大小姐,慕嫣然也颇有些感慨,人,果然是会变的,可有些人是越变越好,而有些人,已经变得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了。

    用罢午膳,又得了一肚子的趣事,慕嫣然汤足饭饱的拍着肚皮,和抱着珠儿的贺启暄,一起回了潇湘阁。

    许是换了个新环境,小家伙颇有些兴趣盎然的兴奋,挥舞着小胳膊依依呀呀的,也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慕嫣然和贺启暄连蒙带猜的陪着小家伙笑闹了一会儿,直到慕嫣然都瞌睡的歪倒了,贺启暄仍旧极有耐心的陪着孩子玩着。

    一觉醒来,父女二人仍旧酣睡着,看着珠儿如同小小狗一般枕在贺启暄的胳膊上睡着香甜,慕嫣然的脸上,尽是满足。

    歇了午觉起来,再到柏松堂,慕敏然和慕湘然都已经到了,慕嫣然不掩诧异的看着慕湘然问道:“你刚出了月子没多久,怎么就回府里来了啊?妹夫也由着你,真是的……”

    羞赧的笑着,慕湘然看了一眼慕老太太,目光在柳氏和秦姨娘身上转过,才迎过慕嫣然坐下说道:“想着二姐姐难得回府小住几日,妹妹怎么也得回来看看二姐姐,要不然下次咱们姐妹相聚,可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呢。再说了,也想着抱孩子回来给老太太和夫人瞧瞧……”

    提起孩子,慕嫣然顿时又来了几分兴致,一边,探头打量起慕老太太怀里襁褓中的小小婴孩。

    小家伙才两个月,可小胳膊小腿长的却比一般孩子粗壮些,可见能吃能睡,喂养的极好,一头浓密的黑发,更是增添了几分活泼,慕嫣然赞不绝口的夸着,一边,探手过去逗弄起了孩子。

    “年哥儿,我是二姨母哦……”

    径自说着,慕嫣然仲出食指去拨弄小家伙的伸着的小手,下一瞬,便被他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

    触手的滑嫩绵软,和那依赖的紧紧攀抓,一下子,让慕嫣然的心里沁出了柔柔的母爱之情,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柔和起来。

    “瞧着二妹妹逗年哥儿的模样,就知道她也极喜欢儿子,如今却只得了珠儿,二妹妹心里定然极失望的,哎,还是三妹妹有福气啊,我和二妹妹倒真是同病相怜呢。”

    感叹的说着,慕敏然的话里,带出了一丝嫉妒。

    神情一怔,慕嫣然不忿的抬眼狠狠瞪了慕敏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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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童趣

    “大姐姐要是觉得自己命不好,只得了瞳姐儿一个女儿,想自怨自艾,妹妹不拦着。珠儿虽是个女孩儿,殿下和我却都是极欢喜的,而且一早我们就盼着要得个女儿呢,如今正是得偿所愿。

    何况,珠儿这名字,还是去岁中秋时皇上起的呢,所以,大姐姐说话的时候也注意着些,莫要把妹妹捎带进去了。”

    正色说着,看着乳母也面有不忿,一边还摇晃着哄珠儿,慕嫣然心内一软,对慕敏然方才说过的话,也愈发来气:“再说了,大姐姐如何知道珠儿以后不会有弟弟?妹妹迟早都会有儿子,是不是第一个,又有何妨?”

    说罢,慕嫣然低下头去逗弄着年哥儿玩了起来,不时的还抬起头和慕湘然说几句,交流着育儿经,被冷落在一旁的慕敏然,则一脸的青红交加。

    快近酉时,慕容瑾才一溜烟的跑进柏松堂正屋,规矩的给慕老太太和柳氏见了礼,站在了杜姨娘身旁,可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乳母怀里的那个大红色襁褓。

    慕容瑾已经十一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头窜高了一大截,抬眼瞧着,竟快和慕嫣然差不多高了。慕容瑾如今每日在书院学习,午膳时,也是跟着书院的学子们一起用,只有晚上才回到慕府用晚膳歇息。

    许是看到了慕容言兄弟三人都极有出息,而慕容庭却不大长进,杜姨娘在儿子跟前也多念叨了几次,慕容瑾虽小,可心里却是懂事的,如今再也不似从前般调皮了,也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到让柳氏也狠夸了几次。

    及至初一那日,慕嫣然还特意把自己打好的平安扣如意络子给慕容瑾捎带了回来,慕容瑾愈发明白杜姨娘说的话了只要自己乖乖的,将来好好孝顺柳氏,只要慕嫣然顾念着姐弟亲情,自己将来虽比不上慕容言兄弟三人可比慕容庭有出息,却是必然的。

    是故,慕容瑾如今不但学问上认真了起来,便连平日里的规矩,也仔细了起来,每每慕老太太看见,都会打趣的拿他小时候猴儿一般的调皮性子来玩笑。

    一转头见慕容瑾虽规矩的站在杜姨娘身后,可眼睛却时不时的往珠儿那边瞅,慕老太太笑眯眯的发话了:“去瞧瞧吧,那是珠儿,你二姐姐难得来一次,你姨娘也不会拘着你了,玩儿去吧······”

    见老太太发了话,慕容瑾面色一赧看了杜姨娘和慕嫣然一眼,见她二人都是一脸的浅笑,并无责怪慕容瑾挠了挠头,走过去站在乳母身旁,捏着小家伙的手逗弄起来。

    正屋里一片和睦,冷不防的,外间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孩童喧嚣的嘈杂声,慕嫣然微蹙了蹙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身旁慕老太太笑道:“快把帘子掀开,一会儿那几个魔障就要杀进来了······”

    听了慕老太太的话,慕嫣然顿时知晓是怎么回事了刚要开口说什么,门帘掀开,榕哥儿带着轩哥儿和诠哥儿,飞奔了进来。

    三人都是一脸红通通的模样,手上也黑漆漆的,一看就知道刚才手里都攥着物什明萃带着小丫鬟们净了帕子过来给他们净了脸和手,三个人才规矩的给慕老太太等一众人行了礼,各自偎在了自己的母亲怀里。

    诠哥儿最小,却也最调皮,此刻见家里有个陌生的孩子,顿时挣脱开何氏拦着的手,小猴儿一般窜到了慕老太太身边,一边,还踮着脚去看乳母怀里的襁褓。

    可他那么点儿高,就是跳起来,也不一定能够看得到,不一会儿,诠哥儿便眼巴巴的拽着慕老太太的袖子问道:“太祖母,这是谁家的妹妹啊?”

    “妹妹?你怎么就知道是妹妹,不是个弟弟啊?”

    慕老太太笑着问道。

    转过头又看了那大红的襁褓一眼,诠哥儿皱了皱鼻子说道:“只有女孩儿才喜欢这样的颜色,男孩子才不喜欢呢,二婶家的妹妹,也是这样的。”

    说罢,诠哥儿还仲手指了那襁褓一下。

    人小鬼大,慕老太太乐不可支的将诠哥儿拽到怀里,一边一本正经的说道:“谁说的,你小时候也是裹在这样的小被子里的,不信,你去问你娘。”

    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诠哥儿回过头来看了何氏一眼,见她只笑不语,诠哥儿低垂着头玩了会儿手指,复又抬起头说道:“定是个妹妹,要不然五叔不会盯着看这么久,二婶家的妹妹,五叔也会这么盯着看,可他从来都不带着诠儿一起玩。”

    童言童语,顿时,屋内的一众人都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而慕嫣然则从乳母怀里抱过珠儿,又将诠哥儿拉到身边,指着珠儿让他唤起了“珠儿妹妹”。

    顿时,榕哥儿和轩哥儿也跑来,三个小家伙将慕嫣然和珠儿闹在中央,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轩哥儿,仔细的看了半天,还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珠儿圆嘟嘟的小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贺琳蓉很认真的说道:“娘,我觉得还是妹妹最好看,比其他的妹妹都好看······”

    这么小,就知道为自己的妹妹争取了,慕嫣然心内失笑,一边,却故作严肃的看着轩哥儿说道:“谁说的?我觉得珠儿就比怡儿好看的多……”

    见慕嫣然说的一脸严肃,而身边慕老太太等人都不反驳,轩哥儿小嘴一瘪,泪眼汪汪的从榕哥儿和诠哥儿身旁挤出来,走到贺琳蓉身边哭道:“娘,妹妹最好看,妹妹最好看,你说啊,妹妹才是最好看的女孩儿……”

    说着,小家伙的眼睛里,竟真的哭出了眼泪,倒让贺琳蓉哭笑不得,忙把儿子拽到怀里软语哄了起来。

    小孩子多的地方,乐趣便也多些,前一刻还闹着别扭说珠儿不好看,等到晚膳用罢,几个小家伙就凑到了一处,还出着鬼点子说要抱着珠儿去后院看小兔子。

    贺启暄无奈至极,一把抄过轩哥儿努了努嘴问道:“你不是要带妹妹去看兔子吗?打算怎么带她过去啊,背过去,还是抱过去?”

    轩哥儿如今才三岁,看看自己的身量,再看看和自己差不多长的襁褓,轩哥儿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好的主意:“大哥抱着妹妹的身子,我抱着妹妹的腿,诠弟在旁边护着就是了,再不济,可以让五叔抱着妹妹。”

    “那妹妹若是冻到了呢?”

    小家伙说的法子虽不可行,可看他思索时一脸认真的模样,也别有一番讨喜,贺启暄不禁又逗着他问了起来。

    伸手指着屏风处自己的厚袄,轩哥儿一脸泰然的说道:“那是我的狐皮袄子,娘说最最暖和的,可以给妹妹穿着,就不会冻着了。”

    满意的摸了摸轩哥儿的头,看着旁边一脸眼巴巴的瞅着的榕哥儿和诠哥儿,贺启暄朗声笑道:“如今妹妹还小呢,等她大了能走路了,你们带着她去看,好不好?”

    “好。”

    轩哥儿没答话,一旁,诠哥儿急急地抢道。

    屋内一片安静,众人都看向诠哥儿,却见小家伙嘟囔着说道:“女孩子最麻烦了,还是不要带她去的好,回头哭起来,可没人哄她。”

    一瞬间,慕昭扬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而诠哥儿仍旧苦恼着女孩儿是个麻烦精的问题,直到被慕容言抱到了怀里,还径自沉闷着,那苦瓜一般皱着的小模样,愈发让大人们笑开了怀。

    宫里处处小心谨慎,回到慕府,一大家子人别有一番天伦之乐,直到夜深歇下,贺启暄和慕嫣然仍旧絮絮叨叨的说着白日里的趣事,倒让两人愈发珍惜仅剩的两天。

    慕湘然到慕府只停留了一下午,就回潘府去了,而慕敏然便带着孩子住了下来。

    第二日早膳时分,柏松堂里便如前一日一般,笑语盈盈的一派和乐了,榕哥儿和轩哥儿,各自捧着自己喜欢的小东西,直说要送给珠儿做礼物,看着榕哥儿手里攥着的一个抽陀螺的小鞭子,和轩哥儿拿出的一个小算盘,慕嫣然抿嘴暗笑,一旁,柳氏却欣慰之极的将两个小孙子拉到怀里劝道:“这是男孩儿才喜欢的东西,妹妹都不会玩呢,你们都各自收着,等将来妹妹长大了,再带她一起玩,好不好?”

    点头应下,轩哥儿转过头看着贺琳蓉问道:“娘,那我送妹妹什么好?”

    招了招手,示意儿子过来自己身边,贺琳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轩哥儿说:“呶,这是你妹妹百天的时候,你父亲让人打得一对儿玉,这一块,便送给二姑姑家的妹妹,好不好?”

    一点也不小气,轩哥儿点了点头,欢喜的从贺琳蓉手里接过荷包,捧过来小心翼翼的塞到了珠儿的手边,一边,还低声说道:“这是二哥给你的哦……”

    一旁,榕哥儿也颇有些不忿的瞪眼看向何氏,仿佛在问:娘,我送什么给妹妹?

    未等何氏拿出礼物,一旁,慕敏然揽着脸上挂着泪珠的瞳姐儿,怪声怪气的说道:“哎,都是慕家的女儿,二妹妹嫁了宣王,如今人人都上赶着巴结,我倒是不打紧,可怜了我们瞳姐儿,从小就不招人喜欢……”

    一句话,慕老太太瞬时变了脸色,怒目瞪着慕敏然沉声斥道:“你眼皮子浅不打紧,没的教坏了我好好儿的重外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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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回首

    当日用了午膳,慕敏然就带着瞳姐儿回了宋府,看她的面色,一点儿羞愧都没有,倒仿若是娘家的一众人薄待了回家的姑娘一般。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柳氏连连摇头,一旁,贺琳蓉也有些惋惜的说道:“我瞧着瞳姐儿眼巴巴的望着榕哥儿几个,还有珠儿那儿,可就是站在她身前不敢动,好好的一个孩子,给拘束的跟个小大人似的,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一旁,何氏也有些不忿的接过话茬埋怨道:“可不是嘛,前几次来,榕哥儿和轩哥儿哪回不围着瞳姐儿转?偏生被她教的不许这不许那的,好好的孩子,把性子给拘住了,连来了外祖父家都不能和表哥们一起撒开了玩。如今倒好,小哥儿几个不愿意找瞳姐儿玩了,她不从自己身上找不是,反而觉得是旁人眼高看不上她们瞳姐儿了。哎,可怜了瞳姐儿,这样下去,不知道要给养成什么性子了。”

    屋内的几人三言两语的说着,想起那个虽还小却已经眉目如画的小姑娘,慕嫣然也觉得有些可惜,再看向怀里酣睡着的珠儿,慕嫣然愈发觉得要好好疼她,给她最好的,决不能养成呆笨的性子。

    一连在慕府住了三日,及至十月初五晚膳前回宫,慕嫣然竟觉得这三天像是一眨眼就过完了一般,让她恨不得是在梦里,永远都不要醒来才好。

    回府时是两辆马车,回宫时,却是三辆,从吃的穿的到用的,无一不全。而珠儿,虽还未懂事,从慕老太太到最小的诠哥儿,却是每个人都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到让贺启暄和慕嫣然的眼中尽是无奈,再看向珠儿时。又极尽宠溺。

    回到瑞安宫,已过了平日里用晚膳的时辰。而任嬷嬷等人还静静的候着,一听见门口有车马声,便连忙准备了起来,等到贺启暄和慕嫣然收拾齐当。又净了脸和手,外间的膳桌上,已是几碟清淡的家常小菜,和两大碗高汤面片了。~

    两人头对着头呼噜呼噜的吃完,脸上俱出了一层薄汗。衬着微凉的夜色,说不出的畅快。

    看了会儿书,又各自沐浴完,及至躺倒床榻上时,已经很晚了。珠儿已吃饱了奶水睡得正香,让拿起山水杂谈打算给小家伙念书的贺启暄摇头苦笑,转过身径自看了起来。

    第二日醒来。贺启暄已不在身边。慕嫣然起身梳洗完,抱着珠儿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再回到正殿没一会儿,却是内务府送盆景的奴才来了。领头的,正是小连子。

    院子里还依稀能听到花匠摆放盆景的话语声。小连子叩了头,站起身看着慕嫣然说道:“主子,您让奴才去查这几年间各宫主位和宫外的联系,奴才私下里也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内务府留档的,多是各宫奴婢进出宫的记录,抑或是他们的家人来探视的情形,而各宫的主子,往日里也都是些赏赐,送到都城内各个府里的,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

    按着权大夫的诊断,宛贵妃身中蔓肤草的毒,也是这些年的事情,所以,蔓肤草只能是从宫外传进来的,一种产自南疆的奇毒在都城内发现,这本就是极不寻常的,宫里定然会有些与此有关的蛛丝马迹。是故,慕嫣然才暗里嘱咐了小连子,让他多方注意着,看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如今看来,慕嫣然却着实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那人既能得到蔓肤草这种毒,本身就是极有能耐的,又怎么可能留下线索让人追寻出来?

    打赏了小连子,让他仔细自己的差事,等自己思忖清楚了再吩咐他,慕嫣然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歇了午觉起身,贺启暄去乾安殿找永成帝议事了,慕嫣然让紫云把慕府众人带给玉良媛的礼物取出来,一行人朝棠荔殿去了。

    玉良媛正坐在暖炕边绣花儿,见慕嫣然进来,身后跟着抱着珠儿的乳母,玉良媛忙不迭的让言桑多摆一个炭盆进来,一边,让着慕嫣然坐在了暖炕上。

    珠儿的脸蛋有些凉,小脸红扑扑的如同炕桌上碟子里的红苹果,玉良媛眼中尽是笑,一边,却将珠儿身上的厚裘解开,让她在暖炕上趴着玩起来。

    将礼物交给言桑,玉良媛看着紫云提着的食盒,一时间来了兴致。

    解开盖子,正是几盘慕府自制的糕点,都是以前在慕府时她最爱吃的。玉良媛将碟子端出来摆在炕几上,自己则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闲叙着家常,冬日的寒冷,也随着氤氲起来的热气渐渐的消散了,玉良媛挥退了内殿的宫婢,径自跟慕嫣然说起了她打听来的旧闻:“若不是留了心,我还真打听不出来这些,可是真等我知道了,我却觉得让人心惊不已。”

    说罢,玉良媛仔细的说了起来:“良妃娘娘是永成元年选秀时入了宫的,当时只是个贵人,三年后再逢选秀,新进宫的秀女们封赏时,已是岚顺仪的她,越过宛昭仪,成了良妃,恰好在贤妃娘娘之下。听说当年,淑妃娘娘为此还颇是气愤了一阵子呢。”

    见慕嫣然听的仔细,玉良媛继续说道:“那会儿,宫里最得宠的,便是良妃和宛昭仪,而良妃,却先于宛昭仪一步有了身孕,后/宫众人都猜测,若是良妃诞下皇子,怕是就是正一品的皇贵妃了。谁知道,没等临产,良妃怀着七个月的身孕,薨了。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也没人能说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那一年,昭云宫上下的几十名奴才,一夜之间全被拉到慎刑司重刑处死了,而这件事,便成了宫闱秘闻。”

    说完,玉良媛端起面前炕几上的茶碗,小口的抿起了茶,而坐在对侧的慕嫣然,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柔的拍着已经睡着的珠儿,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郑重。

    “姐姐可知道那良妃是哪儿的人吗?”

    本想着从良妃身上入手,看看贤妃是个怎样的人,在宛贵妃中毒薨逝的整个事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听闻了这些,慕嫣然的脑海中,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摇了摇头,玉良媛不甚肯定的答道:“听说是打南边来的,也不是什么大地方的人。”

    说着,玉良媛叹了口气道:“良妃娘娘刚入宫时,才是个小小的贵人,三年的时间,就位及四妃,还是在没有身孕的情况下,真是有些不同寻常呢,想来,定然有其过人之处。”

    点头应着,慕嫣然竟有些替宛贵妃抱不平起来:“我还以为皇上一直最宠的是母妃呢,不成想,前面还有位良妃在啊?”

    话音落毕,慕嫣然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了。

    讶异的看向玉良媛,慕嫣然轻声问道:“那姐姐可有打听过嘛,那位良妃娘娘生前,后/宫中,和谁关系最亲近?”

    只笑不语的看向慕嫣然,玉良媛脸上浮起了一抹恬淡的笑容。

    “母妃?”

    似是知晓了答案,慕嫣然的话语中,有些惊诧,一旁,玉良媛已肯定的点了点头。

    低垂着头静心思忖着,慕嫣然将方才玉良媛说过的话,又整理了一遍,此刻再回想起来,慕嫣然只觉得这中间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答案呼之欲出,却就是追寻不到最重要的那个线索一般,让她有些莫名的气恼。

    “哦,对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玉良媛拍了拍额头转过头跟慕嫣然说道:“当年除了昭云宫的一众奴才被处死,另外有一个人,也被一同处置了,是南疆前来岁贡时送来的一个异域美人。听说,皇上本来打算将那个异域美人赏给威远侯的,结果没等南疆使者回去,就出了良妃娘娘这件事,偏生和那个异域美人攀扯上了关系,后来,就……红颜早逝了。”

    “南疆?”

    这是这么久以来,除了蔓肤草以外,慕嫣然听到的第二个跟南疆有关的线索了,一瞬间,慕嫣然有些兴奋了。

    宫里,除了永成帝,贺启暄和慕嫣然,再无人知晓宛贵妃是中了蔓肤草的毒,而其它一众人,一部分以为宛贵妃是身染重疾逝去,另一部分,隐隐猜到这中间有蹊跷,却不知道具体的缘由。

    此刻听到玉良媛提及当年的旧事中,有一个来自南疆的人,慕嫣然顿时知晓,这中间,定有些渊源,再看向玉良媛时,慕嫣然的眼光中,也带出了一丝急切:“那姐姐可打听到,那异域美人叫什么名字,又犯了什么错吗?”

    惋惜的摇了摇头,玉良媛轻声叹道:“那异域美人被南疆使者送进宫来还不到一个月,就香消玉殒了,这宫里的女人不计其数,谁会记得她啊?”

    想想确实如此,慕嫣然点了点头,一边,却不死心的问道:“姐姐,这些陈年旧事,你都是从哪儿打听来的啊?”

    垂首浅笑,玉良媛答道:“闲来无事,有时候会去陪几位太妃说说话,一来二去的,从前的宫闱旧闻,倒也听了些。”

    太妃?

    一个人影从脑中一闪而过,慕嫣然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第三百五十二章 静心

    “什么?你要去了尘庵上香祈福?”

    从乾安殿回来,便看见慕嫣然在准备东西,听她说了事由,贺启暄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

    走到慕嫣然身侧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到体温正常,贺启暄一脸不解的嘀咕道:“不烫啊,怎么就说起胡话了?”

    嗔怨的伸手推搡了他一下,慕嫣然斜了他一眼答道:“咒我生病吗?”

    说罢,慕嫣然拉着贺启暄坐下,将到棠荔殿时玉良媛跟自己讲过的宫中旧事,跟贺启暄说了一遍。

    一脸的回忆,贺启暄轻声说道:“打从我记事起,便没见母妃和宫里的谁亲厚,便是皇后娘娘是我嫡亲的姨母,也没见母妃过多的亲近,这位良妃娘娘,我倒是真没听说太多。”

    似是一瞬间明白了慕嫣然的意思,贺启暄转过头看着她问道:“你是想去了尘庵找顺太妃?”

    点了点头,慕嫣然轻声说道:“也唯有太妃,才对宫里的往事知晓的最多,可宫里如今还在的这几位太妃,我都不甚熟悉,唯有顺太妃熟稔些,所以,与其这般藏着掖着的在宫里打听,倒不如去问问顺太妃,她和母妃一向亲近,便是知晓了我们的目的,想来也不会隐瞒。”

    唇瓣抿成了细细的一条线,贺启暄叹了口气道:“那你去吧,自己小心些便是。”

    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贺启暄仰头问道:“你打算怎么跟皇后娘娘说啊?”

    宛贵妃薨逝,不孕药,加上蔓肤草,如今贺启暄和慕嫣然已是草木皆兵,而皇后,却是他们怀疑的第一人选,是故,这些日子。再有什么异动,贺启暄和慕嫣然脑海中首先想到的。便是不要打草惊蛇。

    从棠荔殿回来的路上,慕嫣然便早已想好了说辞,此刻见贺启暄问起,慕嫣然展颜笑道:“珠儿生下后。~除了洗三礼办了,满月和白天,可都是没办过礼的。到了这个月的二十五,珠儿也半岁了,我这当娘亲的。自然要去给孩子上柱香祈福才是。五福寺虽是福地,可我如今已是宣王妃,不好抛头露面,倒不如去庵里更稳妥些,这样一来。了尘庵就是最好的选择,你说呢?”

    见慕嫣然说的头头是道,贺启暄笑着应下了。

    探头看了看慕嫣然方才在准备的东西。贺启暄有些诧异的问道:“离二十五那日还早呢。你今儿就开始准备起来,是不是太早了些?”

    神情一怔,慕嫣然轻呼了口气叹道:“虽说只是个由头,可我还是想在菩萨面前好好上柱香。也为母妃祈福。从前抄了几十遍经文,这些日子再抄录些。凑够一百遍,到时候呈在菩萨面前,也算是我的一份诚心吧。”

    脸上的表情愈发柔和,贺启暄目光柔和的看着慕嫣然说道:“好,从今儿开始,每日我和你一起抄,到时候菩萨过目起来,也知道是咱们两人的孝心。”

    连连点头应下,暖炕上,传来了珠儿依依呀呀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站起身朝暖炕边走去了。

    天气愈发冷了,在外面走上一段路,慕嫣然就会觉得指尖的冷意像是蔓延开来一般沁到了身体里,让人愈发觉得心生寒意。是故,再到毓秀宫给皇后请安,慕嫣然也不带着珠儿了,只让乳母和紫云在宫里照看好她,生怕出门冻着了她。

    知晓慕嫣然要去了尘庵,皇后的神情微微一变,却是什么都没说,直让内务府多派些奴才照应着,一边,又仔细的问起了慕嫣然近身伺候的宫婢是谁。

    听闻慕嫣然要把紫云和白薇留下来照看珠儿,皇后一脸浅笑的嗔道:“你啊,这天寒地冻的,非要去上什么香,等到孩子大些了,带着孩子一起去不就得了?”

    说着,皇后转头唤来了润华吩咐道:“二十五那日,宣王妃要去了尘庵上香,她身边得力的奴婢都留下来照看孩子了,到时候,你便跟在身边伺候吧,仔细着些,听见了吗?”

    心中一顿,抬眼看到的,却是皇后一脸善意的关切,慕嫣然未再推辞,谢过了皇后的关心。

    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缓步朝瑞安宫走着,心里,却一直回想着方才皇后听闻自己要去了尘庵时的表情。

    莫非,她猜到了自己要去找顺太妃?

    这么想着,下一瞬,慕嫣然却甩了甩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许是自己太紧张有些疑神疑鬼的了,从前婉儿在时,两人一起出去玩,皇后不也是这般吩咐了身边人照看自己和婉儿的吗?

    十月二十五,天还蒙蒙亮,慕嫣然便起身了,走到偏殿亲了亲还径自酣睡着的珠儿,又仔细的交代了乳母和紫云等人,慕嫣然才转身出去。

    回到正殿时,润华已经规矩的在一旁候着了,慕嫣然点头示意了一下,待到用完早膳,软轿已经在瑞安宫门口停着了,慕嫣然带着紫月和润华等人,出了瑞安宫。

    紫月和佩云搀扶着慕嫣然坐软轿,慕嫣然看了低眉敛目的跟在软轿后的润华一眼,又看了佩云一眼,见佩云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慕嫣然不动声色的钻进了轿帘。

    两辆宫车停在内宫门处,扶着慕嫣然上了马车,佩云亲热的挽着润华的手说道:“润华姐姐,咱们去后面那辆马车坐吧,我们主子喜欢清静,身边向来都是紫云和紫月两位姐姐伺候呢。”

    佩云如此说,润华自是不好坚持,迟疑的点了点头,跟着佩云上了第二辆马车。

    马车驶出了宫门,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嫣然看着紫月轻声叮嘱道:“到了了尘庵,你和佩云,务必紧紧的盯住她,尤其是我和顺太妃说话的时候,莫让她靠近我们一步。”

    是自己多心也好,又或者润华真的是皇后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也罢,如今,慕嫣然宁可多防着些她,也不愿出一丝纰漏。

    紫月在慕嫣然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自是晓得轻重,此刻慕嫣然说的认真,紫月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及至马车在了尘庵门口停下,主持师太已带着庵内的众人在门口候着,看着人群内一身尼姑素衣的顺太妃,慕嫣然一时间竟觉得恍如隔世,仿若她还和宛贵妃、顺太妃在漪兰宫说话是不久之前的事一般。

    将祭品呈在了正殿的案桌上,又上了香,把自己和贺启暄抄录好的一百遍经文交给了主持师太,慕嫣然静静的跪在案桌前的蒲团上,心内默默的为宛贵妃祈福起来。

    跪了一炷香的功夫,再睁开眼时,身边,仅剩下了主持师太和顺太妃二人,慕嫣然揉了揉酸疼的膝盖和早已发麻的双腿,慢慢的站起了身。

    “庵里准备了素斋,已经送往后院的斋舍了,请王妃移驾前往。”

    躬身请着,主持师太的态度谦和恭敬,慕嫣然颔首一笑,跟在主持师太身后去了后院。

    “庵里简陋,还望王妃见谅。”

    将慕嫣然迎进斋舍,主持师太指着已剃度了的顺太妃说道:“静心师太虽剃度没多久,可禅悟之心,并不亚于这庵里的其它人,再加上她也算是王妃在宫中的故人,想来王妃能稍有亲近之心,所以,下午的禅课,便由静心师太为王妃讲授吧,王妃意下如何?”

    主持师太的建议,与自己来此的目的不谋而合,慕嫣然心中暗喜,面容上,却一如往常的恬淡。谢过了主持师太,慕嫣然看着顺太妃合手拜道:“有劳静心师太了……”

    将慕嫣然和顺太妃留在斋舍内,紫月和佩云状似熟络的牵着润华朝外去了,一边,还捎带着关上了门。

    门外的润华,自有紫月和佩云去应付,慕嫣然看着有些清减的顺太妃,一脸慨然的说道:“太妃,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点了点头,顺太妃轻声叹道:“了此余生罢了,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提起宛贵妃,顺太妃不胜唏嘘,再看向慕嫣然,眼神中,顿时也有了几分了然的清明。

    静静的用完了斋饭,顺太妃放下碗筷,开门见山的讲起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往事,而一旁的慕嫣然,也跟着严肃起来。

    “皇上还是三王爷时,娶了文府的嫡支嫡女为王妃,一年后,又纳了你母妃为侧妃。及至他登基后大封后/宫,王妃自然是中宫皇后,而你母妃的位份,却一时难以抉择。皇上想封你母妃为正一品的皇贵妃,太后不许,皇后,也以一门不出两个高位妃嫔为由,拦下了。”

    “既做不了正一品的皇贵妃,你父皇索性也没了心思,将你母妃封了昭仪,而从王府出来的两个良媛,则被封了贤妃和淑妃。”

    “后来,你母妃不知因什么事触怒了皇上,被皇上冷落了一阵子,旁人都猜,你母妃定会因此失宠,永成元年选秀,选进宫的岚贵人一鸣惊人,却是那会儿最得宠的。那几年,岚贵人,竟占据了皇上几乎全部的宠爱。”

    顺太妃的话,让慕嫣然的心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她一直以为,宛贵妃是永成帝心头的挚爱。

    仿佛猜到了慕嫣然心内所想,顺太妃一脸浅笑的说道:“那岚贵人,却是与你母妃有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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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往事

    “你母妃入王府时,是作为侧妃的,那时候,都城中有就流言,说文家的女儿,将来必定会宠绝后/宫,后来,皇后也是以这个为由,才在你母妃的位份上,与皇上起了争执。临了,却让两位良媛,凌驾于你母妃之上。那中间,发生了什么,无人能知,可是那些年,你母妃,却并不是皇上身边的第一人。”

    顺太妃和煦的话语中在斋舍内响起,如同庵里古钟响过后的悠远古韵一般,层层叠叠的沁入了心扉,慕嫣然仿佛觉得眼前出现了那些泛黄的往事画面。

    “您说那良妃,也就是岚贵人,与母妃有旧,那她们是什么关系?”

    心里仍旧惦念着方才顺太妃说过的那句话,慕嫣然疑惑的问道。

    轻轻的叹了口气,顺太妃轻声说道:“知道这件事的,怕是没几个人。宫里,也唯有皇上,你母妃和我知道,也算是文府的一件陈年旧事,你知道便好,莫在旁人面前提及,以免生者受累。”

    叮嘱着慕嫣然,见她点了点头,顺太妃轻声说道:“岚贵人,是你母妃同父异母的妹妹,只不过,她是外室所生,文府族谱上,并没有她的名字。后来那外室的事情败露,宛贵妃的母亲雷霆处置了,那外室便被发落到了都城之外的偏僻之地,而岚贵人,便以远方亲戚的名义接到府中养着了。那岚贵人也是个聪慧的,知晓自己的身份,若是在文府,也没人瞧得起,而嫡母也不会给她结一门好亲事,便说服了她父亲,同意让她参选进宫。”

    后面的事情,慕嫣然的心里,却隐隐猜到了。

    “岚贵人进宫的时机凑巧,恰好是你母妃与皇上不和的时候。而那岚贵人,本来相貌就与你母妃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她之前身世的缘故,颇懂人情冷暖,又善于察言观色,几番下来。你父皇的心思,竟渐渐的放在了她身上。”

    顺太妃的话语中有些惋惜,不知道是为宛贵妃当时的境遇感慨,还是为那岚贵人唏嘘。

    慕嫣然一脸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我听说,母妃和岚贵人,却是关系极亲近的,太妃觉得是真的,还是误传?”

    柔和的笑着。顺太妃的唇角,透出了一丝回忆:“我在宫里那会儿,你母妃和岚贵人。确实极亲近。后来你母妃也多次提起,两人在文府时,一向极好。许是那外室将女儿教养的好,岚贵人对嫡母虽多有痛恨。对这个一心待她的姐姐,却没有丝毫抵触。即便是进了宫,也常围在你母妃左右。而她们之间的关系,皇后却是不知道的。”

    眼中颇有些意味深长,顺太妃轻声说道:“那些年,皇后对岚贵人,也极是照应,否则,岚贵人不可能从一个小小的贵人,升至良媛,顺仪,转而一跃至良妃的。要知道,贤妃和淑妃在宫里这么多年了,位份可是丝毫没变过,而岚贵人升至良妃,也就是两三年的功夫,那会儿,你母妃却只是个昭仪。我倒觉得,皇后此举,也有些拉拢良妃,打压其它嫔妃的意味。”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内的疑惑越来越深,慕嫣然脑中全无线索,一边,却殷切的看着顺太妃,只盼她多说些。

    端起茶碗抿了口茶,顺太妃继续说道:“后来,你母妃和皇上慢慢的好了,再后来,你母妃有了身孕,紧接着,岚贵人,哦,不对,她那会儿已经是良妃了,她也诊出有了身孕。那时候,宫里已经有三个皇子了,便是如今的太子,庐王和焕王,而你母妃和良妃,又占据了皇上几乎全部的宠爱,一时间,放眼后/宫,竟无人能与良妃和宛昭仪匹敌,那会儿,皇后发觉,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了。”

    不知道是斋舍内炭盆内的火熄了,还是自己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听着顺太妃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清冷,慕嫣然竟微微的颤了一下,觉得身边有冷意向自己倾袭过来。~

    “十月怀胎,你母妃诞下了宣王,良妃却小产身死,当时良妃宫里的一众奴才,全部被处死,宫里人人自危,生怕牵连到自己惹出祸事。这件事在宫里,已成了秘闻,无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瞟了慕嫣然一眼,顺太妃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而慕嫣然,则端起早已冷掉的茶水,小口的喝着,整理着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维。

    “嫣然听闻,良妃小产之事,与南疆送进宫的美人有关,此事可确凿?”

    想起玉良媛跟自己说过的话,慕嫣然抬眼看着顺太妃问道。

    眉间闪过一丝惊诧,顺太妃不答反问:“是莫太妃告诉你的?”

    摇了摇头,慕嫣然坦言答道:“是玉良媛告诉我的,她说是和几位太妃平日里闲聊时听来的,具体是哪位太妃说道,嫣然却没有问及。”

    点了点头,顺太妃喃喃说道:“南疆岁贡时送进宫来一位美人,皇上本打算是赐给威远侯的,后来,宴席过后,良妃在殿后遇到那个美人,两人说了几句话,就结伴朝昭云宫去了,当夜,良妃小产薨逝,那个美人,审讯了许久也没有什么结果,就被赐死了。”

    “这么多年了,对这件事,太妃在宫里可听闻过什么吗?”

    宫里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何况这件事牵扯这么大,总会有只言片语流传出来的,是故,慕嫣然不死心的问着。

    对面,顺太妃却摇了摇头:“皇上震怒,一夜之间严刑逼供没查出什么,天还未亮,所有有牵连的奴才便全被处死了,便连平日里和昭云宫的奴才有交情的下人,也一并送进慎刑司处置了,株连哪……”

    眉宇间一片不忍,像是想到了当时发生的惨事,顺太妃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悲痛。

    “那母妃呢?母妃当时诞下了殿下,这么多年了,良妃身上的事,她就没跟您提起过吗?”

    自慕嫣然认识宛贵妃以来,她身边亲近的人,除了丹青,怕是也就是顺太妃了,丹青已去,若是顺太妃也不知道,怕是这天下间就真的没人知道了。

    长叹了一口气,顺太妃轻声说道:“皇上初登帝位时,你母妃便是昭仪,及至发生了良妃的这件事,你母妃怕是心中更加惊恐,焉知良妃不是因为身孕而遭到忌惮才被人害了?所以,为了宣王,你母妃决意做一个昭仪就好,子凭母贵,没有位列四妃,皇上就是再宠她,宣王对太子的储君之位,就不会有威胁。而良妃的事,却成了你母妃心头的一根刺,这么多年,我从未听她提及过,唯有每年的腊月初十,你母妃会在漪兰宫里斋戒一天,为良妃祈福。”

    当年的事讲到这里,便算是完了,顺太妃看着一脸怔忡的慕嫣然,像是叮嘱自家的晚辈一般,带出了一抹柔和的慈爱:“嫣然,我知道你和殿下一片孝心,要查出幕后真凶为你母妃报仇,可这丝丝缕缕的,牵扯出了不少的陈年旧事,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查不清楚。如今,你母妃已然去了,你们更要好好的顾惜着自己个儿,来日方长,知道吗?”

    想到外间的润华,慕嫣然顿时知道,自己确实有些莽撞了,两人只想着找出真凶,却忘了如今自己都还是岌岌可危,真有些舍本逐末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轻声答道:“您的话,嫣然记下了,回去嫣然也会跟殿下说,来日方长……”

    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顺太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旁,慕嫣然一脸关切的问道:“顺太妃,允雅公主……”

    顿住的话未往下说,慕嫣然的眼中,尽是小心翼翼,顺太妃安抚的冲慕嫣然一笑,方目光深远的说道:“前尘往事,已尽数了结了,如今我已心无旁骛,每日里诵诵经,参参禅,这日子倒也过得清静。”

    知道顺太妃心事已了,慕嫣然也跟着释怀的叹道:“那太妃如今,倒真的是人如其名呢,人生一世,谁不求个静心啊?”

    一脸恬淡的浅笑,顺太妃轻声叹道:“是啊……”

    两人聊了些琐碎的家常,慕嫣然又说每月派人送些东西过来,僵持了几番,顺太妃才应允。

    撤了午膳,顺太妃回自己的斋舍去歇着了,慕嫣然靠在暖炕边假寐了一会儿,待到再醒来,主持师太又带着顺太妃过来了,二人一问一答,一篇经文,慕嫣然倒是懂了个七八成。

    将过申时,慕嫣然让紫月和佩云打点着回宫,临别时,顺太妃又仔细的嘱咐了好些话,马车渐行渐远,一身素袍的顺太妃,让慕嫣然的眼睛,不自禁的湿润了几分。

    回到瑞安宫,珠儿正由贺启暄陪着在暖炕上玩,见慕嫣然进来,一脸的欢喜,伸出手指指着慕嫣然,口中,还咿呀的说着什么,让慕嫣然一直有些低落的心情,瞬时好了起来。

    贺启暄的眉眼中,尽是踌躇,看着身边笑闹玩耍的慕嫣然和珠儿,脸上的神情愈发挣扎,慕嫣然心内忐忑,直等到用罢晚膳哄着珠儿睡了,才转过头看着贺启暄沉声问道:“怎么了?”

    “嫣儿……”

    唤了一句,正对上慕嫣然柔和的目光,贺启暄一时间觉得愈发难以开口了。

    心内挣扎了许久,贺启暄抬眼看着慕嫣然坚定的说道:“嫣儿,南方瘟疫,我想带兵去南方……”

第三百五十四章 瘟疫

    时近十一月,南方各地官员送上来的奏章,无一不提及瘟疫,从起初的三五病患,已隐隐有扩大之势,便连庐王和焕王呈上来的折子里,也对各地瘟疫做出了详细的说明,直说已有扩散之状。

    已两番从国库中拨出银子前往各地,可杯水车薪,各地的瘟疫愈发蔓延开来,食不果腹的流民,已成批的朝都城方向涌来,各地纷纷请永成帝派兵增援。

    而这些日子,贺启暄已就此事与永成帝商议多次。

    “如今各地瘟疫传播,并不是拨出银子就可以解决的,若是大批的流民涌入都城,都城里的安宁日子,怕是也到头了。所以,我和几位将军已经与父皇复议过此事,一面拨银子过去,一面带兵前往,控制各地流民往都城中涌来,让他们居于本土,配合官府的施救手段,以控制疫情散播。嫣儿,我知道,这样做有极大的风险,可……”

    浓眉紧蹙,贺启暄的脸上,满是挣扎。

    一面,想做个好皇子,好将军,为大梁的安定贡献自己的力量,一面,又担心妻女不安,贺启暄的心里,思忖了好些日子,却依旧不能说服自己,直至今日,乾安殿内,群情激奋,贺启暄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安枕无忧的在宫里锦衣玉食的过日子了。

    大梁的安定,并不是说说就可以做到的。

    “既然你已决定了。那便去吧,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并未有贺启暄想象中的拦阻,慕嫣然的神色一派平静,满是担忧的目光中,更多的,却是缱/绻的柔情。

    “还未嫁给你时,父亲便说。你是个有鸿鹄大志的人,并不仅限与做一个富贵闲散的亲王,出嫁的时候,娘也嘱咐我说,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要支持你,在家里等着你,不给你添后顾之忧。”

    想起了出嫁前一日,慕昭扬和柳氏叮嘱自己的话,慕嫣然的脸上。~尽是思念。

    顿了好久,慕嫣然一脸浅笑的抬头看着贺启暄:“你做什么。只要你问心无愧,我都不会拒绝你拦阻你,只要你平安,只要你时刻记着。我和珠儿都在惦着你,在等着你早日归来。”

    郑重的点着头,贺启暄伸出胳膊,将慕嫣然揽在了怀里,口中温热的气息。在慕嫣然耳边吐出:“嫣儿,对不起,对不起……”

    摇了摇头。慕嫣然失笑的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是你们的责任,你的心里,不用对我和孩子有愧疚,嗯?”

    久久不闻贺启暄出声,慕嫣然从他怀里坐起身子,轻松的笑道:“如果是昨日,你跟我说起这件事,我想我是不会答应的。”

    见贺启暄挑眉看向自己,慕嫣然抿嘴笑道:“今儿在了尘庵,顺太妃跟我说了好些话,她说,我们还年轻,来日方长,不能让仇恨蒙住了我们的眼睛。我们要好好的过日子,不但要揪出害了母妃的凶手,还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这样才是真正的胜利。”

    长舒了口气,贺启暄抬眼问道:“所以,你觉得,我如今的做法,是对的?”

    肯定的点着头,慕嫣然俯下身子靠在他怀里,放柔声说道:“父皇封你做龙虎大将军,必定不是想给你一个虚名,既如此,你要对得起父皇对你的期望,更要对得起你自己的心,所以,我同意你去。”

    耳边,是慕嫣然轻浅温柔的话语声,贺启暄长呼了一口气,侧过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愈发感慨。

    第二日早起,枕边已空空如也,想到贺启暄昨夜难得的没有翻来覆去的长吁短叹,慕嫣然的唇角,不自禁的弯了起来。可是,想到哀鸿遍野的南方,想到他要带兵去那瘟疫散播之地,慕嫣然的心,一时间又沉重了几分。~

    用了早膳,抱着珠儿在暖炕上玩着,贺启暄大踏着步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你今儿没去军营?”

    诧异的问着,慕嫣然把珠儿递给乳母,自己则唤了紫云为他准备早膳。

    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贺启暄看着慕嫣然轻声说道:“赶在早朝前,我去见了父皇,父皇同意让我带兵去南边了,所以,我打算后日一早就出发。嫣儿……”

    如今,每耽误一刻,便有无数的百姓惨死,而涌向都城的流民,也会多出几倍几十倍,到时候,不但无法遏制瘟疫,还会打破都城中宁静的生活。是故,贺启暄的急切,慕嫣然感同身受。

    点了点头,慕嫣然侧头问道:“一会儿,你还要去军营里吧?后日便要出发,今明两日的功夫,虽赶了些,大抵也是来得及的,我会把你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

    空气中,莫名的多出了一丝凝重,看着珠儿欢快的笑颜,慕嫣然的心里,竟觉得酸涩难安。

    虽并未亲身经历过,可这些年看过的杂书里,也时有描写战乱过后哀鸿遍野的场景,如今的瘟疫,与战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梁的南方,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吧?

    一整日,慕嫣然抱着珠儿,心思,却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直到天色已经暗了,贺启暄还未回来,慕嫣然才陡然意识到,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只剩一天两夜了,而自己还有许多东西未准备好。

    怀里的珠儿,已困倦的耷拉起了眼皮,慕嫣然轻柔的拍着她,直到哄睡了,才把她放回暖炕上,转身,唤来了紫云等人,让她们各自去收拾要随身带给贺启暄的东西了。

    换洗的衣服,耐磨的厚靴,一应的救急药物,瓶瓶罐罐的,慕嫣然生怕不够。

    及至看到暖炕上堆了慢慢的一炕,慕嫣然颓然的坐在一边,颇有些无力的说道:“看看还有什么能精简的吧,这么多东西,殿下不一定能全部带着,免得到时又成了累赘。”

    主仆几人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直到过了晚膳的时辰,贺启暄从宫外回来,慕嫣然还依旧在内殿忙乱的收拾着,贺启暄站在屏风边,看着慕嫣然不时的翻翻这个,瞅瞅那个,本已剔除出去的东西,不一会儿又犹豫着拿回来,来往几次,东西竟还是那么大一堆。

    挥手示意紫云等人出去,贺启暄走到站在暖炕边斟酌东西的慕嫣然身边,环住她柔声说道:“嫣儿,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为了你,为了孩子,我定会好好儿的……嫣儿……”

    慕嫣然的心里有多紧张,她自己不知道,身旁的人,却是看了个真切,此刻贺启暄这样说出来,慕嫣然的后背一绷,旋即,一点点的舒缓下来,下一瞬,眼中的泪水,便惶然倾泻而下了。

    转过身紧紧的抱住贺启暄的脖子,慕嫣然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里,呜咽的说道:“你要去,我不拦你,可是,你一定要好好儿的,一定……”

    郑重的点着头,贺启暄伸出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一边肯定的答道:“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有事,一定……”

    一夜无眠,贺启暄将慕嫣然拥在怀里,两人说了一整晚的话,从初次见面时二人的误解,到新婚时心里的欢喜,往事清晰的在眼前闪现,慕嫣然的心里,愈发的多了几分眷恋和不舍。

    “母妃薨逝,自此以后,我身边,就只有你和珠儿了,嫣儿,你是我最舍不得的人,我怎会抛下你?瘟疫再可怕,到底如今已有药草可治,只不过百姓心中惶恐,才导致了今日这般的局面,待到大兵一至,只要民心安定,再辅以手段,必定能安然无恙的,别担心,好吗?”

    安抚着慕嫣然,贺启暄说的一派轻松,心里,却是另一番沉重。

    第二日晌午,贺启暄到军营里准备好了翌日出征一事,午膳前,便回到了宫里,一下午,哪儿都没去,呆在瑞安宫和慕嫣然一起陪着珠儿玩。

    快七个月大的珠儿,已经会自己坐着玩了,有时抬起头看到身边的人在说话,没人理她,她便径自翻过身慢慢的爬过来,撕扯着对方的衣服,一副“你要专心看着我才行”的表情,每每都会让贺启暄得意的夸赞女儿古灵精怪。

    用了晚膳没一会儿,珠儿已经点着头要睡觉了,慕嫣然挥退了乳母,将珠儿放在了暖炕上自己和贺启暄中间的位置。

    惦记着贺启暄第二日要早起赶路,没和他说几句,慕嫣然就假寐着闭上了眼睛,不疑有他的贺启暄,眷恋的目光在慕嫣然和孩子身上注视了好久,才紧紧的搂着两人沉沉睡去。

    一整夜,慕嫣然呆呆的凝望着贺启暄,满心不舍。

    十一月初八,贺启暄带兵前往南方,慕嫣然抱着包裹的厚厚的珠儿,将贺启暄送到了城门外。

    叮嘱的话语,说了千万遍,贺启暄俯过头来在珠儿脸上亲了一口,满眼柔情的看了慕嫣然一眼,毅然转身,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尘土飞扬,大军开拔,渐渐的,便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却分不清哪个是贺启暄了。

    泪珠从眼角滑落,珠儿伸出胖胖的手指去拭慕嫣然的泪水,却被慕嫣然紧紧的拥住了,口中,轻颤着说道:“珠儿,爹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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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瑞雪

    贺启暄出宫前往南方,身边照旧带着小贵子,瑞安宫里,慕嫣然便提拔起了一个叫做小平子的小太监,每日里让他去乾安殿找苏平打探些关于南方疫情的事。

    若是大军行军顺利,有捷报传来,慕嫣然就会欢快的抱着珠儿在内殿玩乐,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瑞安宫里,便会一片死寂,连带着合宫上下的宫婢也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到了思绪不宁的慕嫣然。

    堪堪半个多月的功夫,慕嫣然就瘦了一圈,到毓秀宫请安时,倒让皇后唏嘘了一阵,又赏下来了一堆补品。

    这一日,听闻大军被数以万计的流民围攻,险些惹出祸事,慕嫣然一整日了愁眉不展,可送回来的消息也只有着只言片语,后续的事情却还不知。

    紫云劝说了许久,慕嫣然仍旧恹恹的吃不下饭,紫月在一旁嘟囔道:“瘟疫是天灾,说不定哪天菩萨发了善心,殿下就能平安回来了,可主子这样不思饮食,可就是了,万一冷不丁的殿下回来了,一看主子清减的成一把骨头了,那还不得心疼死啊?”

    贺启暄出兵在外,慕嫣然本就忌讳身边有人说“死”字,此刻紫月犯了忌讳,紫云回头瞪了她一眼,推搡着让她出去了。

    回过身来,紫云走到慕嫣然身边坐下柔声劝道:“主子,月的话虽粗,可道理却是没错的。殿下出门在外,您惦记着他,他也惦记着您和珠儿啊。回头殿下回来,一看您自己的身子没照顾好,下一次殿下再出门,岂不是心内更加担忧不已?”

    思忖着紫云和紫月的话,慕嫣然长叹了几口气,默默的点了点头,第二日起·无论心里多忐忑,饮食调理上,却是不敢再马虎了,让任嬷嬷等人不由的长舒了几口气·膳食上愈发尽心。

    贺启暄不在宫里的日子,玉良媛倒是经常来陪着慕嫣然,姐妹二人聊聊儿时的趣事,再伴着珠儿玩一会儿,日子倒也极易打发。

    腊月初二,都城第一场大雪洋洋洒洒的飘落,不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的便一片白茫茫的了,慕嫣然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心中满是担忧。

    南方的天气本就潮湿不已,大雪降临,这些日子怕是比都城里更要冷上几分,若是冻死饿死的流民再多起来,怕是更不利于贺启暄他们控制疫情了,一想到此·慕嫣然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突突狂跳,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歇了午觉起身,珠儿大声的哭起来·看着一脸惶恐的乳母,慕嫣然掩下心里的急躁,从她怀里接过珠儿哄着,一边挥退了乳母。

    许是惊到了,珠儿哭的抽抽噎噎的,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又打起了嗝,慕嫣然让紫云去小厨房,吩咐嬷嬷煮了碗蛋奶羹,热热着珠儿吃下去·才好了些。{

    不一会儿,玉良媛披着厚裘来了。

    “这么大的雪,姐姐不在棠荔殿歇着,怎么冒着雪过来了?”

    将珠儿放在暖炕上让她自己玩着,慕嫣然站起身迎着玉良媛过来坐下,诧异的问着。

    抿嘴笑着·玉良媛将手里的暖炉递给丹青去放起来,一边搓着脸轻声说道:“我就知道,下了雪,你定然心里不踏实,所以,过来陪你说说话儿。”

    心生感慨,慕嫣然牵起玉良媛的手低声叹道:“好在有姐姐伴着我,否则,这日子真是难熬,我只要一想到殿下身边全是身染瘟疫的灾民,心里就……”

    释然的拍了拍慕嫣然的手,玉良媛柔声劝道:“你呀,就把心放宽些吧……瑞雪兆丰年,我倒觉得,这是个极好的兆头呢。”

    “瑞雪兆丰年,说的也是来年的庄稼能有个好收成,姐姐又来哄我。”

    撅着嘴说着,慕嫣然的脸上,有些嗔怨。-

    伸出手戳了慕嫣然一指头,玉良媛将盯着自己看的珠儿-来放在怀里坐着,一边看着慕嫣然正色说道:“我小时候在山东肼也经历过一次瘟疫,那次,村子里的人都快死完了,到处都是躺在墙根里哀嚎的人,家里穷没东西吃的人家,甚至在路边扒着吃起了树皮草根……”

    脸上浮起了一抹悲悯的不忍,慕嫣然静静的听玉良媛说着,手里的帕子,已揉的没了模样。

    “那会儿,才刚刚立冬,我们都想,这回怕是完了。”

    脸上的沉重被一抹轻松取而代之,玉良媛的话语中,也透出了几分轻快:“谁知,就下了场大雪,那会儿,老人们都说,怕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所以降了一场大雪,来掩埋世上的悲苦污浊。可不曾想,正是那一场大雪救了我们那里的人……”

    “怎么会?”

    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慕嫣然失声问道。

    珠儿的径自攥着玉良媛手腕上的镯子拨弄着,玉良媛低头看了一眼脸上尽是柔和的浅笑,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慕嫣然解释道:“那会儿,村里的人,并不是全都染上了瘟疫,可人心惶惶的,没染病的人,也顾不上好好过日子,到处看着都是一片脏乱。大雪过后,天气便冷了几分,那些已经身中疫病的人,没等到雪化,就冻死了,而那些没染上疫病的人,却逃了一劫,慢慢的,村里的情形便好转了起来,加上官府时不时的去探察情况,还会分发药物,那次的瘟疫,虽历经的时间久一些,到底,也算是扛过去了……”

    说罢,玉良媛轻松的长出了一口气,转而,目光炯炯的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慕嫣然。

    “姐姐觉得,这场雪是个好兆头?”

    确定一般的问着,见玉良媛肯定的点了点头,慕嫣然的心里,顿时松快了几分。

    “滴……”

    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珠儿伸出手指着书架的位置唤着,而抱着她的玉良媛,则一脸不解的朝书架张望着。

    而一旁,慕嫣然的脸上,已是一片惊诧。

    “珠儿,叫爹,爹……”

    伸手抱过了珠儿,慕嫣然看着女儿仔细的教着。

    闲暇的时候,慕嫣然也会教珠儿喊“爹娘”,可小家伙每次都不专心,张张嘴巴,声音都还没发出来,就又扭过身子去玩了,此刻,虽是一个不太准确的“滴”,慕嫣然心里却明白,珠儿是在唤贺启暄。

    “爹,爹……珠儿,叫爹。”

    诱导的哄着珠儿,慕嫣然一脸殷切的盯着珠儿嘟起的小嘴。

    “爹……”

    轻轻的张了张嘴,珠儿唤了一声,一边,站在慕嫣然身上垫起了脚,伸直的胳膊,还指着书架上整齐摆放着的一排山水闲谈。

    眼中涌出了雀跃的泪花,慕嫣然有些嫉妒的嘟囔道:“臭丫头,娘每日教你唤我,你都不肯张嘴,如今你爹不在跟前,你倒是唤的起劲。”

    女儿张开口唤的第一个人,却是贺启暄,这让每日里将她放在掌心里疼宠的慕嫣然,怎能不吃味?

    一时间,紫云等人都低头抿嘴笑了起来。

    让紫云从架子上取过了一本山水闲谈,慕嫣然柔声诵读了{来,而坐在暖炕上玩手指的珠儿,竟似真的在听一般,每每慕嫣然停住嘴,她便会一脸无辜的抬起头来看着慕嫣然,那认真的神情,衬着她小小的面孔,竟让慕嫣然觉得她真的能听懂一般。

    听慕嫣然念了一会儿,玉良媛竟也觉得有趣,翻看了几眼,便搁不下了,慕嫣然便唤了紫云,将山水闲谈的前十册取了出来,装在书匣里让玉良媛带回去慢慢看。

    大雪一直下了三日才停,想起玉良媛的话,慕嫣然的心里便会轻松几下,可是看到路边厚厚的积雪,慕嫣然又会止不住的担心,日子过的忐忑而又缓慢,让慕嫣然觉得从未有过的难熬。

    珠儿把“爹”唤的愈发清晰,高兴时也唤,生气时撅着嘴也唤,清脆稚气的声音,让慕嫣然听着,心里也多了几分温暖,恨不得贺启暄此刻就能出现的身前,让他听着女儿亲口唤他。

    期望之余,慕嫣然也不死心的教珠儿唤“娘”,可小家伙每次都极不不配合,身边的什么都能拿起来玩,就是对慕嫣然教她说话提不起一丝兴趣,被逼急了,就唤一声“爹”来敷衍了事,让慕嫣然每每听到都会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腊月十六,各宫都忙碌着布置了起来,便连瑞安宫,也应景的在宫门口挂了一对大红灯笼,而其它各宫,已一副喜气洋洋只等着过年的喜庆模样了。

    贺启暄出宫已经一个多月了,却只言片语都没有捎回来过{间越长,慕嫣然的心里就越忐忑,直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对翅膀,让她飞到南方去看看。

    这一日用罢午膳,慕嫣然拿着山水闲谈给珠儿念着哄她睡觉,可小家伙顽皮不已,躺好没一会儿,就翻身起来要从慕嫣然身上翻过去,折腾了几次,慕嫣然索性扔下手里的书,母女二人眼巴巴的对望着。

    只瞪着慕嫣然看了一会儿,珠儿就如同平日里一般,伸出手指着窗外唤“爹”了,有些无奈,慕嫣然将珠儿抱起,正打算把她放在身边睡觉,门外,传来了小平子有些兴奋的疾呼声:“主子,殿下来信了……”

    眼中泛起欣喜的光芒,慕嫣然坐起身,捏着小家伙的鼻尖嗔道:“小半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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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流民

    逐字逐句的看完贺启暄捎回来的信,慕嫣然的心,总算是稍稍回落了一点,可又想到说不定是他报喜不报忧,慕嫣然满腹心思的将信收起来塞在枕边,自己坐在炕边径自发起了呆。~[非常].

    小平子还带回了从乾安殿那边打听来的消息,说几路大军分别抵达各个疫情最严重的地区,如今已经协同当地官府做起了抚民的事宜,只要把民心先安定下来,之后再辅以药草,等到开春时,瘟疫差不多也就能控制住了,到时候,再配发一定数量的种子,一定不会耽误春耕。

    不耽误春耕。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转过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即将到来的新年,怕是只能自己和孩子过了,而贺启暄,连吃一顿热乎的年夜饭,怕都是奢求吧?

    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酸涩,再回过头,珠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从枕头下取出了慕嫣然方才塞进去的信笺,笨拙的手指,已将折好的素笺从信封中取了出来,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小家伙的小嘴抿的紧紧的,一脸着急的模样。

    被珠儿的可爱模样打动,慕嫣然莞尔一笑,将珠儿抄起来抱在怀里,抚着她的手把信打开,语调轻柔的将贺启暄的信又念了一遍。

    没过几日,便听说朝堂上,永成帝和一众朝臣几经商议,决定再送一批粮食和棉衣去疫区,粮食让百姓过冬,而棉衣,则为一众将士准备。

    听闻这个消息,慕嫣然赶紧将这些日子加紧缝制出来的几件厚棉袄找了出来,又找权大夫配了好些药,让小平子带去给苏平,找稳妥的人捎去那边,务必交到贺启暄手里。

    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余下的,也只能看天意了,慕嫣然一边嘱咐了小平子勤跑几趟乾安殿,自己·也有空就去正华宫,好歹,秦素儿那里,还能从太子口中打探到些消息。

    天气冷了,各宫的主子都窝在宫里不怎么出门了,再加上虽临近新春,可瘟疫的事闹的大家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在愁绪满面的永成帝面前露出一丝欢颜,合宫上下,也漂浮着一丝莫名的不安。

    这一日早起,到毓秀宫给皇后请了安,见她也一脸的倦意,显是夜里没睡好,慕嫣然未敢过多停留,早早的告退·朝正华宫去了feigwenxue

    秦素儿正和乳母喂一双儿女用早膳,见慕嫣然进来,秦素儿一边招呼着她坐·一边关切的问道:“珠儿呢,还好吧?”

    提到珠儿,慕嫣然的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笑颜:“好的很,每日里能吃能睡的,精神好了,便指着架喊‘爹,,让人又爱又恨的……”

    教了这么些日子了,珠儿仍旧只会喊爹,让慕嫣然每每看着她都心生挫败。

    “宣姨母·下回带妹妹来和锦容一起玩,好吗?”

    锦容公主几口用完了碗里的粥,擦干净嘴巴跑到慕嫣然身边拉着她的衣袖问道。

    摸了摸锦容公主的脸,慕嫣然软语笑道:“好。锦容若是有空了,也可以跟着你母妃去瑞安宫找珠儿妹妹玩,好不好?”

    连连点头·锦容公主一边回过头去看秦素儿,见她笑着应下,忙欢喜的过去牵着弟弟的手去暖炕上玩棋子了。

    “孩子还乖吧?”

    秦素儿已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走起路时,也多了几分笨拙,慕嫣然起身扶着她坐下,一边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道。

    摇头苦笑,秦素儿有些感慨的说道:“嬷嬷们都说,生了第一胎,后面就顺利了,可这一次,我竟觉得比怀了锦容和霄儿时还要辛苦些。白日站的久了,腿就会肿,坐的久一些吧,又腰酸背痛的,哎,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如今,我恨不得快些到二月,能早点把孩子生下来。”

    安抚的拍了拍秦素儿有些浮肿的手,慕嫣然柔声劝道:“所以人都说母亲是最辛苦的呢,姐姐再坚持几个月吧,就快生下来了,到时候,等这混小子长大了,你狠狠的揍他,让他知道当日他娘因为他吃了多少苦。”

    慕嫣然的玩笑话,却让秦素儿跟着也开心了几分,一想到身边的嬷嬷都说瞧着像是个男胎,秦素儿就愈发开怀,再再看到脸色娇嫩的侧妃和良媛,心头的郁结,便也没那么沉重了。

    “南方的瘟疫,姐姐可从太子口中听说什么了吗?”

    见秦素儿的脸色渐渐的舒缓下来,慕嫣然转移着话题问道。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宣王去了南方,慕嫣然如此担忧也是情有可原的,秦素儿也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诉了慕嫣然:“瘟疫倒是控制住了,可流民的事情,却着实有些难缠呢。秋收的庄稼,大部分都入了富户的粮仓,百姓手里其实没有多少。如今疫情刚有好转,各地官府库房中的存粮,却是不够了,尽管搭建了不少民房,可饿死冻死的百姓,还是比比皆是。官府派人到各大富户家中游说,可募捐而来的粮食,也都有限,那些分不到粮食,吃不饱肚子的流民,如今已经聚集起来了,若是再压制不住,怕是就要有骚乱了。”

    秦素儿说的这些,慕嫣然想到了,可是乾安殿那边,一点儿也没听闻,贺启暄的信里,更是丁点儿都没透露,如今再回想起来,慕嫣然愈发觉得事态严重,并不像贺启暄信中描述的那般轻松。

    “那可议出了对策?”

    慕嫣然有些急切的看着秦素儿。

    为难的摇了摇头,秦素儿低声说道:“国库中的粮食,已送出了好几拨了,可是杯水车薪,如今,只盼着疫区周遭各地的官府能增援救济一番,只要把这最冷最困难的两个月熬过去,也就好了,就怕····…”

    顿在口里的半句话,秦素儿没往下说,可慕嫣然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我倒觉得,如今关键却是在当地的那些富户,他们捐出来的粮食,毕竟有限,更大的一部分,彐是紧紧的攥在手里呢,哎,这些人真是死脑筋,若是真的动乱起来,莫说手里的粮食,便连命都怕是没了,何不爽快一些,渡过难关呢?”

    秦素儿幽幽的叹道。

    唇边浮起了一抹淡笑,慕嫣然打趣的反问道:“若姐姐是那富户,姐姐可愿意把自己的东西舀出来与百姓共享?”

    见秦素儿一脸的怔忡,慕嫣然轻声说道:“渡过难关,百姓并不会感念富户的恩德,官府也并不会补偿富户,那些富户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了,可如今这样攥着,朝廷就得想办法解决,若是能解决,那最好,富户手里的粮食,还是自己的。若是解决不了,引起了动乱,反正命也没了,那些粮食,不要也罢。”

    无奈的摇头笑着,秦素儿长呼了几口气叹道:“哎,那眼下,也只能看父皇和一众朝臣,能不能商议出什么有效的决策了,但愿,能早些化解此事,天下太平……”

    和秦素儿聊了一会儿,慕嫣然心内已有了计较,本打算告诉秦素儿,可看到她大腹便便的辛苦模样,慕嫣然将话吞进了肚子。

    回到瑞安宫,玉良媛正陪着珠儿玩着,见慕嫣然进来,珠儿仰脸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颜,慕嫣然走到炭盆前暖了暖手,方到暖炕边将珠儿抱在了怀里。

    “妹妹可是在为南方瘟疫的事情发愁?”

    见慕嫣然虽面色平和,可微蹙的眉宇间,颇有些舒展不开的郁结,玉良媛关切的问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将方才从秦素儿那儿听来的事,告诉了玉良媛。

    低垂着头思忖了一会儿,玉良媛捂嘴浅笑道:“这么听着,我倒是有个法子,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否则,定要去大干一场。”

    玉良媛一向温婉柔和,难得说出此番豪气的话,慕嫣然神色一怔,笑着问道:“姐姐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眼中还带着笑意,玉良媛敛正了面容说道:“疫区如今人人自危,我倒是觉得,心里最害怕的,不是那些百姓。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些富户,如今才是最着急最害怕的,要知道,人越有钱,就越怕死呢。所以,我若是个男儿,索性蒙了脸,去富户家撬开粮仓大胆放粮,做一回劫富济贫的侠去。”

    说罢,玉良媛又眉眼弯弯的抿嘴笑了起来。

    听着像是玩笑话,可仔细想想,却也有几分意思,慕嫣然静下心来思索了起来,一边,却想着贺启暄会如何化解此番难题。

    留了玉良媛用午膳,两人一左一右的围着珠儿坐在暖炕上,一顿饭,倒比平日里还吃的久了些。

    刚撤了膳桌,小平子疾步跑至廊檐下通禀了几句,紫云进来回禀道:“主子,三少爷来了。”

    三哥?

    “快请进来……”

    听到是慕容睿来了,慕嫣然和玉良媛忙起身到了正殿。

    打了招呼,慕容睿开门见山的说道:“嫣儿,再过几日,我就押运官粮去南方了,你有要带给宣王的信吗?我一并带去吧。”

    “三哥要去疫区?”

    慕嫣然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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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担忧

    “已经先后往南方疫区送去了两批官粮了,可流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增多的趋势,太子殿下觉得这内里有蹊跷,所以派了户部的官员前去核查,我便请命前往了。~.]”

    接过紫云端来的茶喝了一口,慕容睿继续说道:“临走前,来和你打个招呼,若是有带给宣王殿下的东西,我可以一并捎带过去。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能见到他,毕竟这次染了瘟疫的区域很广,他现如今在那儿,我们又要去哪儿,都还说不准,不过,总都是在南方,到时候也离不了多远,索性我便带去就是了,有机会一定替你转交给他。”

    慕容睿说的轻描淡写,脸上的表情也一派轻松,仿若他是去游山玩水一般,一旁,慕嫣然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埋怨道:“人家都避之不及,唯有你,都临近年跟前了,还非往那样的去处跑,娘心里指不定多揪心呢……”

    咧嘴笑着,慕容睿看了玉良媛一眼,方大大咧咧的冲慕嫣然说道:“旁人如何,我可没看到,我只知道,我身边的人,却个顶个的都是好样儿的。大哥和宣王同一批去了南方,二哥每日里也四处奔波,和朝臣们一同想办法,如今,单单只我一个闲人,那怎么能行?我慕家的儿郎,可都是极棒的,我可不输给谁……”

    一番话,慕容睿的脸上,尽是坚毅,慕嫣然的心里,却止不住的担忧起来。

    似是知晓了慕嫣然心里的想法,慕容睿扬声哄道:“你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儿的,都城中有我们的家人牵挂着我们,我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点头应下,又叮嘱了慕容睿好些话,慕嫣然唤了小平子,将慕容睿送出了宫,一边约好明日将要带给贺启暄的东西送去慕府。

    腊月二十六。永成帝封印了,同一日。慕容睿跟随南下护送官粮的车队,一路前去南方疫区了,慕嫣然没跟着去送,可送他出城的小连子回来说。柳氏哭的两眼红肿,在城门口站到看不到车队,才转身缓缓的回了慕府。

    听小连子说的时候,慕嫣然的心里,也跟着一酸。如今,南方的疫区,慕容言、慕容睿、贺启暄,已有三个人在那儿了,若是有个万一……

    猛的摇了摇头。.]慕嫣然紧咬着唇瓣在心里厉声说道:不会有万一的。

    南方的瘟疫虽来势凶猛,可到底对都城中的影响不大,刚过了腊月二十八。都城中就有鞭炮声响起了。夜里,偶尔也能看到天边绽开一束烟花,每到了那时,慕嫣然的心里。担忧夹杂着思念,便如廊檐下席卷着积雪的狂风一般弥漫开来。让她难以安眠。

    因着宛贵妃的薨逝,永成帝的心情,一直都不大爽利,后/宫更是许久没来过了,再加上这几个月的瘟疫,整个宫里的气氛,都带着一丝沉闷,原本打算借着除夕夜宴除旧迎新的念头,也渐渐地打消了,毓秀宫里,皇后看着来请安的一众妃嫔轻声说道:“前些日子,本宫已跟皇上禀明,这几个月,后/宫各项开销减半,节省出来的银子,尽数充入国库,待到来年开春时救济疫区灾民,所以,委屈大家了。”

    淑妃等人心内不屑,面上,却装出了一片怜惜的叹道:“皇后娘娘仁善,臣妾等无不遵从,只盼着老天垂怜,能早些除去疫情,百姓安乐业。”

    淑妃和贤妃,怕是如今一众妃嫔中最心焦的,疫区在南边,而庐王和焕王的藩地在西南,也不知道波及的严不严重,若是真如各地呈上来的奏章中所描述的一般,那自己的儿子……

    淑妃二人不敢往下想,一面,各自祈求苍天开眼,让这场瘟疫早些结束。

    “本宫已请示了皇上,皇上说,如今各地已哀鸿遍野,除夕的夜宴,便取消了,一切从简,到时候,你们便各自在宫里除旧迎新吧,初一一早再来请安便是。”

    大梁开国至今,却从未有哪一年像如今这般,从前也有闹过瘟疫,可从没听说取消宫里的除夕宴,一时间,后/宫众妃嫔都私下里猜测,怕是皇上还沉浸在宛贵妃薨逝的悲哀中无法自拔,这么一想,众人对宛贵妃,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心里的感觉,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腊月二十九,各宫已经都布置好了,瑞安宫里,慕嫣然抱着珠儿坐在暖炕边,看着紫云和紫月带着几个小宫婢,在大红的蜡纸上剪出了漂亮喜庆的窗花,又贴在了窗户上。

    珠儿开心的拍着手,一边,还挣扎着要从慕嫣然怀里起身去拿紫云手里正在剪的红纸,让慕嫣然瞪了她一眼,还拍了她伸出的手一下,顿时,小家伙委屈的撅起了嘴,一边,又大声的唤起了“爹”,让慕嫣然无奈至极。

    三十日一大早,震天响的鞭炮声在耳边响起,慕嫣然从乳母手里接过簇新的大红刻丝厚袄,给珠儿仔细的穿戴好了,又戴上了洗三那日永成帝和宛贵妃赏赐的金镶玉的平安锁。

    远远瞧去,小家伙如同一个福娃娃一般,说不出的讨喜可人。

    殿门外,小平子和另外一个小太监踩着高凳贴对联,一众宫婢便站在台阶下指挥,在殿内听起来,热闹至极。

    珠儿跃跃欲试的在慕嫣然怀里挣扎,慕嫣然探头看了一眼,见外面天空湛蓝,难得的晴朗,便让紫云取来了斗篷,给珠儿穿戴好,又径自披了厚裘,抱着珠儿从掀开的帘子下出去了。

    空气中有一丝冰冷的凛冽,深深的吸一口气,那清凉的寒气便顺着口鼻蔓延到了腹内,让人说不出的肃然,远处的树枝上,还挂着前几日的积雪,微风吹过,那零落的雪花便飘扬着洒过来,衬着刚刚升起的太阳,泛着柔和的金色光华。

    珠儿伸出小手去迎那飞舞的雪花,冻得红通通的小脸上,却洋溢着童真的笑容。

    慕嫣然静静的看着,心内说不出的安宁,一边,却不可抑制的思念起远在南方的贺启暄来。

    虽说取消了除夕夜宴,可到底也是过年,何况宫里还有太后等一众老人家,是故,回禀了永成帝,皇后让内务府在永寿宫置办了几桌酒席,带着后/宫的一众妃嫔,陪着太后和几位太妃共度除夕,辞旧迎新。

    秦素儿有身孕,还要照顾一双儿女,而焕王侧妃自小产后便极少出鸿宁宫,慕嫣然思来想去,索性以要为宛贵妃服衰,还有幼女要照顾为由,在皇后面前告了假。

    瑞安宫里,慕嫣然早就吩咐了任嬷嬷等人置办了两桌酒席,一众宫婢,尽数在正殿内坐在桌上,用起了晚宴。

    慕嫣然带着珠儿坐在暖炕边的炕几上,紫云紫月等人便陪着任嬷嬷等几位老人坐在正桌上,而小平子等其余一众人,便坐在了副桌上。

    主仆同乐,待到月色正好,殿外,响起了燃放烟花爆竹的喧闹声,慕嫣然起身穿戴好,抱着裹了小暖被的珠儿,站在了瑞安宫正殿外的廊檐下。

    绚丽的烟花在头顶绽放,让人不自禁的就会沉迷其中,珠儿呆呆的凝望着夜空,眼睛睁的浑圆,一双小手也举在身前忘记了拍,可爱的小模样,让慕嫣然有些忍俊不禁。

    看了好一会儿,烟花渐渐的少了,才觉得身边冷风嗖嗖,慕嫣然缩了缩脖子,抱着珠儿进了内殿。

    小家伙到了暖炕上,还仍旧一脸的兴奋,不时的翻过身去看窗外,然后眼巴巴的望着慕嫣然,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请求,慕嫣然便诱哄着她:“珠儿,叫娘,娘……”

    珠儿木讷的盯着慕嫣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唤出来,慕嫣然有些丧气的摇了摇头,一边,转过身去吩咐紫云准备些糕点茶果装进食盒里,一会儿去漪兰宫祭奠宛贵妃,陪着她守岁。

    刚过亥时,慕嫣然将有些困倦的珠儿递到了乳母怀里,等到穿好厚裘转过身,小家伙却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一双小手伸着要慕嫣然抱,见慕嫣然不搭理她要出门,珠儿撇了撇嘴作势要哭。

    无奈的叹了口气,慕嫣然和乳母给她穿戴的厚厚的,抱着她出了瑞安宫。

    月色清冷,寂静的夜里,只能看到慕嫣然身侧几盏宫灯的光亮,清浅的脚步声,也显得愈发清晰,偶有炸开的鞭炮声,都能让人心中一惊。

    漪兰宫内燃着长明灯,远远的,便能看到摇曳的灯火,慕嫣然长呼了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而怀里的珠儿,还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好奇的探着头张望着周围的一切。

    漪兰宫门口,还站着几个侍卫,刚踏进宫门,苏平便疾步迎了上来,一边给慕嫣然行了礼道:“皇上在正殿呢,可巧,宣王妃就来了……”

    点头应着,慕嫣然踏上了台阶,身后,夜空里飞上了一束明亮的烟火。

    “娘……”

    伸手指着烟火在空中炸开的位置,珠儿糯糯的唤出了口。

    只一瞬,慕嫣然的眼中,泛出了星辰般璀璨的光华。

    ps.珠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摊开道:票,票......亲们,你们懂得哈,双倍呢,别浪费了,呵呵(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五十八章 思念

    漪兰宫的院落里灯火通明,正殿内,晕黄的光亮从门内透抱着珠儿站在台阶上的慕嫣然,一脸的欢喜,让她整个人散发出熠熠的光彩。~

    “娘,娘……”

    忽然唤出了一个新的字眼,珠儿显得有些兴奋,搂着慕嫣然脖子的一双胳膊也松开来,欢喜的拍着,直至进了正殿,还能听到她银铃般悦耳的唤声。

    伸手点了珠儿的小嘴一下,示意她噤声,慕嫣然将珠儿递给身后的乳母,俯身给永成帝行了礼道:“嫣然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正殿内,还是当日的灵堂模样,永成帝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中,满眼忧思的看着上首案桌上的灵牌,神情中说不出的落寞。

    摆了摆手,示意慕嫣然起身,永成帝和蔼的说道:“今儿除夕,想着你母妃孤零零的一个人,朕便来陪着她,没想到你也来了,倒是有心了。宣王如今在南方疫区安抚流民,虽不能回来陪你们母女过年,但是于大梁社稷,他却尽了十足的力,朕心甚慰,便是你们母妃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说着,永成帝站起身,朝外去了,留下了慕嫣然一行人在正殿内。

    看着永成帝一行人出了漪兰宫,小平子机灵的跑来回禀道:“皇上就在外头散步呢,瞧着没打算回去,今儿,指不定就要在这儿歇着了。”

    点头应下,慕嫣然吩咐了紫云和紫月把食盒里准备好的一应糕点果盘都摆在了灵桌上自己则点了三炷香,恭敬的插在了香炉里。

    跪在蒲团上,慕嫣然双手合十的磕了三个头,直起身看着灵牌轻声说道:“母妃,嫣儿来看您了。殿下去南方了,您一定会保佑他平安的,对不对?母妃,珠儿会喊爹和娘了,殿下回来定然高兴等过些日子她会喊祖母了,嫣儿再带她来给您磕头…···母妃,无论您在哪儿,一定都要好好儿的,要保佑殿下,保佑珠儿,保佑我们一家平安,母妃……”

    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想到永成帝还在外面候着,慕嫣然又替贺启暄磕了三个头才抱着珠儿出了漪兰宫。

    给永成帝行了礼,慕嫣然径直回了瑞安宫,身后,是永成帝有些佝偻的背影,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愈发落寞,孤寂。

    进了内殿,温热的气息迎面扑面,慕嫣然猛不丁的打了个喷嚏,一旁珠儿惊了一下,旋即,却拍着手咯咯笑着唤道:“娘娘……”

    从前她开心不开心时,都唤“爹”,如今,却是唤“娘”了,慕嫣然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捏了捏珠儿的鼻尖,宠溺的嗔道:“淘气鬼……”

    都城内,处处都是喧闹的鞭炮声即使是在深宫内院依旧能感受到年节到来时人们心里的欢喜,慕嫣然抱着哄了许久仍旧没有倦意的珠儿趴在窗前看着偶尔飞上夜空的绚烂烟火。

    刚过子时,外面突然喧嚣了起来漆黑的夜空,像是被五颜六色的烟花给填满了一般,让人如同置身于花火的海洋,慕嫣然抱着裹了厚裘的珠儿,站在了正殿门口的台阶上,母女二人满怀欣喜的张望着。

    “奴才/奴婢给主子磕头,给小主子磕头,愿主子们岁岁平安,富贵如意。”

    台阶下,紫云和紫月带着瑞安宫的一众奴才,磕着头说着吉祥话

    叫了起,慕嫣然让紫云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给各人都打赏了一份,然后让她们回去歇着了,慕嫣然则抱着珠儿进了内殿。

    梳洗完出来,珠儿已经睡着了,肉嘟嘟的小脸蛋,让人看着就想亲一口,慕嫣然看着站在暖炕边的乳母吩咐道:“你去睡吧,今儿睡得晚,夜里她怕是不会醒了,明儿早起早些过来喂奶便是。~”

    乳母退下后,慕嫣然钻进被窝,将脸贴在珠儿滚烫的小脸上,静静的睡去了。

    梦里,是一片嫩绿的草地,贺启暄站在湖边的梨树下,一脸灿烂的笑容,手里,还牵着一只五彩的彩蝶风筝,风筝迎风飞舞,在湛蓝的天空上,勾画出了一线自由自在的惬意。

    湖边,慕嫣然带着孩子们在嬉戏,清脆的笑声在四周盘旋,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温馨。

    一夜好梦。

    第二日刚过卯时,慕嫣然就觉得脸上像是有毛毛虫在爬一般的痒,手挥了好几次,仍旧没挥开,耳边,却传来了咯咯的欢快笑声,慕嫣然睁开迷蒙的睡眼,就看见案桌前紫云和紫月一脸的忍俊不禁,再转过头,珠儿正拿着一根络子,手里,还紧紧的捏着络子下方的穗子,显然,方才就是用它来唤慕嫣然起床的。

    小家伙颇会察言观色,见慕嫣然脸色隐有不善,遂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甜甜的唤了一声,一下子,慕嫣然心里的火气就没了。

    “鬼灵精,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低声说着,慕嫣然的心里,顿时浮起了芷兰阁窗外那个总是给自己出鬼点子的俊美少年,美好的回忆丝丝缕缕的回旋开,慕嫣然唇角的笑意,便止不住的溢了出来。

    起身梳洗完用了早膳,已到了辰时二刻,按例,是要去毓秀宫给皇后请安,再跟着皇后去永寿宫给太后贺新春的,慕嫣然让乳母抱着穿戴的如同福娃娃一般的珠儿,一行人朝毓秀宫去了。

    迈进毓秀宫正殿,除了皇后和贤淑二妃还未到,后/宫的一应妃嫔已尽数到了,看到珠儿,各自拿出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抱着珠儿的乳母。

    自打珠儿出生那天永成帝厚赏了一份礼物,如今宫内尽知永成帝对宣王的这个女儿宠爱的紧,是故,心里是何想法不得而知,面子上,却都表现的爱极了珠儿,再加上珠儿也讨喜,对着谁都咧嘴笑,不一会儿,正殿内就尽是欢笑声了。

    淑妃和贤妃联袂而来,出手的新年红包更是大方至极,慕嫣然笑着谢过,心里,却是不自禁的想起了当日贺启暄说过的话,一时间,唇角的笑意愈发灿烂。

    众人说话的功夫,皇后带着秦素儿从内殿中出来了,一时间,秦素儿的那对龙凤胎,更是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皇子穿着一身明蓝色的长袄,锦容公主则是一身淡粉色的厚袄小裙,头上,还扎着两个小鬏鬏,坠了两朵株花。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像极了年画里送福的金童玉女,粉雕玉琢的,可爱极了。

    秦素儿已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此刻看着肚子高高隆起,皇后忙不迭的唤了周掌事,让她扶着秦素儿坐在了铺了软垫的座椅上。

    一番周旋,等再到永寿宫时,永成帝和太子也已经在那儿了·一众人围着太后说笑着,说不出的温馨热阄。

    太后将小皇子和锦容公主抱在身边,一边,转过头和永成帝以及太子等人叙话,慕嫣然远远的坐在那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突然有些微微的难受。

    想起已躺在冷冰冰的墓室里的宛贵妃,想起那个已不复昔日般美满温暖的漪兰宫,再看到眼前这样的场景,慕嫣然愈发心疼贺启暄。

    合家团圆庆新春的日子,贺启暄,怕是在四处透风的营帐里为流民的安置发愁吧?

    从永寿宫出来,跟秦素儿打了声招呼,慕嫣然带着乳母和宫婢,去御花园梅林里逛了一圈,珠儿清脆悦耳的笑声在林子里回荡,慕嫣然原本有些难受的心情,便一点点的恢复了过来。

    “爹……”

    指着树梢上开的最灿烂的那一枝梅花,珠儿糯糯的唤着,慕嫣然抿嘴一笑,将珠儿从乳母怀里接过来问道:“珠儿,是想把那枝梅花送给爹爹吗?”

    小家伙并没听懂慕嫣然的话,却仍旧执拗的手指着头顶的梅花唤着,慕嫣然转过身看了紫云一眼吩咐道:“折几枝梅花咱们回去插瓶吧,摆在殿内瞧着也是极好的。”

    点头应下,紫云和白薇二人去折了好些梅枝,而珠儿则像是达成所愿了一般的,欢喜的拍着手笑着,不一会儿,一张小脸就冻得红通通的了。

    回到瑞安宫,用了午膳,又哄着珠儿睡下,慕嫣然轻声唤来了紫云和紫月,打点着准备起了新春贺礼。

    初二是外命妇进宫给皇后等人磕头请安的日子,柳氏定然会来,所以慕嫣然打算准备几份礼物,让柳氏出宫时带回去,以慰自己的思念之情。

    没一会儿,外间,传来了太监的细声唱念:“皇后娘娘懿旨,宣王妃接旨。”

    眉目间有些惊诧,慕嫣然转过头看了同样一脸匪夷所思的紫云等人一眼,疾步到了正殿门外,面前,是乾安殿永成帝身边的小林子。

    “皇后娘娘口谕,正值新春,宣王前往南方疫区抚民,本宫体恤宣王妃独自抚育幼女之辛苦,特准许其回慕府共贺新春,初三出宫,正月十四回宫即可。”

    朗声念完,小林子眉眼带笑的看着慕嫣然说道:“宣王妃娘娘,这可是天大的恩赏,王妃谢恩吧。”

    眼中的喜意,连同脸上的喜不自禁,顿时如同三月的春风一般浮起,慕嫣然扬声应道:“嫣然谢过皇后娘娘恩德,谢过皇上隆恩。”

    可以回家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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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恩泽

    “紫云,把那副寒江孤雪图找出来,父亲一定喜欢……哦,对了,还有我给老太太做的那两顶暖帽,等开了春儿就能戴了,也取出来,别忘了。.]”

    打赏了小林子,再回到内殿,慕嫣然顿时兴奋了起来,初三回去,十四才回来,能在慕府住上小半个月呢。

    虽传的是皇后的懿旨,可慕嫣然知晓,定然是永成帝的意思,知晓贺启暄不在,自己在宫里也没什么乐趣,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恩旨。可无论如何,能回府去和慕府众人过新年,这比什么都让她开心。

    准备了若干个礼盒,紫云核对了一遍,将单子递给了慕嫣然,慕嫣然抿着唇斟酌了半天,才点了点头,一边,却坐在暖炕边长吁短叹起来,为什么不是初二就可以回去呢?

    兴奋的感觉,一直到晚上沐浴完就寝时,还未有缓解,慕嫣然傻呵呵的笑着,抱着同样一脸傻呵呵笑容的珠儿,娘儿俩大眼瞪小眼的乐了一阵子,才一起歇下。

    初二一大早,慕嫣然整理好妆容,抱着珠儿静静的候着,午时刚过,门外传来了小平子的通禀声:“主子,慕府贞敬夫人来了……”

    唤来乳母照看好在暖炕上玩耍的珠儿,慕嫣然起身迎了出去。

    “皇后娘娘方才跟我说,特许你回慕府过年,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愣在那儿好一阵子,直到襄王妃提醒,娘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哎,回去告诉府里的人,大家伙儿准保都高兴极了。”

    一边走一边说,任由慕嫣然搀着自己进了内殿,柳氏在炭盆前烤了一会儿,才坐在暖炕边朝珠儿伸出手哄着。

    小家伙睁大眼睛看着柳氏,乌黑的眼珠中,似是在想这是谁。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脸疑惑的看向慕嫣然。似乎在问:娘,这是谁?

    珠儿自生下来,这才是第三次见柳氏,再加上还这么小。~没有印象自然是极正常的,柳氏亲热的将珠儿抱起来,又从袖袋里取出了一个鹅黄色绣了一对活灵活现的小鸭子的荷包递给了珠儿,不一会儿,小家伙便老实的坐在柳氏怀里玩了起来。

    “珠儿。这是外祖母,记得了吗?”

    指着柳氏跟珠儿说着,慕嫣然教着她,果然,下一瞬。珠儿便咧嘴笑着唤道:“娘……”

    “真不知道是随了谁,都快一岁了,如今还是只会叫爹和娘。.]其它的。再怎么教,她都不会,有时候真是让人又着急又无奈。”

    看了珠儿一眼,慕嫣然瞅着柳氏埋怨的说着。一旁,柳氏浅笑着嗔道:“才八个月大的孩子。能学会叫爹娘就不错了,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她呢。”

    做父母的,哪有真心嫌弃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的,慕嫣然也就随口一说罢了,见柳氏这般说,直笑不语,心里的开心,却是无法言传的。

    只坐了半个多时辰,柳氏便出宫了,慕嫣然将她送至内宫门处,才带着一丝期冀的返回宫里。

    用罢午膳,又歇了午觉,吩咐了乳母照看好还睡着的珠儿,慕嫣然带着紫月和白薇去了毓秀宫,即便是永成帝借着皇后的名目施恩,自己也应该到皇后面前来谢恩的。

    “平身吧……”

    看着跪在身前的慕嫣然,皇后和颜悦色的叫了起,一边,却不功的说道:“这件事,却是皇上的主意,说宣王不在宫里,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怕是有些冷清。”

    站起身坐在皇后下首处,慕嫣然浅笑着谢道:“后/宫的事,尽数都是娘娘您在操心,哪里还能顾得上这许多?无论如何,嫣然都要谢谢娘娘的。”

    温婉的笑着,皇后点了点头嘱咐道:“难得能回去一趟,便好好陪陪你父亲母亲,要知道,孩子多大,做父母的,总都是牵挂的。”

    说着,皇后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怅然。

    知晓皇后是想起了远在秦国的贺婉茹,慕嫣然柔声劝道:“娘娘,婉儿性格活泼,和秦王又是心心相印,这往后,自会越过越好,您也莫要担心。”

    慕嫣然的话,说到了皇后的心坎上,想到膝下的一儿一女,儿子是大梁太子,女儿又是秦国王后,皇后的脸上,不自禁的带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再看向慕嫣然,也愈发和蔼:“你和婉儿自小亲厚,如今婉儿不在本宫身边,看见你,本宫就像看见婉儿一般高兴。宛贵妃已经去了,你和宣王,本宫会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若是有什么事,记得来告诉本宫,莫要自己放在心里,知道了吗?”

    乖巧的点头应下,慕嫣然看向皇后轻声说道:“嫣然记得了……”

    “若无事,嫣然这便退下了。”

    见皇后再无吩咐,慕嫣然站起身给皇后行了礼,可话刚说完,却见皇后扬眉问道:“嫣儿,有件事,本宫还想问问你。”

    心中一动,慕嫣然抬眼看向皇后,静静的候着她的后话。

    “你母妃的东西,尽数都留给了你,你可有整理过?”

    斟酌着语句,皇后看着慕嫣然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带着一丝哀伤的答道:“母妃的东西,其中有一小部分,都赏给了漪兰宫从前侍奉过母妃的人,大部分都留给嫣然和珠儿,已尽数整理过了。”

    眉目间颇有些为难,皇后看着慕嫣然说道:“里面,可有一个白玉安神枕?”

    白玉安神枕?

    那十五口大箱子,慕嫣然是带着紫云和紫月等人亲手整理过的,并未见过这样一件东西,此刻见皇后问起,慕嫣然也颇有些犹疑的回想起来。

    可这样的神色,落在皇后的眼中,却成了怀疑和不舍,皇后低声解释道:“那白玉安神枕,是昔日还在王府中时,本宫送给你母妃的,如今,你母妃已故去,所以,本宫想取回那白玉安神枕,全当是做个念想儿了,嫣然……”

    话语中的踌躇显而易见,慕嫣然顿时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旋即摇着头说道:“娘娘误会了,若是有,嫣然定会奉上,毕竟,母妃留给嫣然的东西也是极多的,莫说那安神枕还是出自娘娘之手。可是,母妃留给嫣然的东西,前些日子已整理过,并没有娘娘所说的这个白玉安神枕呢。”

    “没有?”

    脸上的惊诧一闪而过,皇后按捺下心里的疑问,故作释然的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既没有,就当本宫没有说过吧。那安神枕,有安神凝气的功效,许是你母妃赏给别人了也不一定,那算了吧……”

    说罢,皇后的脸上,还露出了一丝不舍。

    心中疑问颇多,慕嫣然低垂着头,行了礼退出了毓秀宫。

    回到瑞安宫,慕嫣然唤来了紫云,取出那日核对过后记档的册子,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可是,与自己记忆中的一样,并没有皇后提及的那白玉安神枕,慕嫣然一脸不解的自言自语道:“送出的东西,哪有说要回就要回的道理?皇后忽然提出这白玉安神枕,到底是何用意?”

    将册子里的东西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慕嫣然递给紫云,交代她收拾好,一边,则抱着刚睡醒的珠儿哄起来。

    第二日就能回宫了,离出宫的时辰越近,慕嫣然就越是兴奋,晚上躺在暖炕上,看着珠儿酣睡的容颜,慕嫣然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恨不得漆黑的天际能赶快亮起来。

    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了紫云的唤声,慕嫣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和衣睡了一夜。

    沐浴梳洗完,宫车已在瑞安宫宫门外候着了,慕嫣然一脸欢喜的抱起珠儿点了点她的鼻子说道:“珠儿,咱们回去看外祖父和外祖母咯……”

    小家伙还有些没睡醒,胖嘟嘟的小拳头揉着惺忪的睡眼,愈发衬得可爱至极,及至坐上了马车,她却一下在清醒了起来,出远门的兴奋,让她不住的在慕嫣然怀里扭动着喊道:“爹,爹,娘……”

    只一瞬,慕嫣然的心里,就浮起了一丝酸涩的心疼。若是贺启暄此时也在身边,一家三口,该是多和乐的一副画面啊。

    吱呀的车轮声阵阵响起,马车里,是慕嫣然教着珠儿说话的喃喃语声,母女二人欢喜悦耳的声音从飘起的车帘下漾出,给喜庆的都城,平添了一份温馨。

    巳时二刻,马车驶到了慕府门前,紫云掀开车帘,搀扶着慕嫣然跳下马车,而慕府门口,已候着一堆人了。

    何氏跟在柳氏身旁,笑语盈盈的迎了过来,一旁,沈氏也亦步亦趋的走了过来,看着慕嫣然亲热的唤道:“二小姐回来了,夫人昨日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念叨着呢,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终于听见大门口有动静了,这不,忙不迭的出来迎了。”

    记忆里,沈氏即便是在最落魄,伏低做小的时候,也未像今日这般说话,慕嫣然看了柳氏一眼,压下心内的疑惑,抱着珠儿迈进了慕府大门。

    柏松堂里,慕老太太正看着乖乖坐在身旁的榕哥儿和诠哥儿说话,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家伙说道:“去吧,你们的小妹妹来了,这次,可不许再捉弄她了。”

    乖巧的冲慕老太太点了点头,诠哥儿从暖炕上溜下来,拽着榕哥儿的手朝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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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万千宠爱的名门嫡女,他是宰相门下的得意门生,都道是佳偶天成。 一句诺言,她为他洗尽铅华,梦醒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棋子,抑或是,弃子...... 重生后,庭院依旧。 这一世,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看她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自己谋一个锦绣华年。贵女反攻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女反攻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