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归宿
“为了宋晓?”
面上现出一丝惊诧,慕嫣然心里也不禁好奇的猜测着,宋晓在这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慕嫣然不出声,贺启暄便又拿起筷箸,惬意的吃起了饭,只用了没几口,耳边,传来了慕嫣然惊讶的声音:“难不成,那肖景山,对宋晓有情?”
话音落毕,慕嫣然抬手覆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边,还偷眼去看四周,见内殿并无旁人,慕嫣然才惊吓过度的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满脸问询的看向贺启暄。
展颜笑着,贺启暄拍马的赞道:“要不怎么说是我媳妇儿呢,果真聪慧过人······”
话语中的意思,竟是认可了慕嫣然的猜测。
眼中的兴趣愈发浓厚,慕嫣然狐疑的来回打量着贺启暄,有些吃味的问道:“肖景山对宋晓有情,那也是他俩的事,你跟着搀和个什么劲儿啊?”
抿嘴偷笑,贺启暄却不急着解释,反而拿起汤匙又盛了一碗汤,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从汤碗上斜眼去看,慕嫣然又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模样了。
“好了好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别气了,小心孩子生出来一脸的皱纹,跟小猴子似的。”
开着玩笑,贺启暄放下了手里的汤碗,一边,扬声唤了紫云几人进来,抬了炕桌出去。
招了招手,示意慕嫣然坐到自己身边来,贺启暄搂着她继续方才的话题:“肖景山在军营里时·便发现了宋晓是女儿身,不过那时候,宋晓化名肖宋,平时又从来不提及家人,所以,肖景山以为宋晓也是个身世凄凉的可怜人,心里,便存了一份怜惜之心。”
“那宋晓对你的心思,肖景山就没看出来?”
宋晓在军营里是军医·免不了就要和贺启暄常打照面,以宋晓对贺启暄的用情,怕是再细微,也有人会注意到吧?想到此,慕嫣然挑眉问道。
知道她又吃醋了,贺启暄抬手拧了她的脸蛋一把,才轻声说道:“肖景山许是注意到了,不过他压根没放在心上。他觉得,我是大梁的皇子,等到回了都城·以身上的军功,必定也是个大将军,匹配我的女儿家,怎么也要是慕宰相这样的名门贵府家的嫡出女儿,所以,肖宋这样身世孤零又没有依仗的女子,是绝无可能与我有一丝瓜葛的。所以,肖景山对宋晓的心思,便搁在了心里,只等着自己立了功·去求娶她。”
“却不料,宋晓却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就身份而言·却也匹配得上尊贵的宣王殿下,鼎鼎有名的龙虎大将军了,对吗?”
猜测的说着,慕嫣然撇了撇嘴角。
好笑的摇着头,贺启暄一脸无辜的叹道:“旁人怎么想,岂是我能够左右的?我可是全心全意的只惦记着你一人的······”
这样的话,贺启暄平日里也没少说,可这会儿听起来·慕嫣然竟觉得无比的顺耳·一时间,唇边的微笑·便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来。
有些自得,慕嫣然转过头嗔怨的斜了贺启暄一眼。可在贺启暄眼里·这却是个欣喜的媚眼。
心内得意,贺启暄懒洋洋的躺倒靠在软枕上,又将慕嫣然拉过来俯在自己怀里,“肖景山知晓了宋晓的真实身份,一时间觉得,自己怕是入不了宋大人夫妇俩的眼了,何必去自取其辱呢?所以,肖景山便搁了心思,便有了后来宋晓找你所说的那些无聊话语。”
仿佛觉得自己这样说宋晓也不太尊重,贺启暄讪讪的住了口,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后来,肖景山听说了都城里一些关于宋晓的传言,知道如今无人敢上宋府提亲,肖景山一时间又动起了心思,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名副将了,日后自有好前途,定能让宋晓过上好日子,所以,他托了营里的一位老将军,去宋府提亲。其实说是提亲,倒不如说是探个口风,毕竟,肖景山家中并无长辈,以他的条件去宋府提亲,传出来,怕是对宋晓有弊无利。”
这肖景山,倒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如是想着,慕嫣然对这肖景山,又多了几分好感。
“然后呢?”
像是在听故事一般,慕嫣然渐渐的来了兴趣。
“宋大人并未立刻回绝,只说要考虑考虑,想来,对肖景山的底细并不清楚,打算自己打听打听的。可即便是这样,肖景山都乐了好些日子,当天那位老将军带了话给他,他就请了我们去喝了一顿酒,不过只是说高兴,没说缘由罢了。”
脸上有些眉飞色舞的高兴,贺启暄咧开嘴乐着,不过只持续了一瞬,嘴角便耷拉了下来:“后来,宋晓知道了此事,私下里找了肖景山,说她不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哪怕孤老终生。”
“不识好歹。”
低声斥着,慕嫣然暗自嘟囔道:“那年,她逃婚离家出走,有了这样的过往,哪有好人家愿意娶她?当时是因为潘家的那位少爷名声不好,好,我可以理解。
那如今呢?肖景山这样的大好男儿,即便孤苦一人,可有军功在身,军营里的将军若是意保媒,什么样的好女孩儿娶不来,非要巴着她一人?哼······”
有些气急,慕嫣然瞪了贺启暄一眼继续说道:“再说了,女儿家的亲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想嫁个自己喜欢的?哼,真是没有分寸,我要是宋大人,非被她活活气死。
见慕嫣然气的大口大口的喘气,贺启暄好笑的替她抚着后背顺着气,一边应和的说道:“可不是嘛。”
“然后呢?”
心中气恼,慕嫣然却仍旧不忘追问下文。
“那肖景山也是个直肠子·被宋晓拒绝就直接问宋晓:‘你喜欢的,是宣王吧?可他如今已有宣王妃相伴左右,怎么,你想给他做妾啊?,”
似乎是想象到了那个场景,贺启暄“扑哧”一声笑出了口,然后接着说道:“结果,宋晓恼羞成怒,甩了肖景山一鞭子·跑了。”
说罢,贺启暄停住了口,内殿里,久无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慕嫣然才转过头不解的问道:“说重点,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无奈的叹了口气,贺启暄一脸哀怨的表情诉着苦道:“肖景山从宋晓那儿受了挫折,就从兄弟跟前找不平了啊。他说,想不明白我到底哪儿招惹了宋晓·我都成亲了,还让宋晓念念不忘的,所以,我们便动起了手。”
平日里贺启暄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要去院子里练会儿拳,发泄一下,肖景山这样的举动,却也实属正常。
“那也不用下狠手吧?把你打成这样?”
心疼的看着贺启暄用纱布包裹的如同木头桩子一般的左臂,慕嫣然不满的埋怨道。
“谁让我运气不好呢……”
懒洋洋的叹着,贺启暄吐了口气说道:“恰好今儿宋晓去军营里看她师傅·从别人处听说了我俩在校场切磋武艺,也不知晓妯哪根筋不对了,就跑去看了·那会儿刚好肖景山占上风,那宋晓许是怕我落败面子上不好看,便激了肖景山几句,我都听出来宋晓话里的意思了,那傻小子愣是没听出来,挥着一把大刀就朝我砍,我一个没防住,呶·血淋淋的教训啊……”
没好气的斜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厉声说道:“该,谁让你惹出这些桃花债呢·早晚有这么一日,早些让你尝到了·也好。”
“啧啧啧,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摇头晃脑的叹着,贺启暄的眼中,尽是笑意。
“可恶的肖景山,可别让我遇见他,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他。”
恶狠狠的说着,慕嫣然的眼中满是薄怒寒烟。
“好了好了,我受了伤那会儿,他脸都白了,当即就抬手冲自己挥刀了,要不是我拦着,就他那股劲儿,能把整条膀子都砍下来……要不古人怎么都说红颜祸水呢,都是你们女人惹的祸,我好好的一个肖大哥,如今因为一个宋晓,都快成痴情大哥了。”
玩笑的哄着慕嫣然,见她不那么生气了,贺启暄软语叮嘱道:“回头母妃面前,我就说是跟人切磋武艺,被人误伤了,你可千万给我兜着点,可别说漏嘴了,知道了吗?”
白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低声嘟囔道:“好像只有你是孝顺的儿子,我就是那任性不讲理的媳妇一般。”
“哎呀呀,你是那最温柔善良贤惠乖巧的好媳妇儿,行了吧?”
慕嫣然自怀了孕,越发比以前爱使小性子,贺启暄却也乐此不疲,每每都会软语哄劝,直到她开心为止,是故这么久了,两人还没闹过别扭,每每想起来,贺启暄都止不住的得意。
“那,依着你的意思,宋晓和肖景山,还有后缘?”
听着方才贺启暄的话里,似乎有这么个意思,慕嫣然转过头看着他问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挑眉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晓对肖景山,怕是已经有了情意,只不过她自己不自知而已,不过我相信,这事,八成是跑不了了。”
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慕嫣然轻声说道:“若是从前,我定然会说,他二人能结成姻缘,是肖景山的福气,可如今,我却觉得,这实实在在是宋晓的福气。”
“那是,别的我不敢说,肖景山,却着实是个汉子,跟着他,日后自是享福的命,这宋晓,运气还真不是一点点的好。”
提起肖景山,贺启暄的眼中,又迸发出了方才刚提起他时的那种赞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好书力荐:苏莫莫《财迷驾到》b“绛紫,你都掉钱眼里了!”b“不掉钱眼里的还叫商人?”b姓名:绛紫ub性别:女<br>职业:刺客b特长:一.呃,数钱。
第三百一十六章 新春
初冬第一场大雪降临的时候,已是腊月十二了。~
贺启暄有伤在身,一连半月都未去军营里,宫里又没有惹人厌的太后在,两个人每日里不是游园赏花,就是躲在瑞安宫里品尝任嬷嬷和徐嬷嬷钻研出来的新菜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惬意。
慕府那边捎了口信给慕嫣然,慕依然和齐言清,腊月二十就能回到都城了,到时候,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看到一家团聚的时候,慕嫣然不由的又起了心思,抬眼望去,贺启暄却像是猜到了似的一口回绝道:“不行,如今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进出宫一趟要一个时辰,这眼看着就要大雪不断了,到时候天黑路滑,马车又颠簸,若是有个万一,我可去哪里寻那后悔药吃?再说了,即便我同意,母妃同意,你觉得,岳父岳母和老太太,会同意吗?”
一席话,堵得慕嫣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懊恼的低垂着头,慕嫣然小小声的嘟囔道:“自嫁了人,这还是我头一次不在家里过年,不习惯嘛······”
心中有些不忍,再想想,慕府一大家子人一起过年,定然是极热闹的场面,贺启暄也不禁有些心动,话语中,却仍旧坚硬的拒绝道:“总之就是不行,没的商量。”
知晓自己不能任性,慕嫣然也没再强辩,点了点头应下了,一边却打着商量道:“那明年,我们一定要回府里去过年哦·带着孩子一起,到时候,你可不能用孩子还小这样的理由再来回绝我。”
慕嫣然这样眼巴巴的祈求的模样,愈发坚定了贺启暄原本的想法,点了点头,他软语应道:“好。”
既然不能回去,索性也不想那么多了,慕嫣然走进内殿,归置着收拾起了东西·准备了些小物件,打算到时候送给慕府众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每年初一要给慕容瑾换上的平安扣如意络子。~
而贺启暄,便走到案桌后坐下,看起了书。
拿起绣筐里未完成的一个小肚兜绣着,慕嫣然的眼光中,满是柔和,一边却和紫云闲聊着:“四小姐有身孕了呢,到时候带着四姑爷回府·秦姨娘定然高兴的什么似的。”
“四小姐也是个有福的,还有秦姨娘。”
抿嘴笑着,紫云转过头看着慕嫣然问道:“小姐,白薇的妹子腊月里要出嫁,白薇想告几日假,您看可以吗?”
点了点头,慕嫣然轻声应了,一边柔声说道:“我有身孕,过年时即便来人,也不需怎么应酬·今年估计是难得的清静呢。.你们几个商量好,只要轮的开,每人都休息几日吧·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陪着家人一起过几日年,总也是好的。”
“奴婢和紫月哪儿都不去,等明年小姐生了小主子,奴婢们再跟着小姐回去。”
执拗的说着,紫云径自绣起了手里的活,一边,慕嫣然想到身边唯有紫云和紫月最是得力·便再未多言。
再到漪兰宫·宛贵妃正看着内务府呈上来的年节期间后/宫设宴的单子,间或·还转过脸用帕子捂着嘴低咳一阵。
微蹙了下眉头,贺启暄将慕嫣然扶到暖炕边坐下·走到宛贵妃身后替她抚着背说道:“母妃,您这身子都还没好利索,怎么又为这些烦心事儿操劳啊?”
摆了摆手,宛贵妃接过丹青递过来的温茶抿了一口,才转过头看着贺启暄道:“你以为协理六宫是个虚活儿吗?不过,好在每年也就年节前才忙些罢了,再说那些琐碎的事自有内务府的奴才们准备,母妃只要盯好大面儿上的这些,保证当日不出差错就是了。”
见贺启暄和慕嫣然一脸的心疼,宛贵妃浅笑着说道:“没事儿的,我这也是老病根了,将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宛贵妃要核对的那些,贺启暄和慕嫣然都爱莫能助,也只能一遍一遍的叮嘱她多顾惜着些自己个儿的身子,旁的,却是什么都帮不上。
太后去行宫将养,定于腊月二十五回宫,内务府已经遵照皇后的意思,打点去接太后回来了。
直到天色都暗了,才在宫门口看见太后一行远远驶来的车驾,慕嫣然摸着已不怎么热的手炉,不禁暗想:太后是不是故意晚了大半个时辰才进城,存心让大家在这里受冻的?
太子要监国,太子妃有一双儿女要照料,庐王和焕王夫妇都就藩了,如今打头的,却是贺启暄和慕嫣然。
原本,贺启暄说自己来接就行,让慕嫣然在宫里歇着,可想到太后临走前自己也送了,如今回来了却不去接驾,都已经临近年跟前了,若是因此再让太后心里不舒坦,搅得大家都跟着不痛快,也不划算。是故,慕嫣然多穿了一件厚袄,又披上了新做的狐皮厚裘,跟着贺启暄来侯在了华门外。
掀开车帘,受了贺启暄和慕嫣然的礼,太后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们了,这就回去吧。”
心内大安,慕嫣然满目欣喜的恭送着太后的车驾驶进宫门,由贺启暄和紫云扶着,钻进了马车。
腊月二十六开始,永成帝封印了,百官也再不用上朝了,一瞬间,内宫里,安静了下来。
看着挂在瑞安宫里的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慕嫣然却觉得一点过年的感觉都没有,再看向贺启暄,他也正百无聊赖的翻看着山水闲人最新刻印出来的那一册山水闲谈。
“你说,要不要从宫外找个大夫进宫来给母妃瞧瞧啊?这几年在宫里,我瞧着母妃一到冬天就缠绵病榻,身子就没爽利过。兴许,换个大夫,用不一样的治法,母妃的病情能有所缓解也不一定呢。”
想起宛贵妃这几日还是咳嗽个不止,精神也愈发憔悴,慕嫣然的心里,不禁跟着担忧起来。
提起宛贵妃,贺启暄的表情,一时间也跟着凝重了几分。
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沉声说道:“宫里的御医,都是从民间一层一层考核上来的,恐怕大梁最有名的大夫,如今都在宫里了。从宫外请进来的,不一定会了解母妃的病情,到时候若是有了不同的见解,岂不是更为难?再说了,母妃这都是陈年旧疾了,你不记得那年,母妃都险些去了?所以,如今,除了好生将养着,别无他法,不过,等开了春儿,许就会如从前一般慢慢好了呢。”
长叹了一口气,想到也没有别的办法,慕嫣然黯然的放下了手里的绣活,让紫云去请了任嬷嬷和徐嬷嬷进来。
问了些关于宛贵妃病情的事,却与贺启暄说的一般无二,慕嫣然的眉眼间,尽是担忧。
除夕的夜宴,照旧摆在梧樾殿,慕昭扬带着柳氏进宫赴宴,慕嫣然也换了一身颜色鲜亮的衣裙,跟着贺启暄过去了。
慕嫣然到的时候,柳氏已经到了,远远的看她不挪眼的打量自己,慕嫣然的心里,愈发有些难过起来。
宛贵妃的脸色不好,堪堪等到喝完了第二轮酒,永成帝便发话让奴才送她回宫了,贺启暄也请了旨,让小贵子和紫云等人,小心的伺候着慕嫣然回了瑞安宫,同去的,还有柳氏。
“宣王说的没错,这天寒地冻的,你就别跟着来回折腾了,啊?”
柔声嘱咐着慕嫣然,柳氏将自己年前到寺里求来的平安符递给了慕嫣然:“这是保平安的,你和孩子,一定都要好好儿的。”
娘儿俩说了没多会儿话,柳氏就急匆匆的回了梧樾殿,到让慕嫣然看着手心里的那枚平安符,径自低落了好久。
贺启暄回来的时候,已经喝得半醉了,慕嫣然拖着沉重的身子,给他简单的擦拭了一下,服侍着他睡下了。
第二日正月初一,慕嫣然睁开眼,一转头,便看见贺启暄眉眼弯弯的笑道:“媳妇儿,过年了……”
若是在平常人家,正月初一一早,是要给家里的老人,以及父母磕头拜年的,宫里,自然是要去毓秀宫,给永成帝和皇后磕头。
梳妆打扮好到毓秀宫时,一众人也都到的差不多了,秦素儿甫一出现,身旁两个乳母怀里的小皇子和锦容公主,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两个小家伙都穿着大红色的锦缎厚袄,小皇子带着一个小瓜皮帽,而小公主的头上,扎了两个圆圆的鬏鬏,还插上了镶了珍珠的小挂坠,两个人有模有样的给永成帝和皇后磕头,纯真可爱的表情,衬着明亮鲜艳的衣服,说不出的讨喜。
一时间,慕嫣然像是挪不开眼了一般,紧紧的盯着那二人,倒让坐在上首处的宛贵妃,注意到她的表情,不由的笑弯了眼。
下午,又到永寿宫给太后磕了头,帝后二人陪坐左右,身边环绕着众多的后/宫妃嫔和孙子孙女们,太后也难得的露出了和蔼可亲满是笑容的面孔,一眼望去,倒也是一派和乐融融的场面。
初二开始,一众外命妇进宫给太后皇后宛贵妃等后/宫主位恭贺新春,慕嫣然便躲起了清闲,直到宫门落匙,贺启暄才赶回宫来,已是喝的半醉。
“明儿,我带你回去陪岳父岳母过年。”
睁着迷离的醉眼在慕嫣然脸颊边啄了一口,贺启暄傻呵呵的说完,仰面躺了下去,留下了有些欣喜的慕嫣然,呆呆的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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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相形
天还未亮,慕嫣然就醒了,看着身边仍旧在梦乡中的贺启暄,慕嫣然犹疑了一下,旋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往常若是慕嫣然醒来的早,她就会这样欺负贺启暄,要不了几下,贺启暄就会迷蒙着睁开眼来挠她的痒痒,两人就这么笑闹一会儿,便清醒了。
可是今儿都捏了好久了,慕嫣然觉得胳膊都有些酸酸的支撑不住了,可贺启暄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慕嫣然诧异的眨了眨眼睛:难道,昨夜喝了太多酒,喝傻了?
沉思间,耳边响起了贺启暄没憋住的“扑哧”笑声,慕嫣然的手,猛不丁的松开了。
“好啊,你装睡骗我……”
不依不饶的要伸手去捏他的鼻子,慕嫣然皱着鼻子抗议。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啊?”
手伸到半空中,便被他捏住,包在温热的掌心里,慕嫣然撅着嘴巴问道。
“我醒了以后,看见你还睡着,本来打算捏你的鼻子,结果看你吧嗒着嘴,睫毛开始颤,我估计你要醒了,所以……刚好早你一步。”
得意洋洋的说着,贺启暄将慕嫣然揽在了怀里。
“快起床吧,早点回府,晚上用了晚膳就早些回来,免得你又唠叨。”
口中的话语透着一丝埋怨,可慕嫣然的脸上,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终于可以回家了。可以见到老太太,可以见到父亲母亲和几位兄长嫂嫂,这种能一大家子人欢聚一堂的感觉,真好。
梳洗完用了早膳,两人带着紫云紫月四个人出了瑞安宫,宫车赶到漪兰宫门口,慕嫣然被贺启暄抱下车,两个人进了正殿。
宛贵妃的病,一直没有好转,这些日子。贺启暄和慕嫣然也跟着揪心不已,却无计可施。
进内殿的时候,宛贵妃正歪在暖炕上喝药,见他二人进来,眉眼间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后却是嗔怨的说道:“日日在宫里,什么时候不能来瞧我?难得能出宫回府,快去吧,别耽搁了。说不定。慕夫人都望眼欲穿了……”
冲贺启暄说完,宛贵妃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慕嫣然柔声叮嘱道:“你一向懂事。我也是白叮嘱一句,回去代我问候老太太和你娘,你也顾惜着点自己个儿,别饮酒,少吃些生冷,知道了吗?”
点头应下,见宛贵妃精神有些倦怠,慕嫣然扶着她躺下,掖好被角。又仔细的叮嘱了丹青几句,才与贺启暄携手踏出了漪兰宫。
腊月里下了好几场雪,宫里的积雪倒是都扫在了路边,可宫外的路,就有些滑了,让小贵子将马车赶得尽可能的平稳,贺启暄将慕嫣然护在了怀里。
刚走了没一会儿,马蹄声迎面而来。随着一声喝止声,小贵子细声通禀道:“主子,是慕府的三少爷。”
将车帘掀开跟慕容睿打了个招呼,贺启暄顺手又放了下来,看着怀里的佳人一脸不忿,贺启暄笑道:“一会儿到府里不就见到了?这会儿,若是吸进冷气进去。冻着了孩子怎么办?”
说罢,贺启暄还低下头碰了碰慕嫣然的额头。
马车在路上磨了一个时辰。才在慕府门口停下,双脚踩至地面上的时候。闻着空气中那股凛冽的气息,慕嫣然竟觉得比宫里都更清新香甜些似的。
大门口,柳氏带着赵妈妈站在那儿,见慕嫣然下了车,忙不迭的将一直捂着的手炉拿过来,换过了慕嫣然手里的。
“娘,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谁家有出嫁的女儿回家还让亲娘在大门口候着的?”
亲热的搀着柳氏的胳膊朝柏松堂走着,慕嫣然埋怨的说着。
“傻孩子,娘不就是想早些看到你嘛……”
温柔的笑着,柳氏回过头招呼了贺启暄一声,转过头跟慕嫣然轻声说道。
“二姑姑,二姑夫……”
刚踏进柏松堂正屋,还没来得及给慕老太太行礼,老太太怀里抱着的诠哥儿便大声的唤了起来,顿时,何氏薄怒的训斥声,慕老太太的阻拦声,以及屋子里各人的招呼声,让柏松堂里,充斥着热络的喧闹声。
给慕老太太行了礼,慕嫣然坐在了下首处,对面,是同样捧着肚子安静喝茶吃点心的贺琳蓉。
贺琳蓉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肚子看起来比慕嫣然要大得多,可是精神就比慕嫣然的好了许多,果然是生过一胎的人了。
抿嘴笑着,慕嫣然羡慕的说道:“还是二嫂好,下个月就能生下孩子了,可怜了我,还得熬三个多月呢。”
嗔怒的斜了慕嫣然一眼,慕老太太慈声说道:“瓜熟蒂落,这到了日子,孩子自然不就生下来了,到底说的还是孩子话。”
一瞬间,屋里的众人,都附和着慕老太太笑了起来。
说话的功夫,陆慕氏随着陆鸿山来了,两人给慕老太太磕了头,陆鸿山去了外院找慕昭扬父子,陆慕氏便坐在了柳氏身旁。
陆绵九月十六出阁,跟着邵鸣的娶亲队伍,一路去了冀州府,今年的春节,便要在冀州府过了,等开了春,两人便会回到都城,是故,今儿陆慕氏来,也只带了小儿子陆叙之,此刻正跟在他父亲陆鸿山身边。
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慕敏然携夫婿宋瑞,慕依然和齐言清,慕湘然和潘慕驰,便相继来了,一时间,柏松堂内人满为患,愈发显得热闹不堪。
这还是慕湘然成亲后,慕嫣然第一次见她。从前温顺乖巧的四妹妹,如今看着,身上也多了一份大宅院里少奶奶的雍容端庄,一眼望去,竟将出嫁前比她出挑的多的慕敏然和慕依然,都比了下去。
潘慕驰给慕老太太磕了头,便出去找几个舅兄了,可临出门前,却温和的看了慕湘然一眼,虽并没有什么,可慕嫣然却觉得,这两人如今相处的定然极好。
慕敏然向来手段高,便是宋瑞如今对她存了一丝不满,在今儿这样的日子里,也必定会给她留足颜面,所以,明面儿看来,已出嫁的姐妹几人,便唯有慕依然,看着有些形容憔悴了。
“三妹妹刚回到都城没多久吧?”
看着坐在尾处的慕依然,慕嫣然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慕依然有些木讷的垂下头回道:“回宣王妃的话,妾身随夫君于腊月二十日回到都城的,等过了年,初七就要赶回去了。”
今儿坐在这儿,众人心中都知只论亲情,不论身份,便连一向严谨的陆慕氏,也笑呵呵的唤着“嫣儿”,慕依然的这一句“宣王妃”,却如同一个不协调的音符一般,顿时扰乱了屋里的气氛。
慕老太太有些不高兴的斜了慕依然一眼,一边沉声说道:“大丫头和三丫头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和你们姨娘也甚少亲近了,不如,去映雪堂陪她说说话吧。”
慕老太太话毕,慕敏然的脸,却是一下子羞得绯红了。
顾不得看众人的脸色,慕敏然站起身冲慕老太太俯身行了一礼,连拉带拽的拖着慕依然去了映雪堂。
午膳摆在了明徽园的花厅里,都是自家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柳氏征得了慕昭扬的同意,便将原本安排好的四扇屏风都撤了,一大家子人,团座在八人一张的大圆桌上,一边吃一边闲聊了起来。
慕老太太、慕昭扬、柳氏和陆鸿山、陆慕氏等人坐了首桌,其中还包括了贺启暄和慕嫣然二人,而慕容言兄弟四个,和何氏、贺琳蓉等人做了第二桌,慕敏然姐妹几人连同各自的夫婿,便坐在了第三桌,第四桌,是几个姨娘。
刚开席,慕昭扬便带着儿女们,斟满了第一杯酒,敬给了慕氏祖先,一杯杯的酒水在脚边落下,被墙角边摆放着的几个炭盆蒸腾起来,不一会儿,花厅内便氤氲起了淡淡的酒香气息,
慕昭扬也一扫往日的肃穆面容,笑呵呵的招呼着大家吃菜喝酒,不一会儿,几张桌子的布局就变了,慕容言兄弟几个,加上三个妹婿,拼成了一桌,便连慕容谨,也挤在里面凑起了热闹。
何氏、贺琳蓉便各自抱着孩子,跟慕嫣然坐在了主桌上,陪着慕老太太说笑。
贺启暄的叫声最大,一看就知道是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喝酒时的豪爽,还带着一丝人们常说的“匪气”。
大碗的酒像白水一般灌下肚子,贺启暄攀着慕容睿的肩膀,和对面的几个舅兄划起了拳,让原本有些放不开手脚的齐言清和潘慕驰,也跟着爽快起来,到让一旁的慕老太太和柳氏看着满面笑容。
喝酒的间歇,贺启暄还不忘回过头来看看慕嫣然,见她就那么笑语盈盈的坐在柳氏身边,不时的吃几口菜,喝几口汤,贺启暄仰头笑着,转身又扎头进了酒局里。
直到午膳用罢,贺启暄已经有些半醉了,慕容睿搀着他去山水居休息。
脚被门槛绊了一下,贺启暄睁开迷离的醉眼,看清了身边的人是慕容睿,傻呵呵的笑道:“三哥,今儿,你喝的没我多……”
说完,贺启暄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搜寻着找到了慕嫣然,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嫣儿,我去睡一会儿,你乖乖的跟着老太太和岳母大人,一会儿我来接你。”
这么多的人,贺启暄这样说话,慕嫣然顿时羞红了脸,而慕老太太和柳氏的笑容,却是愈发温和。
另一桌上,以为高嫁给了宣王的慕嫣然必定过的不如意的沈氏母女三人,心里,却极不是滋味。
第三百一十八章 见绌
午宴散了席,各屋的人都回去歇着了,慕老太太精神不由明萃和明霞扶着回了柏松堂,柳氏留到人都走了,才牵着慕嫣然缓步进了正屋。
春兰和春平早一步回到了屋里,摆好了炭盆,又燃上了清幽的安神香,慕嫣然躺在床上和柳氏说了一会儿话,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再醒来时,柳氏正坐在床边绣东西,慕嫣然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眼眶,却情不自禁的湿了。
柳氏的鬓角边,已出现了几根银白的发丝,若是换做沈氏或是旁的几位姨娘,早就染黑了,可柳氏却像没往心里去一般。
慕嫣然觉得,似乎只是一瞬间,柳氏的身上,便有了淡淡的老相,从前那个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像是从自己出嫁后就开始老了起来一般。
“娘……”
轻声唤着,慕嫣然探过头,枕在了柳氏的腿上,一边,柳氏忙不迭的将手里的绣绷放在了脚边的小筐里。
“睡醒了?”
抚着慕嫣然微乱的鬓发,柳氏轻声笑着,一边,扬声唤了春兰,端了温热的银耳汤过来。
见慕嫣然掀开锦被要下床,柳氏抢先一步的拦住她,将锦被给她盖回身上,一边嗔怨的说道:“打小就这样,一点儿都不记事,如今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马虎可怎么行?”
伸出手指剜了慕嫣然一指头,柳氏嘱咐着说道:“夏天倒是无妨,冬天定要记得睡醒了莫急着起床,否则你一掀开被子,冷气侵身,极易感上风寒。”
缩了缩脖子,慕嫣然忙点了点头,一边,从床榻里取过了一个软枕,径自放在身后靠了上去。
“宣王那儿,方才娘打发春平去看过了还睡着呢,等到晚膳时再唤他便是,你也不用担心。还有,回宫以后莫要唠叨他,他也是高兴,才喝了那么多,平日里来可是守礼的很呢。大过年的,都是自家人,便是放纵些,也不打紧左右身边都是你几个兄长,还能算计了他不成?”
嗦的叮嘱着慕嫣然,一低头,见她正拿袖子捂着脸,可眼中的笑意,却是掩都掩不住,柳氏也不由的笑出了口。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娘,您数数看,哪一次女儿回来您不是唠叨着这些?好像女儿是个多任性刁蛮的人,会欺负了他似的。”
口中虽是埋怨,可慕嫣然的心里却是满溢的幸福温暖。
这厢,母女二人唠叨着宫里宫外的家常琐事,尽是知足常乐的美满,而映雪堂正屋内,沈氏母女三人,却是长吁短叹的唏嘘。
“娘,女儿算是看清了,这世上的男人就没一个好的······”
知晓这句话把父亲慕昭扬也给带了进去若是被人听见,定要斥一句“目无尊长”慕敏然的脸色,有些讪讪的。
“怎么了?姑爷薄待你了?”
揽着慕依然在怀里沈氏看着坐在身边的慕敏然关切的问道。
眉头微蹙,慕敏然有些不忿的说道:“烟雨那个狐媚子,生下了一个儿子不说,如今肚子又好大了,听府里的嬷嬷说,好像又是个儿子,娘,您说女儿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说着说着,慕敏然的眼圈,便红了,怕沈氏跟着伤心,慕敏然拉出袖子里的丝帕,将眼眶中的泪花轻轻拭去。
“哎……”
惆怅的长叹了一句,沈氏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说慕敏然的话有些不敬,可如今,事实却是摆在眼前的。
从前自己当家时,一个月,慕昭扬倒有半个月是歇在映雪堂的,即便后来自己交出了掌家的权利,慕昭扬仍旧有三五日会过来,再加上自己刻意的赔着小心,这日子,马马虎虎倒也过得下去。可自从自己放印子钱的事被揭穿,慕昭扬一狠心将自己送去了东边的庄子里,打那次接回来以后,慕昭扬却是再也不踏足映雪堂了,一时间,从前堪比明徽园的慕府第二大院落,如今自己一人住着,倒有些空旷的孤零了。~
该说自己咎由自取吗?
如今,明徽园那一边,热络非凡,慕容言已是军营里赫赫有名的将军,人见了总要有礼的唤一声“小慕将军”,何氏生下了两个儿子,如今在慕府又是当家少奶奶,这府里的下人,谁见了不要笑脸应对。慕容峻是状元郎,又娶了襄王府的小郡主,如今儿子有了不说,贺琳蓉肚子里又怀着一个。老三慕容睿虽说比不得两位兄长,私底下却有人说,他和太子走的很是亲近,这····…若是将来太子登基,慕容睿,怕是也要水涨船高的混个官身吧?而慕嫣然,就更不用提了,贺启暄是宣王,又是军中的龙虎大将军,即便自此以后再无作为,太子登基,他也定然会是个富贵的亲王,可不就是滔天的富贵嘛。
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慕容庭只考了个秀才,三月里的会试,却连个名次都没有,慕昭扬回来怒斥了一通,他倒是也老实了几个月,可现如今呢,还是跟着往日那些个狐朋狗友厮混,学问上,任凭自己再怎么叮咛,都不见他付诸于行动。再看个女儿,慕敏然成亲四载,手下的姨娘都快有两个儿子傍了,她却只得了一个女儿,若是真如当日那接生嬷嬷所言,日后子息艰难,这往后……
沈氏甚至都不敢往下想。
明明前二十年,自己都把她们踩在脚底下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她们就扬眉吐气的看起了自己的笑话?
老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难道,这风水轮流转,真的从自己身上转开了吗?
沈氏不信。
狠狠的攥着手里的帕子,沈氏看着一直安静的偎着自己坐着的慕依然柔声问道:“依儿·你跟随姑爷去了任上,日子过的,定然十分艰苦吧?姑爷他,待你可好?”
抿嘴顿了一下,慕依然神色有些凄楚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他待我很好。”
虽口中说着“很好”,可这幅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好的样子啊?
沈氏心内怜惜,不禁软声问道:“依儿·姑爷他,可是对你不好?若是有什么委屈,你千万告诉娘,莫要苦了自己个儿。”
摇了摇头,慕依然低声说道:“娘,你莫要多想,夫婿他待我很好。”
慕依然如此强调,沈氏也不由的安下心来,可想到午宴时慕老太太和慕昭扬频频张望慕容言和贺启暄等人的欣慰目光,沈氏的心里·又尽是对慕容庭的担忧。
一时间,母女三人相对无言,及至院子里又响起了热络的说话声,估摸着,快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沈氏拍了拍慕敏然和慕依然的手,站起身子牵着她们出了映雪堂。
到底是年轻人,慕容言等人中午喝了不少酒,只歇了这么会儿的功夫,此刻·一个两个的,又都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活跃模样了,慕老太太搂着轩哥儿和诠哥儿·指着那些人笑着。
而诠哥儿,分明对贺启暄当日送他的那柄木剑印象极深,每每看到贺启暄挤眉弄眼的冲他笑,就咧嘴大声唤着:“二姑夫······”
那甜甜糯糯的唤声,衬着小家伙红通通的笑脸,说不出的可爱。
因着慕嫣然有身孕,回宫的路且得一阵子,慕老太太一早就嘱咐了何氏·让她吩咐厨房早些准备·晚膳比平日里早一个时辰开,是故·刚过了酉时,热气腾腾的菜便一道道的呈进了柏松堂偏厅。
中午已喝了不少的酒·晚膳时,一众人以茶代酒,倒也另有一番热闹。
用过晚膳,又陪在慕老太太左右说了会儿话,不等贺启暄开口,慕昭扬看着贺启暄笑道:“大过年的,虽说没有逐客的道理,可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就不留你们了,早些回去吧,要不然走得晚了,我们心里也跟着惦记。”
一旁,慕老太太和柳氏等人也应和的点着头。
点头应下,贺启暄站起身,依次给慕昭扬等人行了礼,最后,还不忘在诠哥儿脑门上弹个爆栗,顿时,小家伙两手捂着脑袋,泪眼汪汪的冲慕嫣然撇嘴,无声的控诉着贺启暄的罪行,小模样顿时又让一众人笑翻了天。
知晓贺启暄和慕嫣然才是今儿的重头客,他们都走了,慕敏然姐妹三人连同各自的夫婿,也极有眼色的起身告退了,慕昭扬便和柳氏以及慕容言几兄弟跟着送出了大门。
慕嫣然坐的,自然是印了宫标的双头并驾马车,一眼望去就气势非凡。宋府和潘府的,则是平常人家的马车,慕依然和齐言清·则是最普通至极的平板马车。
几辆马车工整的停在慕府大门两侧,可其中的差别,却是显而易见。
俯身行了礼,又跟几位兄长打了招呼,慕嫣然由紫云搀着,走到了马车旁,贺启暄也不避人,直接将慕嫣然抱起来,放进了马车,而那厢,慕湘然和慕依然,也各自钻进了自己的马车车厢里。
午宴时,只不过少喝了几杯酒而已,那宣王便看自己不顺眼了,晚膳时更是理都没理自己,一直和慕容睿以及齐言清二人说话,一想到此,宋瑞就觉得有些来气,再看向在车外磨蹭的慕敏然,宋瑞的话语中,不自然的带了几分迁怒的怨气:“快点啊,等着我抱你上来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宋瑞的话语虽轻,站在台阶上的柳氏等人虽没听清,站在车跟前的慕敏然和沈氏,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沈氏便替慕敏然委屈起来,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落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好书力荐:<br>书名:重生指腹为婚b书号:2395892b作者:王琳b简介:b指腹为婚,多少心酸;b被人算计,命丧黄泉。b重生归来,掌握命运;b守护亲人,追寻幸福。b前世温顺、懦弱、胆怯的乖乖女,b今生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b追寻幸福美好的生活,b她,能做到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善
回到宫里,沐浴完躺回暖炕上,慕嫣然才顿时觉得有些累了,虽什么都没做,可是只静静的坐在那儿和那么多人说话,这么撑一天,也着实是件辛苦的事。....
而贺启暄,却精神百倍的给肚里的孩子讲起了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子下面暖炕的温热气息顺着四肢一点点蔓延开来,慕嫣然的眼睛,便一点点的闭了起来。
再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了,身边,贺启暄早已穿戴好,捧着一本书在看了。
“今日不用去军营里吗?”
似是忘记了今夕是何年,只记得贺启暄伤好后依旧要每日去军营里,慕嫣然迷迷糊糊的问道。
嗤笑了一下,贺启暄站起身走到锦桌旁,提起茶壶倒了碗水,端过来喂着慕嫣然喝着说道:“今儿才初四,我要过了初七才去呢,你可是过糊涂了?”
揉了揉眼睛,才想起昨日自己回府了,慕嫣然欢喜的笑着,傻呵呵的看着贺启暄吐了吐舌头。
起身装扮好又用了早膳,两人去了漪兰宫。
宛贵妃依旧病歪歪的躺在暖炕上,见两人进来,只说了一会儿话,就困倦的合上了眼睛,贺启暄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却愈发自责难安。
回到瑞安宫没一会儿,正华宫太子身边的小路子来了,说太子约了人谈事,请宣王殿下作陪。贺启暄叮嘱了慕嫣然几句,径自随着小路子去了。
贺启暄走后,慕嫣然看了会儿书,一扭头,觉得外面阳光明媚,若是躲在屋子里,倒是有些浪费了。
让紫云留下来看家,万一来了人也可以招呼一二,慕嫣然带着紫月和佩云,出了瑞安宫。闲散的朝前走去。
快近正午,日头却不怎么大,眯着眼看去,到处都是一片暖洋洋的晕黄光圈,慕嫣然惬意的叹了一口气道:“连着阴了半个多月了,每日里不是下雪就是起风,难得今日有这么好的阳光呢,真想有把躺椅,能让我躺着晒会儿太阳。”
话音落毕。慕嫣然便脸色讪讪的住了口。
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她和宛贵妃两人,便会懒洋洋的躺在摇椅里,头顶的大伞上,还有梨树枝桠的斑驳光影,偶有微风吹过,空气中夹杂着的莫名花香,都能让二人兴致勃勃的猜上一阵子。
可如今,宛贵妃形容憔悴的躺在病榻上,原本就瘦削的身子。这些日子却是愈发清减了,一想到此,慕嫣然就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
老天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请你,一定要保佑母妃,只求她能平安康健。
再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慕嫣然的心内,不禁低声的祈求了起来。
主仆三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不一会儿,竟走到了棠荔殿附近,认清了所在之处,慕嫣然抿嘴笑道:“看来今儿是要在棠荔殿蹭顿饭了,来的这么急。也不知道若姐姐的份例够不够我这个大肚婆吃呢。”
自嘲的说着,早已有眼尖的宫婢扬声通传了。慕嫣然迈过门槛,看向疾步迎出来的玉良媛说道:“可扰了姐姐?”
摇了摇头。玉良媛牵起慕嫣然的手进了正殿,扶她坐在脚边放了炭盆的美人榻上,一边打趣的说道:“我这儿难得有人来,你能来陪我,我十万个欢喜呢,怎会嫌你扰了我?”
薛家婶婶故去的事,玉良媛难过了些日子,如今也渐渐的缓过来了,虽身子还是那么清瘦,可精气神却已好了很多,因此,慕嫣然也总算放下了心。
“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可是有事?”
慕嫣然自有了身孕以后,除了漪兰宫,再就是日常请安要去毓秀宫和永寿宫,旁处倒是去的极少了,是故,玉良媛倒也有些惊讶,一边将言桑端来的热茶递给她,玉良媛一边轻声问着。
摇了摇头,慕嫣然将茶碗放在身边的案桌上,接过话茬说道:“也没什么事,殿下出宫去了,我看着日光正好,所以出来散散步,走着走着,便到了姐姐这儿,索性进来蹭顿饭吃,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瑞安宫的小灶上,那膳食做的比御膳房的还精致,妹妹竟跑到我这儿来蹭饭,若是传了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打趣的说着,玉良媛忙不迭的转头交代了言桑,让她拿了碎银子去御膳房,多添几个菜。
看着棠梨殿的宫婢们忙进忙出的,又要多摆一个炭盆到慕嫣然跟前,又忙着归置内殿的床榻准备让慕嫣然膳后午休,慕嫣然拉着玉良媛的手阻止的说道:“姐姐快别折腾了,你去我那儿,我什么时候这么兴师动众的收拾了?咱们俩,还要这般客气吗?”
棠荔殿,岂是能和瑞安宫相提并论的?
心里如是想着,可看到慕嫣然的眼光真挚,玉良媛抿嘴笑了笑,回过头嘱咐了她们稍微收拾整洁清爽些便罢,也不用再换新的了。
用了饭,又和玉良媛并排躺着聊了会儿天,直到睡醒,太阳已经偏西了,慕嫣然打着哈欠起身道:“哎,如果日日能如此悠闲,该有多好?”
斜了她一眼,玉良媛轻声嗔道:“你就知足吧。有宣王和宛贵妃护着你,如今太后还能难为到你头上来?日日除了吃就是睡,谁也没有你逍遥了,还真是不知足,怪道老人总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呢,原来说的就是你这样儿的啊?”
“扑哧”一声笑出了口,慕嫣然气恼的去挠玉良媛的痒痒,二人笑闹了一会儿,却是比方才清醒了许多。
估摸着贺启暄也差不多要回来了。慕嫣然婉拒了玉良媛留她用晚膳的要求,带着紫月和佩云二人,出了棠荔殿。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云霞铺照在大地上,便连往日看起来没有生气的枯树,一时间也多了几分璀璨的绮丽,慕嫣然仰头看着,一边暗叹着天地日光之神奇。
“主子,你闻……”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梅香,像是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梅林一般。紫月有些欢喜的嚷着。
嗅着鼻子深呼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胸口处开阔了几分,慕嫣然浅笑着说道:“过了这个月,梅花怕是也要谢了,再想赏梅,可就要到明年了,走,咱们过去瞧瞧……”
说罢,慕嫣然掉转身子。朝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只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安乐公主的身影。慕嫣然不由的慢下了脚步。
似乎每次遇到她,自己都没什么好事,从前倒是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如今有了孩子,自是不一样了,慕嫣然如是想着,不动声色的朝路边挪了一步。
安乐公主身后跟着一个宫婢,两个小太监,而小太监的肩上。各扛着几束梅枝,想来,是要回去做插瓶的。
“哟,这不是宣王妃吗?天寒地冻的,你不在瑞安宫里好好歇着,倒还蛮有雅兴的嘛,大老远的跑来御花园赏梅?”
口中说着风凉话,安乐公主看了一眼慕嫣然高高隆起的肚子。眼中满是怨怼。
若不是慕嫣然,贺启钧怎会看不到自己的好?以至于最后,他宁可远走他乡,也不愿留在都城?而自己呢,代替贺婉茹远嫁西丽,如今,贺婉茹贵为秦国王后。而自己,却已是遗孀的身份。虽顶着个公主的头衔,可若不是太后的另眼相看。此时,宫里的奴才,怕是肚子里已经笑翻了天吧?
都城里不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恶毒小人,那些人说自己是“插了凤羽的家禽”,更难听的话,比比皆是,每想到此,安乐公主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怒火滔天。
此刻看慕嫣然一脸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安乐公主直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了她脸上的甜美笑容。
侧头看着身侧笔直屹立的青松,慕嫣然浅笑着说道:“安乐公主不也是个惜花人吗?难道本妃就不能来赏赏花了?”
撇了撇嘴,安乐公主看着身后的那些梅枝,脸上,却突然绽开了一抹明媚的笑容:“太后说是好久没看到梅花了,所以安乐便来取些梅枝回去做插瓶。可惜了,宣王妃不得太后的欢心,要不然,这样的体面,怎么也轮不到安乐头上来啊。”
话里的意思,却是暗讽慕嫣然被太后厌恶。
不以为然的看着安乐公主,慕嫣然扬声说道:“各花入各眼,本妃入不了太后的眼,那是本妃的运道本该如此了,既然安乐公主如此得太后的欢心,那便多敬敬孝心,反正你每日也没什么事情,权当是打发时光了,你说呢?”
慕嫣然的话说的平常至极,可安乐公主,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没什么事情做,不就是说自己不孝敬父母,又死了男人,不用掌家处理中馈吗?
这么想着,安乐公主的眼中,似是弥漫起了火气一般,表情也带出了几分凌厉。
和慕嫣然对视了一眼,安乐公主却放松了下来,带着一丝浅笑的说道:“天色不早了,安乐这就回永寿宫去了,不打扰宣王妃赏梅的雅兴了。”
见慕嫣然颔首示意,安乐公主转过头看了身后的几人一眼,施施然的朝前走去。
经过慕嫣然时候,安乐公主的眼中,却突然浮起了一抹狠戾的笑容。
似乎是脚下一滑,安乐公主尖叫着迎面朝慕嫣然扑来,只是一瞬间,慕嫣然却觉得自己甚至能看到,安乐公主有些惊慌失措的面容下,掩盖住的,却是一抹得意的讽笑。
异变,突起。
ps.这么讨人厌的安乐公主,是不是该狠狠的虐她一虐啊?亲们狠狠的砸票给uu吧,没有最虐,只有更虐~~~
第三百二十章 报应
自慕嫣然怀孕,贺启暄每日总会花一点点时间,让白薇和云在他手里过两招,男子和女子的体力虽不同,可白薇二人竟也有模有样的跟着认真练了起来,如今的两人,再与从前刚入宫时比,功夫已不是那些所谓的花拳绣腿了。~
从远远瞧见是安乐公主时,紫月便意有所指的看了佩云一眼,当下,佩云就站在了慕嫣然身后左侧的位置,只要不让安乐公主靠近慕嫣然,那边,自有紫月护着。
练武之人,自是能早别人一步的看出对方接下来要出的招数,可等看清了安乐公主的动作,佩云心内不禁发出了一声嗤笑:这安乐公主,还真是幼稚,当是小孩子胡闹呢?还是觉得自己是算无遗策的诸葛孔明,定能避开紫月和自己,而将主子扑倒在地?
慕嫣然倒地后身上压着故意作乱的安乐公主,肚里的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而她,虽逃脱不了干系,却也到不了要偿命的地步,安乐公主,打得还真是好算盘啊?
一想到这里,佩云心里就止不住的来气: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原来,就是这样的女人,给天下女子脸上抹了黑啊?
如是想着,佩云闪身到慕嫣然面前站定,稳稳的护住了慕嫣然,一边,却伸出双臂,将扑过来已经贴在自己身上的安乐公主狠狠的推了出去。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突变就结束了。
从作乱者逆转成了受害者·安乐公主坐在地上,有些发懵。
花容鬓乱,身上花纹精美的衣服,也沾满了污浊的雪泥,头上,甚至还挂了一根枯枝,安乐公主狼狈的坐在地上,强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转过头看着已经呆了的丫鬟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滚过来扶本公主起来?”
“奴婢……奴婢……公主恕罪。
语无伦次的说着,那丫鬟过来动作轻柔的将安乐公主扶起来,一边用帕子掸着她身上的暗黑色脏迹,而安乐公主,已花枝乱颤的伸出手指着佩云斥道:“你个贱婢,敢对本公主动手,你信不信,明儿本公主就能让你从这宫里消失?”
面容一片平静,佩云丝毫不为安乐公主的话所动容,心里·却是长舒了一口气,一边窃喜的想道:今儿也算立了功,回去主子定会好好赏我,到时候白薇那丫头不服,定要找我比试比试,嗯,要让她几招才是,要不然她又闹别扭不理我了。~
被一个奴婢忽视,安乐公主心中愈发恼怒,再看向慕嫣然时·脸色也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狰狞:“宣王妃,太后总说你是个没规矩的,如今看来倒是真的·连你身边的奴才,也都是些没规矩的。”
“太后说过本妃没规矩?”
忽略了安乐公主想要刁难佩云的意思,慕嫣然眼神清明的看着安乐公主问道。
顿时,安乐公主神情一窘,就那么惶然的怔在了那里。
太后心里,觉得慕嫣然没规矩,这是人尽皆知的,可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在安乐公主这样的“外人”面前说出来·这传扬了出去,旁人并没有见识过慕嫣然的不规矩·反而,却会觉得太后为老不尊·不悉心教导晚辈也就罢了,还在旁人面前搬弄口舌。
如是想着,安乐公主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短了一寸一般,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身上传来一阵剧痛,安乐公主微弓着身子,一脸的痛楚。
不知道安乐公主是真的难受,还是假作难受来躲过自己的追究,当务之急,却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若是她恼羞成怒再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来,自己身边便是再多一个佩云,怕是也无济于事的。
慕嫣然可没忘了,当日的长乐郡主,可是心狠到了雇凶行刺的地步。而那时的她,才是个十几岁正值花龄的豆蔻少女。
而如今的安乐公主,在西丽经历了王室的储位争夺,看到了更多的阴谋手段,心思之狠毒若是更甚往昔,怕是也会有人信的。
如是想着,慕嫣然微蹙着眉头看着安乐公主说道:“你虽是不慎滑倒,可到底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人在做,天在看,心思不纯的人,必会遭到报应的。安乐,让咱们来瞧瞧,老天爷到底会让谁遭报应。”
说罢,狠狠的瞪了安乐公主一眼,慕嫣然转身朝回瑞安宫的方向去了。
身上的剧痛,像是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一般,一阵阵的抽痛,只一瞬间,安乐公主的额头上,便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公主······”
见安乐公主的表情不似作伪,那丫鬟顿时急了,想张口唤住宣王妃求救,可方才自家主子的动作,她却是瞧得分明的,安乐公主,摆明了就是有意去撞宣王妃,若是这样,宣王妃怕是绝对不会搭理自己的。
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个表情慌乱的小太监,那丫鬟扶着安乐公主靠在自己身上,一边出主意般的问道:“公主,要不然让这两位公公先行回永寿宫,后抬一顶软轿来接您?”
缓缓的摇了摇头,安乐公主的一张俏脸,已似树梢上的丁点瑞雪一般苍白。
“我稍稍歇息一会儿,咱们慢慢往永寿宫走便是,否则这般大张旗鼓的,太后,会不喜。”
断断续续的说完,安乐公主闭上了眼睛,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
一盏茶的功夫,安乐公主睁开眼,强撑着站直身子,看着身后的三人低声说道:“今日的事,本公主是不慎滑倒·谁要敢乱嚼舌头让本公主听见,会有什么下场,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
那丫鬟是安乐公主带进宫的,自幼便服侍自己,安乐公主自是相信,唯有两个小太监,却是永寿宫的人,不过·慕嫣然向来不讨太后的欢心,这样的事,想必她也不会搬出来到永寿宫去闹,只要她不闹,自己不说,这件事情,自然就不会有人知晓了。
是故,安乐公主的眼中带着一抹戾气瞪向那两个小太监,见他俩忙不迭的点头,安乐公主才转过头·步履缓慢的朝前挪去。
回到瑞安宫,再抬头看向那西斜过来的温暖光束,慕嫣然顿时觉得没晌午那么窝心了,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禁的带出了几许生气,让白薇等人看到,频频偷眼张望,却又不敢打听,一旁,佩云却拖拽着白薇去了偏殿。
言简意赅的说了经过·紫云的脸上,也是一片气愤,捧着热茶走到慕嫣然身边塞到她手里·紫云柔声劝道:“主子,您别气了,狗来咬您,难不成您还要反咬狗一口不成?您和她计较个什么劲儿啊,反正奴婢等人定会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了就是,您别让肚里的小主子跟着您受委屈啊?”
想想也是,虽挑衅的是她,可吃了亏的·却也是她自己个儿。一想到安乐公主浑身是泥头挂枯枝的狼狈模样·慕嫣然的脸上,又尽是得意的笑容了·一边赞赏的看向紫云说道:“嗯,话听着粗·可就是这么个理儿,狗咬狗,一嘴毛,我犯不着和她较劲。不气了不气了···…”
贺启暄欢天喜地的提着食盒进门的时候,就恰好听见了慕嫣然的最后一句话,挑了挑眉,一边吩咐紫云把食盒提到小厨房去让任嬷嬷装盘,一边净了手走到慕嫣然身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我们的宣王妃了?说,小的给您出气……”
说罢,贺启暄还摆出了一副狗腿的谄媚笑容,顿时,让慕嫣然心里仅剩的那么点儿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看着殿内没人,慕嫣然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凑到贺启暄脸颊边“吧唧”亲了一口,然后眉开眼笑的说道:“嗯,本妃现在心情大好,可以吃得下一个肘子了,小暄子,看赏······”
“肘子?你怎么知道我带肘子回来了?百味轩的招牌菜,红烧酱焖肘子,怕凉了,我可是骑马一路飞奔回来的,可怜了我的马儿,上战场都没被我赶这么急过。”
耍起了宝,贺启暄一脸哀怨的表情,仿佛在为爱马讨赏,果然,慕嫣然没好气的说道:“好好好,下次我一定去喂他吃糖,行了吧?”
贺启暄一直想让慕嫣然和爱马打个招呼,可慕嫣然每次想到那匹马打响鼻的样子,心里就莫名的害怕,为了这事,还被贺启暄嘲笑她“没出息”好几次。此刻见慕嫣然爽快的应下来,贺启暄倒有些意外之喜的感觉了。
偏殿里响起了紫云等人布膳的动静,紫月疾步迈了进来,看着慕嫣然低声说道:“小姐,安乐公主在正华宫前面晕倒了,已经被太子妃差人抬进正华宫了。”
狐疑的看着慕嫣然和紫月,贺启暄前后一串联,不禁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待慕嫣然说完,贺启暄的脸上,已是震怒。
见他攥着拳头要往外冲,慕嫣然忙不迭的起身拦住他:“放心,我这不是没事嘛,即便你去阄开了,我们身边都是自己的人,对峙起来各执一词,我好端端的,她却吃了亏,我也落不到什么好,最后不还是不了了之?算了吧?”
“那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贺启暄没好气的白了慕嫣然一眼。
“善恶终有报。”
一脸的笃定,慕嫣然温柔的牵起贺启暄的手,朝膳桌走去。
用罢晚膳没多久,秦素儿身边的木槿来了,直到慕嫣然屏退了奴婢,殿内只剩下了贺启暄和慕嫣然二人,木槿才低声说道:“安乐公主,小产了。”
安乐公主,小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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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丑闻
永寿宫里,太后一脸铁青,看着端坐在面前的几个人,秦素儿,贺启暄,慕嫣然,没有一个,是她此时此刻愿意看见的,可是,就是这些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却知晓了一个天大的丑闻。
孀居省亲的西丽忠勇亲王王妃,大梁的安乐公主,竟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这样的消息,好在如今已经隐瞒住了,知道此事的人,此刻都在永寿宫内,而派去通传的皇后,还未赶过来。
一想到这事如果扩散出去,势必会成为皇家的丑闻,而制造了那起丑闻的人,严格意义上说,却并不算是皇家的人,太后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此时能扑到正华宫去,将还昏迷在床榻上的安乐公主给撕碎了。
呼哧呼哧的粗喘着气,太后看向一脸无动于衷的慕嫣然怒声斥道:“这事虽与你并无干系,可如今你却也逃脱不得,如若不然,这件事,根本不会被扯出来,皇家又岂会因此蒙羞?”
不怒反笑,慕嫣然无奈的说道:“是,都是孙媳的错,孙媳今儿本不该从那条路上走,否则,也不会刺到了安乐公主的眼,更不会害的她小产。要不然,九个月以后,西丽亲王也算是有后了呢。”
说罢,慕嫣然强扯住要弯起的嘴角,低下了头,而一旁,太后已震怒的摸着手边的茶碗,欲扬起来去砸在脚下发泄心中的怒气。
还未有所动作,宫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禀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竟然惊动了永成帝,这事情,怕是不那么好收场了。
心中如是想着,慕嫣然看了秦素儿一眼,两人低垂下头站起身拜道:“儿媳见过父皇,母后……”
来的路上,已听永寿宫的女官三言两语的说了事情始末。永成帝和皇后,也仅知道安乐公主和慕嫣然起了冲突。~小产一事,却还不知道,此刻见太后的脸色,二人顿时知晓,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都平身吧……宣王妃。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嫣然既牵扯其中,当时发生的事,她必然是清楚的。是故,撇过了太后,永成帝看向慕嫣然径自问道。
面显迟疑的看了贺启暄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慕嫣然将在御花园外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虽多有修正,可殿内的人却都大致明白,定是安乐公主心怀不轨。想要去撞慕嫣然,这样的险恶用心,着实该严加处罚才是。
见慕嫣然说两人就此别过,而她又转过头看向秦素儿,永成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太子妃。到底怎么一回事?”
接着后半段,秦素儿轻声回禀道:“儿媳在正华宫哄孩子。有宫婢跑进来说安乐公主带人从门前经过,晕倒在了那里。儿媳便让人将她抬了进来,一边去请了御医过来,可是,放到床上没多久,安乐公主……”
有些为难的不知道怎么往下说,秦素儿皱着眉看了皇后一眼,方低声答道:“御医来诊过脉,说是小产之兆。”
“小产?”
失声唤了一句,皇后顿时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失态,惶然的看了太后和永成帝一眼,皇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现在呢?什么情况?”
“安乐公主昏迷不醒,儿媳已留了有经验的嬷嬷在那儿处理,御医也在。后来,永寿宫的奴才出来寻人,说安乐公主要去折梅给太后娘娘插瓶,人都出来好一会儿了还不见回去,太后便打发了人来寻。儿媳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亲自来回话了。”
看了太后一眼,秦素儿低声答道。
“你们,对安乐做了什么?”
看向贺启暄和慕嫣然,太后沉声问道。
撇了撇嘴,慕嫣然不禁暗叹太后竟然还没抓住重点,一心一意的与自己纠缠事情是如何败露的,心中颇是无奈,慕嫣然扬声说道:“孙媳方才已说过,安乐公主不慎滑倒,撞向了孙媳,身边的婢女护住心切,便挡开了安乐公主,她便跌坐在了地上。孙媳可不知道她有孕了,否则……太后若不信,等安乐公主醒了,孙媳愿与她对质。”
有半句话,慕嫣然未往下说,可太后的脸色,却是愈发铁青了。
若是没有败露,难道自己还能让安乐公主生下这个野种不成?
可,也不是如今这个败露法啊,私下里偷偷摸摸的处理掉不就好了,又怎会像如今这样摊在众人面前?
心中越想越气,太后看着皇后无力的问道:“这事儿,如今怎么处理?”
轻轻拂了拂衣袖,皇后一派雍容气度的说道:“安乐公主有失妇德,做出此等道德败坏之事,若是在民间,怕是早拉去浸猪笼了。贵为大梁公主,西丽王妃,安乐此举,若是传扬出去,于西丽忠勇亲王面上无光不说,连西丽王族和大梁的关系,怕是都有所损伤。如今,太后觉得,臣妾要如何处理才好呢?”
知道太后是想看在清远翁主的面子上,打算借着事态没有扩展开来,所以想息事宁人的从轻处理,可一想到皇家给予她们母女这么多的尊荣,而安乐公主竟以这样的方式回馈,皇后就觉得心里愤慨不已,恨不得立刻让慎刑司的人把安乐拖到那里大刑伺候,让她生生脱一层皮。
可太后毕竟是太后,皇后心内不屑,一边,却将方才的问题又踢回了太后身边,免得他日清远翁主怨怪,自己却成了那背黑锅的人。
紧紧的攥着拳,太后为难了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恨声说道:“安乐公主不仁不孝,正值孝期,不在西丽服衰,回到大梁又多有失德,今贬为庶民,公主名讳从宗碟除名。”
庶民?却是连从前的郡主身份都被剥夺了。
“你们,都跪安吧。”
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太后示意殿内的一众人都退下,及至殿内没有了旁人,太后才看着身边静静站着的苏掌事低声问道:“你说,是不是哀家这几个月太抬举她,她才这般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事的?”
自安乐公主七月回到都城,起先还颇是乖巧可人,可及至跟着太后去了趟行宫回来,似乎觉得太后给了她脸面,如今也愈发张扬了,看着,到和从前那个任性刁蛮的长乐郡主越来越像了。
而太后,还以为安乐公主嫁了一回人,能懂事些,却不料,差些因此惹了一身骚。
一个月啊,算来,却恰好是在行宫的那段日子……
“去查查,安乐在行宫的时候,和谁接触最多。尤其是近身保护的侍卫什么的,暗里去查就好,切莫……哎,想来皇后也会派人去查,算了,尽快查出来回禀哀家便是,如今,便是藏着掖着,怕是也遮掩不住此事了。”
自说自语的吩咐着,太后无力的摇着头,一脸的怒其不争。
本想着她和慕嫣然不合,有自己给她撑腰,她会有些脑子,不成想,她根本就是猪脑,都说损人不利己,她倒好,人没损到,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既然无用,便废了吧。
如是想着,太子低垂下头,掩去了眼中的一抹厌弃。
清远翁主府内,听到毓秀宫的女官前来传话,清远翁主一时有些惶恐。
平日里,皇后若是有事,大多是差个内务府的小太监来传唤自己,今儿,却是毓秀宫的周掌事,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人,顿时,清远翁主知晓,怕是出事了。
“周掌事,不知皇后娘娘传唤,是因为何事?”
不动声色的塞过去了一个装了银票的小荷包,清远翁主低声问道。
两人朝府外走着,门外,已有宫里的马车候着了,周掌事看了一眼左右,见除了清远翁主的婢女远远的跟着,再无旁人,周掌事提点的说道:“安乐公主小产了,已被贬为庶民,翁主好自为知。”
犹如晴天霹雳当空炸开,清远翁主的腿一软,半靠在了门槛边。
旋即,强撑着站直身子,清远翁主深呼了几口气,随周掌事钻进了马车。
是夜,一辆马车从正华宫驶出,径自行到了安乐公主府邸,一整夜,府内灯火通明,却是阖府的下人忙着归置东西,赶在天亮前,将安乐公主府还原成了当日进府的模样,而几辆马车,趁着天色微曦行人尚少,驶出了都城。
一连几日,宫里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的让人憋闷,几次到毓秀宫给皇后请安,也见她板着一张脸,后/宫的一众妃嫔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私下各自使了手段打听,只知道安乐公主从此宗碟除名,而护送太后去行宫的一个护卫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后/宫的女人成日里闲着无事,三五成群的瞎聊着,竟编出了无数个版本,不过,复议最多的那个版本,却赫然便是事实的真相了。
瑞安宫里,看着廊檐下飘飘洒洒的落下来的雪花,不知道是下雪了,还是微风吹过将屋顶上的积雪吹落了下来,慕嫣然看着那自由自在的遍布于天地间的晶莹,有些怅然的叹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倒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远信
安乐公主的事,自此告一段落,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后和皇后最近心情不好,也无人敢去触霉头,一时间,东西六宫里倒是比平日安静了几分,丝毫不觉得还在永成二十年的新春里。
正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远去了。
二月初二的龙抬头,皇后嘱咐内务府操办了一场宴席,宴请了一众外命妇。
这日的庆祝,却是由来已久的。起初,旨在犒劳一众外命妇,意思是男人们在外面拼搏,妇人们便掌理内宅,也颇是辛苦,演变到了如今,就变成了宣告年节结束的一个征兆,打这日开始,都城里的一切,就要尽数恢复如常了。
宴席上,清远翁主一脸病容,而长平郡主,更是每每听到有人提及双生姐姐章思涵,便羞窘的抬不起头来,仿若那人是她一般。
只在宴席上坐了一会儿,慕嫣然便跟皇后示下,提前一步告退了,临走前,看着长平郡主满脸羞愤的坐在角落里,慕嫣然心内有一丝不忍,唤了紫月,去请了长平郡主出来。
这样的宴席摆开,毓秀宫内人满为患,少一个两个的,也看不出什么,长平郡主见是慕嫣然身边的宫婢,不疑有他,跟在紫月身后出去了。
“郡主可有空吗?陪我走一会儿吧,可好?”
慕嫣然的话语轻柔,听起来并无恶意,长平郡主点了点头,顺从的跟在了慕嫣然身边。
“那日的事,郡主定然已经听说了,对不对?”
转过头看了一眼一直低头看着路面的长平郡主,慕嫣然轻声问道。
面色一红,长平郡主狠狠的咬了咬唇,强忍下了想要扭头离去的冲/动。
“郡主以为,我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想看到你在我面前羞愤的模样?”
见长平郡主似是有些想岔了,慕嫣然淡笑着问完方柔声说道:“我只是不想因为她,让你打乱了自己原本平静美好的生活,仅此而已。”
一语落毕,长平郡主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怔怔的抬头看向慕嫣然长平郡主的眼中,滑落出了滚滚的泪水:“我以为,我以为,你也要因为姐姐的事来羞辱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连连摇头道着歉,长平郡主已是泪流满面。....
“我还是从前那句话她是她,你是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于旁人,又有何干系呢?她是你的姐姐没错,可她要做什么,岂是你能够拦阻的?所以她惹了灾祸,旁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是旁人的肤浅可你,却不该看低了自己。要知道,每个人在这世间,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取代你的好。”
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多,看着长平郡主愣愣的站在原地思忖自己的话,慕嫣然拍了拍她的手道“郡主留步”,便带着紫云和紫月远去了。
“每个人在这世间,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够取代你的好……”
喃喃的重复着慕嫣然方才说过的话,长平郡主顿时觉得郁积着满腔不忿的心胸,像是一下子开阔了似的,脑中,也说不出的清明。
“嫣然姐姐谢谢你。”
看着慕嫣然远去的背影,长平郡主低声说着,直到慕嫣然的身影从眼中消失,长平郡主才慢慢的回了毓秀宫。
再看向别人时,方才身上带着的瑟缩羞愤,尽数被明亮无愧的表情所取代,长平郡主整个人通身都是一片柔和的磊落,倒让旁人也不好意思再在她面前说起章思涵怎么怎么不好的话题了。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虽是一母同胞,可瞧瞧这姐俩,哎,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一时间,在章思涵的反面衬托下,长平郡主的形象,愈发温柔端庄起来。
华丽的赞美之词在殿内频频响起,让满心苦涩的清远翁主,看向这个模样与那个打发到庄子上的章思涵一模一样,脾气秉性却全然不同的长平郡主时,心内喜忧参半。
到漪兰宫,宛贵妃难得的气色好了些,慕嫣然靠在她身边,细细的跟她说起了方才自己跟长平郡主说过的话,一抬眼,见宛贵妃满眼欣慰的赞道:“与人为善,有时候,也是给自己行个方便。
佛说,前世因,今世果,如今,你只是举手之劳,说不定哪日,她就还给你一个大报呢。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切莫与人结仇。”
细心点头记下,慕嫣然看着宛贵妃没有血色的脸庞心疼的说道:“母妃,您这样,我和殿下每日看着心里都好难过,您一定要快快的好起来啊……”
每年一到冬天,宛贵妃的病情都反反复复的折腾,可是往年到了开春,便有了好转的迹象,今年,却曹一日比一日严重了,每每聊起来,贺启暄和慕嫣然都是一脸的愁色。
拍了拍慕嫣然的手,宛贵妃安慰的说道:“傻孩子,母妃还要给你带孩儿呢,将来你们多生几个,母妃要给他们讲故事,给他们做新衣服,所以,趁着如今得闲,便把该生的病都生完了,等到你生了孩子,母妃就健健康康的,再也不得病了。”
虽知这是哄小孩子的玩笑话,可慕嫣然仍旧认真的点着头,仿佛宛贵妃答应了她就一定要兑现一般。
二月初八,快马加鞭的喜信从秦国送来,贺婉茹于正月二十八诞下了一名小皇子,司徒南给孩子起名为司徒文宇。
这封信,一扫皇后连日来的郁结,顿时,安乐公主一事,被彻底抛诸脑后。皇后每日里见了人,都是一副笑语盈盈的和乐模样,让身边的人,也跟着长舒了几口气,吐尽了积压在心里的憋闷。
书信难通,几页素笺,怕是也说不尽所有的情形,知晓皇后等人惦记自己,贺婉茹鬼灵精的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让秦国王宫里的画师,将犹在月子中的贺婉茹和孩子,绘成了画像。
看到那副画像的时候,皇后不禁动容的落了泪。
画中,一袭粉衣的贺婉茹躺在床榻上,脸上看起来,比从前出嫁时丰腴圆润了几分,而一双娇俏灵动的秋水眼眸,仍像从前一般含着欣喜的笑容。
画师画艺精湛,便连贺婉茹衣衫上的花纹,都描绘的栩栩如生。而贺婉茹怀里襁褓中那个闭着眼睛酣睡的小婴孩,更是在画轴甫一打开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孩子的头顶是茂密的黑发,小脸粉嘟嘟的,一张小嘴巴还微微翘着,仿佛正在睡梦中打哈欠一般,肉嘟嘟的攥起来的小拳头,仿佛使了很大的劲儿,紧紧的捏着,手腕上,还带着坠着银铃的小银镯子。
而贺婉茹,便和坐在床榻边的司徒南一起专注的凝望着,两人回眸一笑,眼中尽是缱/绻深情。
画中并不是只有贺婉茹一家三口,画师还稍微着墨,将人物身边的情境画出了几分,皇后一眼就认出,与当日慕嫣然送嫁回来描述的一般无二,一眼看去,竟像是真的在夕颜殿中一般。
婉儿和司徒南夫妻情深,如今又有了嫡子,在秦国,也算是立稳脚跟了吧?
如是想着,皇后长长的舒了几口气,长久以来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回落了下来。
瑞安宫里,慕嫣然满脸合不拢的愉悦笑容,一边吩咐着紫云紫月将自己做好的绣活归置出来一半,让送回信到秦国的信使带回去,一边轻柔的抚着肚子跟肚里的孩子说道:“宝宝,你婉儿姨母生了个小哥哥,将来若是见了面,你们就在一处玩,可好?”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就听得懂了?
一时间,瑞安宫内的宫婢们,俱都抿着嘴低头笑起来。
仿佛是要将压在众人心头的阴霾彻底清扫干净,二月十六,贺婉茹诞下一个女儿,取名慕怡。
虽是个女孩儿,却是慕府的第一个女孩儿,听闻消息的时候,慕老太太和柳氏等人都乐不可支的连连抚掌欢笑,而一旁的何氏,则看着诠哥儿埋怨的说道:“臭小子,本来娘以为你是个女孩儿的,谁知道你竟是个男孩儿,将来若是不跟娘亲,看娘怎么收拾你。”
诠哥儿哪里懂这些?只记住了慕老太太笑呵呵的说自己要有个小妹妹了,诠哥儿咧着嘴笑着,一边抓着何氏头上的簪子笑道:“娘,生个妹妹,生个妹妹,诠哥儿要妹妹。”
家中同龄的小孩儿,如今以榕哥儿最大,每次贺琳蓉来府里,两岁半的轩哥儿便牵着一岁半的诠哥儿,两人再跟在五岁的榕哥儿身后,三个半大的小孩子,总是能把慕府惹得鸡飞狗跳的,每每抓到三个罪魁祸首带到慕老太太面前,又一个赛一个的嘴甜,直让人又气又爱。
此刻,童言无忌的诠哥儿,几句话却顿时让何氏羞红了脸,一旁,慕老太太也打趣的笑道:“是啊,榕哥儿和诠哥儿,也就缺个妹妹了,等将来有个女孩儿,这哥儿俩指不定怎么疼呢。”
看着何氏,柳氏满脸的笑容,心中,又不自禁的惦起了慕嫣然,再过两个多月,她的嫣儿,也要当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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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大恙
“你说,除了这些小衣服,我还准备些什么给文宇好?”
一件件的拾起做好的小衣服看着,慕嫣然转过头瞟了贺启暄一眼问道。
摇头笑着,贺启暄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如今那孩子还是个奶娃娃呢,什么都不会,你还想送些什么啊?再说了,又不是再不和婉儿通信了?下次再送他些有意思的礼物不就好了?现在送去,孩子又不会玩,最终不也是堆在箱子里发霉?”
唠叨了一大堆,言下之意,却是下次再送,慕嫣然有些意兴阑珊的嗔道:“你懂什么啊?孩子会不会玩那是他的事,可这是我这当姨母的一份心啊,哪怕就是长大了,看到箱笼里有些生锈发霉的东西,他也知道是他远方的姨母送的。哼,你懂什么?”
皱着鼻子冲贺启暄做了个鬼脸,慕嫣然转过身走到了书桌前,径自去想法子了。
“要不,把那本画册送给婉儿好了。”
征询的看向慕嫣然,贺启暄却是一脸的浅笑,仿若这是最好不过的办法,而慕嫣然,也必定会如意一般。
“那本画册?”
犹疑的问着,慕嫣然低头思忖了起来。
贺启暄平日里总是爱写写画画,后来又觉得每次信手涂鸦的有些浪费,所以,自打开始念山水杂谈给慕嫣然肚里的孩子后,贺启暄举一反三的有了一个主意。
所以。打那以后,贺启暄每日都会画一幅画,虽是寥寥几笔,却都是些容易辨认的东西,山,湖,鸟,花儿……有时兴趣来了,贺启暄还会临摹一下斜靠在床柱边做针线的慕嫣然,虽线条简单。瞧着,倒也像那么回事。
画了才几个月,已经有厚厚的一叠了,贺启暄装订成了几个画册,颇有些得意的跟慕嫣然说,等孩子稍微大了些,便用这几本画册给孩子启蒙,定然比上书房的夫子教的好。
如今,若是送给了贺婉茹。她既能在闲暇的时候逗着孩子看,也能知道慕嫣然每日里都做些什么。岂不是比那薄薄的几页信,要形象生动的多?
心中早已愿意了,慕嫣然却故作迟疑的问道:“那都是你这几个月来的心血,不心疼吗?”
大大咧咧的笑着,贺启暄走到案桌旁拍了拍慕嫣然的头宠溺的说道:“都是闲来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除了你,怕是也就婉儿不会嫌弃了。再说了,咱们的孩子都还没出生呢,从现如今开始再准备。到时,定然也有厚厚的好几本了,不碍事。”
贺启暄这么说,慕嫣然自然开心的什么似的,那本画册里,有她对镜着装的画像,有她安静的做针线的画像,更多的。却是她抚着肚子或发呆或傻笑的模样,便是自己翻看起来,常常都会捧腹大笑,若是婉儿看见,定然也会如自己那般的。
想到此,慕嫣然抿嘴笑着,转过身从厚厚的一叠宣纸下。拿出了那几本画册,又仔细的翻看起来。
回味了一遍。慕嫣然唤来了紫云,找出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锦盒。将那几本画册放了进去。
高兴的收拾着东西,殿外,响起了有些匆忙的脚步声,慕嫣然顿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屏风外。
不一会儿,紫云带着一个漪兰宫的宫婢进来了,那宫婢一见贺启暄,便跪倒在地连连磕起了头:“殿下,王妃,我们主子不大好,方才晕过去了,已去请了御医,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主子的病比从前愈发严重了,可主子到这会儿了还没醒呢,宫里的人都慌了,还望殿下过去瞧瞧。”
疾声说着,那宫婢的话音中,已带出了一丝颤音。
脸色有些惶然,贺启暄手忙脚乱的拿起厚裘穿好,径自朝外走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回过头嘱咐着慕嫣然:“嫣儿,你好好的留在宫里,我去看看,你别着急,不会有事的,等着我回来。”
话音还在殿内飘荡,贺启暄的人,早已飞奔出了瑞安宫的宫门,慕嫣然无力的跌坐在暖炕边,眼中,是一抹慌乱的茫然。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知坐到了什么时辰,脑子里也乱乱的,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再抬眼,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而身边,是满脸担忧的紫云和紫月。
“小姐,您躺一会儿吧,坐在这儿都好久了,奴婢两人唤您,您也跟没听见似的,吓坏我们了。”
想起方才慕嫣然的模样,紫云真有些害怕,记忆里,即便是在慕府最艰难的那些日子,慕嫣然也从未像方才那刻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惊恐。
直到布好了晚膳,贺启暄也没回来,慕嫣然朝门外张望了好久,仍旧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轻柔的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慕嫣然暗叹了一口气低声吩咐道:“用膳吧……”
心里有事,连带着胃口也不好,没用多少,慕嫣然就满面惆怅的放下了筷箸,一旁,紫云皱着眉头冲紫月摇了摇头,一边,却径自拿起汤匙给慕嫣然盛了碗汤,一边柔声劝解道:“小姐,您要是不想吃,一会儿等殿下回来了,用些夜宵也是好的。这会儿,怎么也要喝碗汤,莫饿着了肚里的小主子啊。”
肚中空空,小家伙折腾起来也头疼,慕嫣然点了点头,喝完了那碗汤。
膳食几乎是纹丝不动的撤下去的,小厨房里,任嬷嬷和徐嬷嬷看到,也是满面愁绪,一边,却打整着和起了面,等着贺启暄回来,给二人煮宵夜。
月上柳梢头,贺启暄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慕嫣然迎上去,却被贺启暄闪身错开了:“你快回去躺着,我一身的寒气,小心冻着了你……”
温顺的躺回暖炕,看着贺启暄净了脸走到炭盆前烤起火来,慕嫣然小心翼翼的问道:“母妃,可好些了吗?”
浓眉皱成了川字,贺启暄摇着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半晌没说话。
贺启暄不说话,慕嫣然又不知道如何问出口,一时间,内殿里,便沉寂了下来。
来回打探了好几番情形,紫云大着胆子进去问询道:“殿下,您可要吃用些宵夜吗?”
见贺启暄抬着胳膊无力的摆了摆,紫云继续说道:“晚膳时,王妃也没吃几口呢,就等着您回来用夜宵呢,任嬷嬷做了高汤三鲜馄饨,要不,你们吃一点吧?”
想到慕嫣然也没吃,到了半夜肯定要饿,贺启暄点了点头,走到了慕嫣然身旁。
任嬷嬷的动作很麻利,紫云才出去没一会儿,就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浓稠的两大碗馄饨,清亮的高汤,小巧浑圆的馄饨,上面还飘着绿油油的香菜末和几滴辣椒油,红红绿绿的,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慕嫣然吸了口气,拿起筷箸和汤匙吃了起来。
另一边,贺启暄却是久久未动。
吃了一口,见贺启暄还呆呆的坐着,慕嫣然轻声劝慰道:“如今,我们更是要打点起精神来照顾母妃,若是我们在母妃病愈前病倒了,岂不是更添乱?快吃吧,吃完了,咱们一起想办法。”
是啊,自己一定要好好儿的,这样母妃看见了才会心中无忧,说不定,还能尽快的好起来呢。
如是想着,贺启暄埋头吃了起来。
直到一大碗馄饨吃完,贺启暄脸上的表情,才有些缓和起来,见慕嫣然只吃了半碗便饱了,贺启暄将自己的空碗撇在一边,径自挪过慕嫣然剩下的半碗,大口的吃完了。
净了手,贺启暄懒洋洋的躺在慕嫣然身边,摸着她的肚子轻声说道:“御医说,母妃的病,拖了这么些年,原本好好儿的人,也会被拖垮了,莫说母妃时常有个大病小灾的。”
侧过头看着下巴顶着自己肩窝的贺启暄,见他眼中隐有晶莹的泪意,慕嫣然忐忑的问道:“那,御医可开了方子?”
迟疑了一下,贺启暄点着头答道:“只是些调理身子的方子罢了,与病情,并无助益。”
心口一滞,慕嫣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
两人久久无言,一时间,想起那个从来不大声说话,看见谁都是一脸柔和笑容的温婉女子,两个人的心里,都是难言的苦涩。
“我出来的时候,父皇还呆呆的坐在母妃床榻边,苏公公说,父皇已经一整日没吃东西了,从知晓母妃晕过去,就一直守在床榻边。嫣儿,我好怕……”
身边的男子,即便是在置身于敌人军营中,也从未流露出此刻一般的脆弱,慕嫣然伸出胳膊抱紧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一夜都没睡踏实,睁开眼,贺启暄仍旧如同睡前一般,两眼茫然的盯着屋顶刻了吉祥如意花纹的顶梁,慕嫣然心疼的摸着他微微露出胡茬的脸,柔声说道:“母妃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我们起身去看她,好不好?”
梳洗完,两人连用早膳的心思都没有,只略微喝了几口早茶,便抬脚去了漪兰宫,进了内殿,丹青一脸的悲伤,给二人行了礼,便去小厨房吩咐了。
床榻上,宛贵妃脸色苍白如纸。
坐在宛贵妃身侧,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贺启暄强扯出一个笑容柔声唤道:“母妃,儿子和嫣儿来看您了……”
不知为什么,慕嫣然的眼中,顿时流出了难以抑制的泪水。
第三百二十四章 揪心
内殿里飘荡着淡淡的药香气,慕嫣然和贺启暄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床榻边,一眼不眨的盯着床上平躺着的宛贵妃,满眼揪心的伤痛。
从紫云口中得知二人什么都没用就赶来了漪兰宫,丹青劝了好几次,慕嫣然却直摇头说吃不下,眼前的三个人,像是如雕像一般,时间,仿若就停留在了这一刻。
“王妃,小厨房熬了银耳燕窝粥,您好歹用几口吧?主子醒了,见您饿着肚子伴在她身边,她一定会生气的,王妃……”
不死心的劝着,丹青搬出了宛贵妃。
果然,想起上次为了惩治荣嬷嬷而故意吃那些不合口的饭菜,让宛贵妃罕见的发了脾气,慕嫣然不敢再执拗,点了点头,一边,丹青忙不迭的捧过了犹自温热的碗,递给了慕嫣然。
小口的吃用着,直到那丝丝缕缕的甘甜沁入心间,慕嫣然才觉得自己像是会呼吸了一般,长长的舒了口气,而那厢的贺启暄,仍旧呆呆的握住宛贵妃的手,仿若要把自己的气力传递给她似的。
耳边响起了轻微又急促的呼吸声,宛贵妃的睫毛,轻轻颤了起来,贺启暄情急的唤着:“母妃,母妃,是儿子啊……母妃……”
“三郎……”
没有意识的低声唤着,宛贵妃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人。
不自然的转了一下头,看到坐在床榻前躺椅上的慕嫣然,宛贵妃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傻……傻孩子,母妃没事,你们快回去歇着,快回去……”
只说了几句话,宛贵妃便轻喘了起来,那原本苍白的面色,一瞬间笼罩出了一层粉意。
将宛贵妃上身抱起,轻拍着她的后背。贺启暄扬声唤道:“丹青,端茶来……”
听见贺启暄的声音。丹青忙不迭的将兑了玫瑰花露的温水端了过来,服侍着宛贵妃喝了几口,见她的呼吸渐渐喘匀了,丹青才径自退出了内殿。
见宛贵妃看了一眼床榻内侧的软枕,贺启暄取过来两个垫在宛贵妃身后。一边轻声问道:“母妃,您可要吃用些东西?”
看了一眼慕嫣然方才放下的碗,宛贵妃点了点头,一边轻声说道:“那你们陪我一起吃用些吧。我一个人,没胃口。”
乖巧的应下,又唤了丹青吩咐了。贺启暄满脸忧色的回过头来说道:“母妃,您哪儿不舒服,告诉儿子,儿子让御医来瞧。”
缓慢的摇了摇头,宛贵妃轻声笑道:“许是这么多年来耗着。我这身子有些不大爽利了,没事,将养些日子就好了,你们莫要担心。”
说罢,宛贵妃转过头看着眼中隐有泪意的慕嫣然柔声叮嘱道:“嫣儿。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可再忧心劳神。母妃没事,啊?你好好儿的将养着,母妃还等着看乖孙呢……”
点了点头,慕嫣然吸了吸鼻子,借着把粥碗端起来的功夫,掩下了眼中的泪意,再抬头,又是一副浅笑嫣兮的柔婉模样了。
宛贵妃精神不济,贺启暄也不敢让她说太多话,让她躺好,自己则挑了几件开心的事,讲给她听。
看见她暖暖的笑着,贺启暄的心里,竟觉得有一丝酸胀的涩意。
知晓贺婉茹生下了一个儿子,宛贵妃笑的愈发开怀,看了慕嫣然一眼,宛贵妃轻声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日后定会福寿绵延的……”
及至知晓贺琳蓉生下了一个女儿,宛贵妃抿着嘴低咳了一声,大声的说道:“女儿好啊,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
说话的功夫,丹青捧着托盘进来了,托盘里,是三碗黄澄澄的金丝小米粥。
见慕嫣然似有推脱的意思,宛贵妃故作恼怒的看了她一眼,一边,丹青已传达起了宛贵妃的意思:“王妃,您就用了吧,一碗燕窝粥,也抵不了什么事,何况这小米粥熬得极糊口,我们主子最爱这一口呢,您跟着吃一碗,她瞧了,保准比她自己个儿吃用了还高兴。”
见宛贵妃眉眼弯弯的看着丹青,一脸的赞赏,慕嫣然不再推辞,接过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而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落在了浓稠的小米粥上,顿时,泪水在粥面上滴出了几圈涟漪。
宛贵妃如今浑身无力,一个粥碗,对她来说,怕是也重如千斤。
贺启暄几口将自己碗里的喝完,一边抬起袖子擦干净了嘴巴,一边端起最后一碗看着宛贵妃说道:“母妃,儿子还没在您跟前孝敬过呢,往日都是嫣儿代替儿子,今儿,就让儿子亲自服侍您吃一碗粥吧……”
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宛贵妃抿着嘴点了点头。
一碗粥,宛贵妃却吃了好久,只吃了一半,就连连摇头说吃不下去了,贺启暄喉头一酸,借着把碗递给丹青的功夫,深呼了一口气。
宛贵妃精神不好,一会儿睡一会儿醒,大半的时间,却都是半睡半醒的眯着,那模样,让身边看着的人,都跟着揪心起来。
午膳时辰到了,丹青面带难色的过来回话,说这些日子宛贵妃都是以粥为食,小厨房,已经好些日子没开火做菜了,贺启暄心中酸涩的点了点头,让丹青下去了。
听了丹青的话,原本眯着的宛贵妃,却一下子醒了,拍了拍贺启暄的手,宛贵妃嘱咐道:“你们回宫去歇着吧,不用在母妃这儿守着,母妃不会有事的,啊?”
贺启暄正要推辞,殿外,传来了太监刻意压低的通禀声:“皇上驾到……”
下一瞬,永成帝一脸紧张的踏进了内殿。
见宛贵妃醒了,永成帝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一边,看着宛贵妃故作轻松的说道:“醒了?再不醒,朕就要去梦里找你了……”
浅笑着应了,宛贵妃又拍了拍贺启暄的手,却是让贺启暄带着慕嫣然回宫去。
有永成帝在此,贺启暄便不再固执,乖巧的起身嘱咐了宛贵妃几句,带着慕嫣然给永成帝行了礼,起身出了漪兰宫。
“三郎……”
柔声唤着,宛贵妃朝前抬了一下身子,下一瞬,永成帝从她身后取出一个软枕,靠在了自己身后。
两个人并排躺着,也不说话,空气中,却涌动着一丝柔情。
“三郎,我怕我等不到看见咱们的小孙子,或是小孙女出生了……”
“胡说……”
宛贵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永成帝捏了捏她干瘦的手掌制止了,转过头有些怨怪的看了她一眼,永成帝轻声说道:“咱们从前成亲的时候说过什么的?要白头偕老,看着儿孙满堂的。如今,暄儿和嫣然才成亲一载,你怎么能撇下我走了?太狠心了……”
说着,永成帝话语一滞,转过头正眼看着宛贵妃叮嘱道:“我们,谁都不能丢下对方,便是下一世,也不能,知道吗?”
抿嘴笑着,宛贵妃的眼中,氲起了晶亮的光华。
两个人三言两语的说着话,大部分时辰,却都是永成帝说,宛贵妃听着,直到过了平日歇午觉的功夫,永成帝看着宛贵妃有些迷糊了,才轻轻的坐起了身。
将她的手放在锦被里,又掖好了被角,永成帝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她几眼,方出了内殿。
永成帝走后,宛贵妃睁开了眼睛,怔怔的看着永成帝明黄色的衣角从屏风边消失,宛贵妃的眼角处,流下了一滴盈盈如玉的泪珠。
“主子……”
蹑手蹑脚的进了内殿,却见宛贵妃睁着双眼看着床幔上的并蒂莲,丹青走过来轻声说道:“主子,您再睡会儿吧,估摸着,一会儿殿下和王妃就要过来了,您歇会儿,一会儿精神好了,他们看着也能高兴些。”
深呼了一口气,宛贵妃抬了抬下巴说道:“去把我的妆奁盒子拿来。”
宛贵妃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会摆弄自己的妆奁盒子,里面的那些首饰,并不似平日里永成帝或是皇后等人赏赐下来的,有些看着简单极了,可宛贵妃却爱的什么似的。
温顺的捧过了那个三尺余长的红木盒子,放在了宛贵妃胳膊边,丹青打开盒子,抬头注意着宛贵妃的神色。
“那枚玉钗,还有那一对翡翠镯子,还有那个如意扣,对,就你手边的那个……”
跟丹青说着,宛贵妃轻声嘱咐道:“这都是从前我娘送给我的,说将来送给我的女儿,如今,我只得了暄儿一个儿子,嫣儿那孩子,却是个极好的,到时候,你便把这些送给她,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留着全当是个念想了……咳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宛贵妃又撇过头低咳起来,一边,丹青忙不迭的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着气。
宛贵妃话里的意思,竟有些交代后事的意味了,一时间,丹青看着手中攥着的东西,放下也不是,拿出来也不是。
“拿出来吧,记得到时候给她。”
幽幽的说着,看了一眼盒子里剩下的那些东西,宛贵妃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那些,都是三郎从前送给我的,等我去了,就把这些,都给我戴着吧,也给我留个念想。”
宛贵妃的话音落毕,丹青转过头,眼中的泪水,决堤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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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真相
“要不,从都城里找个大夫进宫给母妃瞧瞧吧,宫里的御医虽医术高明,可到底想法过于拘泥于形式,而且他们又怕用自己的方法诊治出了问题祸连家族,宁可保守的诊治,所以,从这一点上比起来,倒是不如民间的大夫那么敢于突破了。~依我看,咱们不如另请个大夫给母妃瞧瞧,你觉得呢?”
瑞安宫里,看着一脸凝重的贺启暄,慕嫣然出着主意道。
静心思忖了一下,贺启暄点了点头,一边低声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最好,莫要诊出什么御医没查出来的。”
口中如是说着,贺启暄的眼中,却有些意味不明的深邃,一时间,慕嫣然的心内一动,脸色巨震的问道:“你是说,有人要害母妃?”
若自己心内的猜测属实,怕就不是要害,而是已经害了。
心内如是想着,贺启暄的心中,却还抱着一丝期冀,只盼着自己都是胡乱的猜度。
“大夫这事,你去找三哥吧,三哥平日里处理着慕府的铺子,都城里的人,打交道的也多些,让他荐一位医术高明些的大夫,万一……”
声音有一丝轻颤,慕嫣然强撑着说道:“万一,你猜中了,大夫也好及时诊治,免得只查出了不妥,却没有解决问题的本事。”
点头应着,贺启暄又补充道:“既如此,那请来的大夫,索性不要亮明了身份,以免打草惊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一会儿,脑中就有了初步的设想,可再抬眼对视时,眼中俱是肃穆,谁也不想这样的猜测被证实。
宛贵妃仍旧半睡半醒的昏迷着,每日,皇后都会过去小坐片刻,宛贵妃精神好的时候,也会陪着皇后说说话·可聊及的,却都是女儿家时的那些趣事,王府中的事,抑或后来进宫以后的事,却是无人提及。
淑妃贤妃等人来探视,均被丹青挡下了,只说宛贵妃精神不佳,无法顾及,淑妃等人虽多有不忿,可宛贵妃的位份到底压她们一头·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没几日,永成帝亲下圣旨响彻六宫,除了宣王妃夫妇,一概人等,未经宣诏,不得踏入漪兰宫,顿时,后/宫内又掀起了一道波澜。
几日后的一个中午,贺启暄从军营中回来,却难得的没有骑马·竟是小贵子赶着瑞安宫的马车出宫去接的。
贺启暄每日进出宫门,每一批守卫,都与贺启暄混熟了·而且贺启暄为人豪爽,又不拘泥于小节,宫门口的两个守卫见是瑞安宫的马车,贺启暄又懒洋洋的掀开车帘打了照面,守卫并未仔细盘查,就放行了马车。
马车一路赶到瑞安宫门口,贺启暄跳下马车,身后·却跟着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相貌儒雅,态度温善·举止大方,丝毫没有初次进宫的拘谨·慕嫣然只看了一眼,就心中顿生好感。
进了正殿,贺启暄有礼的冲那年轻人行了一礼,正色说道:“权大夫,此事便多多嘱托于你了,还望你尽全力而为。”
点了点头,权大夫沉声应道:“医者父母心,权某定不辜负殿下嘱托。”
说罢,权大夫看了一眼小贵子,二人朝偏殿小贵子所住的厢房去了。
对权大夫的第一印象好是一回事,对他的医术有没有信心,却是另一回事,慕嫣然看他走远了,方狐疑的问着贺启暄:“这是三哥替你找的人?”
深呼了一口气,贺启暄说起了那权大夫的来历:“回春堂的权老爷子,早年是都城中的圣手,人称‘赛华佗,,权老爷子晚年四处游历,一身所学,却全教授给了孙子。”
说着,贺启暄朝门外努了努嘴,言下之意,那权大夫,便是“赛华佗”权老爷子的孙子,也是亲传弟子。
“本来三哥举荐的是权老爷子,可权老爷子说,他如今白发苍苍,进了宫,定然十分显眼,到与我们的想法背道而驰了,所以,便推举了权大夫。~”
贺启暄说话的功夫,门外,想起了小贵子的细声通禀:“殿下,王妃,奴才求见……”
“进来吧。”
平日里小贵子也没这么多的规矩啊?一时间,以为是小贵子的衣袍不适合那权大夫,抑或是出了别的问题,贺启暄的话语中,透出了几分急躁。
低头行至贺启暄面前,小贵子倏地抬起了头。
赫然,竟是那权大夫。
心中一顿,贺启暄展颜大笑,一边,却是冲着权大夫行了大礼,直起身恭敬的带路:“这边请……”
“殿下请,奴才后头跟着。”
浑然间,贺启暄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而那权大夫,却时刻不忘,顿时,身后一直冷眼瞧着的慕嫣然,对权大夫的医术,却又有了七分把握。这样心细如发的大夫,医术,又怎会差的了?
漪兰宫里,本以为贺启暄身后跟着的是小贵子,丹青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及至那人进到内殿抬起头,丹青的脸色,却是倏地白了。
“殿下,这?”
知晓事情严重,而贺启暄必有自己的打算,丹青虽问出了口,却没等到贺启暄应答,便恭顺的到内殿吩咐了众人出去各自忙着,不用在殿内伺候了。
宛贵妃这些日子昏睡的时辰越来越久了,此刻仍旧睡着,呼吸却是极为轻微,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有喘气的声音。
站在床榻边打量了一下宛贵妃的气色,权大夫径自从锦被中,取出了宛贵妃的胳膊,细细的号起了脉。
脸上的表情一片宁静,唯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着心中的不安,贺启暄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权大夫,像是要从他的面色中看出结果一般。
“试着唤她醒来吧,在下有几句话,要问她。”
看了贺启暄和站在床幔前的丹青一眼,权大夫站起身,让开了自己的位置。
中医要望闻问切,权大夫这样的要求,实在正常至极,是故,贺启暄轻抚着宛贵妃瘦削的脸颊唤道:“母妃,儿子来看你了,母妃……”
一直唤了一盏茶的功夫,宛贵妃才幽幽的醒转过来,贺启暄淡笑着说道:“母妃,儿子从宫外请了位神医来给母妃瞧病······”
心中一动,宛贵妃没有拒绝的点了点头,一旁,权大夫从丹青身旁闪身过来,径自沉声问道:“不知娘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身子倦怠不堪的?”
“每年病的时候,都会这样,不过,今年却尤其明显。十一月天冷下来,就没什么精神了,到正月里,就愈发觉得睡不醒了,可真睡着了,又睡得极不踏实,总感觉浑身上下都疲惫不堪。”
仔细的说着,宛贵妃对权大夫身穿太监的服侍,似乎丝毫不以为奇。
点了点头,权大夫又继续问道:“睡梦里,是否看见的总是从前发生过的事,好似又经历了一遍一般?”
眼神一紧,宛贵妃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
“在下僭越了。”
颔首说了一句,权大夫探头过来,径自扒开宛贵妃的眼皮,细细的看了看她的瞳仁,两相比对过,又直起身说道:“娘娘伸出舌头来给在下瞧瞧。”
直到看完了一切症状,权大夫又仔细的号起了脉,再收回手时,口中安慰的说道:“娘娘这是陈年旧疾了,只不过御医诊法守旧,不敢大胆用药,才导致娘娘身子一直虚空。
在下开个方子,娘娘以后每日服用三次,好好的调养着吧。”
这样的话,却与宛贵妃平日里安慰贺启暄和慕嫣然的话是一样的,顿时,宛贵妃有些埋怨的看着贺启暄嗔道:“都说母妃没事了,好好调理便好,你还非不信,如今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神医请进宫来,平白让他跟着你折腾。”
颔首一笑,权大夫温言说道:“殿下有这份心,是娘娘的福气呢。”
态度温文尔雅,进退有度却又不卑不亢,这样的男子,自是极容易招人好感,宛贵妃颔首笑着,一边看着权大夫谢道:“有劳权大夫了……”
男子清浅一笑,拿起案桌上小太监的帽子戴在头上,弓着腰跟在贺启暄身后出去了。
自己的身子,怕是只有自己,才最清楚吧······
心内暗自叹了口气,宛贵妃又合上了眼。
刚立了春,又正值午时,这个时辰,各宫的主子都在歇息,便连奴才们,也会偷空在廊檐下打个盹,一面在主子面前当值时殿前失仪。
一路从漪兰宫走回瑞安宫,路上却是连个人影都没遇到,贺启暄心内长出了一口气,原本绷着的神经,也渐渐的舒缓了下来。
回到瑞安宫,进了正殿,慕嫣然却并未如平日一般午休,笔直的坐在暖炕边候着,见贺启暄和权大夫回来,也跟着深呼了好几口气。
“权大夫,我母妃的病?”
早在进宫前,贺启暄就与权大夫说好,无论诊断出来的结果是怎样的,当着宛贵妃的面,一定要说几句好的,勿要给她增加负担,是故,回来的路上,贺启暄的心里,却是来回打了好几个转,此刻进了正殿,屏退了众人,却是迫不及待的开口问了起来。
“娘娘这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权大夫正色说道。
只一瞬间,贺启暄和慕嫣然,都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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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迁宫
问清了始末,贺启暄面色沉重的送权大夫出宫去了,瑞安宫内殿里,慕嫣然一脸悲愤,手中的一张帕子,早已被揉的皱巴巴的没了模样。~
中毒。
而且那下毒的人还颇有手段,逐年加大药量,让宛贵妃根本未察觉出来,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陈年旧疾,若不是对毒有专门研究的人,根本查不出来,难怪,太医院的御医这些年,竟没有一个人诊断出来,怕是他们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在永成帝的宠妃身上下毒,没往这方面去想
会是谁?太后?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权大夫说,那毒药无色无味,中了毒的人,时时刻刻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醒着的时候,觉得自己困倦不已,可等睡着了,梦里看到的,又都是自己从前亲身经历过的事,不是大喜,就是大悲,是故醒了之后也会觉得自己像没有睡觉一般。周而复始,病人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一般的大夫查不出来,而病人自己,也以为是病入膏肓,没了求生的,再等到那最后一剂毒药送上,病人自然会一命呜呼。即便是查尸身,也绝对差不到异常。
好缜密的心思,好狠毒的心肠。
宫里除了太后,其他人,对宛贵妃虽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也没听说有如此深的仇恨要到下毒的地步,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想的头都痛了,慕嫣然仍觉得一点头绪都没有,脑子里,更像是缠了几团乱麻一般让人抓狂,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贺启暄的说话声。
将手里的食盒交给小贵子,让他送去漪兰宫给丹青,贺启暄大踏着步子迈进了内殿。
“权大夫,还说了什么吗?”
贺启暄的脸色虽看起来一切如常·可深邃的眼眸却像一触即发的炸药,带着让人心惊的震怒,慕嫣然伸手轻抚着他紧蹙着的眉头,一边柔声问道。
无力的倒在暖炕上·贺启暄叹了口气说道:“权大夫说,母妃中毒已深,便是他祖父权老爷子出山,也无济于事,只能这样慢慢的调理着,看能不能不把身体里的毒素除去。而且······”
眼中尽是痛楚,贺启暄满脸哀恸的说道:“权大夫还说·如今用药最要谨慎,用量过大,母妃的身子撑不住,用的少了,又起不到药效,拖得久了,对母妃的身子更是不好。所以,每隔一段时日·他就必须进宫为母妃诊一次脉,这样循序渐进的诊治,母妃的身子·也不见得有起色。”
呼······
“只要母妃的病能好转,这些事,都是小事,嗯?”
只要有法子,就是好的,这世间最怕的便是无济于事,无能为力这样的词,这么想着,慕嫣然吐了口气,柔声劝解着贺启暄。
连日来的提心吊胆·终于有所缓解,如今虽然事态严重,好在心里有数了,贺启暄的眉头渐渐的舒展了开来。
“三哥举荐的这位权大夫,着实是个人才,本以为他会嫌麻烦·可他叮嘱起药的用量来,还真是耐心细致。最后,还寻出了自家的食盒,说这样旁人见了也不会起疑。我本还想着要叮嘱他几句莫要在旁人面前提及,可见他比我都心思细腻,我便知道,他定然会守口如瓶。”
脸上的赞赏之情显而易见,贺启暄抬手轻抚着慕嫣然的肚子,一边继续说道:“我本还为母妃后续的诊治犯愁,想着要怎么开口,他便主动说了出来,说定期进宫为母妃号脉调换药方,而且,每三日的药他都会备好,让我自去取便是。我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便连我没想到的,他也尽数都安排好了,这样的人,怪不得能成为‘赛华佗,的嫡传弟子,我如今心服口服。本来怨天尤人的觉得老天薄待了我贺启暄,如今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我还有何担忧?”
连日来笼罩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去,贺启暄满是豪情的说道:“嫣儿,母妃的病一定会痊愈,到时候,咱们一家五口人,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一家人。~”
柔美的笑着,慕嫣然靠在贺启暄的怀里,安心的点了点头。
空气中弥漫着坚定乐观的温和气息,慕嫣然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这件事-要告诉父皇知晓吆?”
“自然要说。”
肯定的答着,贺启暄言语凿凿的说道:“这宫里,若是只有一个人能护住母妃,那这个人,便是父皇,况且此事事关重大,怎能瞒着父皇?”
说着,贺启暄的话语中,带出了一丝阴狠的戾气:“无论那人是谁,待我查明真相,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慕嫣然一手护着肚子,一手轻抚着贺启暄的胸口。
待他狂躁的情绪舒缓下来,慕嫣然仰头看着他征询道:“等你将此事禀明了父皇,顺便跟父皇求个恩旨,让我们搬到漪兰宫去住吧。”
见贺启暄眉眼间有些喜意,慕嫣然便知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旋即轻松的说道:“母妃病成这样咱们每日里来回奔波,虽说路途不远,却也着实不便。漪兰宫那么大,东西配殿都空着,我们过去占据一殿,也并不会妨碍母妃休养,何况这样还能照顾母妃。再说了,母妃如今甚少吃用正餐了,每日都是些粥,即便添了再多的补品,到底不合口。到时候,任嬷嬷和徐嬷嬷按着母妃的口味做些吃食,母妃一边服药一边好好用膳,双管齐下,母妃定能早日痊愈的。”
俯过头来在慕嫣然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贺启暄感慨的叹道:“嫣儿,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
“遇到你,也是我的福气。”
抿嘴笑着,慕嫣然静静的靠在贺启暄怀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从军营里回来,贺启暄和慕嫣然照例去了漪兰宫,宛贵妃仍旧静静的睡着,丹青走到跟前低声回话道:“殿下,王妃,昨日开始便换了药主子昨儿晚上难得的好眠,今儿一大早还用了一碗粥,皇上瞧见,高兴的什么似的呢。
相视一笑慕嫣然静静的坐在躺椅上,从躺椅边上的绣筐里,取出了昨日的绣活,接着绣了起来,而贺启暄,仔细的打量了宛贵妃一眼,冲着慕嫣然点了点头出了漪兰宫径自朝乾安殿去了一一挡了回去。
一时间,后/宫一众人私底下都暗自猜测,缠绵病榻好几个月的宛贵妃怕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二月二十六,钦天监算出宜搬迁的好日子。
留下了几个忠心的奴才看护着瑞安宫,贺启暄和慕嫣然带着一众宫婢搬入了漪兰宫东配殿。
看到漪兰宫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热阄,带着苏平踏入宫门的永成帝难得的好心情,看向迎过来的贺启暄和慕嫣然打趣的说道:“从前觉得少点儿什么,你母妃说是缺了人气,如今看来,你母妃果然没说错,你们住进来,这漪兰宫到多了几分温暖,和平日你们来串门子,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啊。”
抬眼看去宛贵妃正从半开的窗里看着自己,永成帝摆了摆手,带着贺启暄和慕嫣然进了内殿。
“你气色倒是愈发好了……”
脸上是欣慰的笑容,永成帝坐在暖炕边,伸手将窗户关了起来,一边却唠叨着说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不能再胡闹了,回头有个头疼脑热的,孩子们跟着又该揪心了。”
话语里,一派叮嘱小孩子的宠溺。
面上透出一抹羞意,宛贵妃嗔怨的斜了永成帝一眼,颇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慕嫣然问道:“可还睡得惯嘛?东配殿不比正殿,晚上稍微有些凉呢。”
释然的笑着,贺启暄朗声答道:“都开春儿了,已经没冬日里那么冷了,从前在瑞安宫的时候,每每睡到半夜嫣儿都喊热,总是踢被子,连累着我也睡不好,尽跟着她折腾了。搬到母妃这儿,却是没听见她嚷嚷了,早知道如此,儿子就早些带着她搬过来了,也能日日睡个好觉。”
夸张的说着,贺启暄一脸笑容的看向慕嫣然,一副邀功的表情。
“嗯,那确实是辛苦了。”
贺启暄是耍宝,可永成帝,却一本正经的附和着,顿时,宛贵妃和慕嫣然都有些诧异。
下一瞬,永成帝的话语,就让殿内的几人,俱都笑开了怀。
“朕听闻,民间都说童子尿最是金贵,等你们的孩子出生了,让他多撒几泡尿在你身上,也算是父债子偿了,谁让他让他老子不好过了呢?”
难得见永成帝这般玩笑,慕嫣然笑的眉眼弯弯,抬眼看向宛贵妃,只见她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缱/绻柔情,慕嫣然顿时满心的温暖。
这边满厢温暖,而那厢,却是一室清冷。
“主子恕罪,奴才向来谨慎,并无被发现的可能。”
跪在地上的人恭谨的答道。
点了点头,那女子仔细的叮嘱道:“这些日子,切记要盯紧了,如今到了要紧关头,若是坏了事,看本宫怎么处置你?”
“是,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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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春暖
春暖花开。~.]
刚刚过了三月,天气便一下子暖和了起来,湛蓝的天空上,几朵洁白如棉花骨朵的白云徜徉于其中,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心里也一瞬间清透起来。
一早起来将贺启暄送到内宫门处,慕嫣然慢的踱步到御花园,绕着冒出了细小绿芽的灌木丛走了一圈。
回到漪兰宫,宛贵妃刚醒,慕嫣然扬声唤了丹青等人布好了早膳。
将小炕几抬到暖炕上,摆好了米粥小菜,又服侍着宛贵妃和慕嫣然净了手,丹青等人退下了,内殿里,便只剩下了慕嫣然和宛贵妃二人。
“母妃,用早膳吧,今儿天气极好,一会儿若是不起风,咱们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吧。”
慕嫣然拿起筷箸递给宛贵妃说道。
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宛贵妃轻轻的点了点头。
明面上,是太医院的御医每日来看,可实际上服的药,却全都出自权大夫的药方,将养了小半个月,宛贵妃的精神,比之前那段日子,已好了很多,让一直提着心的永成帝和贺启暄,也跟着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前几日午时,权大夫又扮作小贵子进宫来替宛贵妃号了一次脉,之后,却有些忧心忡忡的说毒素在宛贵妃体内渗入太久,如今调理起来,见效甚微,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如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了。
话虽如此说。可到底比没发现宛贵妃中了毒的好,贺启暄和慕嫣然倒也想通了些许,是故,决定事在人为的尽力诊治。
慕嫣然的产期,大致在四月底左右,原本老早和柳氏说好,等过了三月就接她进宫的,可如今慕嫣然和贺启暄都搬进了漪兰宫,柳氏却是不好跟着一起的,何况。宛贵妃的身子不好。和贺启暄商量了一番,慕嫣然决定等到自己临产前再接柳氏进来,为此,贺启暄还专门去了一趟慕府,说了好些好话,才让柳氏放下心来。~
午膳时分,贺启暄回来了,不一会儿,永成帝也到了。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用了膳。
回到东配殿,贺启暄净了脸躺在慕嫣然身边。轻柔的抚摸着慕嫣然的肚子,一边满含歉意的说道:“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漪兰宫的东配殿,与瑞安宫比起来,自是狭小了几分,再加上宛贵妃的身子不好,这些日子,慕嫣然每日一醒来就到宛贵妃身边伺候着,虽说不用亲力亲为,可到底也要费些气力。.]
从前在瑞安宫的时候。慕嫣然想坐着便坐着,想躺着便躺着,如今,要么是在宛贵妃暖炕前的躺椅上,要么就是斜靠在暖炕边,到底,不如随心所欲来的惬意。是故,贺启暄总是觉得委屈了慕嫣然。
嗔怒的斜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低声斥道:“傻瓜。”
歇了午觉起来,永成帝已不在正殿,贺启暄有事找他,便径自去了乾安殿。
从半开着的窗户中,看着外面阳光甚好,慕嫣然建议的问道:“母妃,让丹青她们把躺椅摆在院子里。撑开大伞,咱们去院子里躺着说话吧。只要不起风,应该无碍的。”
犹豫了一下。宛贵妃轻叹了一口气道:“嫣儿,母妃想去御花园旁的小湖边,你陪母妃去,好吗?”
从这儿到御花园,即便是抬着软轿,也要好一会儿,若是起了风,四处都没有个遮挡的地方。
心中有些担心,慕嫣然咬着唇思忖了一下,点着头应道:“好,咱们就去那儿。母妃,您先坐会儿,我去安排……”
一盏茶的功夫,一切都已部署好了,两顶软轿从漪兰宫抬出,径直抬向了御花园东南角的小湖边。
宫里有好多小湖,论风景,论规模,御花园东南角的这一个,都不是最好的,可是,到了那儿,慕嫣然才发现,这里胜在雅静。
澄澈的湖水,泛起柔和的清冷光芒,清风拂过,便有一层层的水纹缓缓荡开,就那么看着,却仿佛心里也起了涟漪一般。
摆好了躺椅,又撑起了大伞,伞下,便是一片日光晒不到的小天地了,慕嫣然扶着宛贵妃躺好,又唤了丹青给她盖了薄毯,两人就那么闲适的说起话来。
“那年皇上刚登基,我们从王府里搬进宫来,不知怎么的,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湖,觉得宛如一面小镜子,看着舒心极了。”
看了一眼慕嫣然,宛贵妃轻声说着,唇边,不自禁的荡起了一抹笑容,似是想起了当年的事。
“后来,皇上说,便在这片湖边起一座宫殿,让我日日都能看见这片湖。”
平静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得意的炫耀,宛贵妃的神情,一时间如同陷入爱情的娇俏少女。
“父皇待母妃,是极好的。嫣然一直觉得,这世间最真挚的爱情,大抵也就如父皇和母妃这般了,相濡以沫,携手终老。”
发自内心的感叹着,慕嫣然仰起头,看向远处墙角里的那一片盛开着的桃花。
顺着慕嫣然的目光看过去,宛贵妃的口中,的念了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嫣儿,你和暄儿,定然会幸福的,无论何时,何地,母妃一定会为你们祈福的。”
诵毕,宛贵妃伸出手拍着慕嫣然的手说着。
三月的桃花,正是开的妖娆的时分,淡粉,嫣红的颜色,如同少女脸颊边的胭脂,透着一份娇俏。
一阵微风吹过,远处,便有缤纷的花瓣落在了湖面上,像一只只粉色小船向自己驶来一般。
“女子最美好的年华,便如同这桃花一般,极尽烂漫,极尽妖娆,最终,便会一日日归于平淡,结出苦涩的桃子,然后等着桃子成熟,被采摘。而我这一生,就像桃花一般,在最美好的季节,从树枝上坠落。”
宛贵妃的话,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可慕嫣然听着,却觉得心头浮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可究竟是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母妃,如今,您就是那棵桃树,我和殿下就是树上的桃子,马上,您就能看到小桃子了。”
打趣的说着,慕嫣然抬手轻抚着肚子。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那一日了……”
话语中透出了一丝悲怆,宛贵妃的眼中,突然涌起了一抹难以抑制的哀伤。
“母妃,您说哪一日?”
见宛贵妃呆呆的凝望着那棵桃树,慕嫣然以为她想起了从前的往事,有些犹疑的问出了口,可下一瞬间,却见宛贵妃回过神来掩饰着说道:“哦,没什么。”
一时无话,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看着眼前画一般的美景,心中各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宛贵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慕嫣然问道:“嫣儿,你和暄儿,有想过以后的日子吗?”
抿嘴笑着,慕嫣然羞赧的点了点头,“殿下说,这两年,我们要好好孝敬母妃,等将来去了藩地,可能就不能日日伴在母妃左右了。”
笑呵呵的看着慕嫣然,宛贵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着身子对向慕嫣然,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
“他说,等到了藩地,每日他去军营,我就在家里养花种菜照顾孩子,等闲暇的时候,我们就去郊外放风筝,采蘑菇。他还说,我们一定要生好多孩儿,这样等我们老了,就是一大家子人了,然后有好多小孩子围着他叫爷爷,叫外祖父,他就捋着胡子看着他们笑闹,直到有一天,再也笑不动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将日后的事,都概括完了,一时间,慕嫣然的脸上,涌起了一丝憧憬。
“多好啊……”
附和的赞着,宛贵妃的眼中尽是向往:“那会儿还在王府时,我的院子里,便种了好些菜,皇上那会儿还是王爷,不忙的时候,也会去浇浇水松松土什么的,远远瞧着,真还有个农夫的样子。后来等进了宫,却是再也没那个闲情了,皇上总说,等我们老了,就去山里住着,每天他出去打猎,我就在家里……”
只说了一半,宛贵妃就顿住口未再往下说了,眼中的神采,也一点点的黯淡下来。
“嫣儿……”
神色间有些凄楚,宛贵妃迟疑着说道:“嫣儿,你们一天天的长大,父母也在一天天的老去,若是到了那一日,母妃离你们而去了,你和暄儿,莫要太过伤悲,好吗?”
心中一滞,慕嫣然顿时僵在了那儿。
过了好一会儿,慕嫣然才转过头看着宛贵妃疾声说道:“母妃,您不会有事的,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长叹着气,宛贵妃的脸上,是一抹温暖的笑容:“生老病死,总会有这一日的,母妃这一生,有疼我宠我的爹娘,有视我如珍宝的夫君,还有你和暄儿这么好的孩子孝顺我,母妃觉得心满意足了,便是这就去了,母妃心中也无憾。”
“母妃……”
宛贵妃的话语中,透着一丝看透生死的怆然,慕嫣然喃喃的唤着,想要阻止她往下说,却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心里满是酸楚。
若她知晓自己并不是生病,而是有人要害她,她,还会如此淡然吗?
心内想着,慕嫣然的耳边,传来了宛贵妃轻飘飘的话语:“我的身子,我是清楚的,嫣儿,你要记住我的话,等到了那时,无论在天上还是到地府,我都会守护着你们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叵测
“母妃还说什么了?”
眼眸中浮起了一抹浓的化不开的忧伤,贺启暄紧攥着的拳头,指节处已经微微泛白,看向慕嫣然时,他周遭的空气,似乎一瞬间都清冷了几分。
摇了摇头,慕嫣然咬着唇低声答道:“没有了,母妃就说了这些,可我……我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要不,改日让权大夫再进宫给母妃号号脉吧,我总觉得,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要么,就是母妃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要么,就是母妃心里也很害怕,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我实在是很担心……”
慢慢的松开拳头,贺启暄点头应下,看着窗外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他低声答道:“明儿我就去找权大夫,看看他能不能抽些时间进宫一趟。”
一夜无言,可耳边,总会有贺启暄轻不可闻的叹气声,让慕嫣然半睡半醒间,也跟着极不踏实。再加上如今肚子大了,每每睡一会儿就会觉得喘不过气来,时不时的就得调整一下姿势,一夜下来,竟觉得浑身困乏不已。
到正殿陪宛贵妃用早膳时,贺启暄脸色如常,如往日一般唠叨的叮嘱了宛贵妃和慕嫣然几句,便出宫往军营里去了,而慕嫣然,则带着紫云四人去了毓秀宫。
皇后照旧关切的问了宛贵妃几句,话语中颇是伤感,忆及从前姐妹间的深厚情谊,还掉了几滴泪,一时间,来请安的一众妃嫔,都纷纷感慨了几句。
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照例,朝永寿宫去了,身后,传来了焕王侧妃悦耳的唤声:“宣王妃……”
顿下脚步转过身,看清来人,慕嫣然颔首一笑招呼道:“焕王侧妃……”
“宣王妃身姿绰约,从背后来看。似乎是个小皇子呢,香凝在此恭祝宣王妃得偿所愿。”
民间有些惯常接生的妇人。会从孕妇背后看其走路的姿势步态来猜度其腹中胎儿的性别,时日长了,竟也多半做准,而宫里的女子,但凡怀孕。心心念念的盼着的,也都是儿子,是故,焕王侧妃以己度人的说着。话中,也带着几分投其所好的讨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焕王侧妃这样说。慕嫣然心里虽不信,一边却也礼貌的回道:“借你吉言了,不过宣王和本妃,都盼着是个女儿呢。好在,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罢,都是本妃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本妃都会一如既往的疼他爱他,想来,焕王侧妃也是如此。所以。本妃也希望焕王侧妃能如愿以偿。”
看不出慕嫣然是真心之语还是虚伪应答,焕王侧妃心内不屑。脸上却是丝毫不显,柔婉的笑着,亦步亦趋的跟着慕嫣然踏进了永寿宫正殿。
刚刚坐定,苏掌事便搀着太后出来了,慕嫣然和焕王侧妃一起站起身,由各自的宫婢扶着,给太后行了礼。
“平身吧……”
柔声说着,太后一脸慈爱笑容的看向焕王侧妃,慕嫣然故作没瞧见,跟着一起站起身,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眼睛盯着脚下的厚绒毯,耳边,是太后嘘寒问暖的关心焕王侧妃的话语,慕嫣然只静静的候着,直等着太后说完,她能得闲的退出永寿宫。
“宛贵妃的病,这也拖了好些日子了吧?御医怎么说?”
和焕王侧妃的话题告一段落,太后转过头看着一脸神游仙境的慕嫣然,沉声问道。
似乎自己一直都仔细的聆听着太后的训导,慕嫣然适时的抬起头,看着太后轻声答道:“谢太后娘娘挂怀,宛贵妃如今已经在恢复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了。”
明明听派出去打探的奴才说,宛贵妃已经病入膏肓了,可慕嫣然的神色瞧着,倒似她话中所言一般,仿若宛贵妃并无大碍,一时间,太后也有些犹疑起来。~
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许并未打算说什么,太后点了点头,转过头又和焕王侧妃聊了起来。
半个多时辰,慕嫣然如愿以偿的退出了永寿宫,心里,也跟着轻快起来,可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了焕王侧妃那阴魂不散的声音。
“宣王妃,今儿天色不错,不若一起走走吧?鸿宁宫的肖嬷嬷说,临产前要多散散步呢,有助于生产呢。”
焕王侧妃邀约道。
心中有些狐疑,慕嫣然状似随意的看了焕王侧妃一眼,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二人虽是一同散步,可一前一后,中间却是隔了几步距离,而两人身边簇拥着的宫婢,更是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家主子的身边,俱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仿佛对方随时随刻都会与自家主子为难一般。
直到快走到漪兰宫宫门,焕王侧妃仍旧风花雪月的聊着都城中的趣事,一时间,连慕嫣然自己也有些糊涂:难道,是自己多想了,焕王侧妃真的只是想和自己散步来着?
正思忖间,耳边,传来了焕王侧妃意味不明的问话声:“香凝听闻,焕王妃临走前,曾请求宣王妃照拂香凝,敢问宣王妃,可有此事?”
焕王侧妃的意思,慕嫣然有些不明白,可焕王妃倒是真有过这样的请求,事后,却招来了贺启暄好一番怒气。
想到自己追问了好几遍贺启暄都不欲多说,可见其中一定有蹊跷,慕嫣然故作惊讶的回头看着焕王侧妃问道:“焕王侧妃何出此言?有太后,皇后和淑妃娘娘,焕王侧妃的身孕,岂轮得到本妃一个小小的皇子妃来照拂?不知焕王侧妃是听谁所说?”
未想到慕嫣然会否认,一时间,焕王侧妃的神色有些讪讪的,随即,却自嘲一般的说道:“许是香凝听错了,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宣王妃莫要多想。焕王妃为人极好,自香凝进宫,一直颇多维护,所以,香凝知晓此事,便想感谢宣王妃,许是这中间有些误会吧。”
焕王妃如今已跟随焕王在藩地,自是无可查证,慕嫣然撇开心里的好奇,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眼看漪兰宫宫门就在眼前,焕王侧妃挥了挥手示意跟着自己的宫婢俱都停在原地,而自己,则径直加快了步伐,走到了慕嫣然面前。
拦住慕嫣然的去路,焕王侧妃直言问道:“香凝有个疑问,还望宣王妃解惑。”
挑了挑眉看向焕王侧妃,慕嫣然犹疑着点了点头,一边,焕王侧妃沉声问道:“香凝听闻,焕王妃和宣王妃历来不和,便是在永寿宫碰见,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不知,你们就何事达成了共识,从而摈弃前嫌,在焕王就藩前熟络了起来呢?”
一个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慕嫣然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一般,再看向焕王侧妃时,话语中,也不自禁的带出了一抹厌倦:“焕王侧妃的意思,本妃不太明白呢。不过,本妃若是没理解错,焕王侧妃是怀疑,本妃有意要害你,而此事,是焕王妃和本妃私下里达成共识,又或许,焕王妃许了本妃什么好处,所以,本妃即将对你下手?”
还未出阁前,便听闻了慕嫣然的才名,所以,在焕王侧妃的印象里,慕嫣然定然是个内敛聪慧的女子,此刻见她这般直白的问出来,焕王侧妃的神情,顿时有些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深呼了一口气,慕嫣然冷笑着答道:“焕王侧妃的问话,本妃无法回答呢,不过,焕王侧妃不如拭目以待?”
说罢,从焕王侧妃身边闪身错过,慕嫣然迈开步伐,径直朝漪兰宫走去,宫门口,是早就候着的丹青等人。
“主子?”
见焕王侧妃愣在原地,她身边的宫婢寻了过去,见她脸色不喜,有些担忧的唤着。
“没事,回去吧……”
目光不善的看了慕嫣然踏进漪兰宫的背影一眼,焕王侧妃转过身,慢的朝来时的路去了。
只走了几步,焕王侧妃便顿住了脚下的步伐,转向岔路口另外的方向走着说道:“去怡华宫。”
怡华宫,是淑妃的宫殿。
怡华宫前,有个小凉亭,毗邻一片小湖,从前,慕嫣然给贺婉茹伴读时,二人常来此处偷闲,有时运气好,也能钓到几条憨傻的鱼,每每让御膳房做成鲜鱼汤呈上来,贺婉茹都能多喝一碗,直说要珍惜自己的劳动果实。
目光幽幽的看着那微微泛起涟漪的湖面,焕王侧妃的眸色,颇有几分深沉,可是,只看了几眼,她就收回了目光。
看见怡华宫的宫门,焕王侧妃的脚步,顿时多了几分急躁,便连脚边的裙裾,也带出了一分衣角生风的飘逸。
从小石子路上走过,转弯时,脚下一滑,焕王侧妃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身子一个趔趄,栽进了湖里,而身边扶着她的宫婢,却连带着,被她给拖进了水里。
“来人啊,来人啊,焕王侧妃落水了……”
石子路边,焕王侧妃身边的另外几个宫婢失声大呼起来,而湖水中,焕王侧妃却觉得,脚下像是坠了巨石一般,让她挣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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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小产
“焕王侧妃小产了?”
前一刻,她还莫名其妙的盘问着自己是不是和焕王妃谋算着要害她,下一刻,她便失足落入怡华宫前的小湖中小产了,慕嫣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太好,还是她运气太差。.]
挥了挥手示意紫月下去,慕嫣然无奈的摇着头,看向目光中有些担忧的宛贵妃轻声劝道:“母妃,您不用担心,宫里再险恶,我都会好好的护着自己的,万不会让肚里的孩子有事,您就等着抱小孙子,或是小孙女吧。”
欣慰的笑着,宛贵妃有些自责的说道:“如今都三月了,按说,你也能接你娘进宫陪你了,可你这孩子……哎,想起来,我就觉得心疼。”
脸上的愧疚一闪而过,宛贵妃又有些欢喜的说道:“好在,这样好这样让人心疼的女孩儿,是我的儿媳妇儿,嫣儿,有你伴在暄儿身边,我,是极放心的……”
生怕宛贵妃再像那日在御花园小湖边交代遗言一般的说话,慕嫣然伸出手覆在宛贵妃有一丝凉意的手背上,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她说道:“母妃,您放心,有殿下在,有嫣然在,还有父皇,您,和嫣然肚里的孩子,以后,我们一定会幸福和美的。”
不忍拂了慕嫣然的好意,宛贵妃抿着唇,淡笑着点了点头,可转过头,眼中,却带着一丝晶莹的泪意。
午膳前,贺启暄回宫,有些惆怅的跟慕嫣然说,权大夫接了一个急诊,去通州了,这三五日里,怕是回不来,不过权大夫临走前,却又留下了几包药,正是重新调配过药物分量的新方子。
见贺启暄一脸愁眉不展的模样。慕嫣然安慰的说道:“权大夫的医术,我们不应怀疑的。既然他留了药给我们,说明对母妃的病情还是尽在掌握中的,与其这样毫无办法的心急,不如安下心来静心等候,三五日而已。不会有大碍的。”
如今,也只能这样想了。如是想着,贺启暄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待到知晓了焕王侧妃小产的事,贺启暄微微挑眉。意有所指的说道:“所以说,老天爷是公平的,人在做。天在看,究竟谁的心里有龌龊,天知地知那人自己知。呶,现世报来了……”
这样的话,也只是二人私下里说说罢了。明面上,两人却仍旧摆出了一副以己度人的悲悯模样。.]
正打算歇了午觉起身去鸿宁宫探视焕王侧妃的,可刚用了午膳,永寿宫里,太后身边的采蝶来了。直说太后宣诏慕嫣然过去。
如此情形,一看便知太后是要兴师问罪的。贺启暄摆出了一副护花使者的作态,拥着慕嫣然去了永寿宫。
刚踏进正殿,便看见一脸震怒的太后正坐在上首处,眼露凶光的直直盯着慕嫣然,贺启暄两眼微眯,冷冷的回看了过去。
贺启暄到底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此刻面容虽舒缓,可眼光到底还是透着一丝威慑,只一瞬,太后便收回了目光,心里,却浮起了一丝恼怒。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看着那个卑弱的六皇孙的,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脸色舒展开来,太后朝贺启暄扶着慕嫣然下拜的手臂上看了一眼,淡淡的收回目光说道:“平身吧……”
待二人坐定,太后故作镇定的沉声说道:“焕王侧妃虽是在怡华宫前小产的,可是在这之前,却是和宣王妃在一起,如今,焕王侧妃还在昏迷中,哀家想知道,焕王侧妃,和宣王妃,聊了些什么?”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每一个人,都想知道自己和别人非议了些什么,抑或筹谋了些什么,难道,自己一脸的奸佞之相?
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慕嫣然将自己踏出永寿宫宫门后和焕王侧妃之间的对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后。甚至怕太后引申出更多,慕嫣然将当日应付焕王侧妃的话,照旧搪塞了太后一回:“孙媳以为,焕王侧妃有太后娘娘疼爱,后/宫又有皇后娘娘照拂,再不济,还有淑妃娘娘这嫡亲的婆母在,论谁,也比孙媳有能力,孙媳何德何能,可以照顾到焕王侧妃?所以,孙媳也不知晓,焕王侧妃会有这样的猜测。”
慕嫣然的说法,合情合理,太后点了点头,眉头却愈发紧锁起来:“那焕王侧妃在话语中,可提及到旁人?”
摇了摇头,慕嫣然一脸坦然的回道:“未曾。”
神色间颇有些失望,太后面色哀痛的说道:“焕王侧妃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却遭此不幸,接生嬷嬷和御医赶去,却已经拯救不及,一个已成型的皇孙,就生生的没了。”
说着,太后的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身边的黄梨木炕几边沿,手上青筋毕现,愈发显得狰狞。
“若是让哀家知晓了是谁,哀家必定让他生不如死。”
恨声说着,太后的眼中,似是冒出了愤怒的火苗一般,而一旁的贺启暄和慕嫣然,却一脸的无动于衷。
那两人的表情,坦然的如出一辙,太后扭头看了苏掌事一眼,轻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从永寿宫出来,慕嫣然顿时没了去鸿宁宫看望焕王侧妃的兴致,和贺启暄两个人慢慢的朝漪兰宫走着。
回到漪兰宫,宛贵妃正在午休,紫云和紫月服侍着慕嫣然斜躺在窗前的美人榻前,动作轻柔的给她捏起了微肿的小腿。
不一会儿,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贵子回来了。
“怡华宫前的石子路,每日都有内务府的奴才清扫,可就在拐弯的那一片,却发现了新鲜的苔藓,细细一瞧便能看出来,可是焕王侧妃没能发现罢了。扶着焕王侧妃的那名宫婢,是焕王侧妃从庞府带来的,所以,不可能是内外勾结,只能说,偏生有些不巧罢了。可那湖里,却大有文章。”
注意着贺启暄和慕嫣然的神色,小贵子语速适中的仔细回禀道:“湖里定然是藏了人,焕王侧妃和那名宫婢落水后,有一个人直接刺死了宫婢,然后二人合力将焕王侧妃拖至湖底,焕王侧妃虽呛入水有些昏迷,却也不至于小产,所以,她的腹部定然受过重击。”
“从焕王侧妃落水,到怡华宫出来人跳进去救人,这中间应该没多少时间才对,潜藏在湖底的贼人,就没被抓住?”
心中有疑问,慕嫣然微蹙着眉头看向小贵子。
“怡华宫前的那片湖,是活水湖,那贼人怕是一早就潜在石子路下的,等焕王侧妃和宫婢落水,一个结果宫婢,然后两个合力将焕王侧妃拖至湖底施以重击,那种情况下,焕王侧妃一个女流之辈,又是受了重创的情况下,已难自保,又怎么有力气挣扎?所以,那两人只需瞬间便可以完成这一切,等到怡华宫的人跳进水四处搜寻焕王侧妃那两人,行凶之人怕是早从引进活水的地方逃窜了。”
分析的说着,贺启暄将焕王侧妃受害的整个过程,猜测了个差不多,一旁,小贵子点着头附和的说道:“内务府的人,也是这么猜测的。从引进活水的地方一路找去,在岸边发现了水迹,不过凶手怕是在岸边换了衣服,几步外,便全然没有线索了。”
虽这事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慕嫣然却觉得四周的空气一瞬间冷寂了下来,周遭像是有无数的寒意向自己扑面而来,那种让人心悸的恐惧,从心底深处阵阵弥漫开来。
摆了摆手,示意小贵子和紫云等人退出去,贺启暄走到美人榻前,环起慕嫣然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嫣儿……嫣儿,有我在……”
贺启暄沉稳有力的声音在慕嫣然耳边响起,不一会儿,慕嫣然紧绷着的神经,便放松了下来,瞬时,一阵倦意便从脑中晕出,一双眼皮,像是压了巨石一般的沉重。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偏西了,而贺启暄,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慕嫣然稍稍一动,贺启暄便转过头看着她轻声问道:“醒了,可要喝水吗?”
点了点头,慕嫣然抬了抬头,贺启暄抽出已被枕麻的手臂,径自活动了几下,走到锦桌旁,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喂着慕嫣然喝了。
“皇后下令彻查六宫,内务府也顺着线索查了起来,如今宫里人人自危,生怕焕王侧妃小产一事和自己扯上关系,从而触怒了太后。所以,这几日,你便好好儿呆在漪兰宫,别出去了,等到这几日宫里忙乱过了,权大夫差不多也要回来了,到时候,我请他进宫来一趟,为母妃诊病。”
仔细的嘱咐着慕嫣然,贺启暄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如今已是三月,慕嫣然再有一个多月便要临产了,而宫里处处都是危险,贺启暄自小就在宫里长大,自然知晓这后/宫的污浊腌臜,是故,即便再仔细,他仍旧担心会有自己看顾不到的地方。
乖巧的点头应下,慕嫣然伸出手轻抚着他紧蹙的眉头,安抚的柔声说道:“放心吧,我知晓的,我定会好好的呆在漪兰宫,哪儿都不去,我会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两人静静的说着话,门外,传来了紫云的通禀声:“殿下,王妃,鸿宁宫的肖嬷嬷来了。”
肖嬷嬷?昨日似是听焕王侧妃提起过,是太后派去服侍她的老嬷嬷。
她来做什么?
四目相对,贺启暄和慕嫣然的眼中,尽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