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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毒妻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的悠然     嫡女毒妻txt下载     嫡女毒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 婚事初定

    何嬷嬷话没说完,正在笼子里打鼾的肥鹦鹉小白忽然拍着翅膀,像被吓到一样跳着脚叫起来:“嫁给太监,九千岁,九千岁,嘎嘎……九千岁!”

    一众丫鬟,不由都愣住了,随即同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白蕊还捧着肚子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西凉茉则顿时黑了脸,一记眼刀狠狠睨着小白,顺手一挑鸟笼的门子,将里面的红艳艳的小肥鹦鹉给抓出来,对着小白露出个阴森森的微笑:“小白,我想要鸟毛做红羽首饰很久了,不如你把自己的毛贡献出来怎么样,我们是不会介意你成为一只裸鸟儿的!”

    居然诅咒她嫁给那个变态的大太监加死妖人!

    小白黑溜溜豆子似的眼珠顿时闪过亮晶晶的光芒,头上柔软的白色羽毛‘刷’地一声张开成一把柔软的扇子,讨好地蹭着西凉茉的手背,一副娇娇怯怯,人家刚才只是发梦了,说梦话的样子。

    西凉茉无语,低低骂了声:“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鸟,无耻啊!”

    却未曾想,这鸟现在是她在养,于是小白也摇头晃脑地:“嘎嘎。”两声表示赞同。

    西凉茉恶劣地蹂躏了一番小白的胖肚子,揉得它吱哇乱叫,再把它扔给了一边的白玉。

    白玉最是喜欢小白了,生怕它惹怒了西凉茉,被揪掉毛,赶紧接过来,怜惜地抱在胸前,哄道:“就你嘴儿多,吓到了吧,白玉姐姐给你吃好吃的。”

    说着就抱着它去拿碎玉米粒子。

    小白很满足地靠在白玉柔软的胸口蹭啊蹭,还是姑娘们的怀里舒服啊,多么柔软,多么丰满,还有吃的,它的鸟生从此圆满了。

    ……

    长门宫前青苔重,夜依熏笼到天明,乱花飞过流年长,白头宫女话当年。

    宫禁深深,有十二名宫人扶着雕八尾凤凰的香车玉辇一路轻摆,慢悠悠地到了一座宫殿前,宫殿上方供奉着一块牌匾——三清殿。

    此处正是当今天子宣文帝所居,他早年将自己的未央宫改成了道教太上老君之所三清殿,就是因为信奉黄老之术,一直在炼丹寻求长生修仙之道,虽然还说不上不理朝政多年,但泰半时间都居于此处,常年在此诵经打坐,偶尔只有宠臣九千岁可以深入殿内参见皇帝,请下圣旨。

    有时候,皇帝遇到修炼关头,或者辟谷之时,一两个个月,甚至大半年不见人,只由九千岁代理朝政,代禀御笔。

    而其他宫妃寻常不可入三清殿,甚至皇后娘娘与四妃也不过是在外殿处等候皇帝从内殿出来叙话,皇帝若要临幸哪个嫔妃,也不会让宫妃踏入自己的三清殿,而是坐着銮驾去她们的宫殿。

    可见九千岁甚至比皇帝身边的嫔妃都还要更得皇帝信赖。

    “娘娘,三清殿到了,请您小心。”穿着一袭雨过天青色宫装的大宫女恭恭敬敬地站在车辇前,伸出了手,恭候着自己的主子下辇。

    最先出现的是一只雪白的手,手腕莹润如玉,宛若无骨,轻轻地搁在了宫女的手腕上,随后垂珠帘子一晃,一袭绣着飞云盘凤纹的紫裙一摆,宛如艳丽的紫芍药瞬间绽开花瓣,从中吐出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美人云鬓高耸,斜斜簪着一只八尾流苏凤凰挂珠钗,盘云髻上点缀着一颗颗龙眼大小的南珠,长长的赤金流苏从两颊上坠在肩上,长眉入鬓,媚眼含春水,朱唇衔芳露,一身华美紫色鲛珠纱裙,云丝披帛飘飘荡荡,不是最受宠的韩贵妃娘娘,又是谁。

    这一身富贵华丽的装扮,在她身上不显俗艳,只显得她更加艳丽不可方物。

    韩贵妃下了辇,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停着另外一抬鎏金镀金的华美凤辇。

    她妩媚的眼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轻嗤一声:“想不到皇后娘娘也来了。”

    贵妃的车辇虽然也被称为鸾驾,但其实规制上比皇后还是差了不少,上面雕刻的凤凰不但是八尾的,更不能以金漆装饰,所以韩贵妃虽然面上仿佛处处都要显出自己比皇后更得宠,但心中也明白,她再受宠却也还比不得皇帝的嫡妻。

    处处比皇后矮了一头。

    但若是她能登上皇后之位,那就不一样了。

    韩贵妃微微眯起眼,镇定自若地向三清殿走去,一名小太监远远地看着贵妃娘娘的鸾驾到了,立刻迎面过来,讨好而恭敬地笑道:“娘娘来了,待奴才前去为您通传一番。”

    韩贵妃抚了抚自己的红宝石嵌金耳环,仿佛不经意地轻笑道:“小卓子,今儿皇后娘娘来了么,来多久了?”

    小卓子立刻道:“早前陛下正在与九千岁在内殿里商议朝政呢,后来皇后娘娘就来了,如今已经来了大半个时辰,大约是在商议太子爷的婚事。”

    韩贵妃听到九千岁的名头,有些不舒服地微微拧眉。

    随后她不无讽刺地一笑:“九千岁是来和陛下商议朝政的吗,本宫看着那位千岁爷是过来与陛下讨论炼制仙丹之事或者又给陛下推荐什么仙山洞府的道士才是真的。”

    百里青那奸佞,就是他引诱着陛下去修什么仙,也不知道去哪里弄了好一堆太极山、乾坤洞之类的道士来日日炼丹念经,弄得陛下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身子却日渐虚弱,偏偏陛下还极为信赖,甚至依靠百里青那个奸佞,去她宫里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好在近年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秀女被采选入宫,有些不安分的宫嫔,也被她想法子给处置了,至于皇后那个老女人,陛下只是初一十五去她坤宁宫坐坐,若不是因为她与陛下是从潜邸一路过来的,有从龙之功,生了个不错的儿子,而偏偏自己又没有子嗣,只得两个女儿,她又岂能在皇后的位子上呆那么久!

    韩贵妃进了正殿,便收起了脸上冷冽不屑的神色,换了一张笑意妩媚的面容,对着正坐在书桌前谈话的帝后二人行礼。

    “嫔妾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宣文帝看着自己的爱妃过来,虽然还算俊朗,但因为长期服用丹药素食而过分青白,并且黑眼圈浓重的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爱妃平身。”

    陆皇后看着艳若桃李的韩贵妃进来,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还在请安就对皇帝抛媚眼,心中冷笑一声,暗自骂了声狐媚子,但一向温润平和的面容上却仍旧挂着温醇的笑容:“妹妹,请起,今儿是什么好日子,竟然让我们姐妹都在陛下这儿碰上了呢。”

    “是啊,真是巧,说不定还有更巧的呢。”韩贵妃笑笑,在宣文帝身边站着,仿佛极为自然地伸出两个粉拳为宣文帝捶起肩膀来。

    宣文帝似乎也颇为喜欢她的体贴温柔,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就喜欢打哑谜,怎么,有什么事来找朕,可是又看上了暹罗进贡的鲛珠纱,这一次统共也就得了那么几匹,如今都分可三匹下去,剩下的要存在库房里赏人,可再没有了。”

    韩贵妃不依地作势要打:“陛下,你就喜欢取笑人家,难道人家在你眼里就这么贪心吗?”

    陆皇后在一边,看着他们如此亲密自在,口中不由苦涩起来,妾氏可以随意与夫君取笑吃醋,那是妾氏的情趣,但正妻却必须端庄典雅,贤淑大度,尤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更要如此。

    她只能看着那些女人在自己夫君身边不断打转,却还要笑脸相迎,譬如现在。

    陆皇后也笑着道:“妹妹最是可人,怎么会贪心呢,也不知妹妹说更巧的是什么?”

    韩贵妃睨着陆皇后,似笑非笑地道:“娘娘,妾身是来为自己侄儿请一道婚旨的。”

    她知道陆皇后原本看上的人里面有西凉茉那个丫头,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在太子良娣的甄选宴会上,突然失去了对西凉茉的兴趣,这实在是让人好奇,说不定,她可以探探陆皇后的口风。

    到了现在,韩贵妃仍旧为西凉仙失去了成为太子妃的机会,而异常惋惜,她是看着西凉仙长大的,自然对这个看似端庄温雅实则心机深沉的侄女儿有三分了解,若是她能成了太子良娣,不但能监控太子与皇后的举动,未来若生下继承人,她也不必担心宣文帝驾崩后,皇后会对付自己。

    只是可惜,一切都被太平大长公主那个贱女人给毁了!

    “哦,是么,确实很巧呢,本宫正与陛下商议太子良娣人选之事,不想贵妃妹妹也要为你侄儿请婚旨,不知贵妃妹妹看上哪家姑娘了?”陆皇后温和宽厚的道,一副仿佛颇为感兴趣地样子。

    宣文帝似乎隐约地记得韩贵妃的哥哥,户部尚书韩庭确实有一子,在今年还中了进士,补入了翰林院,似乎也是个风流俊秀的少年,他点点头笑道:“是啊,不知爱妃要为侄儿请婚哪家姑娘?”

    能让韩贵妃请婚的,想必门第也不会低下到何处、

    韩贵妃妩媚地抚了一下发鬓,优雅地一笑:“回陛下、皇后娘娘,嫔妾是要为侄儿请婚靖国公府上的大小姐,贞敏郡主西凉仙,我家蔚儿与贞敏郡主自幼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情谊非同寻常,我们两家人都有心成全他们一对小儿女呢。”

    “嗯,果然是巧啊。”宣文帝闻言,抚着茶盏笑了起来:“之前皇后原本打算为太子娶的良娣人选里面,她最中意的姑娘就是这位曾经对朕有救驾之功的贞敏郡主了,不过今日怎么听着似乎这位郡主心中另有所属呢?”

    “所以臣妾说,还有更巧的,就是这个了。”韩贵妃掩唇一笑,媚色天成,目光却挑衅地看向皇后。

    皇后又如何,她想要的,早晚能抢到手。

    皇后冷冷地看着韩贵妃,随后优雅从容地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臣妾原本是属意这位郡主,只是太子良娣,身份不同,如今太子妃身子不好,她须得是贤良淑德,能够襄助太子打理东宫,若是寻了那容止不淑,才德不足的反倒是不美,恐非社稷之福,所以臣妾总想着再多多考察一番。

    如今听着贵妃娘娘的话,这位郡主早早就心有所属,情丝早动,未免太过轻浮了一些,如何能匹配太子之尊,担当太子良娣之责,既然如此,配了妹妹娘家侄儿,反倒适当些。”

    一番明褒暗贬,指桑骂槐的话说得韩贵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水媚明眸里闪过怒色,蔻丹纤指紧紧捏着自己金纱缀珠的衣袖。

    皇后这老女人,分明是在说她是个狐媚子,家里的侄儿品德不佳,所以配上西凉茉这样轻浮不淑的丫头反倒是合适。

    虽然自己对皇帝这番说蔚儿与西凉茉有私情,确实有贬低西凉茉的意思,除了本是对这丫头不屑于厌恶之情,还有就是担心皇后其实还没有放弃选择西凉茉担任太子良娣,自己必定争不过皇后。

    只是没有想到看样子皇后不但早就放弃了西凉茉担任太子良娣的念头,也不知为何,皇后甚至对西凉茉有些不喜,如今倒好,让这老女人反而将蔚儿也贬低了,若是陛下对蔚儿印象不好……

    韩贵妃刚想要对皇帝开口:“陛下……。”

    “陛下索性成全了靖国公家与韩尚书家的婚事吧,也算得一段折子戏里的佳话了。”皇后笑得雍容大度地打断了她的话,仿佛在谈论一件有趣的喜事,语气里却掩不住一丝轻鄙。

    竟然将她的侄儿与戏子相提并论么!

    韩贵妃忍不住道:“皇后姐姐,你……。”

    “哟,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两位娘娘都在陛下这里,远远地微臣就听见欢声笑语了。”一道似笑非笑,极为动听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只是这动听间,却带了一丝诡谲的幽冷。

    韩贵妃和皇后同时向来人望去,

    那一团花紫绣银丝八龙纹蟒袍一晃,款步从内殿而出的人一头乌发垂在蟠龙官帽后,精致五官有着超越性别的瑰丽,肌肤雪白,唇若涂朱。

    一双丹凤眸子宛如工笔勾勒而出,紫色的胭脂沿着他的眼睛后边三分之一处层层向发鬓晕染,仿佛在雪白剔透的鬓角上绽开一朵重瓣曼陀罗,他眼大而眼尾斜飞本,诡美如狐,一双极深的纯黑色眼眸正微微眯起,里面没有一丝光芒,看久了仿佛连魂魄都会被彻底吸入幽狱鬼涧,是永世不得超生的阴森诡谲。

    韩贵妃和皇后呼吸都是一窒,仿佛不敢逼视,带着一丝惊惧地别开了脸。

    这个男人,不论什么时候看见,都会攫取掉所有人的目光与呼吸,美则美矣,却让人觉得充满了压迫与扭曲感,尤其是他处置反对者的手段,血腥残酷得让人闻之悚然。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为什么会去宠幸这样的妖人!

    甚至任由他屠戮自己的宫妃。

    韩贵妃还记得,六年前,她尚且只是一个二品的昭仪,虽然得宠,但上头还有一位淑妃娘娘才是陛下心头好,淑妃性烈如火,甚至还会一点功夫,极得陛下的垂爱,不过是看不惯百里青这奸佞把持朝政,欺上瞒下的手段,却不过是在陛下面前骂了他数句,劝诫陛下要清君侧,远离妖人。

    就被闻讯而来的百里青,命人当着皇帝的面鞭打,再丢进了兽园蛇窟,任由兽园里的蟒蛇将她活生生吃掉,还命所有宫妃前去观刑。

    其哭泣惨叫之声与那残忍场面甚至活生生吓死三个胆小的嫔妃。

    可陛下不但不怪罪,还细心安抚百里青,生怕他气坏了身子。

    所有人都怀疑百里青其实陛下的入幕之宾,却没人敢证实。

    从此以后,后宫嫔妃虽然嫉恨百里青,却谁也不敢再在陛下面前说百里青一句坏话。

    皇帝一见百里青,原本有些疲乏的神色瞬间亮了起来,笑道:“爱卿如何出来了,可是周真人的金珠龙虎丹炼成了?”

    百里青拿着一个珠玉宝盒走过来,在宣文帝面前打开,微笑着恭喜:“是,周真人说他正在着火作法,忽闻一阵异香阵阵,仙乐无边,托陛下鸿福,这经过九十九日炼烧的金珠龙虎丹炼成了!”

    果然,盒子打开口,异香扑鼻,丹丸赤金夺目。

    “好好,果然朕斋戒沐浴九日,得了上清宫老君垂怜,赐来丹药,快拿无根天水来。”宣文帝大喜,立刻命太监送上天水香露。

    所谓天水、无根之水,即为雨露,道家认为雨水从天而降,毫无污垢,纯洁无暇,乃养气度元之水。

    韩贵妃虽然口称恭喜陛下,但她看着那丹药皱皱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后看着那丹药,心中担心,到底忍不住要开口:“陛下,是否……。”

    “皇后娘娘,想说什么,这丹药乃纯阳火丹,只得一粒,只能供给陛下服用,娘娘纯阴凤体,恐怕不宜服用。”百里青看着皇后慵懒地道。

    皇后看着百里青那双诡美的眸子,深不可测,阴霾非常,顿时吓了一跳,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皇帝则捂住丹药,也有些不悦和提防地看着皇后道:“皇后不必担心,若他日朕飞升成仙,必定前来接走皇后就是了。”

    皇后无奈,百口莫辩,只能看着百里青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地就挑拨了皇帝对自己的猜疑。

    她只能艰涩地笑道:“陛下多虑了,臣妾只是觉得这丹药实在美丽,想知道什么成分罢了。”

    陛下是她的夫君,她不能如韩贵妃那样胆小旁观,任由陛下服用不知什么东西的丹药,平日看不见就算了,今日她还是希望能劝诫一下陛下。

    陛下实在太信任百里青了,若哪日这妖人给陛下下毒……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皇后不必知道成分是什么,仙家之物,岂能是凡人所了解的。”

    说罢他就着无根天水将丹丸服下。

    皇后无奈又失望,只得要紧了银牙不再说话。

    韩贵妃虽然担心,但还是很幸灾乐祸皇后在百里青手上吃瘪,又被皇帝猜疑用心。

    看着皇帝服用了丹药,百里青才似乎颇为感兴趣地挑了下修长的眉:“不知方才陛下与娘娘们正在说什么喜事,微臣可有幸一听?”

    皇帝服用了丹药,似乎精神一震,随后也很有兴致地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哦,竟然有这样的巧合啊。”百里青敲了敲手里的折扇,睨了眼神色不佳的皇后,似笑非笑地道:“说来也巧,这位靖国公家的小姐,贞敏郡主,可是咱们故人之女,却不想到如今这么大了,都能嫁人了。”

    此话一出,韩贵妃暗自嘀咕,故人之女?

    谁不知那西凉茉是靖国公的女儿,还故人之女?

    但皇后脸色梭然变得苍白,一下子抬起头死死盯住了百里青,目光里仿佛带着一丝祈求又带着一丝畏惧,一丝威胁。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百里青这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威胁他,从他攫取了绝对的权力开始的那一刻,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

    “故人之女?”皇帝楞了楞,久远的时间让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百里青幽冷阴郁的魅眸闪过一丝恶意,笑着道:“是啊,陛下恐怕一时间不记得,这位贞敏郡主并非靖国公府上的如今的当家主母韩二夫人所出,而是当年的凰翼将军蓝氏所出,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微臣看着那位小郡主,真是出落得越发肖似乃母了呢。”

    一番话,宛如晴天霹雳,霹在了帝后身上,宣文帝仿佛心神大震,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脸色模糊地喃喃自语:“哦……是啊,翎姐姐的女儿吗,她好像是有一个女儿呢,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要嫁人了么……。”

    不知宣文帝想起了什么,一向疲乏而显得有些衰败的容颜上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笑容。

    韩贵妃愣愣地看着皇帝的那一抹笑容,皇帝从来是疏离淡漠的,但那种堪称诡谲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这一辈子,她都没有想过会在皇帝那种永远都是倦怠疏冷的脸上看到那样的仿佛发自内心的笑容。

    而皇后也在怔怔地看着皇帝,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什么极为苦涩的东西正在涌出心底那些陈腐而多年不见天日的伤口。

    惟独挑起一切的百里青冷眼看着帝后妃三人神色各异,各怀心思,他顿了顿,给足了他们酝酿情绪的时间,方才又慢条斯理地摇着折扇道:“是啊,陛下,那位小郡主,倒是个有趣的妙人儿,容貌肖似蓝大夫人,但是性子却差颇远,陛下不若招她进宫来叙叙旧呢。”

    韩贵妃莫名其妙地看着百里青,叙旧?

    不是与故人才能称之为叙旧么,就算叙旧也该是招蓝氏进来,招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进来叙什么旧?

    不过蓝氏那个女人吃斋闭门也都十几年了,什么人都不见,连唯一的女儿都不闻不问,记得当初有传闻陛下曾经在蓝府里住过几年,一直都唤蓝氏做大姐,只是后来蓝氏嫁人,陛下似乎也忘了当初这个姐姐,如今岁月蹉磨下,也不知老成什么样子了。

    但既然百里青开口了,韩贵妃也有意给他做个人情,讨好百里青,便也娇滴滴笑道:“是啊,陛下,臣妾也想好好地与这位未来的侄儿媳妇叙叙呢。”

    百里青睨了眼韩贵妃,唇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没有说话。

    但皇后却是忽然狠狠地瞪着韩贵妃,就几乎差点脱口而出“蠢货”两个字了。

    韩贵妃自然是不甘示弱,挑衅地与皇后对视。

    皇帝不晓得自己的妻妾间乌眼鸡似的在互相瞪着对方,只是慢慢回神后,缥缈地笑了笑:“好,改日宣这位贞敏郡主进宫来,见一见。”

    说罢,宣文帝起了身,揉揉眉心道:“朕乏了,爱卿,你陪朕进内殿,皇后与贵妃都退下吧。”

    韩贵妃赶紧瞥着宣文帝,他刚刚服用了丹药,那丹药似乎还真有些效果,宣文帝脸色与精神好了很多,还有一些红润之色,为何却就要走了?

    若是以往,她必定撒娇拿痴,哄宣文帝去她的宫殿。

    但如今百里青在,她也不得不收敛,只得恭敬地道:“是。”

    百里青眸光诡魅,仿佛有轻云薄雾飘荡而过,他轻笑着睨了各怀鬼胎的皇后和韩贵妃一眼,便扶着佛心事重重地宣文帝消失在了内殿。

    皇后苍白着脸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殿,目光落在了韩贵妃身上,也不知是厌恶还是怨恨,又或者讥讽,她冷冷地道:“贵妃妹妹,本宫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想原来蠢笨如猪,你便自求多福,但愿这一桩婚事顺顺利利吧。

    说罢,也不待韩贵妃反应过来,一甩红纱簚金的袖子,转身离开了三清殿。

    韩贵妃与皇后虽然不和,斗了多年,却从来没有直接撕破过脸,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却想不到如今皇后竟然当年斥骂她,韩贵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楞在当场。

    等的她反应过来,气得跳脚的时候,皇后早已乘坐着凤辇消失在三清殿门口。

    ……

    而这一场勾动天朝金字塔顶尖的最高权力者们不平稳心情的议论对象,此刻正坐在帝都最有名亦最昂贵的天香楼间喝着香茗,静静地等候着自己的猎物上门。

    白玉一直站在她旁边的窗边上看着楼下最繁华的京城大街——朱雀大街,留意着从这里进出天香楼的人。

    在看到目标后,她立刻转头向西凉茉轻声道:”郡主,人来了。“

    西凉茉点点头,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幽光,随后又淹没在她柔柔婉婉的眸色里。”小王爷,这边请,您的厢房已经准备好了。“楼下传来掌柜讨好而恭敬的声音,伴随着优雅的脚步声而渐渐出现在楼梯上的男子,一席纯白流云锦滚金色饕餮纹的袍子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材,腰间束着镶暖玉金丝腰带,皂靴上一尘不染,可见其步履之稳重优雅。

    他垂首与身边友人说笑,微侧的容颜上,修眉入鬓,眸若天上星,面如西岭雪,悬胆直鼻挺如直线,淡淡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果真堪称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不愧是京城第一佳公子。

    也难怪他出街之时,有那大胆的女子对他抛掷花果绢帕以示爱,若是乘车,倒也真说得上是掷果盈车了。

    西凉茉静静地坐在桌子前,打量着青年,她并不吝啬于对美丽事物的赞美,当然,某只千年老妖除外。

    如果,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自己应该还是能忍受对方的触碰吧,西凉茉垂下眸子,捧起香茗轻品了一口,自嘲地笑笑。

    而白玉则立刻上去拦住了掌柜,很是没好气地道:”掌柜的,你不是说天香楼已经没有包厢客满了,所以我们家小姐这才忍受嘈杂坐在此处,怎么,现在又有包厢了,岂不是在骗人,真是岂有此理?!“

    那天香楼的掌柜正要送德小王爷上楼,被这丫头拦住,只好无奈又为难地道:”姑娘,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天香楼的包厢都是要预定的,您这临时来的,也只能撞运气了,今日确实没有包房了,如今这位公子是本楼的贵客,这包厢是他长期定下的,怎么能说我骗你呢?“

    雕栏玉砌的天香楼,坐落在朱雀大街上,里面吃用无一不精美,菜式也是最时兴的,所以里面消费更是不菲,非高门贵户,也不会吃得起,包房多半都是名门公子或者小姐们长期包了下来,做吟诗会友之所,一厢难求。

    所以掌柜的话并未曾骗人,但白玉此刻才不管那么多,只一味气鼓鼓地道:”本姑娘倒觉得你是狗眼看人低,他们是大家公子,难道我家小姐地位就比他们低下只能坐在这里么。“

    那跟着白衣贵公子上来的几个公子都有些不悦,其中一个就没好气地道:”你们可知道这是谁,也敢在此拦着我们的去路!“

    白玉才要说什么,却被她身后的一道女音打断了:”白玉,不得无礼,没有厢房便算了。“

    那少女的声音柔柔婉婉,似乎一道浅浅溪流,又若徐徐清风吹拂而过,让人闻之心悦,极为舒服。

    于是众贵公子都把目光越过面前的俏丫头,落在了窗边的之人身上。

    那少女身边还站着一个嬷嬷和一个丫头,她将软纱锥帽搁在了窗边的小四方雕花镶珠贝的红木的桌子上,头上戴着一只精美的包银镂刻紫水晶花冠,将如青丝都束在头顶,再如瀑布般从脑后垂落,乌发上缠绕着细小又罕见的美丽紫色鲛珠。

    额头上横着一抹细碎的紫色水晶珠子缠绕而成的抹额,愈发衬托得她的小脸尖俏雪白,杏仁大眼正向他们这边望过来,她眸光仿若一汪轻软浸凉的碧水莲潭般,上面还氤氲着轻渺的雾气。

    俏丽的鼻下,虽然不是时下流行的樱桃小口,但她粉嫩丰润的唇微微抿着,唇角上翘,看着极为柔软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多汁的诱人果实,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一袭坠着莲花金丝纹的宽袖上裳陪着淡紫束腰的曳地襦裙,勾勒出她腰肢纤细,宛如一支晨曦间开放的紫色美丽莲花。

    白衣贵公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就是淡淡的喜悦,他一笑:”天香楼果真是贵客盈门,今日竟然能在这里遇见郡主,也是本王之幸。“

    西凉茉仿佛也是颇为惊讶一般,起身对着他福了福,微笑:”原来是德小王爷,今日是我丫头太过莽撞,茉儿在此给您陪不是了。“

    一众贵公子们都以司流风为首,今日见到这样难得的美人,正是想要亲近一番,一听竟是最近风头最盛却行事低调的贞敏郡主,不由更是心中惴惴,脸露喜色,想要亲近佳人。

    且不说佳人美貌,就是她的身份与靖国公的门庭,若能娶回家中岂非家门之幸,奈何这位佳人很少参加京中名媛公子们的聚会,行事低调,让人不得其们而入,今日难得遇上,自然要大献殷勤,以求能入小郡主的眼。”流风兄,原来你认识贞敏郡主,今日真是难得之缘,若郡主不嫌弃,不若与我们同坐包房,也免得又鲁莽之人冲撞了郡主。“那青衣公子长得也不错,乃是礼部大臣柳真的嫡子,立刻笑眯眯做潇洒状态一摆折扇,邀请起西凉茉来。

    其他公子们立即齐声附和。

    司流风哪里有不知道他们的心思的,顿时心中生出不悦来,但他心中确实是期盼着西凉茉能与他再相处一段。

    自从上次在太子良娣甄选宴上,无意间见了她不同的风情,他偶尔失神时,眼前总掠过她巧笑倩兮的模样。

    所以司流风并没有说话,只是用灼热的目光看着西凉茉。

    西凉茉对上他的目光,仿佛一怔,随后似有些羞涩一般别开头,轻声道:”茉儿多谢王爷与公子们的邀请,只是……只是今日原本是为散心而来,如今天色不早,茉儿也该回府了。“

    说罢,素手一提,便拿着锥帽,准备离去。

    众公子虽然有心留下佳人,却又碍着自己的风度,与对方高贵的身份,不好直接出言阻拦,只得把希翼的目光停在司流风的身上。

    在场的年轻公子都是惟司流风马首是瞻,也唯有他的身份才好去留住贞敏郡主。

    只是司流风不知在想什么,沉吟着道:”也好,那小王送郡主下楼。“

    一干年轻风流的公子不由都发出郁闷的‘嗤’声,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司流风送着美丽的小郡主下楼。

    司流风将西凉茉送到楼下,忽然开口:”郡主,最近可是在为进宫之事忧心?“

    她就要成了太子的人,虽然自己对她有心,却也不能与太子抢人,德王府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但是今日见着比那日更加美丽的少女,一副眸含轻愁的模样,他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

    西凉茉仿佛身形一僵,垂下眸子来,似有苦涩从她秋水瞳中掠过:”小王爷真是高看茉儿了,茉儿何曾要进宫呢?“

    司流风一惊,眸里闪过一丝异色,盯住了西凉茉:”哦,皇后娘娘曾属意郡主成为太子良娣,是众人皆知的事,不是么?“

    西凉茉眸光垂在自己的脚尖上,轻声一叹:”小王爷既知是曾经,便也不过是曾经而已,茉儿何德何能,如何能堪配太子殿下,只是……。“

    司流风忽然心中掠过异样的惊喜,照此而言,是甄选中不知皇后娘娘出于什么考虑,没有选择西凉茉成为太子良娣了!”只是什么呢?郡主才貌容工都是拔尖的,便是不去进宫随龙,也必定仰慕者不知凡几。“司流风不管西凉茉为何会落选太子良娣,此刻在听闻这样的消息后,他心中充斥着一种奇异的冲动或者说**。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仿佛替她撩开车帘,却将与西凉茉的距离拉近不到半步,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阳光落在她细致娇嫩的皮肤上,将伤民一层极为细软短小的透明茸毛照出金色的浅光,那是属于未曾嫁人开脸的少女所特有的娇柔青稚,看得他突然有一种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抚摸她脸颊的冲动。

    司流风身形高挑,这样不到半步的距离将西凉茉几乎可以说困在了车子与他的怀间,但外人却看不出什么不对,只以为他温文有礼,极为细心周到。

    西凉茉一愣,没有想到司流风竟然会如此直接,不太习惯的陌生男子气息与他身上的麝香味笼罩在她的鼻间,让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小小的动作,看在司流风的眼里却仿若羞怯而无处可逃的小鹿,让他看起来素来温和眼里掠过一丝炽热而充满掠夺的欲的光芒。

    既然她不会属于太子,那么以面前少女的容貌、才情、身份,惟有自己能够匹配不是么?

    但西凉茉下一句仿若无奈惆怅的叹息却让他瞬间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小王爷过奖,茉儿不过寻常女子,如今落选太子良娣,二娘也已经安排我嫁予韩蔚表哥,也省得挡了妹妹们的路,日后大婚之时,再请小王爷喝一杯喜酒。“西凉茉轻轻淡淡地说着,眉目间有一丝无奈的轻愁。

    司流风瞬间拧起了眉,韩蔚?韩二夫人娘家侄儿?看着到是不错的归宿。

    但若是他没有记错,当初赏荷眼韩二夫人在长街之上对西凉茉可是充满了敌意,那马车出事,西凉茉差点殒命,韩二夫人却将此事一笔带过。

    如今竟如此好心么?

    何况……

    韩蔚那人,他也是认识的,资质虽然不算差,性子却是个懦弱没主见的,怎么能配得上西凉茉?

    眼前少女曾是皇后曾欲为太子定下的良娣,韩蔚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

    司流风忽然问了一句:”茉儿,你真的满意这一门婚事么?“

    他甚至没有使用郡主这样的称呼,而是换了更亲昵的名字。

    西凉茉垂着的眼眸眸光一闪,轻声道:”儿女婚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茉儿没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不过……都是命罢了,是茉儿命薄,没有亲生母亲做主,怨不得人的。“

    她面容里仿佛有一种仿佛对未来无所期翼的忧伤,透明而轻薄,却似随时会破碎,让司流风的心仿佛一下子柔软了下去,同时也升腾起一种保护欲。”茉儿,你若信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司流风看着面前的荏弱无依的少女,心中满是怜惜,忽然鬼使神差的低低道来了一句。

    西凉茉仿佛受惊一般,蓦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睫羽若颤动的蝴蝶翅膀,面颊上染了一丝绯红,仿若不安般地轻叹了一声:”妾生君未生,君生妾已老,小王爷,您已经与四妹妹定亲,茉儿会当作,从来未曾听过您说这样的话。“

    说罢,她抬眼看了他一眼,便转身上车,白玉与白蕊立刻上前下了帘子,与何嬷嬷一道跟在车边,让车夫打马而去。

    佳人远去,倩影犹自存。

    司流风怅然若失地看着标识着靖国公府邸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远处,随后一握手中白玉骨的折扇,如星冷眸间掠过一丝势在必得的锐利光芒。

    定亲?

    他与西凉丹的文定之宴并未曾成功,仪式已经别打断了。

    西凉丹那样的女人,凭什么成为自己的妻子。

    而说起来,靖国公府还欠着他德王府一个妻子,不是么。

    司流风微微一笑,转身大步流星地跨上自己的骏马,对着身边跟着的小厮道:”去告诉楼里的公子们,本王今日有要事回府商议,不能相配,今日酒宴吃食全都记在本王账上!“

    说罢,便策马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小厮。

    ——老子是色迷迷的小白白的分界线——”大小姐,看样子,德小王爷似有所行动了呢。“白蕊一直观察着天香楼的方向,忽然笑眯眯地转头道。

    她看见了小王爷似乎策马回府了。

    西凉茉靠在窗边,轻拨着自己手里的青玉算盘,慵懒地道:”咱们等着消息就是了。“

    如今不出意外,她等着的猎物顺利上钩了。

    与其让韩氏与靖国公总是在自己的婚事上头打主意,不若自己去挑一个夫君。

    能与韩家抗衡,而又与靖国公府有联系的人,她所能想到最好的人选就是——司流风。

    她身为郡主,要嫁之人,门户必定不低,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有留意着京城中的世家公子,司流风的风评一向不错,并没有什么风流孽债,才华横溢,而且德王妃并不是他亲生的母亲,并非自己的正经婆婆,自然是弹压不住自己的。

    而且司流风对韩氏素来没有什么好感,与韩家、西凉世家无甚交集,自己到时候若要清理西凉世家或者对上韩家的时候,就算不是助力,至少不会成为阻力。

    何嬷嬷还是有点忧虑:”郡主,这样决定,是否太匆忙,毕竟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白玉也沉声附和道:”恐怕此事闹将起来,四小姐和韩二夫人那边会不肯就此罢休。“

    虽然何嬷嬷是九千岁的人,但是跟着西凉茉这么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却颇为舒心,西凉茉对待自己人极好,而且从不拿主子的架子,对待她更是尊敬有加,宛如长辈。

    有一段时日,她感染了风寒,还是郡主亲自为她请医,煎药,让她在宫里几十年锻炼的冷心肠都忍不住暖了起来。

    真心假意,何嬷嬷还是分得清楚的。

    虽然她最忠于的人是千岁爷,也不清楚千岁爷打算要利用郡主做什么。

    但在何嬷嬷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还是希望能为西凉茉做点什么,希望这个少女能得到幸福。”韩氏是看我在这里已经很不顺眼了,又挡着她女儿的道,自然巴不得赶紧将我赶走,让我嫁入韩家是她最好的选择,日后便可以将我拿捏得死死的,就是嫁妆,她都不比给多少,反正不论多少,最后都会落到韩家人的手里。“

    西凉茉将小白从鹦鹉笼子里抱出来,放在桌子上,请抚着它深红艳丽的羽毛,顿了顿又嘲谑地道:”她的算盘打得太响,生怕别人不知道呢,既然如此,我索性绝了她的念头,让她的两个女儿都有个‘好’归宿。“

    她就是生怕西凉丹不闹,闹将起来才有趣。”韩二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如今二小姐那副样子,她倒是有心情来对付我们大小姐!“白蕊气哼哼地道。

    西凉茉眸里掠过一丝冰冷诡谲的光芒:”是啊,她真是太闲了,若是成了孤家寡人,两个女儿都不在身边,她大概就会把时间打发在思念与悔恨里面,也就不会没事找事了。“

    她会让韩氏悔不当初要插手自己婚事的。

    何嬷嬷看了看西凉茉,仿若有所悟地微笑道:”小姐说得是呢。“

    小白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拍着肥胖的小身子跳了起来,歪着小脑袋很是暴虐地叫着:”杀了她,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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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杀了你

    小白跳着跳着,做癫狂状就往西凉茉的胸口怀里钻,它最近觉得主子的这个部位越发的柔软丰满了,靠在上面异常舒服。

    “啪!”西凉茉一记暴栗敲在小白的脑门上,敲得小白一阵东倒西歪。

    她收回暴力的拳头,掩住唇轻哼:“身为一只淑女的鸟,不可以如此暴力与血腥。”

    小白两爪直挺伏在桌上,内流满面,主子,你比谁都暴力好不好。

    白玉立刻心疼地靠过来,把小白捧在胸口,含怨带嗔地看了西凉茉一眼,嘟哝:“主子,小白那么单纯可爱的小东西,你怎么那么凶嘛。”

    西凉茉看着躺在白玉怀里做可怜状,却拿脸蛋蹭啊蹭的某只‘单纯可爱’的小东西,她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算了,人兽恋这种玩意,不是人类能够阻止的。

    她还是旁观就好。

    ……

    就在朱雀大街上各怀心思的双方各自归家之后,在街角处一顶外面并不那么起眼的轿子被人掀开了一条缝,露出里面精致奢华的内里。

    坐在里面的主人微微眯起诡美阴郁的眸子,看着远去的西凉茉的马车的方向,轻嗤一声:“竟然看上了司流风那样的男人么,这丫头还真没眼光啊。”

    今儿真是什么都巧,刚出宫,一时兴起到司礼监的据点巡视,却见到了有意思的一幕。

    “督公,要不要让何嬷嬷阻止呢?”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飘荡出来一道轻渺的声音。

    百里青沉吟片刻,眸光里有幽光勾起唇角:“为什么要阻止呢?就看看那丫头是否能如愿以偿吧,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而已。”

    妄自他还费了点心思,打算借着皇帝的手替她推掉那一桩韩家的婚事,却不曾想这只小狐狸从来都是有自己主意和手段的。

    虽然他看见那小狐狸被司流风那么丑陋的家伙如此亲近,她竟又露出那种含羞带涩,却分明是故意引诱司流风的表情,即使知道西凉茉是在做戏,但他还是有点儿吃了苍蝇似的感觉!但百里青认为那是因为不管真心与否,那只没心肝的小狐狸好歹是自己收的徒弟,竟然被一个丑陋的男人沾染,实在是太损他的颜面了。

    不过…

    百里青不知想到什么,嗤笑一声,垂下了帘子,训练有素的轿夫便抬着他一路左转右拐,消失在人群间。

    这一头,司流风风驰电掣地回到了府邸之中,将马缰扔给门房,便大步流星地往内院而去。

    内院伺候王妃的大丫头静雨正在指挥下面的小丫头婆子与丫头打扫,远远地见着司流风进来,风神俊朗的主子,让静雨的芳心不由一动,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小王爷,静烟不是说您去与礼部大人的公子们一同去天香楼了么,怎么今儿那么早就回来了。”

    司流风见着是母亲身边最美丽的大丫头,便也报以一笑道:“母亲可在,我有要事找她商议。”

    静雨立刻热情地笑道:“王妃正在屋内插花呢,静雨带您进去吧。”

    司流风点点头跟着静雨进去了。

    外头洒扫的丫头们看着司流风俊逸的背影,都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那些正在摆弄花草的婆子们嗤笑了一声:“行了,你们这些小蹄子,羡慕也是无用的,人家静雨不但是家生子,还是王妃奶嬷的女儿,人又漂亮,迟早是要当主子的,你们拿什么跟人家比。”

    丫头们虽然被戳穿了心事,嘴上都是不承认的,但心中羞愤,却也知道这些老嬷嬷们说的没错。

    静雨身份不同,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比一般大丫头要好不少,外头人不知道的,便是那通身的气派,都以为是哪家的小姐主子。

    照着这势头,王妃要将她开脸给小王爷,也不过是等小王妃进门之后,没多久的事了。

    司流风不知道自己引动了多少相思碎一地,只想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德王妃,早点先下手为强,若是等到韩家和靖国公家真的交换了庚帖,便一切都来不及了。

    司流风一进坤元阁内厅,便见着一个戴着简单点翠白玉头面,穿着秋香色袄裙,蓝色绣万福下裙的气质出众的妇人正拿着剪刀在修剪新鲜采摘的初冬梅花。

    听到有脚步声,美妇回过头,瞧见是司流风,便笑着道:“风儿,你不是出去会友了么?”

    司流风进对着她拱了拱手,笑道:“母妃,孩儿有事相求!”

    “哦,什么事,竟然让咱们的小王爷如此急切,说与母妃听听,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德王妃四十开外的年纪,容貌虽然平常,却生就一副和蔼可亲的温柔面容,她漫不经心地取笑道,将自己手里的梅花插紧青花瓷瓶中。

    司流风在一边的黄花梨八仙椅上坐下,眸光微闪:“还真是有关孩儿的亲事,孩儿曾与靖国公府邸有婚约,但母亲认为,如西凉丹那样德行有亏,身患恶疾的女子嫁入德王府真是我们的福气么?”

    德王妃的手一顿,转过脸看向司流风,不由自主地皱起柳眉:“风儿,娘亲也知道娶那样的女子,委屈了你,为娘不是没有考虑过退婚的。”

    德王府在西凉丹出事之后,是曾经认真请齐了原来的家臣们一同商讨是否另聘别家闺秀,毕竟七出之中有恶疾一条,西凉丹完全符合,更别说她在订婚宴上那样丢尽脸面的失态。

    但家臣们最终的结论却是不行。

    德王府在手掌西北大兵的老德王爷牺牲在沙场上之后,日渐衰微,如今虽然说是抵抗百里青阉党的清流一派中的重要支柱,但实力早已大不如前。

    “我儿,别忘了那西凉丹背后除了有靖国公府,还有韩家,并不是说能轻易退婚的。”德王妃看着司流风,苦口婆心的道。

    如今的德王妃原本王府的侧妃,与原来王妃乃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姐妹,先王妃是嫡出,她是庶出,同时嫁给了德王爷,当年还是一段娥皇女英的佳话。

    姐妹感情很好,同嫁了一个男人后,一心一意地伺候德王爷,侧妃先生下了一个女儿,先王妃同时也怀上了司流风,可惜先王妃在司流风很小时便去世,对自己的妹妹托了孤,也从侧妃被扶为正妃,更因此,只肯生下一个女儿后不愿再怀子嗣,一心一意地照顾司流风,将他视为亲子,尽心尽力地抚育成人。

    因此现在的德王妃在德王爷在世的时候很得敬重,就是如今德王爷去世后,德王府的家臣们对王妃都很是尊重。

    司流风也对这位母亲颇为敬爱,亦很听她的话。

    看着德王妃一副慎重的模样,司流风安抚地上前拍拍她的手,笑道:“母亲,孩儿没有打算退掉靖国公府邸的婚事,只是国公府邸是与我王府联姻,却未曾指明一定要与四小姐联姻不是么?”

    德王妃一怔,拧起眉头:“你是说……。”

    “没错,母亲不觉得靖国公府上的大小姐,贞敏郡主西凉茉,不论从容貌到身份,都更与儿子匹配么,而且茉小姐素有贤孝之名。”司流风立刻点头道,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目光。

    其实他一直对西凉丹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觉得是个容貌极美艳的女子,承传了韩家女子一贯让男子垂涎的美貌,只是性子似乎娇悍了些,但作为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大族嫡女,也不难想象,所以原本他也还算是满意这桩婚事的,未婚妻容貌姣美,而原本大族之间的联姻也不过是为了彼此间笼络相连,相互辅助罢了。

    只是遇到了茉儿,却让他忍不住渐渐地为她一颦一笑所迷惑,赏荷宴上一手画皮绝技让人赞叹她的心思灵巧,护驾之时她楚楚无助又坚韧的模样更让他心怜,再想到长街之上被韩氏母女欺辱之时,她的楚楚可怜与婉约柔顺,太子良娣甄选宴席上她的巧笑倩兮。

    还有今日他只想将那样莲花玉簪一样的清美可怜的女子拢在怀里,细心呵护。

    德王妃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贞敏郡主身份高贵,对陛下有救驾之功,当然是最好的,可所有人都说皇后娘娘想立她为太子良娣,我们……。”

    司流风胸有成足地笑道,眸光里闪过一丝笃定之色:“母亲放心就是,不知道韩二夫人或者是贵妃娘娘使了什么手段,如今皇后娘娘已经放弃了立郡主为太子良娣的打算,据说韩二夫人打算将郡主嫁给她娘家侄儿,依儿子看,她们就没安什么好心。”

    他早已经认定必定是韩氏或者贵妃娘娘做了手脚,就是为了逼迫西凉茉不能嫁给太子,当时太子良娣的甄选之宴,他也是在场的,看够了西凉仙那做作的模样,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德王妃一听,看着司流风胸有成足的模样,自然也是信了几分,思索片刻,便笑道:“好,若果真如此,靖国公府邸倒是不能说什么了,待母亲与你一同召集家臣们商议一番,再看如何行事。”

    德王妃自打上一次的定亲小宴后,对骄横的韩氏母女印象就不好了,尤其是西凉丹当众出丑,不但丢尽了他们国公府邸的颜面,连着德王府也被连累,害得她好些日子出门都要面对异样的目光。

    贞敏郡主却是不同的,那个少女,不但身份尊贵,虽然没有亲生嫡女相互,但是作为上了皇家玉碟的郡主,若能嫁过来,必定有不菲嫁妆,甚至皇家都有陪嫁之物。

    何况这位郡主一手惊艳的画皮调香绝技,名下国色坊如今更是京城大家闺秀趋之若鹜之处,再加上宫中娘娘公主们都很喜欢她的脂粉,地位愈加不同凡响

    听御史陈夫人说韩氏一直对这个非自己所出的嫡女不慈,如今还逼迫她嫁给自己的侄儿,无非就是看上了这些,倒真是个狡诈卑鄙的呢。

    而最主要的是,这位郡主乃蓝翎夫人所生,那么也许她能带来的价值更是不止于眼前了……

    德王妃眼底闪过一丝诡秘的神色,脸上却是一派慈和地对司流风笑道:“你且放心,母亲必定如你所愿!”

    ……

    靖国公府邸里,平静的日子仿佛一直如流水一般淌去。

    韩氏自以为解决了心腹大患,到底放下心来悉心照顾自己的两个女儿,特别是西凉仙,她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只是整个人木木痴痴的,仿佛傻了一般。

    看着自己金尊玉贵当作牡丹一样培养的女儿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韩氏简直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却无可奈可。

    只能日日地守在她身边,陪她说话,喂她吃饭、用药。

    难再加上国公爷最近时常留宿在董姨娘那里,让她免心力憔悴,也因此不免对西凉丹有些疏忽了。

    但西凉丹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怎么肯自己被疏忽呢?

    譬如现在……

    “娘,你这是做什么,女儿与你说话,你都听不见么!”西凉丹看着正在吩咐银嬷嬷抓新药的韩氏,心中不免怒起,拼命地跺脚。

    韩氏无奈,揉了揉眉心:“丹儿,你就不能让为娘安静一点么,你姐姐还在里面躺着呢!”

    西凉丹的脸自从订亲小宴上被她抓烂以后,养了好几个月,如今就时好时坏的,而且留下了后遗症,那些伤痕似乎在她脸上留下了难以消除的红印子。

    而她的皮肤变得异常敏感,一点点的刺激都受不了,若是碰到花粉更是会刺激得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脸抓下来,所以如今她走到哪里都必须戴着面纱,寻常不敢出门。

    她本应该等着自己的脸好完了再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最近她第一次参加一个熟悉闺蜜的聚会时,就被那些曾经极为羡慕嫉妒她容貌与地位,又被她欺负的女孩子们一通冷嘲热讽,说是德王府要退婚。

    西凉丹如何受得了,回来以后,日日追问韩氏何时能够让她嫁给司流风,弄得韩氏烦不胜烦。

    若是旁人也就打将出去就是了,偏偏如今面对的是自己心爱的小女儿,教韩氏无奈得紧。

    “姐姐,姐姐,你们就知道姐姐,却不想想,姐姐如今这副样子已经是不中用了,外头虽然那不敢明说是姐姐失踪事,但多少风言风语都传了出来!”西凉丹到底忍耐不住,没好气地道一屁股坐在了黄花梨雕花八角凳上。

    如今母亲与父亲最引以为傲的二姐姐出了那样的事,她虽然也为姐姐的悲惨遭遇而落泪心痛,但私下心中却又有三分得意与庆幸,姐姐什么都比自己出色,父母与祖母都爱拿姐姐来教训自己,如今姐姐已经不再完美,那么父母与祖母最疼爱的女儿应该变成了自己呢!

    可韩氏却还是一心扑在西凉仙身上,怎么不让西凉丹心中愤愤!

    “住嘴,你说的是什么话!”韩氏大怒,色厉内荏拍案而起,对着西凉丹怒目而视。

    “我教过你多少次,姐妹齐心,其利断金,如今你姐姐这副模样,你不寻思如何助她,为她报仇,却总想着嫁人,你可还有羞耻之心!”韩氏也是连日来劳累烦闷,又被西凉丹烦得性起,忍不住骂了起来。

    西凉丹何曾被自己母亲如此责骂,顿时不可置信地道:“母亲,你总是如此偏心!”

    说罢,哭着跺脚跑出去了。

    哪知刚到门口就撞上了正准备进来的靖国公,靖国公看着自己的四女儿哭哭啼啼的模样,不由皱眉:“这是怎么了?”

    西凉丹没好气地捂住脸,一转身绕开靖国公跑了。

    “这就是你教出来骄横跋扈的女儿!”靖国公何曾被自己的小辈如此无视,俊颜顿时生出怒色来,瞪着韩氏道:“怨不得德王府要退婚!”

    “什么,他们想要退婚?他们不想要名声了吗,只因为丹儿身患小疾就要做出这种事!”韩氏不可置信地看着靖国公。

    靖国公面色也是一片沉郁:“那你以为呢,当初闹出那么一桩子事来!恶疾也是七出之中休妻的一条,何况丹儿还没有过府!”

    当时国公府邸出事之后,京城里沸沸扬扬地传开了靖国公家那国色天香的四小姐毁容的消息,又或是身患恶疾,又或是她订婚小宴上风情放荡,总之是被人添油加醋一翻,成了各家贵族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而德王府里原本正准备的娶正妃的大婚进程,则停了下来,随即连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也摘了下去,又有了不少流言蜚语出来。

    彼时他就料到会有这一日了。

    不过还好……

    “不行!绝对不行!”二夫人怒容满面:“这是在打我们国公府的脸子!爵爷,你绝对不能容忍,若是不行,我们就联合了御史,告到金銮殿上去,让皇上和贵妃娘娘给我们做主!”

    “哼!”靖国公忍不住冷笑起来:“你还嫌给我丢脸丢的不够么,就算丹姐儿不嫁过去,茉姐儿却还是要嫁人的!”

    “夫君,你……你说什么!”韩二夫人脸色一白,瞬间揪紧了自己的手绢。

    靖国公阴郁着脸,想着今日德王妃让人请他过府邸一叙时候说的话,他考虑了良久,也觉得德王妃的要求其实无可厚非,而且他认为茉儿嫁给司流风或者会比丹儿嫁过去更好些。

    虽然看不透西凉茉这个女儿,但以丹儿的性子嫁给小王爷,恐怕没多久王府就要鸡飞狗跳。

    让西凉茉有个好归宿,也算他弥补这些年对蓝翎的亏欠,对得起她了。

    但到底要回绝的是韩家的婚事,又要亏欠丹儿,所以他声音却还是柔和下来安抚道:“夫人,今日德王府确实曾经表露了对与咱们府上联姻的异议。”

    “夫君,你难道同意了!”韩二夫人一副早料到对方无耻的模样。

    “为夫自然是不同意。”靖国公忆起今朝与德王府的冲突,还忍不住冷哼一声:“我家女儿,是想娶就娶,想退便退的么?”

    他看着韩二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决定道:“最后,依德王妃和为父商议的意思,便是取一个折中的办法,将茉姐儿代替丹姐儿嫁过去与德小王爷为妃,等丹儿的事风头过后,我们再为她另外选择一门好的亲事。”

    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韩二夫人还是忍不住身子一晃,扶住桌子,尖声冷问:“夫君,丹姐儿可是正经儿上了族谱的嫡女,你怎么能让蓝氏那贱人生的野种骑在丹姐儿头上,你明知道……啊!”

    “呯!”

    韩二夫人话音未落,一盏冷茶已经当头砸下,堪堪在墙壁上砸个粉碎,破碎的瓷器甚至将她的脸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她吓得一时怔在当场。

    “我最后再说一次,你且记住了,她才是朝廷钦封的镇国夫人,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靖国公铁青着脸,睨着着韩二夫人斥道:“为夫原也不想如此,若不是你养的好女儿做出来那样的丑事,本公何至于被人威胁退婚,你若有本事能让德王府改了主意,便只管去!”

    靖国公还有一件事没有说的,就是他与司流风一样不谋而合地怀疑西凉茉落选太子良娣是因为韩氏勾结了韩贵妃做的手脚!

    就是为了让亲生女儿西凉仙取而代之和设计西凉茉嫁到韩家。

    这让他非常的不悦,且不说韩氏背着自己做这些事是否亏待了西凉茉,就是万一西凉仙入选,被揭穿了身有残疾之事,便是欺君大罪,这女人最近做事越来越出格!

    所以,他认为必须让韩二夫人受到一点教训,这个家的主母可以换人做,但家主却永远是他!

    “……。”韩二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犹自不甘,却也明白,若然闹开,绝是讨不了好的去,只会让丹姐儿落个被退婚的难听名声,又还能有什么指望,易嫁一事,反倒还好听些。

    可是她不甘心啊,怎么能让那个蓝氏生出来的小贱人又逃过一劫!

    她与哥哥的计划全盘破碎了,还赔上了丹儿的婚事!

    她怎么能够甘心!

    靖国公见她浑身发抖,却不语,便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离开,韩二夫人心中一阵气苦,又见着银嬷嬷端了茶进来,正心疼地看着自己,顿时眼圈一红,咬了下唇一把将银嬷嬷手里的茶拍在地上落个粉碎。

    “夫人,别气坏了身子,老爷不过是有口无心……。”银嬷嬷赶紧安抚。

    韩二夫人顿时落下一串泪来,恨恨道:“蓝翎那贱人是镇国夫人,那我是什么,伺候了他二十年,到头来,我连这镇国夫人的名号都担不得么……,倒要我的正经小姐去为那荡妇生的贱种受这样的气!”

    十几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取代那个女人,却想不到这些日子接二连三地被自己所爱的男人打回原形,她终究不是朝廷册封的镇国夫人,诰命宝书上还是有那个从字,自己多年苦心孤诣,却还是生生比蓝翎那个女人矮了一头!

    如今听靖国公的意思,话里话外是要恢复茉姐儿的身份,叫她怎么甘心!

    她气极,怒极,顿时呕出一口心头血。

    “夫人……。”银嬷嬷吓了一大跳,赶紧极为忧心地扶着韩二夫人,却不知如何安慰。

    “好……好……好得很!你不让我好过一时,害我女儿如此,且看你女儿又在我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韩二夫人气极反笑,艳丽眉目上,恨意如刀,满是怨毒,竟然将一切都归咎于了那从未出现过的蓝大夫人头上。

    不管如何,西凉茉没有出嫁之时,就还牢牢捏在她手里!

    ——老子是韩夫人吐血的分界线——

    纵然左右都瞒住了西凉丹,不敢告诉她这样的消息,但是西凉丹终归不是傻子,还是看出来了周围人的不对劲。

    于是,在小丫头们有心或者无心的窃窃私语与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阻止不及下,她终于在游玩花园的时候骤然得知了所有的事情。

    西凉丹乍然听闻之后,楞了半晌,随后一声不响地转身就走。

    这样出乎意料的反应让熟悉西凉丹的丫头们都楞在当场,还是绿翘首先反应过来追了过去,其他人才匆匆跟上。

    但西凉丹并没有去找西凉茉的麻烦,也没有去找靖国公和韩氏哭诉,而是回到了香雪阁里把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自己一个人呆在了阁楼里。

    众人看见她这样怪异的反应,都只感叹大约是四小姐伤心太过,竟然变了性子,如今想来,她名声毁了,脸也毁了,绝好的婚事也没了,也实在可怜。

    消息传到韩氏那里,韩氏那日一番极度伤心大怒,呕出一口心头血,原本就亏了些底子的身体更加不好,时常头晕眼花,又要照顾西凉仙,如今听说了西凉丹这番行径,若在往昔倒会警醒一些,但此刻也没有多想,只是让人好好看着她,不要让西凉丹做出什么自残的行动就是了。

    而绿翘却不这么认为,她比谁都了解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主子,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左思右想,西凉丹对自己没有几分主仆情妇,如今自己一家性命又捏在了郡主手里。

    于是她便趁着去厨房拿饭菜的机会,联系上了白珍,将此事和自己的忧虑不动声色地透露给了莲斋。

    西凉茉听闻此事的时候,正在逗弄着小白玩耍,她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染上了一丝莫测:“果真是求什么,来什么。”

    白蕊正取了碎谷粒子喂小白这只贪心的小胖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西凉茉,不明所以。

    但一边正结着精美宫绦的白玉却仿佛有点明白了什么,郡主这是打算对某些人动手了。

    “从今儿起,白珍,你与何嬷嬷约束着院子里的人,如非必要你们都不要随意出莲斋。”西凉茉顿了顿,唤过白玉:“为我梳妆,从今日起,我要亲自日日送补品与国公爷。”

    白玉点点头,认真地应了:“是。”

    果然,从午饭后,西凉茉就开始捧着自己调试的冬暖花茶与点心送到靖国公的书房去。

    从她成为郡主之后,靖国公就开始慢慢对她有了提防,让她不必如从前那样日日亲自送调理的花茶过来。

    西凉茉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应下了。

    所以今日宁安看见她的时候,眼里还是闪过惊讶,想起靖国公的吩咐,他还是准备客气地婉拒西凉茉进书房:“郡主,国公爷……。”

    西凉茉却仿佛早有料到一般,也不恼怒,只是静静地打断他的话,柔声道:“有些日子没有亲自来侍奉父亲了,宁先生,茉儿不叨扰父亲,请您将这些茉儿制的东西送进去。”

    她顿了顿,仿佛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了:“替我谢过父亲,到底还记得我。”

    说罢,她将东西交到宁安的手上,便匆匆地转身离去,。

    宁安一怔,看了看手上的东西,还是转身进了书房。

    靖国公正在看边境传来的折子,见宁安端着东西进来,便头也不抬地随口吩咐道:“你们拿去分了吧。”

    宁安犹豫着道:“国公爷,这是郡主方才亲自送进来。”

    靖国公这才从奏折间抬头,看了看那嫣红的花草茶:“嗯?”

    “郡主要属下传一句话,说是谢过父亲,到底还记得她。”宁安如实地将话说完。

    靖国公闻言,心中微震:“……父亲?”

    他是知道西凉茉心中有怨的,即使她嘴上从来不说,但他并不是傻子,她从来不曾唤过他一声父亲。

    一个有怨气而又过分聪敏,总能屡屡在争斗中取得胜利的女儿,一个让人摸不着心思的女儿,是不得不让他提防的。

    但今日,她不但亲自送来了花茶,竟然唤他父亲了?

    靖国公沉默着,眸中却闪过一丝了然,这是她在向他表达感激之情,为了的多半是推掉了韩家的婚事,和新结下的德王府的婚事。

    她并不知道当初更换成婚对象的要求,并非自己提出来的,而是德王府半逼迫的情况下不得已为之的事情,她大概以为是自己为了她提出来的。

    他虽然对西凉茉这个女儿并不了解,却也知道她那样的少女有多么倔强的性子。

    如今,却阴差阳错得了她的感激与那一声——‘父亲’。

    让靖国公心中百味杂陈,最终,他还是叹了一声,对宁安道:“帮我斟茶罢。”

    宁安仿佛有点明白,随后便为靖国公斟上了茶。

    靖国公慢慢品味着涩中带浓香,浓香中带甘的茶,茶水里袅袅蒸腾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

    自从那一日后,每逢下午与早晨,西凉茉都会亲自送来各种解腻包覆的茶点与养生茶,却从来不要求进门,都是交给宁安后匆匆就走。

    直到十日之后,她再送来茶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向紧闭着的书房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后,里面另外伺候着靖国公笔墨的书童忽然恭敬地道:“郡主,国公爷请您进去。”

    西凉茉一怔,便安静下来,让白玉在外头候着,自己端着茶点进了书房。

    书房的布置依旧没有变,简约而大气,遍布兵书与挂着名家字画显示出主人的品味不凡,出身世家却为领兵大将的身份。

    靖国公正在提笔作画,听见她进来的脚步声,也没有抬头,更没有招呼。

    西凉茉也是沉默了好一会,才将茶点放在桌上,为靖国公倒了一杯茶,轻声道:“父亲,秋冬日子干燥,这是滇南送来的顶级红茶,加入红枣,最是养气血的。”

    说罢,她将茶递到了靖国公面前。

    靖国没有抬头,也能看见那一双白嫩的手,因为太过紧张,而捏住茶托的指节有点泛白。

    他抬头看了一下面前的少女,她垂着眼睫,看不清楚里面神色,却能看得见她睫羽颤动,仿佛带了一丝不安与一丝激动还有隐约不可见的倔强。

    这样的表情像极了当初的蓝翎。

    不管如何这是她的女儿,是她和他的女儿……

    靖国公心中滋味复杂,最终还是接过了她的茶,喝了一口,浓郁的茶香带着一丝涩味,却极为甘甜,里面还有淡淡的花果清香,也不知她是用什么方法让红茶有了这样的清香基调,又不失原来的茶汤甘香之气。

    必定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他放下茶盏后,提笔边继续作画,边漫不经心地吩咐:“帮为父磨墨吧。”

    宁安在门边看见不由一愣,当初西凉仙未曾出事的时候,是唯一一个能随便进入国公爷书房的女儿,常常与国公爷在书房谈天论地,为国公爷磨墨,可见国公爷相当重视西凉仙,没有只当成寻常女儿来养。

    而如今……

    西凉茉听了,面色不显,眼睛却弯了起来,带着隐约的兴奋的笑意,立刻伸手去拿磨墨石:“是。”

    看在靖国公眼里,她就像一个企盼父母关爱,却还要倔强装作不在意的孩子。

    心中不由又是一软。

    只是他未曾看见的是,低头作画的瞬间,西凉茉唇角弯起的奇异弧度与冰冷的眸光。

    如是好些日子里,国公府邸里一边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与德王府的婚事,而西凉茉则取代了曾经的西凉仙,日日都有半个时辰左右在靖国公的书房里陪伴他读书,作画。

    西凉茉如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总能不着痕迹的,妙语如珠,就是对当今的时事都有她自己独到的见解,让靖国公倒是从一开始的观察,慢慢变成了欣赏与惊讶。

    这样的眼界,实在不像一个深闺女儿能有。

    倒也算得上父女和乐。

    而这一日,西凉茉正在跟着靖国公练字,她的毛笔字写得不是一般的烂,却非但没有让靖国公生气,反而让他生出一种愧疚来,这个女儿被忽略得太过,所以连这样的字都写不好,也亏难她认识那许多字,不知其中费了她自己多少心血与努力。

    所以倒是教西凉茉教得颇为认真,西凉茉最讨厌写毛笔字,靖国公很严厉,所以她不得不忍耐着练习。

    看着西凉茉一脸郁闷的小女儿娇态,靖国公唇角微微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争论声,有一道女子颇为尖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大姐姐可以进去,我却不可以,父亲何时如此偏心了!”

    宁安似乎在解释什么,但西凉丹并不买他的帐,执意要进来。

    靖国公眉头刚一拧,西凉茉却开口了:“父亲,丹儿这些日子心情总是不好,难道她愿意出来走走,何不让她进来呢,茉儿已经对不起四妹妹了,妹妹已经怨了我,总不该教她迁怒于父亲。”

    一番看似劝阻的柔言婉语,却让靖国公眼里的不悦更加深重。

    儿女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还是西凉丹当初自己出了丑,毁了自己的婚事,如今怎么能怨恨他?

    但他还是开口了:“让四小姐进来吧。”

    宁安这才放了西凉丹进门,西凉丹端着点心临进门的时候,戴着面上的眼睛,还恶狠狠地横了宁安一眼。

    宁安忽然有一种怪异的不安,四小姐那样的眼神太奇怪了,有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狰狞杀气的东西,这不该是一个闺中少女应该有的。

    但西凉丹已经进门了,顺手将书房的门关上。

    看见西凉茉在靖国公的书房里,她仿佛没有多大惊讶,只是阴阳怪气地道:“哟,大姐姐今儿是煮了什么茶呢,听说姐姐最近很有孝心呢,也让妹妹看看,好学学这拍须溜马的本事?”

    说着她端着手里的茶点上前,像是要看西凉茉搁在桌子上的点心与茶水似的。

    靖国公听着西凉丹冷嘲热讽,每头微微拧起,但西凉茉却仿佛并不生气一般,只婉约地笑道:“妹妹说笑了,今日难得妹妹前来,也来尝尝姐姐做的点心。”

    说着她也将自己搁在一边小几上的点心端来,递给西凉丹。

    西凉丹要等的就是她这个动作,她一个甩手,像是不经心地撞在西凉茉端着的托盘上,那上面的碗筷碟子一下子‘哐当’一声全摔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哎呀,妹妹可不是有心的呢。”西凉丹目光阴沉地一笑,做出惊讶的模样,弯下身去捡。

    西凉茉仿佛楞了楞,立刻温声安抚道:“没事,妹妹小心手,别割到了。”

    说着她也低下头去阻止西凉丹,却似没看见西凉丹抬头的眼里瞬间闪过的狰狞和凶狠杀意,她忽然手腕一转,瞬间从袖子变出一把匕首,一声不响地就狠狠地就朝西凉茉的胸口捅去:“去死吧,贱人!”

    靖国公发现不对劲之时,大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西凉丹会这样发难,立刻抬手就弹向西凉丹的手,但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拍。

    眼看着那匕首就要插进西凉茉的左胸,但西凉茉仿佛受惊跌倒一般,忽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猛地身子下沉,竟然晃过了西凉茉袭来的匕首。

    同时她‘啊’地尖叫一声,脚仿佛一阵乱踢,竟然踢中了西凉仙的膝盖,她一个猝不及防,手里的匕首就收势不住,一个猛地向刚好迎过来的靖国公腹部扎去。

    “父亲,小心!”西凉茉惊叫一声。

    靖国公没有想到西凉茉竟然无意躲过了这匕首,而锋利的匕首居然朝他的刺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身体早已在战场上训练得对危险反应灵敏。

    他一侧身,那匕首险险地一下子刺进了他的手臂上。

    靖国公吃痛,大怒之下,手指上凝气成剑,一下子弹在西凉仙的手腕上,西凉仙痛呼一声,匕首‘呯’地落了地。

    她犹自不死心,红了眼地再去抢那把匕首,嘴里歇斯底里地尖叫:“西凉茉,你这个无耻的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西凉茉怎么可能让她得逞,眼眸一眯,也扑了过去,拉住西凉丹的手,嘴里还哀哀地喊着:“四妹妹,你要杀我可以,可你怎么能也向父亲动手,你快放手啊,你疯了么,他从小到大有多疼爱你,多怜惜你,什么好的都给你,你如何忍心啊!”

    看似两姐妹,弱女子在争抢匕首,险象环生,但西凉茉暗中习武已经快半年,得了百里青指点,白嬷嬷辅佐,进步神速,手上只运气用了五成力道,就几乎足以捏碎西凉丹的手腕。

    痛得西凉丹惨呼连连,她杀红了眼,嘴里只恶狠狠地喊:“痛死我了,你这惺惺作态的贱人,父亲疼我,他哪里疼我了,他只疼我那不中用了的二姐姐,他只疼你这个贱人,那种偏心之人不配做我的父亲,只要我杀了你,就没有人能取代我嫁给小王爷!”

    西凉茉听着她嘶嚎,眼底掠过一丝冷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放松,脸上仍旧是惊惧的表情:“二妹妹,你放手啊……!”

    “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害了二姐姐,如今还要抢走小王爷,你怎么不去死呢!”西凉丹声嘶力竭,杀气腾腾地死死瞪着她,手上痛得几乎拿不住那匕首。

    可她不想放弃,只想用匕首割开眼前这张她无比憎恨的脸。

    靖国公捂住手臂,看着两姐妹在地上滚做一团,西凉仙几乎骑到西凉茉身上去了,仿佛居于上风的形式,正死命将匕首往西凉茉胸口捅,眼看着那匕首叫要插进西凉茉的身上,靖国公终于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大喝:“西凉丹,你真是疯魔了么,大逆不道!”。

    他飞身过去,一出手,一下子封住了西凉丹身上十处大穴,让西凉丹软绵绵地从西凉茉身上滑了下去,跌倒在地上。

    西凉茉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好一会才泪眼隐隐,惊魂未定地爬起来,顾不得发簪凌乱,赶紧过来看看靖国的伤势。

    “父亲,你怎么样……。”

    真是说话间,西凉茉忽然睁大了眼,捂住唇,盯着靖国公手臂上的伤口,颤声道:“父亲,那匕首之上有毒!”

    靖国公一惊,低头一看,果然手臂上流下了的血液竟然是黑色的。

    而宁安听到了房间里不同寻常的动静,此时已经率了人冲进来,一进来就看到房子里一片凌乱狼藉,四小姐软倒在地,而靖国公手臂上受了伤,郡主正一脸忧心地在查看他的伤势。

    “国公爷这是……。”宁安脸色也瞬间僵硬,他看到了靖国公手臂上流出的血颜色不对,立刻转头焦急吩咐:“去,快去叫陈军医过来!”

    靖国公支着额头,脸色铁青地吩咐:“去把四小姐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立刻有侍卫上前,扛走了西凉丹。

    西凉茉看着靖国公,眼泪一下字就掉了下来,她掩住唇:“父亲……都是茉儿不好,连累了父亲,竟然让父亲受伤了,丹儿不是故意要刺杀父亲的。”

    她的用词微妙,“不是故意”,如何界定这不是故意呢?

    毕竟西凉丹在方才还喊出了心中对靖国公最深的怨恨,让她一时半刻都脱不了这样的嫌疑了。

    靖国公阴沉铁青着脸,摇摇头,安抚地吩咐她:“你先回去吧,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里的事情,家丑不可外扬!”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要杀害自己的姐姐,甚弑父!

    这让靖国公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得不能自已!

    何况她还如此歹毒,一心要置自己的亲人于死地,小小年纪就会在匕首上下毒!

    西凉茉顺从地点点头,以袖掩住泪水涟涟的脸,从靖国公的书房里退了出去,领着白蕊匆匆地回自己的莲斋去了。

    看起来仿佛伤心至极。

    但,当她回到了莲斋,拿下衣袖的时候,白净清美如茉莉玉簪花的容颜上却早已没有了一丝泪滴。

    过了白玉桥,何嬷嬷正在房前边晒草药,边等候着她回来。

    进了房,关上门,西凉茉对着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用只有彼此才能看明白的表情道:“请嬷嬷回去禀报师傅,茉儿已经初步完成了他的要求呢。”

    何嬷嬷一笑,很是赞服:“郡主,不仅是完成了千岁爷初步的安排,恐怕还顺带除掉了一个障碍呢。”

    西凉茉坐在软塌上,眸光悠悠地看着窗外残阳如血,淡漠地道:“这不是有人太闲了,总要找不自在么,我自然不好不如人家的愿望了。”

    正是说话间,忽有一道白衣人影掠过窗前,有男子清朗含笑的声音飘进来:“谁找不自在了?”

    西凉茉与何嬷嬷俱是一惊,齐齐警惕地看过去。

第七十六章 宗谱诡计

    “小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西凉茉站了起来,眸光微微眯起,闪过一丝警惕幽光,唇角却带着仿佛惊讶而羞涩的笑容。

    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和何嬷嬷的谈话,如果听到了的话,又听到了多了?

    她真是太大意了,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

    而此时,气喘吁吁的白蕊这才赶到,抹了把汗,对着司流风没好气的埋怨:“小王爷,奴婢的话还没说完,您怎么就这么突然闯进来了呢,惊吓了郡主,不是您的过错,却是奴婢的不是了!”

    她才在院子门口见到司流风的时候还挺开心的,毕竟他是郡主选中的夫婿,谁知这位小王爷刚问温文尔雅地了她郡主在否,便施展轻功一下子掠过了桥面。

    她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通报,也不知道有没有撞上什么不方便的事。

    司流风看着西凉茉,有点仲怔,方才她眼中那锐利如刀锋的眸光……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看着少女有些羞涩地以袖掩面,他才如梦初醒般,优雅而歉然的一笑:“抱歉,惊吓到你了,今日与母亲一同前来商议婚期,听说国公书房里有人行刺,你也在里面,我很担心,所以只是想看看你安好否。”

    西凉茉这才记起了几日前黎氏是说过司流风吆喝德王妃要来商议婚期,时间就是今日,只是当时此事当时交由黎氏来办,而且未婚男女婚前见面是于理不合的,所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想不到司流风竟然这样……将他的担心都放在了脸上,西凉茉不由有些不自在地轻声道:“没事,不过是一个小贼罢了。”

    看来书房里的事闹得不小,放人之口如防川,竟然这么快连司流风都知道了。

    司流风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俊秀无双的容颜上也掠过一丝窘迫,但是当时,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件事必定与西凉茉有关。

    想起那日朱雀长街上,她差点在马蹄下香消玉碎,他心中一紧,便未曾顾虑太多就冲过来。

    何嬷嬷瞥着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太欢喜,便硬邦邦地道:“小王爷,你如此唐突,实在于礼不合。”

    司流风在宫中见过何嬷嬷,知道宫中这些女官最是讲究礼数的,顿时觉得有些下不太台的窘迫,但很快他就对着西凉茉拱手,温声道:“郡主,在下唐突佳人,还请见谅,母妃正在前院等候,在下先行告辞了。”

    说罢,他便准备离开。

    西凉茉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道:“小王爷,茉儿送你出院子吧。”

    毕竟人家是担心她才来,看样子似也未曾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所以她觉得还是该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何况他是她选定的夫婿,虽然她并不讨厌他,但是总归是并不熟悉,更谈不上情分。

    而他们成亲后总是要……总是要……同床共枕的。

    西凉茉莫名其妙地也感到了一丝不自在。

    司流风俊逸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喜悦,立刻亦很有礼地道:“那就有劳郡主了。”

    西凉茉轻抚了一下发鬓,落落大方地向屋外而去,她能感觉到司流风炽热的目光偶尔从自己身上一掠而过。

    两人维持了一定的距离,并肩而行,向白玉桥的那一端而去。

    司流风悄悄地睨着西凉茉,她清美精致的五官在淡淡斜阳下,拢上一层柔和的色泽,让她看起来仿佛极为美丽的暖玉,行止优雅而从容。

    陌上佳人缓缓归。

    明明知道自己在看着她,维持着适当的羞涩,却并不窘迫。

    他暗自地告诉自己,只有这样的少女,才配得上德王府小王妃的头衔。

    院子里干活的婢女与嬷嬷们都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白玉桥上的一对璧人。

    一个秀逸无双,俊美风雅,一个雅致婉约,清美窈窕。

    还有谁比他们更般配的呢?

    众人都在心中这样的赞叹着。

    惟独何嬷嬷站在莲花池前,拢手入袖,冷眼看着那对璧人。

    下意识地拿司流风与自家主子比较,那样的男子怎么比得上自己智计无双、倾国倾城的主子?

    ——我是分界线——

    西凉丹的事情到底被靖国公给压了下去,那把刺伤他手臂的匕首上染的是寻常毒老鼠的砒霜,因为不是吞服,而且匕首上到底染的不多,所以在军中那位擅于解毒的圣手军医的治疗下,并无大碍。

    但是这一回靖国公是怒不可遏,将西凉丹的一切作为都怪到了韩氏的头上,认定了她教女无方,竟然教出这样打算杀姐轼父的逆女!

    不管西凉丹想要杀的人是谁,但最后受伤的人是靖国公,而西凉丹的话更是让他心寒。

    他将前来求情的韩氏给恶狠狠地骂了出去,一直将西凉丹在柴房里关了五天五夜,老太太亲自来求情,才将被关得失魂落魄,粒米未进,只喝水,又在冰冷柴房里发起高烧的西凉丹给救了出去。

    不管韩氏如何哭泣哀求,靖国公都下定了主意,将刚刚退烧的西凉丹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去养着,没有他的召见,不允许回来。

    西凉茉抱着精巧的手炉冷眼看着西凉丹在柴房里从破口大骂到最后烧得迷迷糊糊,满身凌乱肮脏,蓬头垢面,完全没了当初的那种绝色风华,被人抬进了刮着铁锁头的马车带走。

    当初绿翘将西凉丹迥异于寻常的行为和她的担忧告诉了自己之后,她就知道机会来了,并且是个一箭双雕的机会,以西凉丹的个性,根本不可能被打击之后,彻底绝望然后沉寂。

    所以惟一的可能就是,西凉丹已经被这个消息刺激得准备孤掷一注,要对自己下手。

    所以,她精心设计了这个局,平日足不出户,连进出靖国公的叔父的路上,她都带了好些丫头嬷嬷,西凉丹唯一能对她动手的机会就在靖国公的书房里面。

    想不到效果超乎她预料的好呢,一箭双雕。

    “四妹妹在庄子里是为了修身养性的,不是为了享福游乐的,婶婶可要好好的磋磨一下妹妹的性子,免得以后真闯出大祸来,大家都救不得。”西凉茉对黎氏微笑着道。

    西凉丹,也该试试人下人的滋味了,当初自己可是在这样的处境里呆了许多年呢。

    黎氏是个聪明人,并且似乎对韩氏有着一种奇怪的怨恨,此刻她眼睛一亮,立刻笑道:“一会子我就吩咐庄子上的人好好的‘款待’四小姐。”

    西凉茉掩唇而笑,眸光悠悠:“可别让夫人觉得庄子上的人苛待了四妹妹,闹将起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呢。”

    黎氏明白西凉茉在提醒她,小心韩氏,心照不宣地点头:“那是自然。”

    她出身官宦人家,小小年纪就掌家,自然知道许多折磨人,又看不出伤痕的办法。“

    就在韩氏彻底陷入焦头烂额与痛苦之中,哭泣着送走被囚禁在马车中的西凉丹之时,西凉茉与德王府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年后的正月初六。

    消息传到西凉本家的时候,西凉本家忽然派了本家的一个长老送了贺礼过来,忽然提出西凉茉既贵为郡主,又要嫁给德小王爷,成为王妃,就应该要开宗祠,将西凉茉的名字写入宗谱嫡系。

    毕竟当初她从出生那一刻就没有人欢迎,这么多年来,早已经被人有意无意地忘记了,她应该被记载在嫡女一支上。

    靖国公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应承了下来,他既然已经正视了这个女儿的存在,那么上宗谱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他将此事交给了黎氏去操办。

    而黎氏接到任务后,却陷入了烦闷,想了许久,她决定还是给西凉茉通个气,一大早便到了西凉茉的莲斋里。

    白玉一早知道她要来,早早在莲斋外头头恭候着,将她领进了西凉茉的房子里。”什么风一大早把三婶给吹来了,白蕊看茶。“西凉茉刚刚梳洗完毕,微笑着招呼黎氏:”三婶,可用了膳,与茉儿一同用膳可好?“

    黎氏倒是真没用膳便匆匆地来了,此刻见到何嬷嬷摆了一小桌子的精美早点,就知道西凉茉有意为她准备的,心中便也松懈开怀了些,并不推辞,也优雅的坐下了。”那感情好,你三婶我还真没用早点。“黎氏笑笑也在紫檀木的八仙桌边坐下。

    两人各自说笑一番,又用了早膳完毕,西凉茉屏退了左右,看向黎氏道:”三婶,我不是二妹妹,最不喜欢打哑谜,婶婶可是有什么要告知茉儿呢?“

    黎氏见她如此开诚布公,倒也省了许多客套话,只道:”郡主想必已经知道了西凉本家那边派了长老来商议开宗祠将郡主之名纳入宗谱之事了。“

    西凉茉不可置否地轻抿了一口茶,点点头:”是,我知道。“”上一次,本家提议将郡主作为和亲赫赫的人选,去本家小住那一日发生了大事,有本家的人传言说是郡主不满和亲之事,所以火烧本家,虽然这些不过是不可取信的谣言,但本家与郡主之间有所不和之事想必是真的了,既然如此,为何本家这一次会如此大方,要替郡主开宗祠呢?“黎氏索性一次性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

    她又她自己的消息渠道,老太君和西凉林等人极为不喜欢西凉茉,说她飞扬跋扈,不敬长辈,乃不贤不孝之徒,如今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岂非可疑?

    如今靖国公将此事交给她来筹办,若没什么事情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事情,自己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不讨好。

    西凉茉是知道黎氏的疑虑的,她微微一笑:”婶婶也是个痛快人,那茉儿也实话实说,对于是否归于宗谱之事,茉儿其实没有所谓,只是父亲认为有必要,那茉儿自然是从命的,西凉本家的人确实不喜欢我,婶婶今日揽下的差事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她顿了顿,淡淡道:”但婶婶放心,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们若是不出什么妖蛾子,也就罢了,若是真有那心怀鬼胎的,想要做鬼的,茉儿倒是不介意就送他们一程。“

    看着西凉茉柔婉面容似含着打趣的笑,但眸光幽幽,深不可测,却让黎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这样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女怎么会有这样阴郁的眼神?

    潜意识地,她觉得西凉茉说得出做得到。”既然郡主心中有数,那婶婶也不多说,必定将此事尽心办好。“黎氏点点头道。

    ……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西凉本家对西凉茉的态度仿佛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虽然说不上热情,但是尊重与恭敬却是足够了的。

    因为祠堂在本家,所以入宗谱归祠堂的仪式,便要在西凉本家的老宅举办,所以至少要提前三日入住。

    西凉茉看着在西凉本家门前更胜从前的迎接排场,一溜二十多个丫头婆子外带十来个家丁,依旧如从前那样在凤姐的带领下在门前站了一排,恭恭敬敬地垂着手。

    凤姐仍旧是一身富贵却略显轻浮的装扮,披着百蝶穿花的红锦镶嵌貂毛披风,珠光宝气,耀眼之极,这一次她手里牵着个四岁左右粉妆玉琢的小男孩在门前站着。

    见着西凉茉下轿,便领着小男孩上前,凤姐拍拍小家伙的背后,小家伙就怯生生地对着西凉茉露出个笑,奶声奶气地唤:”小姑姑好。“

    西凉茉愣了愣,没有想到凤姐的孩子竟然这么大了,她看着小娃娃,不由自主地露出个温柔的笑:”乖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家伙害羞躲在娘的后面不肯再出来,凤姐竟有些急了,便立刻笑着替小家伙回答:”这孩子叫大名叫西凉安,往日里大伙都唤他安哥儿,平日里皮实得很,不晓得今日竟突然害羞起来,怕是见着瑶池仙女一样的郡主,所以不好意思呢。“

    凤姐的嘴一向是巧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西凉茉看着凤姐紧紧握住安哥儿的小嫩手,眼神里满是对孩子的爱怜,还有一种几不可见的忧虑,她忽然有点明白凤姐为什么那个时候会暗地里知会她要小心了。

    这个出身于商贾之家的女子,精明之极,对于危险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她希望凭借着卖给自己的这个大人情,换来日后得以安生的余地,在这个世家大族里,她能凭借这样被鄙夷与唾弃的身份得到今日被倚重的地位,必定对西凉本家有着一种极为本质的认识。

    西凉茉打量着凤姐母子的时候,凤姐也正在悄悄地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西凉茉。她一直觉得,西凉本家仿佛一座华美古老,但地基已经腐朽,满是蛆虫,在如此环境之中,若没有一个退路,或许迟早连着她和孩子一起都会被埋葬在其间。

    而西凉茉,这样一个少女却让她潜意识地感觉到危险的逼近。

    所以她冒险卖了一个人情给这位小郡主,若是不能逃过,也是她的命,若是她安然无事,那么自己不但送出一个人情,也安抚了自己的良心。

    谁知这个年方十五的少女,不但逃过此劫难,连当初想要侵犯她的叔叔与子侄都神秘的死在她手上,后来她还一把火烧了几乎半个西凉家,让西凉家为轻视与冒犯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听到皇后娘娘的懿旨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自己当初押在这个少女身上的宝没有白押。

    这个小郡主绝非常人,能在如此苛刻厉害的韩二夫人手下闯出一片天地,步步荣华,甚至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眼,她心志之坚韧与手段之毒辣,让人咂舌。

    而她唯一需要确定的是,西凉茉是否承她的情,又或者她与西凉本家中大多数披着人皮,自私冷血的禽兽没有什么两样?

    此刻,凤姐边心不在焉地说笑,边细细地观察着西凉茉的表情。

    白玉是个极为细心的丫头,早早准备了一些精致的小玩物,西凉茉从她奉上的锦袋里拿了一串精美的黄金嵌碎宝石花生递给安哥儿,温柔地道:”乖安哥儿,姑姑给你玩儿,好不好?“

    安哥儿得了这样新奇的玩意儿,一下子高兴起来,对着西凉茉露出可爱的笑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宛如小苹果一样脸蛋红扑扑的,异常稚憨,惹人心怜。”谢谢姑姑!“

    凤姐柳叶吊梢眼里掠过一丝晶亮,却笑骂:”小东西,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敢收,还不还给小姑姑。“

    安哥儿一下子就瘪了嘴,很委屈又很不舍得地摸着宝石花生,看看凤姐,又可怜兮兮地看看西凉茉。

    西凉茉看着孩子稚嫩可爱的容颜,那是长久浸润在黑暗与血色之中,难以见到的纯净,她心中微软,她看了凤姐一眼,笑道:”这是我这小姑姑给安哥儿的,若是嫂嫂不肯收,岂非不让安哥儿认我这个姑姑?“

    凤姐儿眼中亮芒大盛,这才真正高兴起来,捏捏安哥儿的小手,赶紧道:”还不谢谢小姑姑。“

    彼此都是聪明人,凤姐儿知道西凉茉这是承了她的情了。

    安哥儿用胖胖的小手捧着金珠花生又笑了:”谢谢小姑姑!“

    黎氏正与赵夫人寒暄已币,一同走了过来。”郡主。“赵氏低低唤了她一声。

    西凉茉眼角余光早已看见了她,她微微一笑:”赵夫人。“

    赵氏看起来又憔悴了不少,光滑的灰鼠皮的披风下一身暗红色织锦缎绣金合欢的褙子配着黑色百褶下襦,原本该是喜庆的,穿在她身上却反而显出一种强弩之末的黯淡来。

    原本意气风发的大族掌家夫人在以凄惨的方式接连失去了心爱的女儿和一个儿子后,迅速地苍老下去。”郡主的容貌越发动人了,还没恭喜您即将成为德少王妃。“赵氏木然地开口,眸光有点闪烁地步看着面前的少女,一些日子不见,她处落的越发的动人,让她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女儿。

    还有死在这少女手上的儿子。

    她是该恨着面前的人的,可是看见西凉茉,赵氏心中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畏惧与憎恶、后悔交织成的复杂情绪。

    常年浸淫于高门内宅争斗的女人都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面前看似无害而纯美的少女身上有一种超乎她年龄的黑暗血腥的气息,飘荡在她一颦一笑,一转身一投足之间。

    当初,若是她不顾一切阻止了庭儿……不去招惹她,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惜……

    说什么都晚了。

    如今她不过两条路可以走,到了该她抉择的时候……

    赵氏垂下眼睛,掩盖掉眸里翻腾的情绪。”夫人客气了。“西凉茉拢了拢镶嵌着白狐毛的厚锦披风,睨着赵夫人麻木的脸,却并不为她可怜,这个女人,她是给过她机会的,只是,她没有如凤姐一样做出明智的选择。

    寒暄过后,众人自进府内不提。

    依旧是坐在小轿子里穿过曲折宽阔的青砖黑瓦的高大房屋间的青石板路,在流芳堂拜见了余老太君,老太爷前段日子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不得起,只有余老太君还戴了满头点翠首饰,撑着有点虚弱的,披着红狐裘,穿着松鹤延年褙子、百子千孙撒花裙坐在主座上,一脸僵木威严地等着靖国公领着西凉茉和黎氏前来叩拜。

    西凉茉瞅着她那老树皮似的脸,不时因为要咳痰而拧成一团,却还要维持威严肃穆、高高在上的表情而竭力隐忍,不由就是好笑。

    这老太婆果真是没药救了,和自家老太太怄气,明里暗里斗了那么多年,如今还迁怒到子孙身上,非要等着‘仇家’的子孙来拜自己,才觉得压了‘仇家’一头,真真可笑。

    到不若自己的老太太,虽然是个薄情冷血的,但到底聪明,任由你们这些小辈斗去,她自稳坐钓鱼台,反正谁赢了、谁输了,得了面子好处,她一样不少。

    果然不是一个水准上的人呢。

    等着靖国公府上众人来拜见之后,余老太君才有些撑不住地,让自己的嬷嬷们扶着进去歇息了。

    看着她愈发颓然垮塌,几乎是被丫头婆子们驾着走的背影,西凉茉冷漠地眯起了眼,看来上次烧了半个西凉家和连着五个子孙惨死,对余老太君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若是她老实安分一些,也就罢了,否则,自己并不介意在余老太君和地下子孙团聚之路上,送这老太太一程。

    余老太君走了以后,西凉和倒是一脸随和地过来招呼靖国公与西凉茉、黎氏等人。”侄女儿果真是富贵命里人,繁华乡中花,不是从潜龙之邸,就是入天潢贵胄之府,伯父之前言语间若有不妥之处,还要侄女儿海涵了。“西凉茉和笑着道拱手,面容上丝毫看不出当时对着西凉茉嘶嚎势必要将以族规将她沉降的狰狞怨毒,仿佛一个慈祥疼爱晚辈的长者。

    又或者见风使舵,善于谄媚的讨好者。

    靖国公看了西凉和一眼,有些淡淡地鄙夷:”堂兄不必如此,茉姐儿是小辈,哪里有你向她请罪的道理。“

    西凉茉也柔婉一笑:”叔父,您这是要折杀茉儿了。“

    西凉和见对方仿佛都不曾怪罪,便似一副终于误会尽消,冰释前嫌的模样,笑眯眯地各自安排国公府邸的住处去了。

    西凉茉这一次,被安排在了那梅园附近的一处院子里,离着各处都近,院子据说曾经是西凉烟姐妹幼年住过的,家具都是黄花梨打的,虽然有些旧了,倒是处处精致,幔帐陈设则换了新物,以显示对西凉茉这位郡主的重视,倒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等着西凉本家安排的丫头们将各处事物都处理完毕,各自退走之后,白蕊呼了一口气,仿佛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才凑到西凉茉身边道:”大小姐,今儿真是怪了,西凉本家的这些人怎么拍起咱们的马屁来了,莫不是因为大小姐要成为德王妃了,所以都凑过来讨好,真不要脸。“

    白玉端了自己带又加热好的茶水过来递给西凉茉,她并没有白蕊的乐观,而是有些警惕地道:”奴婢倒是不这么觉得,郡主还是小心为上。“

    自从得知又要到西凉本家走一遭之后,白玉对此非常紧张,直接准备了三天的干粮和三天的水,准备到了西凉本家之后,只用自己带的东西。

    西凉茉虽然觉得她的行为有点夸张,但也未免感动于她的细心,她接了白玉端来的热茶,边喝边笑道:”是啊,我这位叔父,别看官儿小,不过是个户部行走的芝麻小官,但是权力颇大,所有递交户部开支文书都要过他的手,未免于被扣下开支文书,不少比他官职大的官员都还要孝敬他,脾气是个锱铢必较的,若我是太子良娣,他的行为就不奇怪了,如今却竟来讨好我这无关痛痒的未来王妃,还真是件稀奇事。“

    就是不知道叔父大人给她准备了什么大礼呢?

    白蕊和白玉顿时紧张起来,上一次西凉本家死里逃生至今还让她们心有余悸。

    西凉茉拍拍她们的手,从容地道:”不必太紧张,静观其变就是了。“

    打发了白蕊和白玉各自去做自己的事,西凉茉坐在窗前的暖榻上出神,她唤过白嬷嬷:”白嬷嬷。“

    白嬷嬷正在整理她入宗庙家祭时穿的夹棉锦袍,听着西凉茉唤她,便过来笑着问:”大小姐,怎么了?“

    西凉茉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嬷嬷,我母亲与外祖蓝家的事,您能告诉我么?“

    白嬷嬷一怔,脸上的笑容就没了,看着西凉茉锐利清冷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大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个,可是……可是因为蓝大夫人不肯出来参与小姐宗祭之事么,大夫人几乎已经是方外之人,小姐不必介怀。“”什么,方外之人?“西凉茉捧着精致的鎏金暖炉,眉目间带了一丝凉薄冷色,想起那天她第一次踏进院子里最偏僻的惊澜院,不,或许叫惊澜佛堂,也是蓝大夫人静修之所。

    若非靖国公的牌子,她或许连惊澜佛堂的门都进不去,她站在惊澜院中,等候穿着僧衣僧帽的女尼进去房去通报蓝大夫人。

    也许是因为苏醒时,她继承了真正西凉茉的记忆,也许是这一抹孤女的灵魂还残留着一丝灵识,所以她对蓝氏,真的多了一分从来没有过的期待与希翼。

    她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身为母亲的蓝氏可以对她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任由她受尽欺凌,在孤寂与痛苦中死去?

    难道,她不是蓝氏亲生的么!

    如今,她已经不需要这个母亲的‘庇护’了,甚至一一让那些欺凌她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哪怕是靖国公,她也让那个男人品尝到了亲生骨肉拔刀相向,刀入血肉的心痛。

    可是蓝氏……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真的欠她西凉茉一个答案。

    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她最终的坚持,甚至近乎威胁,终于换来了一个款步而出的女人的身影。

    西凉茉记得彼时,她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仿佛有另外一个自己在身体小声地啜泣着呼喊:”娘……娘……。“

    那是真正的西凉茉残留的灵魂碎片,她欢欣得想要哭泣。

    可惜,那个僧衣僧帽的女人只是站在了门内阴影里,若隐若现的一张脸孔,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却苍白而淡漠,还有一种从眼里透露出来的苍老冷漠,她站在阴影里毫无表情地道:”施主回去吧,贫尼已经是方外之人,不会参与任何俗世杂物,从今往后,也不要再来找贫尼了。“

    说完,她甚至没有等待自己做出反应,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缓缓离开,只留下一个冷漠僵硬的背影。

    她浑身僵冷,仿佛听见空气里有什么破碎的声音,然后在瑟瑟初冬的寒风中,被打着卷的枯叶卷入空气里,化为尘埃,彻底消失。

    西凉茉垂下眸子,看见手背上有一滴晶莹的水珠,仿佛从中照见一张安静的脸,不知何时她的表情已经变成一片淡漠,而睫毛上最后的湿意也已经风干。

    她知道,那是身体里的那个被抛弃的小女孩的最后残存的渴盼母亲而固执的不肯离开的灵识,已经随着蓝氏的那一句话,化为碎片粉末,消散在空中,再也不复存在。

    她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人世间,最大的谎言之一就是所有的父母都会无条件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么的弃婴和被虐待而死的孩子呢?

    可是,依然还是会感觉心痛啊,会感觉不甘心……

    西凉茉面色淡漠地伸手捂住了胸口。

    终有一日,她会让这些人都后悔他们的所作所为,让蓝氏正眼看着,那个死去的孩子。

    在此之前,她需要弄明白,所有人都忌讳着,不曾提起的蓝家,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一个曾经掌握着朝廷兵权,几乎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男人,还有曾经叱诧朝堂的第一位女将军蓝翎,为什么会忽然在成亲生子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西凉茉看着白嬷嬷顾左右而言他,便淡淡地道:”嬷嬷若不想说,我也可以不问,九千岁那里,想必有很多能探听消息的渠道,又或者,他本就在朝堂之上纵横十数年,想必知道的也不少。“

    白嬷嬷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知道,西凉茉要么不做,想要做的事,必定破除千难万险,甚至不择手段都会做到。

    她终归是无奈地叹了一声:”大小姐,这当年发生具体的事,老奴也不甚清楚,只是静小姐与夫人原是手帕交,才知晓一些,蓝家掌家的乃是蓝冰大元帅,大元帅与元帅夫人相识于微末,恩爱非常,乃至蓝冰元帅步步高升,先帝曾想把安阳公主嫁给年方二十七已经是威武侯的蓝冰,却被侯爷一句‘糟糠之妻不下堂’而婉拒了,哪知安阳公主倾慕于他,并不死心,在侯爷夫人生产之时,令接生婆子做了手脚,塞了金锭到夫人肚子里。

    导致原本平安生产的夫人腹痛不止,大出血而死,那婆子原本该把金锭拿出来,不留痕迹,谁知侯爷知道夫人出事,不顾一切冲进产房,那产婆尚未来得及拿出金锭来。

    这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侯爷后来得知此事后,又痛又悔,竟抱着刚出生的蓝翎小姐要撞死在御书房前,先帝愧对侯爷,便将安阳公主鞭笞一顿,又将她嫁到犬戎去和亲,将小姐加封为公主,允她自由出入宫禁,皇后亲自抚养,荣宠之极。“

    白嬷嬷顿了顿,又道:”蓝翎虽有公主封号,却性子活泼,不拘小节,威武侯爷出入疆场,再不纳妻,时常将蓝翎带在身边,教授武艺兵法,蓝翎时常听人说,可惜她是女儿身,否则必有一番大作为,她性子桀骜,于是非要女扮男装上战场,竟然真给她打胜了不少仗,还得了个玉面罗刹的外号。“”回朝以后,也不知她怎么痴缠先帝的,先帝竟不顾众臣反对,给她封了个凰翼将军,真的带上了一只属于她的队伍,再之后,便是她与西凉世家的嫡次子——西凉无言,也就是如今的靖国公成婚了,两人倒是真有一段不打不相识,并肩作战的时光,只可惜……。“

    白嬷嬷眸光悠悠,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而变得有些迷茫,但苍老的面容上却仿佛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让人想要去探究。

    西凉茉一直在听着和观察着白嬷嬷的神态,知道至少这一段,白嬷嬷是没有说谎的,她静静地追问,带着一种诱哄的语气:”只可惜什么呢……?“

    白嬷嬷看着西凉茉,叹了一声:”只可惜后来西凉本家要求蓝翎必须放弃军职,免去公主封号,从此铅华褪尽,卸甲归家,才允许她与西凉无言成亲,蓝翎深爱西凉无言,终于是同意了,未过几年,新帝登基,她一直没有孩子,于是西凉本家又与韩家商议,将韩婉言,也就是韩二夫人嫁过来做贵妾。“”韩二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身怀六甲,蓝冰元帅又已经病重逝世,从此蓝家没落,根本无法阻止此事,而且韩家还请来了陛下的圣旨,蓝翎夫人很是伤怀,彼时未过多久她也怀上了大小姐你……。“”蓝翎夫人太过伤心,最终虽然产下了你,却从此只愿意常伴青灯古佛,不愿意再理世事了。“

    西凉茉捧着茶,指间慢慢地磋磨着茶杯的边缘,神色淡漠而讥讽:”所以,这就是一个放弃一切,却被负心男人伤了心的蠢女人从此恨上男人,连自己女儿都恨上了的故事么?“

    真是不能理解这些愚蠢的女人,从古至今,并不乏这样的事,以为自己放弃了一切,就能换得男人一生感恩爱怜,却不知道男人本是最现实的动物,身为世家公子的西凉无言,谁知道他对你的爱里是否存在了利益的考量。”郡主,你……你还在怨她么?“白嬷嬷似乎没有想到身为女儿的西凉茉会如此不留情面的讥讽自己的母亲。

    西凉茉推开窗子,任由冷风吹入,卷走一室温暖,她漫不经心地道:”怨恨她?不过是一个看不清楚自己处境的蠢女人自怨自艾,这种人怎么配做我的娘亲?身在权势皇家,有疼爱自己全是滔天的父亲,还是先皇后的养女,拥有这样好的优势,只看见了繁花如锦,却看不见下面的烈火烹油,黑暗鬼魅,不会利用手里掌握的权势与长处,最后落得这样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是她这样的蠢女人咎由自取吧。“

    一个不成熟而对生活充满幻想只会逃避的蠢货,能把这人上人的日子过成这样也不是一般人,却连累了自己无辜的女儿做了人下人。

    白嬷嬷仿佛颇为打击一般,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冷漠的少女,艰涩地道:”她……她只是识人不清……你……你莫要怪她……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呵呵呵……。“西凉茉忽然嗤笑,笑得不可自已,仿佛听到什么极为滑稽的事一般。

    白嬷嬷手足无措地看着西凉茉,有点难堪似地问:”大小姐,你笑什么呢?“

    西凉茉抿着嘴儿,好容易收了笑,唇角弯起冰冷的弧度:”蓝翎这个女人,这一辈子都只有十几岁么,她只是习惯逃避而已,从不会想过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嬷嬷,我且问你,茉儿今年又比蓝翎当年大多少?“”如今,我不必靠她,不必靠西凉家,不也走到了如今的天地么,西凉家今日一样必须承认我才是嫡女!“

    白嬷嬷顿时哑口无言,看着面前气势惊人的少女,终于是苦笑:”是啊,蓝翎夫人,终是不及小姐啊。“

    西凉茉撇撇嘴,她知道白嬷嬷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不过未来,她有的是时间去调查,以前不问,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行了,嬷嬷,如今暂时不去说这些事,只说眼下的,我请何嬷嬷去向九千岁借了司礼监的几个高手潜伏在我们这里,咱们只要细心留意着,也不怕西凉本家出什么妖蛾子。“西凉茉仿佛说话说长了,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眸里掠过一丝阴冷。

    怎么什么事都有西凉本家的影子,从十几年前到今天,这西凉本家的人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那日烧了一半,还真是便宜了他们呢。

    白嬷嬷立刻会意:”好,嬷嬷晓得的,这三日约束着那些丫头。“

    ……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三日,在西凉家过得颇为平静,并没有什么异样的。

    包括一行人前往知名的秋山温泉,斋戒沐浴,先在供奉着祖宗灵位的秋山香庙里住着,祭拜之后,再回本家开祠堂,奉上新的名帖入族谱。

    都很顺利,西凉茉还舒舒服服地泡了三天温泉。

    在第三日头戴金冠,一身秀美大气的装扮,在祠堂里,西凉家代族长西凉林的敬告天地文下,她算是正式地上了族谱,正了名。

    立在那极高的红木牌坊下,看着西凉本家府邸里的管事妈妈领着丫头婆子恭恭敬敬地对着自己深深躬下去,齐齐唤了声:”郡主万福。“

    而国公家里跟来的仆人们则齐齐跪下去道了声:”大小姐万福。“

    西凉茉垂手而立,望着萧瑟的天空轻叹了一声,虽然她丝毫不在意是否入这个族谱,但白梅、柳嬷嬷却会想看到的。

    而蓝氏,你看到了么,西凉茉不靠你,也让所有人都尊称她一声郡主,称她一声大小姐!

    白蕊和白嬷嬷这两个最先伺候着西凉茉的老人眼眶也都是一红,泪光闪闪,大小姐到底熬出了头。

    这一头还在摆宴,那一头西凉和与赵氏则一同过来了。

    西凉和恭喜了她一声,便与靖国公寒暄去了,临走看了一眼赵氏,吩咐:”剩下的事就交给夫人安排了,莫要怠慢了郡主。“

    赵氏点头淡淡道:”夫君放心,总不会出岔子的。“

    听似平常的话语,西凉茉却仿佛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气息。

    赵氏转脸对着她微笑:”郡主,按照规矩,您应该将族谱亲自带回秋山家庙上供奉,您看什么时候启程呢?“”是么?“西凉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随时听后婶娘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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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今儿更新晚了点~~见谅~~~~~在想是不是搞死这群西凉家的傻逼算了~~不过全弄死了,会不会有点狠毒呢。

77 第七十七章 覆灭前奏

    77第七十七章覆灭前奏

    赵氏转脸对着她微笑:“郡主,按照规矩,您应该将族谱亲自带回秋山家庙上供奉,您看什么时候启程呢?”

    “是么?”西凉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随时听后婶娘的安排。”

    赵氏点点头,道:“那好,中午的家祭之宴过了之后,便请郡主启程,那秋山,您也是去过的,供奉完族谱之后,您还可以好好地在温泉汤中休憩沐浴一番。”

    西凉茉不可置否地道:“多谢婶娘关心了。”

    赵氏看了她一眼,转身慢慢离去。

    西凉茉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吩咐白蕊:“一会子,准备收拾东西,今晚咱们在秋山过夜了。”

    等中午的宴席完毕之后,西凉茉正打算去梅林里逛逛,西凉家的梅林里梅花品种之多,是京城首屈一指,连御花园都比不上的,所以皇帝有时候也会亲自在冬季的时候到西凉本家来做客赏梅。

    西凉妩忽然过来与她搭话,这一次,她倒是没有了之前的对西凉茉的敌意。

    “妹妹,姐姐还没恭喜你觅得如意郎君,那德小王爷可是咱们京城第一佳公子。”西凉妩不无嫉妒地笑道。

    西凉茉见她还算态度平和,便也淡淡地一笑:“是啊,但妹妹我不过是不入皇后娘娘的眼中之人,如今我和我家二妹妹一个已经许了人家,一个身子不好,说不定姐姐哪日就是飞上枝头的凤凰,得入潜龙之邸伴龙飞升呢。”

    所谓潜龙官邸指的多半是皇帝登基之前,当太子或者王爷时候的居所。

    果然,西凉妩便仿佛羞涩一般地轻咳了两声:“姐姐可不敢做如此妄想,只是……。”

    但西凉家三个女儿都进入了太子良娣的甄选宴,如今两个都不中用了,那么原本最不具有希望的剩下的那一个岂非变成最有希望了吗?

    西凉茉看着西凉妩那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心中发笑,但脸上倒也不显出来:“只是什么?”

    不敢妄想,若是真不敢妄想,你又何必来我这里探听消息呢?

    西凉妩咬了咬唇,有些彷徨似地折了一支梅花嗅闻,状似不经意地道:“不知妹妹为何落选呢,之前你的呼声可是最高呢。”

    随后,她又仿佛担心西凉茉误会似地,赶紧补充一句:“姐姐只是为妹妹惋惜,别无他意。”

    西凉茉漫不经心地笑笑:“我没有介意,至于为什么落选,妹妹也并不知道,但听说太平大长公主德高望重,太子与这位小姑姑感情很好,所以在甄选一事上,她的意见也很重要,或许是皇后娘娘和长公主都觉得我并不是太合适太子吧。”

    西凉妩闻言,眼睛一亮,仿佛立刻有了主意似的,对着西凉茉丢下一句:“姐姐这里还有些事,先行一步了。”

    说罢,便匆匆离去。

    西凉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奇异的弧度。

    她可是给西凉妩指了一条另辟其蹊径之路,大长公主本来就是所有想要成为太子女人都绕不过去的一道屏障,成与不成,就看西凉妩的本事了。

    成了是她锦绣前程,若是不成,不过是以命博前程罢了。

    西凉茉出了梅林准备回自己住处准备一番就启程,却恰好见着凤姐迎面过来,她刚安置好了安哥儿午睡,便出来寻西凉茉。

    如今刚巧碰着人,她便笑着迎了上来:“郡主。”

    两人一同向西凉茉的院子而去。

    “嫂嫂,茉儿有一事想问。”

    “哦,请说。”凤姐眼珠子转了转,倒是答应得很干脆。

    西凉茉淡淡地问:“自我之后,本家准备安排什么人去赫赫和亲?”

    凤姐仿佛早知道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便轻叹了一口气把:“是庶出一个叔叔的女儿,今年不过十二岁,家里的这一把火烧了很多地方,所以,这丫头现在住在我的院子里,由我调教。”

    西凉茉点头,她知道凤姐是在暗中传达一个意思,这个丫头现在暂时还是没有危险的,暂时不会受到西凉家那种龌龊又肮脏的规矩伤害。

    受宠者如西凉妩,根本不担心会被选去赫赫和亲,甚至为了博个锦绣前程,甄选太子良娣,将原本的亲事推掉,也不会受到指责,不得宠者,命如草芥,身似飘萍,暂时能借人的怜悯才博得栖僧地。

    但未来呢?

    如今不过是没有了行事方便之地,但西凉家这种无耻之极的荣耀规矩不改,观念不改,那么迟早有一天,香墨轩还是会重新建立起来,还会有下一个西凉家的女儿受尽这样的侮辱。

    可她们不过是女子,有什么人能改变一个这样陈腐又根深蒂固的家族?

    西凉茉拢着暖裘,目光落在这白墙青瓦上一片阴霾的天空上,轻叹一声,眸光森冷。

    只有西凉世家的倾覆,或者才能改变身为西凉家不得宠爱的女子们的命运。

    同时,也省去这一群魑魅魍魉总在自己身后虎视眈眈的窥视。

    而自己,目前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力量。

    但是,她知道一个人有,那个人权倾朝野,若他愿意,就是将西凉世家连根拔起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可她也知道,百里青那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人。

    天朝世家盘根错节,像西凉世家这样存在几百年的大家族,历史甚至比天朝还要长久,而且世家利益息息相关,如果对付了西凉世家,未免会牵扯到其他同样的百年世家。

    对于百里青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牵扯不少麻烦。

    所以,他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要对付西凉世家而出手。

    但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利益可以给他的。

    那么……

    就由自己制造一个让百里青不得不除掉西凉世家的理由好了!

    西凉茉危险的眯起了眸子,里面闪过算计的光芒。

    而某地,正在边批阅奏折,边把长腿搁在美丽侍女身上,拿人当暖凳的某人不由哈秋地打了个喷嚏。

    身边伺候的蓝袍太监小胜子立刻很不爽地掀开帘子朝着外头拉马车的侍从骂了一声:“怎么拉车的,如此不稳,让风灌进来,凉着了千岁爷,小心你们的狗头~!”

    两个驾车侍从苦笑,这八匹马的檀木香车,连车轱辘上都包了棉花锦缎,以减轻震荡,还要怎么才是稳妥哪!

    不过他们的抱怨只敢在心中,却立刻点头哈腰地道:“是,胜公公。”

    小胜子转过头,对着自己主子恭谨道:“千岁爷,您且耐着性子再坐一坐,这香山还有些距离,恐怕没那么快到呢。”

    香山在京城郊外,快马从皇城而出,也要以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到,如今千岁爷微感风寒,要去香山温泉疗养,按着现如今的车速走,恐怕没有三个时辰到不得。

    百里青懒洋洋地伸了白皙修长的手指搓搓精致的鼻子:“罢了,慢点儿就慢点儿吧,反正那丫头今夜也要住在那里。”

    说是有要事相商,那小狐狸能有什么好事,瞅着那意思无非是说她的婚事,怕他不同意,找司流风那小兔崽子的麻烦呢。

    哼,个忘恩负义的笑狐狸,选谁不好,偏选谁那小子,迟早有她苦头吃的!

    百里青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恹恹地道:“再慢点儿,本座这身子可颠簸不得。”

    若是西凉茉瞧见了,估计就是要不屑地暗骂一声——妖孽就是矫情!

    ……

    这一头

    回到住处,丫头们都已经收拾完毕。

    靖国公也准备好了,一行人继续沿着几日前去香山的路前行,许是此行的大部分事情多半都已经结束,祭祀之仪也都完成了,又许是大家都期待着香山那暖暖舒适的温泉,所以一路上都轻松地说笑着。

    香山本就是风景胜地,三日来前的那日,她们没有心情慢慢欣赏,而此时女孩子们活泼的心性都起来了。

    西凉茉坐着车子,掀着帘子,看着车边白蕊、白玉几个在那笑闹追逐,她不由唇角微弯,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不该总是陪着她在那沉寂而逼厌的深宅后院里消磨了这样的心性。

    忽然身后传来马蹄的“嘚嘚”声,一骑快马从她们车队的身后超了过去,西凉茉看着那马上的骑士穿着京畿北大营的服侍,不由微微皱了眉,望着那骑士背影出神了片刻。

    不一会子,就见原本在前头策马而行的靖国公领了自己的随从而来,身边跟着方才的骑士。

    靖国公看着车里的人,朗声道:“茉儿,京畿北大营有要务来报,为父需即刻回京畿大营一趟,留下宁安和一半咱们国公府上的家人在这里,护送你们前往家庙,等你们这里的事料理完毕后,为父再派人过来接你们。”

    乘坐着前车的黎氏看靖国公眉宇间似有一丝焦急之色,估摸着有军机要务,她便立刻笑道:“国公爷放心,我会照顾好茉姐儿的。”

    西凉茉也柔婉地看着靖国公,善解人意地道:“父亲若是忙,便自管去,家国大事要紧,这里有三婶婶呢。”

    靖国公看着西凉茉识大体,也估摸着上去家庙以后,也是寻常祭礼仪,也没有什么非得他到场不可的事情,便对这黎氏一拱手:“那就要麻烦弟妹了。”

    看着靖国公领着人一路策马远去,黎氏叹了一声:“国公爷向来为朝廷做事鞠躬尽瘁,这几日更是忙着难得休息,好容易今日得了空闲,却又要赶回去,真是不巧。”

    西凉茉垂眸看着自己的杯子热气腾腾的茶水,那茶雾蒸腾间,她的眉目显得有些模糊,西凉茉淡淡地道:“是啊,真是不巧。”一行人到了香山家庙,庙里供奉的都是女师傅,她们早已经接到了郡主会回来重新将族谱供入家庙的消息,早早再次将厢房打扫好,温泉沐浴用的鲜花香油也都备好了。

    西凉茉等人一一入庙内,重新安顿不提。

    且说,这世上大约最多的就是无巧不成书。

    在另一条入山小道上,有黑衣黑马的男子领着一群侍卫也策马到了香山脚下。

    有人打了个唿哨,宛如夜枭嘶鸣。

    不一会从林间飞身而出一个身着黄衣,戴着蓝头巾,披着红底深蓝披风的蒙面男子,男子一出现就扑通一声跪在为首的高大骑士面前拱手报告:“太子爷,就是此处,近日探子回报,常有天理教之流民异动,我们怀疑此处是他们集会之点。”

    司承乾点点头,眸子冷冷地眯起,看向香山郁郁葱葱的林木,冷声道:“所有人更衣,留下五十人把守住这些进出山的小道与通知五城兵马司、京兆尹,莫要放走一个人,其他人随我小心潜入!”

    跟在司承乾身边的侍卫长忽然跪地,一脸肃穆地打算阻拦司承乾深入险境:“太子爷,您不可冒险,不若留在此处,等候属下们探查出来,再报给京兆尹与五成兵马司的的人,将这些图谋不轨之人一网打尽,若您有所损伤,属下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如何向太傅大人交代!”

    “莫向,你这是看不起我的武艺么?”司承乾危险地盯着面前的侍卫长,听到百里青的名号,他的眸光更加锐利。

    莫向顿时感觉到身上仿佛被司承乾尖利的目光刺出两个窟窿,不由头冒冷汗,他知道太子爷虽然面上对太傅恭敬,但心中大概应该是极为讨厌太傅的,毕竟没有人喜欢一个太监当自己的老师,中原历史上下数千年,虽然宦官擅权之事不少,但有一个太监太傅的大约也就只有今朝太子了。

    “太子爷,属下不敢,只是望您以江山社稷为重,勿要以身涉险,您莫要忘了大婚在即,若有损伤,属下万死不足以弥补一二啊!”莫向咬牙道。

    他知道太子爷想要建功立业,前些日子天理教教徒不但截了苏杭送来的税银,还杀了护送税银的官兵。

    那些官兵和税银看似太子太傅百里青的人,其实是太子殿下的人马,这一批税银是太子殿下用来扩充势力训练私兵的重要筹码,而且被截杀的官兵里,有太子殿下的心腹,因此在收到密报后,太子殿下震怒,难得与太傅在对待天理教此事上有一致的意见,誓要将天理教的贼子们铲除。

    若是做成了,便是太子殿下的政绩大功一件,但若是有了什么万一……自己和这些东宫护卫的一家老小都不用要命了!

    所以莫向不管太子怎么想,此刻还是要竭尽所能阻止太子爷!

    听闻大婚一事,司承乾的眸光里愈发的闪过森冷与厌恶,他想起了前些日子甄选太子良娣之时,那一出出闹剧,太平竟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母后厌了贞敏郡主,又将得了母后心意的端阳县主残害得疯疯癫癫!

    他去质问她之时,太平竟然毫无羞愧地一口承认,甚至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说贞敏心有所属,说端阳品性不纯,都非良配!

    这么多年,自从她和亲回归后到现在,她看过自己哪个妻妾是顺眼,是良配的!

    无非是女人丑陋的嫉妒与占有欲!

    除了在床上的用处,这些女人一无是处。

    虽然他并不喜欢贞敏和端阳,但是那个女人想要控制他的嘴脸,如此的骄横跋扈,让他想起了在父皇面前受尽宠幸,权倾朝野的太子太傅百里青!

    在他的面前,自己堂堂太子都要执徒儿之礼,甚至不能辩驳他的决议!哪怕百里青确实学识渊博,但他不过是一个阉人,是太监,是伺候他们皇室成员的奴仆,如今竟然骑到了自己的头上,简直不可饶恕!

    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胆敢无视他身为一国之储君,冒犯自己尊严的人全部都打落泥中,跪地祈求他的怜悯!

    “莫向,你不必多言,本太子决定的事,没有人能驳回,难道你也要威胁本太子么!”司承乾冷漠地道,仿佛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莫向瞬间冷汗如雨。

    别人都只道太子殿下冷静沉稳又自持,是不可多得的储君之选,但只有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太子爷性子里有炽烈如火的一面,他身上属于皇家的残忍与暴虐一点都不少,最恨别人干涉他的决定,因此被杀的幕僚并不少。

    所以,此刻莫向只能立刻深深磕头下去:“属下不敢……。”

    “哼!”他话音未落,便已经感觉自己背上猛地挨了一鞭子,随后一阵冷风呼啸着从自己身上过去了。

    莫向一抬头,太子爷已经在抽了他一鞭子后,策马从他头上飞身而过,率先向山里而去了。

    莫向大急,顾不得背上火辣辣的痛,立刻翻身上马,追着司承乾进山了。

    而就在几分势力有意无意地汇聚于此时,在西凉家香山家卯中,西凉茉已经在西凉家派出来的代表,三爷西凉树之子——西凉敏的主持下,将写有西凉茉名字的族谱奉上了那一卷卷的家谱所在的宝盒之中。

    ‘西凉茉奉上三柱清香,便算是礼成了。

    “妹妹,恭喜,如今礼成,不若在这香山之中好好游玩一番。”西凉敏对着西凉茉笑笑。

    他长了张颇为斯文的俊脸,通身也都洋溢着书卷气,倒是颇有五分类似韩蔚,唯独一双细长微弯的眼眸里不时闪过一种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目光。

    特别是他盯住人说话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到那目光里有一种诡异的贪婪。

    西凉茉懒得去和西凉家的任何男子有太多的牵扯,只是淡淡地点头:“谢过堂哥,茉儿先行告退。”

    西凉敏却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妹妹到底对香山不熟,不如由为兄的带路可好,为兄知道有一处温泉边,因为气温高,所以繁花盛开,极为美丽,很合适吟诗作对,饮酒赏花。”

    西凉茉并不领情,只是静静地道:“堂哥不必为茉儿费心,茉儿这几日也有些累,今日只想休憩一番。”

    说罢,她领着白蕊、白玉头也不回地绕过西凉敏走了。

    西凉敏倒是也不恼的样子,看着对方远去的窈窕背影,低低地笑了两声,转身负手而去。

    入夜后的银色月光,照拂着香山峰下湖畔,远处夜空,大鹰冲飞盘旋,月光反射霜影,山壁凝翠中,几缕嫣红花意,染醉环幽抱湖的峦峰。家庙所在的位置极好,能观白日之山峦美景,即使是入夜后,西凉茉所在的厢房也能一览夜色。

    白蕊支着下巴,坐在窗前欣赏着香山夜色,但忽然想起什么,还是忍不住问:“大小姐,你不去泡温泉吗,大家都去了。”

    她所谓的大家,便是此次跟着她们前来香山的仆人们,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西凉本家的人,而白蕊、白玉、还有白嬷嬷、何嬷嬷这几个贴身的仆人,是从不肯离开西凉茉半分的。

    西凉茉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各色香粉,看着眼窗外的的夜色,景致确实极好,以至于白蕊这丫头顾不得山野之寒冷更甚于平日,宁愿多抱着两个手炉也要去欣赏夜景。

    但她还没说什么,端了热茶点心进来的白玉就没好气地道:“蕊姐姐,不是玉儿说你,早前郡主就和我们说过今夜要大家都警醒点的,这本家的人直到现在都没出手,你不觉得奇怪么!”

    白蕊回过头,有些委屈地撅嘴:“那咱们也不能在这干做着嘛,我是瞅着敏少爷还有那些本家的人老搓串着咱们去泡温泉,觉得奇怪,倒不如去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古怪,这不是大小姐说的那叫——主动出击!”

    西凉茉闻言,噗嗤一笑,点着白蕊的脑门:“行了,就你这丫头的身手还主动出击呢,咱们且去就是了。”

    白蕊的话其实也有三分道理,恰与她所想不谋而合。

    瞅着主子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白蕊立刻高兴地收拾起东西,准备去泡温泉。

    主仆五人,向家庙的女尼们问了去泡温泉的地方,在女尼热情的引领下,便端着木盆毛经、胰子、香油一同说笑着去了。

    到了温泉点,那一脸慈眉善目的女尼笑吟吟地对西凉茉道:“郡主,左边的华清池是您这样的贵人主子用的,右边的漱玉池是其他姑娘婆子们用的。”

    西凉茉看了那中年女尼,也是家庙的主持,忽然淡漠地道:“佛前众生平等,怎么师傅这里却也是分贵贱呢?”

    那主持愣了楞,竟一下子答不上话来:“这……。”

    “师傅不必紧张,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人世间总是尊卑有别,比如你与本郡主自然是不一样的,师傅该多参悟些佛理,而莫总是只惦记着香油钱了。”西凉茉淡淡一笑,转身进了左边的华清池。

    那女尼一下子涨红了脸,她们是西凉本家家庙奉养的女尼,原本也只是靠着定期的奉养银子过日子,后来这里香火日盛,她们则主要靠着经营这里的温泉池子,渐渐地发达起来,后来更给富贵人家偷情、举办宴会或者带着外室来这里玩乐居住提供方便,至于原本出家人的本分倒是在其次了。

    西凉本家乐得省去许多奉养银子,所以睁只眼闭只眼。

    看着主子进去了,白蕊、白珠两个则与何嬷嬷、白嬷嬷相视一笑也一同进了漱玉池。

    那主持看着她们都进了池子,方才很是不愤愤地呸了一声在地上,冷笑着道:“什么郡主,等会子也不过是被人耍玩的东西,也不知还能剩下几块骨头,哼!”

    西凉茉进了华清池,发现此处果然精妙,温泉水雾袅袅,暖如春雾,奇花异草更在温泉池边盛放,池子边还有许多时令的鲜果与酒水。

    西凉茉轻笑,倒是准备得很齐全呢。

    她挽起长发,罗衫轻解,顺着池边缓缓走进清水之中。

    温泉水浸润过每一寸肌肤,有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仿佛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让人有昏昏欲睡的冲动。

    西凉茉仿佛经受不住这样的诱惑,似睡非睡地靠在池边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挡住华清池入口的门帘忽然动了一下,露出一张因为得意而显得有些变形的脸,窥视了一下里面转头对着外面的人道:“好了,都睡着了!”

    正是当初引着西凉茉和白蕊白玉等人去沐浴的中年女主持。

    门外一群拿着刀剑的男子,人人身穿身着黄衣,戴着蓝头巾,披着红底深蓝披风,形容间恁的粗鄙,听着女尼的话,不由各个露出兴奋的神情。

    这可是他们天理教第一次对真正的贵族出手,而且还是一名郡主,一想到方才看见那些昏睡过去的丫鬟已经是容貌清美,气质更胜寻常小家碧玉,不知道这皇家郡主生得怎样美貌,想到等会能消受这样身份尊贵的美人简直就让他们这群平日穷得连老婆都娶不上的大老粗们异常兴奋。

    一名在旁边拿着折扇,斯斯文文的男子看着他们低俗下作的表情,不由厌恶地皱皱眉:“那是我西凉家的贵女,也是你们能随意消受得起的么!”

    这男子不是西凉敏又是谁?

    那为首一个大黄牙的天理教小头领立刻对着他,点头哈腰地笑道:“那是,自然是爷先消受,我们就等着贵人您消受完了,再赏赐我们一些。”

    那男子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率先挑了帘子向华清池内走去。

    大黄牙看着对方的背影,细眯眼里闪过一丝冷酷,哼,等着天理教传遍天下,谁是贵人还不一定呢!

    池水上泛出烟雾袅袅,让里面的一切都裹上了模糊的轻纱,但还是能依稀地看到池边半伏着一个身姿窈窕的美人,长发半挽,颈部以下的身子都浸在水中,只露出雪白细腻的一小片肩头。

    旁边防着几个打翻了的杯子。

    西凉敏满意地笑笑,整个寺庙都是他们的人,之前按照说好的,先让那主持师太在所有的酒水小食里都下了蒙汗药。

    所有泡温泉泡久了的人都会不自觉地想要喝些水或者吃点东西,如此必定中招。

    他走上前,看着西凉茉那一小片雪白细腻的肩头,不由摇头晃脑起来,表示惋惜。

    “可惜,可惜,如此冰清玉洁的佳人,竟然一会子要在那些大老粗的手里受尽凌辱,零落成泥,不过死于水中,也算是洗涤一身污垢,黄泉路上送你一程。”

    “是么,那茉儿是不是还要感激堂兄你的好心呢?”

    一道淡漠柔婉的女音忽然飘了上来,吓了西凉敏一跳,立刻倒退三步,放眼看去,这才发现西凉茉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整个人泰半浸润在水里,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身子,只觉得若隐若现一抹白,反而异常的刺激着人的视觉。

    “你没中了蒙汗药睡着?!”西凉敏下意识地惊讶地叫了一声。

    西凉茉慵懒地依在池子边,看着面前的男人似笑非笑地问:“堂兄很希望我睡着么,我若睡着了,岂非不能看见你们这一场表演了?”

    西凉敏被她那种仿佛了然一切的诡谲目光吓了一跳,随即仿佛觉得丢了面子,便又立刻哼了一声:“不管你睡着没睡着,总之你今天是在劫难逃!”说罢,他一转头立刻招呼天理教的人进来。

    天理教徒们提着刀剑冲进来就看见温泉池子里泡着个大美人,立刻眼里都露出贪婪而**的目光,忍不住啧啧有声。

    “哟,这就是郡主吗?”

    “真是个美人!”

    “果然贵族小姐就是不一样啊。”

    西凉敏看着仿佛丝毫不见惊慌的西凉茉,见她目光在天理教的众人身上寻索,便只以为她是被吓傻了,随后摇头晃脑地道:“堂妹莫要怪我无情,谁让你当初忤逆老太君和族里长辈,还害死了四伯伯与庭兄他们,犯了族规大忌,二伯与老太君,还有族里的长老们都定了要拿你去沉江,等会子你死在华清池里,也算是一抹香魂寄碧水了。”

    西凉敏是老太君三子——西凉树所出,西凉树身体多病而孱弱,不可能得掌家大权,也无力考入仕途,所以在本家也并不受重视,连带着西凉敏也跟着不受宠爱。

    西凉敏虽然考中了举人,但却一直都考不上进士,只喜欢日日吟诵些酸腐的诗文,又想着法子钻营,试图在余老太君和伯父面前挣得一份体面,所以当西凉敏交给他这样的一个任务的时候,他只犹豫了片刻也就很愉快地同意了。

    反正等会西凉茉死了,也没人知道她死前受过什么,他们收买的仵作只说她是在温泉睡着以后溺水而死就是了。

    “哦,溺水,看来西凉敏还真是一直都没有忘记发誓要拿族规来将我沉江呢,你们找来这些人是为了惩罚本郡主当初没有乖乖如西凉敏与余老太婆的意去赫赫和亲?”西凉茉轻笑,有点儿懒洋洋地模样。

    因为没法子直接公开将她沉江,所以干脆想法子溺死她么?当然,死前再加点儿诸如凌辱之类的前戏?

    西凉敏看着她从容自若的模样,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发虚,总觉得有点儿什么不对劲,但又摸不出来,只想反正她一个弱女子也跑不出去,便摇着折扇道:“是也,非也,你忤逆长辈,已经是天理不容,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害死自己亲叔伯堂兄,不杀不足以平息我本家先灵之愤,你亦不必想要逃,靖国公早已被我们调虎离山计调走,一众国公府邸上的仆人都在的温泉浴池,远离此处,乖乖就范,为兄也好让你少受些罪。”

    那副模样,仿佛他已经是极为怜香惜玉的了。

    西凉茉便不由笑了,还极为礼貌地道:“好,那可是堂兄先来?”

    连天理教的众人都没有想到眼前这小郡主如此上道,竟然作出如此乖觉的邀请。

    连西凉敏都是一愣,随后眼露靡靡之光,继续摇头晃脑向西凉茉走去:“好好,为兄自然是要满足妹妹这一点子愿望的。”

    谁知才走了一步,他就莫名其妙膝盖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鼻子嘴巴直接撞上坚硬的地板,鼻血横流,牙齿都磕掉几颗。

    “啊!”西凉敏惨呼一声,狼狈地捂住自己的脸,想要爬起来,却不知怎么也爬不起来,动作之滑稽引得天理教的众人哈哈大笑,只道他是看见美人枕席邀约,所以腿软了。

    但不一会子,连他们都愣了,因为西凉茉竟然慢悠悠地从水里站了起来,而这时,他们才发现,西凉茉竟然是穿着衣服的,一套颇为厚实的月白色中衣、中裙裹在她身上,哪怕是湿了水,也啥都看不出来。

    方才以为看到的是她的肩膀,不过是因为衣服同色,而水中雾气太浓的缘故。

    而与此同时,但凡稍微动了一下脚步的天理教众人也都‘噗通’‘噗通’接二连三地全都浑身发软,刀子都拿不住地软倒在了地上!

    刀剑叮当地落了一地。

    “你……你……怎么会!”西凉敏不可置信地看着西凉茉优雅地走上了岸边,她竟然没有中蒙汗药,如今倒似自己的人中了蒙汗药。

    西凉茉拿了锦缎绸布擦拭着自己一头秀发,轻蔑地看着倒了一地的人道:“鲁班门前弄大斧,这些招数都是本郡主早已用老了的,竟然也好意思拿来献丑,如何,可喜欢本郡主的蒙汗温泉迷烟?”

    下药在酒菜中不过是下等手段,稍有防备便不会中毒,但是只要踏进这里一步,温泉蒸汽便无处不在。

    所以她在这里试试改进版的含笑半步颠,效果果然很不错呢。

    “你早知道我们会来?!”西凉敏咬了牙道,他再蠢也知道自己着了对方的道了,可他自认为没有破绽,早与堂叔等人演练过多次,怎么会被对方发觉?

    西凉茉挑了下眉,将放在池子边的水壶踢进了池子里,一脸漠然地道:“西凉和与余老太婆那样锱铢必较的下作玩意,会那么好心给我开祠堂?既然你们之前没有动手,无非就是等着最后这一日,觉得所有人都会因为事情顺利完成而松懈了防备,然后再动手吧,你们蠢如猪,难道也希望别人如你们一样蠢么?”

    一番含讥带讽的毒舌言语,激得西凉敏脸色通红,几乎滴血,骂人都不利索:“你……你竟然辱骂老太君……。”

    “那是你们的老太君,可不是我的。”西凉茉轻蔑地说完,正打算转到屏风后面更衣,她的目光忽然落在躺在地上的天理教徒,便笑笑,蹲下身子去,三下五除二地将那个天理教徒给剥下了外衣,再闪入屏风后,留下一地困惑不已的天理教徒和西凉敏。

    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天理教徒的打扮。

    西凉茉蹲下来,捡起了天理教徒掉落在地上的腰牌,随后慢条斯理地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西凉家居然勾结了天理教啊,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呢?”

    “什么好消息?”西凉敏看着西凉茉诡异的行止,不由自主地有点浑身发毛,哪里还有半点想要享受温香软玉的**。

    “这个嘛……譬如西凉世家满门覆灭,鸡犬不留的好消息如何?”西凉茉眸光诡谲地道。

    “你……你……。”西凉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然,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西凉茉却忽然笑了,安抚着西凉敏:“当然,我只是开玩笑的……。”

    看着西凉敏松懈下去,一副怎么可能的模样,西凉茉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对堂兄可未必是个好消息。”

    西凉敏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的时候,华清池的帘子忽然又一次被掀开,但这一次,进来的却是白蕊、白玉和白嬷嬷,她们手上都拿着剑,白嬷嬷的剑上还染了血,白玉和白蕊则提着一个僧衣僧帽的尼姑。

    正是方才那个中年女主持!

    “大小姐,这个贼尼姑要怎么处置?”白蕊气势汹汹地将那尼姑噗通一下推倒在地。

    那主持目瞪口呆地看着倒了一地的天理教教徒还有摔了满脸血色的西凉敏,还没有回过神来。

    就听见西凉茉笑道:“这位师太既然喜欢这样的皮肉生意,就让她和我那堂兄一起好好伺候这里的所有的天理教教徒好了,我这正巧从马房老林那德了一种给畜生配种用的药,稍加改进,也不知效果如何,听老林说这药若用多了会让畜生们不死不休,直折腾到肠肚破烂才算完呢。”

    ------题外话------

    不好意思,太后逛街兴致太好了~我三催四

78 第七十八章 遇险 上

    就听见西凉茉笑道:“这位师太既然喜欢这样的皮肉生意,就让她和我那堂兄一起好好伺候这里的所有的天理教教徒好了,我这正巧从马房老林那得了一种给畜生配种用的药,稍加改进,也不知效果如何,听老林说这药若用多了会让畜生们不死不休,直折腾到肠肚破烂才算完呢。”

    “郡……郡主……老身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听到西凉茉的话,那女主持终于回过神来,满脸害怕地跪在在地上,上来就抱住西凉茉的腿求饶。

    她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十拿九稳的事会变成这样!

    明明方才她就看见那些臭丫头和那两个婆子都在涑玉池里晕了过去,哪里知道自己刚指引了人进去,就听见里面噗通之声与拳脚斥骂之声不断。

    她还没回过神,正是惴惴不安之间,就见帘子一掀开,两个凶神恶煞的丫头直接上来擒住了刚想要跑的自己,然后就给拖进这里来了,才发现不但那些丫头没有被蒙倒,连这个小郡主也不曾有事。

    本以为那两个丫头和婆子都够凶煞的了,谁知道这位小郡主看着那么清柔婉约一个弱女子,心肠竟然如此狠毒。

    西凉茉冷漠地一脚踢开她,也不去理会那瑟瑟发抖缩在地上的无耻尼姑,只对白蕊、白玉等人道:“你们先下去,把这些天理教徒身上的衣裳剥下来一层换上。”

    白蕊有些不解,厌恶地瞅着这些天理教徒:“大小姐,咱们为什么要换这些臭男人的衣裳呢?”

    西凉茉在那些人的刀剑里面边一一摸索,挑了把趁手的匕首与短剑,边分别藏好,边道,:“秋山颇大,若西凉和那些畜生只是冲着我来,倒也不怕,但我担心天理教的人不只这些人,先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西凉和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勾结天理教徒,若只是为了对付她,未免也有些太大材小用了。

    白蕊和白玉点点,立刻按照她的话去做了,一会子就各自剥了几件毫无反抗能力的天理教徒身上的衣衫下来,与白嬷嬷一同到隔壁房间去换衣。

    白嬷嬷有些犹豫地看了西凉茉一眼,想说点什么,但到底还是转头走了。

    西凉茉支走了自己的丫头和白嬷嬷,便从腰上摘了一只自己的锦袋,在里面撒了点什么,随后向空中一抛,冷冷地道:“魅五,魅六、魅七,听各自让这些人服用了,蓝色的给天理教的人服下,红色的给这位师太与本郡主的堂兄服下。”

    立刻不知从哪里闪出一道黑影从空中接下药物,随后立刻分给仿佛凭空出现的另外两个黑衣人,他们共同的特征衣服上都绣着一朵血红色的莲花。

    西凉敏看着那些黑衣人行动迅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迫使对方张开嘴,将药粉子在对方嘴里一抹,那些人就开始浑身发抖。

    他吓得脸色苍白地嘶叫:“你……你要做什么!”难道她真的要……

    “不做什么呢,堂哥如此盛情招待我,我总要有些回礼,且好好享受就是了。”西凉茉居高临下睨着他笑了笑。

    那红色的药是引子,蓝色的药物是根子,原本都是兽药,被她稍加了改进,更能让人迷失神智,气血翻腾,凶暴异常,她在这些药里加了含笑半步癫的部分解药,这些人就会稍微恢复些气力,虽还不足以逃脱

    魅七已经上来捏住吱哇乱叫,死命摇头的西凉敏,西凉敏怎么肯让他喂药,情急之下一口咬住魅七的手,魅七眼底掠过一丝血腥的光芒,面无表情地‘喀吧’一声残忍地一把捏断了西凉敏的下巴,在他痛叫声里,把红色的药物直接灌了一半进他口中。

    西凉茉看着他痛苦地缩成一团,才毫不犹豫地下令:“完事之后,不要让这里任何一个人走漏了风声。”

    这些人既然有勇气来与朝廷作对和对她出手,那么自然早该有勇气接受这样的下场。

    西凉敏剧痛之中,仍旧听得到那宛如催命符的声音,顿时极度惊恐与怨恨地瞪着她:“西凉茉,好狠毒的心肠!”

    西凉茉唇角弯起一抹淡漠的笑来:“多谢夸奖,只比不过你们这些连自家血脉都下手的畜生。”

    说罢,她转身离去,她不希望白蕊和白玉她们看见太过血腥的场面所以才支开了她们,如今白蕊几个应该换好了衣衫。

    刚出了帘子,她就看着白玉几人正迎面走来,而身后的帘子里面仿佛野兽般的嘶鸣和喘息,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和哭泣。

    白蕊和白玉几个已经不是当初的天真丫头,大约也知道西凉茉的性子,里头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虽然听着那惨叫声有些脸色苍白,但还是很镇定地等候着西凉茉下一步指示。

    西凉茉想了想,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是视野最好之处。

    她推开了窗子,目光微眯起,侧耳细听。

    夜色沉沉,寒风瑟瑟,点点灯光在林间闪烁,家庙管理的温泉遍布秋山山头与半山腰,所在之处都不一样,仿佛只有风呼啸过山林的声音。

    但却依然听的见风声里面隐约有金戈相击之声,还有人的嘶叫声,虽然这样的声音并不大,但也足以说明一件事。

    西凉茉微微凝眉,沉吟起来。

    香山这里绝对不止这些潜入华清池的天理教教徒,今夜看来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也不知道现在靖国公府邸的家人是否都已经遇害?

    “大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白玉是个极为细心而敏感的人,看着西凉茉的神色便知道情形有些不妙。

    “咱们都已经换了天理教教徒的衣服,等会子再拿香灰把脸抹了,然后……。”西凉茉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道:“烧家庙!”

    看来,她真是与火有缘,或者上辈子与西凉世家有仇。

    “大小姐,这……这……使不得啊,会遭天谴的!”白嬷嬷大惊失色,她能够理解西凉茉烧西凉世家的缘故,也能理解她对待那些试图侵害她的人毫不手软。

    但是……烧家庙,等于掘祖宗的坟墓,这可怎么使得!

    连着白玉和白蕊都有些不敢置信。

    西凉茉知道她们这个时代的思想中,祖宗坟骨,宗庙家祠都是最重要不过的东西,绝对不能动,但是她却是没这些忌讳的,只不在意地笑笑安抚白嬷嬷:“嬷嬷不必担心,西凉本家如此腐朽不堪,行事下作无耻,也早该遭天谴了,如今茉儿不过是替天行道,烧了家庙,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警示罢了。”

    “什……什么?”白嬷嬷被西凉茉一番文字游戏饶得头晕,只觉得仿佛有些道理,又仿佛全无道理,只是愣愣地看着西凉茉,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而白蕊和白玉这两个惟西凉茉的话是尊的丫头,早就立刻去准备火折子、蜡烛、灯油之类的东西的。

    等着她们把东西都收拾齐了,布置妥当之后,司礼监派在西凉茉身边的魅五、魅六、魅七都已经结束了屠戮,返回向西凉茉复命。

    “禀报郡主,一十六人,全部毙命,属下们斩杀十四人,西凉敏和主持死于体腹崩裂。”魅五拱手,毫不带一丝感情地道。

    白蕊几个闻言面色都有点泛青,西凉茉则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随即吩咐:“家庙里的尼姑们见不到主持,必定会去华清池那边寻,也顺便确定是否成事,我们先藏在主持的住处,等着那些天理教的人进来之后,再放火!”

    主持若是已经死了,自然不会有人去搜查她的房间,而将目标放在客房之内。

    天理教的人发现自己出来执行任务的教徒惨死,必定会禀报他们的护法头领,有一阵子慌乱猜想,此时就是最好的下手实际,燃起大火,不但能将进入庙里探查的天理教头领困住,而且能够引起大恐慌,他们自己也好顺利脱离此处!

    魅五、魅六、魅七的武艺虽然高强,但是带着她们几个女眷想安全脱离,并不容易,倒不若潜伏在这里,伺机而动,而且……

    西凉茉看了看月色,微微眯起眼,她要等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

    而此时,忽然间附近传来极大的喧嚣声,刀戈相击,马匹嘶鸣,甚至还有不少人的怒斥与惨叫。

    仿佛有不少人马在交战的模样。

    西凉茉眉头微拧,立刻推开窗缝,从上往下看,竟看见家庙不远处有一批人马正向着家庙而来,那批人马背后则是大群的追兵,正在喊打喊杀。

    “休得要跑,杀了他们!”

    “胆敢冒充我们的人,杀了这些鱼肉百姓的狗官!”

    ……

    西凉茉一惊,怎么会有官府的人前来,难道百里青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

    可是看着被追得狼狈逃窜的人,似乎又并不像。

    西凉茉索性问:“这可是你们的人?”

    而此时魅五已经冷冽开口:“我司礼监之人宁战死,而不逃!”

    既然不是司礼监的人,难道是其他官府的人发现了不对劲么?

    西凉茉咬了下唇,眸里闪出锐芒:“不必去管那些人,咱们按照既定计划先到主持的房间去!”

    这些人不管是不是官府的人,既然已经被天理教的人发现了,明显不敌,她自然也是帮不了他们的,如今只求不被这群贸然打草惊蛇的蠢货连累就好了。

    西凉茉一转头,指挥着众人立刻迅速在悄然前往主持的房间,一路上遇到的两三个尼姑都被魅五等人先手处理掉了。

    主持的房间靠近另外一头比较僻静的山边落溪谷处,风景也极好,此刻这一处极为安静,西凉茉等人分别在房间各处都藏好,掩住了身形。

    魅五等一流杀手则直接悬挂在了房梁和隐身在阴影之中。

    而床下、柜中自然是白玉、白蕊这两个身手最弱的人所在之处,西凉茉则选了个窗边壁柜之后,她轻功已经是颇好的,所以一旦出了问题,便可以从窗边跃出,向溪谷之中逃去。

    房间空气里一片诡谲的宁静,仿佛并没有一个人。

    而远处喧嚣之声却渐渐大了起来,外头的这群人在打算进去家庙后,以家庙为据点抵抗天理教的人。

    而尼姑们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主持已经与天理教人勾结的,见到如此场景,早已吓得四散而逃,那些闯进庙门之后的人也不去理会这些尼姑,而是紧闭了庙门,各自占据墙头与追上来的天理教教徒互射箭矢,或以刀剑相搏。

    数人护着自己自己的主子匆匆地闯进庙宇之内,一人抓了个尼姑只焦急地问:“药呢,把你们所有的伤药拿了出来,否则要你们的人头!”

    那小尼姑见来人身上染血,面目狰狞,手上一把长刀悬在自己的头顶,吓得浑身发抖,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两眼翻白,噗通一声晕了过去。

    看着对方身下一片濡湿,莫向气得把小尼姑狠狠摔在地上,低骂:“没用的东西,竟然吓尿了!”

    司承乾捂住流血的肩头,脸色微白地对着莫向道:“去抓庙里的主持过来问话!”

    莫向得令一转脸,睨向那些来不及跑,蹲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尼姑们,大喝:“把你们的主持找过来!”

    看着他染血长刀,尼姑们大部分都吓得完全语无伦次,倒是有年纪大点的才嚅嚅嗫嗫道:“主持……主持……死了!”

    她是知道主持的事情的,方才还想去看看这一头主持完事了没有,好盘算着银子怎么分,哪知刚掀开华清池的帘子,就看见血流一地,尸横遍野,而且主持衣衫不整死得极为凄惨恐怖。

    吓得她屁滚尿流地刚出来喊人就遇上了这些煞星闯了进来。

    死了?

    庙内的众人顿时警惕起来,难道有天理教的贼子闯了进来?

    随后司承乾一个眼神,莫向立刻带了两个侍卫提到逼着那老尼姑去看现场。

    没多久,莫向也是铁青着脸回来,他也没有想到会见到如此血腥的画面,死者大都是天理教的人,而那种杀人手法快速而极为残忍,简直像是一种凌虐,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随后莫向伏在司承乾耳边一阵低语,司承乾瞬间拧眉,脸色愈发的阴郁下去。

    竟然是太傅大人的人惯用的手法?

    也就是说百里青也发现了这里是天理教的窝藏点?

    那个人果然是无孔不入!

    这让司承乾瞬间感到了一种混着沮丧和压迫感交织的复杂情绪。

    “若是太傅大人已经发现了这里有问题,那么很快司礼监的人也会赶到,咱们就会安全了。”莫向此刻完全顾不得维护太子爷的自尊心,而是感到庆幸,如今太子爷已经受伤,若是再有个不测,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其他人也感到瞬间松了一口气,庆幸起来。

    随后莫向让人去通知底下的侍卫们全力防守,等待救援。

    这个消息让底下奋战的侍卫们也都是精神大振,没有一次如这一次般听到司礼监这个代表着朝廷强权、血腥与黑暗的机构还如此开心的。

    司承乾再不悦,也必须承认莫向的看法,这一次,真的是他太过急功近利了,司礼监的人战力之强确实不是他的侍卫团能够比拟的,若是司礼监属于了他……

    莫向不知自己主子在想什么,他现在头号任务就是去找药,来治疗自己主子肩膀上的箭伤。

    老尼姑为了讨好莫向以求活命,立刻把所有的药都搬来,甚至谄媚地道:“大爷,主持的房里有全庙里最好的药,贫尼领您去拿!”

    莫向看了看正在为太子爷清理伤口或者打水的属下,他打消了原本打算让其他人去的念头,决定自己去一趟,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东西。

    此时的莫向并不知道就是这一个小小的决定,却引发了后来一系列的波澜。

    他提着刀,只领着一个侍卫一同前往主持的厢房。

    因着厢房越走越偏僻,莫向原本松懈一些的防备,又提了起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黑漆漆的长廊。

    老尼姑却浑然不觉,她提着气死风灯,推开了主持厢房的门,讨好地笑着:“大爷,就是这里,贫尼领您去拿药。”

    因为有些灯光的照耀,虽然房间里有些阴暗,但看着空无一人,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莫向略微放下了心,跟着老尼姑走了进去,四处打量起来。

    老尼姑心中直念阿弥陀佛,赶紧把这些煞星打发走,好去分了主持得的银子。

    于是开了几个五斗橱去拿药,把金疮药之类的一骨碌全都扫了出来,端给了莫向。

    莫向清点过,又去扯了些床单之类的干净布巾,将药一裹,正打算离开,却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他方才似乎听到了不止三个人的呼吸声。

    身为侍卫里头第一内家高手,莫向平日自然能听出不对劲,但今日内息稍乱,让他稍微忽略了一下,但此刻他却已经陡然察觉了问题,最后狐疑的目光落在了禅房的禅床下。

    若是他稍微忽略一些,也许就没有后来的风波了。

    但此刻他眼一眯,猛地抓起一个瓶子猛地向床下击去,果然听到一声细微的抽气声,随后那个瓶子却忽然裂成了两半。

    一个黑影如凭空出现一般如鬼魅般朝他袭来,莫向大惊,立刻迎战,一交手就发现对方武功极高,完全不输给自己,而且路子诡异又狠毒。

    “该死,有埋伏!”莫向大吼,一横刀挡住了黑影去路,试图让自己的属下立刻去前面通风报信。

    而同时,一道女子的声音冰冷又无情地忽然响起:“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掉他们,不要把人引到我们这里来了!”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又是一条鬼魅般的黑影冲向那个试图逃离的侍卫,那不过是个三等侍卫并无莫向的高深武艺,不过两三招的功夫,便被对方使的两把黑色短剑捅了个透心凉和割断了脖子声带,连喊都没有喊一声哥,那侍卫就软倒在地。

    而莫向身边也爆出一丛血花,随着剑光一闪,躲在门边瑟瑟发抖尖叫的老尼姑也软软地倒地。

    而站在月光下背对他的冷酷纤细人影,手持滴血长剑,身上穿着天理教徒的黄衣,头戴蓝巾,披红底深蓝披风。

    天理教?!

    这里竟然有天理教的高手!

    莫向顿时大惊失色,随着那人的指挥,方才击杀了自己下属的黑衣人也加入了对莫向的围攻,莫向顿时深感吃力,立刻试图脱身逃走去报信。

    只是招招式式间,对方的身法诡异,每一剑都封住了他的去路,他大开大合的武功路子虽然能暂时抵挡,却倒地无法脱身,只能被动挨打,身上伤痕顿增。

    “立刻杀了他!”那穿着女子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此时第三条黑衣人影也加入了对自己狙杀中,一挡一,莫向尚有胜算,但顿时陷入了彻底的绝望,浑身浴血,偏偏三个杀手的剑气之凌厉罡气压迫得莫向完全无法开口,只能咬牙苦撑,眼看着就要殒命当场。

    而此时,忽然前面不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喊杀之声。

    原来是天理教教徒也知道久攻不下到了天亮,走漏消息,他们就要面对官府和司礼监的残酷绞杀。

    他们对秋山家庙极为熟悉,虽然从前面的庙门攻打不下,便有个小头目领着人从另外的侧门潜伏了进去,里应外合,一下子将司承乾的人打得手忙脚乱,死伤惨重,彻底失去了对抗的能力。

    只能边打边逃。

    司承乾在死士们的护卫下匆匆向寺庙内部撤离。

    而此时,莫向拼着肩膀上挨了魅五一剑,拼命地嘶嚎一声:“主子,这里有天理教的余孽,快逃……啊!”

    原本司承乾和侍卫们是打算向另外一头撤离的,哪里却想到此时听到另外一头莫向的嘶吼,偏偏嘈杂间听成了向那边逃,便以为莫向这一头有出路,竟然一下子都冲向了这一头。

    莫向瞪着自己的主子与同袍全冲向这一边,顿时傻了眼。

    而西凉茉原本看着快把人解决了,结果他嚎了一嗓子,反而将远去的人连带着天理教的人全都吸引过来,气得心中火起,咬牙切齿:“不要理会这个白痴,我们向溪谷撤!魅六、魅七你们带着白玉、白蕊撤,我和白嬷嬷、魅五一组,分头撤,天亮之后在山脚入山大路会合!”

    白玉和白蕊已经从床下和柜子里爬了出来,气恼地看着那个奄奄一息害得她们藏僧处被发现的男人,恨不得剁了他。

    白嬷嬷早就提着刀剑紧张地看着这边,听着主子一声令下,立刻转身在魅五、魅六的帮助下从爬了出去,

    西凉茉估摸着此时在这里等候救援是来不及的了,远远地看见许多天理教徒,也不知平日躲藏在哪里,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凭借着她们和魅七的功夫,若只是遇上小股天理教徒倒也无性命之忧,只怕遇上人多就麻烦了,好在当初她们都换了衣服,还能遮掩一阵。

    西凉茉刚看着白蕊、白玉出了窗外,她刚准备爬出去,一只利剑蹭地一声钉在了窗上,她这一迟疑,司承乾已经领着人冲到这里。

    司承乾等人原本以为这里有出路,虽然也就着月光看见了窗外的溪谷,但下一刻就却仿佛当头泼了满头凉水,居然有天理教的人已经再次,而且击杀了一个侍卫,还将莫向打成重伤。

    后有追兵,前有狙杀者,自己的人都死了大半都未曾见到救援者,司承乾几乎感觉到了无比的绝望,天要亡他?!

    绝望一下,他红了眼,激怒大吼:“杀了这群乱臣贼子!”

    那些东宫侍卫也陷入绝境之中,激发起最后嗜血的性子,不管不顾地冲杀过来。

    “杀了天理教的贼人!”

    “死了也拉个垫背的!”

    西凉茉又惊又怒,几乎忍不住破口大骂蠢,但情势已经是急如星火,刻不容缓,只得拔剑挥刀相向。

    魅五首先一声不响地冲了上去,一下子砍倒了不少人,但屋子里狭小,人多了,他反而发挥不开,处处受制。

    魅六、魅七在外头看着西凉茉身处险境,立刻转身折返,白玉、白蕊也立刻往回冲。

    但西凉茉一剑挥开一个满脸是血的侍卫,转头冷声怒喝:“魅六、魅七,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把她们带走,否则我就死在这里!”

    “小姐!”

    “郡主……!”

    白玉、白蕊大惊,她们早定了要和西凉茉同生共死,正要不管不顾地冲回去,魅六、魅七却已经止住了脚步,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不计生死保护西凉茉,若是因为他们反而害得西凉茉失去命令,便是自毁任务,不必九千岁的命令,他们及他们的家人都没有好结果。

    所以两人只是犹豫了片刻,立即转身各自扛起白蕊、白玉,不顾她们的挣扎一下子几个纵跃就渐渐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而此时,在魅五舍身以一挡万的掩护之下白嬷嬷爬出了窗口,正要去拖西凉茉,却发现司承乾的刀剑已经缠上了西凉茉。

    司承乾的目光非常准确,面前这个发号施令的小个子,必定是这几个人中的重要人物,看着他身边有如此高手,说不定若能擒拿下次人,他们一行人反而还有求生之力!

    所以他处处封杀着西凉茉逃离的路线,却并不要西凉茉的命。

    西凉茉气急,却一时半会摸不清这人要做什么,黑暗中更看不清对方的脸,也不知是哪路人马,想要说话,对方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罡气压得她只能不停躲闪,身上一阵阵的发疼。

    她学武不过数月,手上功夫并不甚精湛,只是内息绵长,轻功很好,但却没有发挥的余地。

    如今魅五被缠住,白嬷嬷又被拦在窗外,自己被这个男人缠住了。

    双方交手之下,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竟然渐渐被逼迫得远离了前往溪谷的窗口,反而被逼迫到另外一个靠近陡崖边的窗口上。

    说是崖,倒也不甚确切,只能说是一个很陡很长的坡,几乎呈现八十度的斜度,坡底远处只能看见绵延不绝的灌木,不知通向何处,陡坡上长满荆草。

    西凉茉心中焦急,想要从腰上拿出毒粉的时间都没有,忽然见一边有一只香炉,她随手从

    里面抓出一大把香灰朝司承乾撒去,大喝一声:“看我百蛇千蛛毒粉!”

    司承乾只见面前一把灰蒙蒙的东西撒过来,又伴着对方大喝的毒辣名字,便觉得不好,同时心中大怒,好一个卑鄙的天理教妖人!

    闪避毒粉霎那,他一脚踹向西凉茉,想将对方踹倒,却不想西凉茉轻功极好,一下子躲了过去,甚至还绕到了他身后,借机在他的腿上狠狠一踹,整个人也一同竭力向司承乾撞过去,将司承乾一下子撞出了窗子外,娇呵一声:“滚下去吧!白痴!”

    司承乾猝不及防被撞出窗外,一看着那陡峭得不知尽头的山坡,心中一片绝望寒凉!

    感觉对方滚出了窗外,西凉茉心中一喜,正要回撤,却不想刚转身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揪住了身后的衣服,其力道之大几乎是在霎那间将西凉茉也拖向窗外。

    西凉茉大惊,一剑插向窗棂,却也只缓住了几秒钟下坠的势头,身后男人健硕的双臂一下子如蛇般缠绕上她纤细的腰肢,耳边传来男人恶狠狠地低声咒:“跟着本太子一起下地狱好了!能陪着本太子,也是你的福气!”

    巨大的重力拖曳之下,霎那之间,连惊觉不对飞身来救的魅五都来不及施上援手,就看见两人‘呼’地一声,直挺挺地坠下了陡坡,如滚石一般迅速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太子爷!”

    “太子!”

    “大小姐!”

    “……!”

    无数声惊呼同时响起,魅五则是不声不响地回身一剑逼退了身后纠缠的侍卫们,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陡坡,滚了下去。

    ——老子是太子爷无奈又乌龙的分界线——

    而这一头,在秋山脚下,华美的檀木香车边,已经跪了一地的黑衣人。

    “找不到?找不到就去找,否则就提头来见本座就是了。”站在车边,百里青漫不经心地道,仿佛并不甚在意他下达的任务,但原本拿在手上的描金茶盏瞬间在他手中变成了瓷粉,便可知他已经是发怒了。

    谁不知道九千岁的怒火必定要以血肉为代价方能安抚。

    魅部与影部的人立刻齐齐肃声道:“是!”

    见惯了生死屠戮的死士们,在百里青的如九幽之狱般死气森森的阴魅眸光下,都忍不住微微瞳孔紧缩,身子也跟着瑟缩了一下。

    百里青刚刚慢悠悠,极不情愿地到了山下就接到了影部来报秋山之上有天理教徒出没,而且声势浩大,行为诡异,当时百里青就命人加急赶过来,同时继续探听消息。

    谁知探听来,探听去,却只知道郡主失踪了,而且情形不是太妙的样子,就是派出去的魅五、魅六、魅七等人都失去了联系。

    看着魅部与影部的众人齐齐消失在林间,小胜子立刻端着重新倒好的热茶上前,尖声尖气地道:“督公不必气怒,这伤着了身子可不好,郡主如此聪敏,必定吉人自有天相!”

    百里青阴沉着一张魅艳丽无双的脸,拿过茶喝了一口,仿佛才平息下自己心中的怒气,随后冷哼一声:“谁说本座是在担心那个臭丫头,不过是本座的一颗棋子玩物,但如今天理教的人竟然盘踞了秋山作为据点,而我司礼监的探子居然毫无所觉,如今竟然被他们弄出这样大的事来!你说小连子是不是该给本座好好地‘交代’一番,他是怎么做这个探子头儿的!”

    他百里青的人,九千岁的东西,没玩够之前,只有他能碰,他能杀,寻常人等便是觊觎一眼,都得把眼珠子剜下来!如今自己都还没玩够,刚刚精心养了只小狐狸,小徒弟,连毛都没碰上半根,味道还没尝上要就这么没了。

    怎么不让他气得想要杀人!

    说到最后,百里青身上的阴霾血腥之气,逼得一边常常陪伴在他的小胜子都不敢抬头

    只是心中嘀咕,往日里可不曾见督公您为了哪个玩物如此大发雷霆,气得跳脚,甚至迁怒于忠心的属下,这小郡主作为玩物的分量也未免太重了点,重得让他们这群忠心属下都吃味呢!

    可小胜子不敢随意说话,只能老老实实地看着百里青发怒,然后跟着他一起大骂魅五、魅六、魅七这些‘没用的废物,一个人都看不好’!

    不一会子,又忽然有影部的人急急过来,在小胜子耳边说了什么,小胜子一听,暗自苦笑,这年头,怎么会什么都撞在了一块?

    百里青听了小胜子禀报的消息后,并没有他想象的急躁,而是微微挑了精致的眉道:“太子爷也在追捕这些天理教余党,而且还失踪了?”

    “是!”

    百里青沉吟了片刻,淡淡道:“再命影部的人查找那丫头的同时也顺便查一下司承乾那笨蛋去了哪里,他的命暂时还有用。”

    小胜子无语,这果然是……悲催的同人不同命吗?

    都是督公的徒儿,待遇真是两级分化严重啊,顺便……查一下一国储君……

    而香山西侧,不知过了多久,一团草甸之下,一个人影动了动,西凉茉艰难地睁开了眼。

    ------题外话------

    这几天特别忙,可能都要晚上8点到9点之间更文~~~~请大家到时候再来看或者等第二天吧。

    还有~~表催,小茉虽然很快就在下章或者最迟下下章节会嫁给司流风~~但是不代表和阿九之间木有‘奸情四溢’和培养感情啊~~~

79 第七十九章 侍浴野泉 上

    而香山西侧,不知过了多久,一团草甸之下,一个人影动了动,西凉茉艰难地睁开了眼。

    她稍稍支撑起了身子,又立刻觉得头晕脑胀,完全不受控制地又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只觉得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

    西凉茉一直觉得眼冒金星是说书人话本里的夸张拟态,却不想自己竟真亲身尝试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或者骨折……

    若是脑震荡的话,就麻烦大了!

    她躺在草上好一段时间,摸索了一下四肢,虽然浑身疼痛,也有不少伤口,但都是擦伤,但好歹没感觉太过不正常的剧痛。

    她稍觉得脉搏没有跳得如此快,才慢悠悠地一点点地坐起来,顺便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明月照松岗,清泉石上流。

    秋山确实处处美景,在寒冷的冬季,因为地处温泉密集处之故,所以死周围的草木都比寻常地带的茂盛了许多,不远处一道银带一般的溪泉蜿蜒流淌而过,水声簌簌。

    看这地势陡峭的模样,大约此地就处在溪谷的背面,溪水从山顶淌落后分成了两边流淌向山脚。

    最后西凉茉的目光在一丛丛矮小的灌木间停了停。

    看来她被那个凶悍的傻大个拽下来后,一直在翻滚和坠落,最后应该是在翻滚坠落的过程中昏迷了过去,碰到这些灌木才停来。

    现在看看那陡峭的草坡,已经是完全看不见秋山家庙的建筑了,足以想见他们坠落翻滚后的距离之远,这样滚下来,她居然没有任何太过严重的开放式伤口,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西凉茉皱皱眉,慢慢地支撑着叫嚣着疼痛的身躯,向不远处的一条潺潺溪流走去,坐在溪水边,捧着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溪水让她一个激灵,的神智瞬间清醒了许多,而且溪水虽然极冷,但是很甜,她含了两口水,慢慢地咽下去,刚精神了一些,琢磨着怎么走出去,即听见不远处有细微的悉挲之声。

    西凉茉瞬间汗毛倒竖,浑身一僵,警惕地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个时代,出了人烟密集的城镇,山川大河,便是野兽一族的领地,豺狼虎豹都不足为奇,难道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引来了狼或者豹子什么的夜行动物?

    她的手也慢慢摸到了自己的小腿上,那里还有之前从天理教徒身上找到的两把短剑。

    悉挲之声渐渐大了起来,还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呻吟:“嗯……。”

    是人?

    难道是之前那个凶悍的傻大个?

    西凉茉紧张的神经,这才略略放松下来,提着刀剑慢慢地朝声音的来源靠过去,果然在一簇灌木丛间看到一个面朝下躺伏在灌木之间的高大身影。

    那人不知伤到了哪里,身体正不自觉的抽搐,唇角也溢出痛苦的破碎呻吟。

    原来这蠢物居然掉到这里来了!

    西凉茉却定了对方已经没有威胁自己的能力,这才收了剑,一点没犹豫地对着对方恶狠狠踹了几脚,没好气地道:“叫本小姐陪你去死,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现在好了,自个滚下地狱去,去死!去死!”

    这厮没头没脑地砍杀自己,还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就算了,居然想要她陪着死?

    摔不死他,看她还踹不死他!

    直踹得西凉茉又开始觉得头晕,这才停住了虐待对方的动作。

    气喘吁吁地歇了好一会,她才居高临下鄙夷地对着已经完全连呻吟都发不出的人冷嗤一声:“自个在这呆着喂狼吧!”

    随后,她正打算抛弃对方沿着溪流向着溪流的下游而去,忽然又想起,如果对方身上有什么值钱的,或者药品武器什么的,说不定对自己还有点用。

    于是某无良女折返回头,去拖拽那趟在灌木丛里的人,也不管轻易翻动受伤的人是否会导致对方伤势更严重,在西凉茉眼里,这样的蠢货,最好早死早超生。

    但当她使了吃脑的劲道把对方翻了过来以后,月光下的那张青白得毫无血色的冷俊面容,却让西凉茉大吃一惊。

    太……太子?!

    那个把自己拽下陡坡的笨蛋居然是太子司承乾?

    这样皇后娘娘的心头宝,天朝金尊玉贵的继承人,怎么会轻易地进入秋山,以身犯险去剿灭天理教?

    西凉茉皱起了眉,这位太子爷未免也太轻率而鲁莽了!

    西凉茉伸手去探了探司承乾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她再为他检查了下四肢,左腿似乎骨折了,再加上他最严重的肩部受伤,西凉茉估计若是一时半刻不救治他,没多久就要举行国丧了。

    但是同时,西凉茉又要面对一个抉择了。

    要不要救这位太子爷?

    如果救了对方,或许会多了一个有力的筹码,整个皇家都会欠她一个人情!

    但万一这位太子爷要是追究起自己将他推下悬崖之事,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这厮如果硬要治她一个谋逆之罪,就真是倒霉大发了。

    如果是为了保险起见,也不让其他人救活他,要不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让他这么死于‘滚落陡坡被石头撞破头’?

    反正这位鲁莽太子爷也打算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她的命,她也不算对不起他!

    西凉茉摸着下巴,考虑了半天,危险地眯起眼,目光在周围的石头上寻索了一遍。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西凉茉犹豫了片刻,还是嘀咕道:“算了,留着你吧,说不定哪天百里青那大妖孽倒台了,我还得留个后手,免得被那厮牵累。”

    这年头,谁都靠不住,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还得多给自己留几张底牌。

    冒险,也就冒险一次吧,从来富贵险中求!

    西凉茉想了想,使劲将司承乾给从灌木里拖出来,歇息了一会,再上前给他简单检查了一下,确定了司承乾目前最严重的伤口就是腿部的骨折和肩膀那个窟窿。

    她看了看溪水所在地,还好距离这里也不过十来步路的距离。

    西凉茉一扬手就把司承乾的披风给扯了下来,用自己的剑划成一条条的布条,然后走到溪边,拿出一半仔细地洗了洗,拧干后再过来,伸手进他怀里掏摸,还真摸出了好几瓶药,正是当时那老尼姑给他送过来的,发现天理教的教徒围攻过来,庙里呆不住了,他才将药物全部都扫进了自己怀里撤走。

    此刻,西凉茉拿了药,不由脸上一喜,一一打开来看看,她曾经跟着柳嬷嬷学习研制香粉的时候,因为需要知道哪些香花香草有毒,哪些又对人体有好处,所以也也顺便学了点基本的草药医理,这些日子她又潜心研究一段毒药,医毒同源。

    所以西凉茉很快判断出这些是金创药,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药,但聊胜于无。

    西凉茉给他解开衣服,用湿布给司承乾去除掉左边肩膀上的血污还有杂质后,再把大部分药都给他洒了一些上去,让伤口不再止血,最后用布巾缠绕好伤口,就算处理完了一处伤口。

    最后她捡些树枝削了和给他的左腿固定上了夹板,避免断掉的骨头戳伤肌肉和大血管。

    处理完一切后,西凉茉抹了一下满头汗,大喘了一口气坐在司承乾的身边:“行了,太子爷,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若是你自己挺不住,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怪不得我。”

    西凉茉累得出了一身汗,一坐下就直想打瞌睡。

    但冷风一吹,她又清醒了一些,看看还是满脸铁青,跟死人没多大差别的司承乾,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捡柴火去了。

    毕竟是初冬寒夜,若是任由他这么躺着,估计没一个时辰就要被寒风吹成僵尸了,还好自己身上带着当初打算拿来火烧家庙的火折子及打火石。

    司承乾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浑身火热,有人在不断地踢打他,疼痛得仿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隐约间仿佛又回来了十岁那一年,自己与父皇去皇家猎橱猎,却忽然遇上了黄河决堤后,大批无所归处的饥民冲击皇家猎场。

    彼时,御林军抵挡不住,所有人都被冲散了,只得那个人拉住了他,一路狂奔躲藏,狼狈不堪,流落在外的那段时间,他们吃尽了苦头,沿路乞讨,因为不知世事与皇族的傲气,甚至被乞丐嘲笑追打。

    “你是太子,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呢!”

    “打死这敢抢地盘的傻小子!”

    他只觉得浑身都很痛,很痛……而且喉咙间异常的干咳,极度的干渴迫使他模糊间,睁开了眼,只觉得一道带着淡淡馨香的身影在自己身边坐着,边上是跳跃的火焰,寒夜中散发着的温暖,他张了张唇:“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在说话,还是在做梦,随后又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西凉茉正在烤火烤得舒服了些,她好不容易寻了个溪流边的灌木林避风处,而且地方极为隐蔽,免去了被天理教教徒发现的危险,又将司承乾拖到这里,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点燃了柴火,也暂时不必担心野兽的袭击。

    于是她全身心放下来,正是思考着怎么带着一个病人走出去,却忽然听见那个她以为已经陷入彻底昏迷的男人发出了声音。

    她一惊,还以为对方醒了,看过去才发现原来只是呓语。西凉茉虽然很不想动,但看了看司承乾的状态,还是去拿了几片她从远处树林里摘来的大叶子打了溪泉中的水过来。

    西凉茉扶起司承乾的头就着叶子喂了他几口水,但生病中的男人坚毅的薄唇却紧紧地闭着,跟个蚌壳似的,搞得她的水流了他一脖子,倒是都没喂进去几口,气得她毫不客气地‘啪’‘啪’两巴掌扇上了高贵太子爷的脸,低骂:“你这混帐,不是要喝水么,又抽什么风!”

    说罢,她打算效仿当初拆百里青下颌的手法,去卸下司承乾的下巴。

    “啪嚓”两声太子爷高贵的下巴倒是被她毫不客气地卸下来了,但问题又来了,水倒是灌了进去,但是对方完全不吞咽,水只顺着下巴流到了西凉茉身上。

    西凉茉愈发的恼火,又抬手‘啪啪’地狠抽了他几巴掌,才解气。

    这厮有毛病么?!

    偏偏司承乾似乎被她抽怒了,昏迷中竟然皱了下眉,别开了脸。

    西凉茉彻底无语了,只能又帮他把下巴装了回去,然后支着下巴开始烦恼,刚才还打算让他就水吞服一点金药药丸,哪里知道这厮居然这副模样,连水都不喝,怎么能吃药呢?

    西凉茉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司承乾身为太子经历太多的暗杀,多年以来训练的神经反应,让他即使在昏迷中也不肯随意服用东西。

    但西凉茉觉得自个废了那么大劲给弄回来的人,看样子,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爷如今情形越发不好,烧得厉害,若是她不想法子给他灌药,努力一下,自己之前不是都做无用功了么!

    西凉茉目光无意地瞥见司承乾干得起皮的嘴巴蠕动了几下,她脑海里忽然掠过上辈子常在书里看过的某些场景,不由头皮一麻,立刻自我否定了。

    算了,随他去死吧,才不要做这种奇怪的牺牲!

    但是下一秒,瞄见司承乾挂在腰上的一块象征着皇权的金雕玉勾,她又犹豫了起来,想了想,再加上之前坠落下来的时候,她大惊之中,死死地缠住对方的身体,尽量将自己蜷缩在他的怀里,试图尽一切可能保护自己的身躯,所以大部分伤势都在司承乾身上,自己所受的伤并不重。

    所以她终归是叹了一声,喃喃自语地道:“算了,时也命也,但愿这桩买卖值回票才好,要这样都不行,那就是你自己命该死在这里。”

    随后,她拿着金疮药在嘴里嚼了几下,再捧着叶子喝了几口溪泉水,然后一鼓作气扶住他的头,朝着司承乾的嘴覆了下去。

    司承乾昏迷间只感觉黑暗火热的地狱之中,忽然有一双柔软馨香的素手拉住了他,将他慢慢地拖离了炼火地狱,唇上也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馥郁芬芳。

    有清凉的、微微苦涩的东西流淌进自己唇间,那种感觉与遥远的记忆相重合,他下意识启唇去迎接那一抹清泉芬芳,甚至主动地去寻索那柔软芬芳的东西。

    炽热的柴火不停燃烧着,在空气中迸出几个火星子。

    不知过了多久,西凉茉才从司承乾的身上起来,面红耳赤地抹了一把嘴,连着‘呸、呸、呸!’了好几声,又捧了大叶子灌了几口水吐掉,才算完。

    也不知道这厮是怎么回事,从一开始牙关紧咬的抗拒,到后来居然门户大开地让她喂了进去,而且似乎还挺主动的模样,弄得她有点发窘。

    “宁心……宁心……姑姑……。”仍旧在昏迷中的男人迷迷糊糊地发出了几声低吟,让西凉茉一愣,这是……

    随即,她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和深思。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世上能让太子爷唤姑姑的就那么一个人,而且那个人的闺名就叫宁心。

    司宁心——太平大长公主!

    居然把她当成了太平大长公主……

    西凉茉玩味地看着司承乾,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看来,你也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你的公主姑姑嘛!”

    这位太子爷长得虽然没有百里青那种魅色倾城,也不若司流风白衣飘飘、斯文飘逸俊美,但却是另外一种坚毅冷酷的英俊,一张俊脸宛如刀雕斧凿,线条分明,通身的冷峻威严气息,确实挺能满足太平大长公主那样出身不凡的女人的一切幻想。

    也不知道过去是不是和太平大长公主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所以才让他对太平大长公主那么又爱又恨的。

    这对于自己来说,倒是个大发现呢,某些时候,说不定很有利用价值。

    西凉茉又开始盘算起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清风疏疏,月落西沉,星光遥遥。

    当坠在夜幕之中的最后一颗星子渐渐消失在泛白的天空中的时候,忙碌了一夜照顾司承乾,西凉茉实在困得忍不住了,上前摸摸司承乾的脑门,感觉似乎没有之前烧得那么烫手,她就打算给他再喂一次药后就睡一会,养足精神再做打算。

    西凉茉刚刚含了药覆上司承乾的唇,伸出舌尖试图撬开对方的牙关,把药物喂进去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畅通无阻地,对方很顺从地张了唇,让她将药物哺入口中,也顺利地将药物给吞了下去,然后她又趁机喂了好几大口水,才打算撤退。

    而与此同时,对方甚至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毫不客气地将她柔嫩的口腔内壁扫了一遍,发现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吸吮的了,他就毫不客气地直接吮上西凉茉的粉嫩舌尖,粗暴又霸道地吸吮着她唇里的蜜津。

    西凉茉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司承乾用完好的右臂大力地按着她的头,迫使她不得不承受他的掠夺。

    西凉茉“唔……唔”地躲避挣扎了好一会,司承乾吮得似感觉没有什么可以喝的了,忽然松了手,又喃喃了一句:“水……。”

    “作死么!”西凉茉气得一扬手就想又抽上他的脸,原本闭着眼睛的司承乾忽然一下子张开了眸子,直勾勾地对上了西凉茉的眸子。

    西凉茉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中,没反应过来,只与对方大眼瞪小眼,但也不过是两三秒的时间,司承乾眸子里的亮光一下子又没了,随后慢慢地闭上了眼,喃喃自语:“水……水……。”

    水你娘的大头鬼!

    不是看着你有用的份上,管你去死!实在是太无耻了!

    西凉茉看着对方不过是昏迷中的自然反应,毕竟脑袋上的滚烫并不是假的,对着一个没有什么自我意识的人,西凉茉顿时气馁,没好气地骂了一声,随后极度郁闷地转身拢着自己的披风在旁边睡了下去。

    一个滚下山崖,被她拿来做垫背,又被自己拳打脚踢,再不顾伤势拖出来,弄个半生不死的家伙应该不会那么快清醒才对。

    但怎么总感觉自己被占便宜了呢?

    若是以后捞不回更高的利息,就真是亏大了!

    西凉茉以为自己的不爽会让她没了什么睡意,却没想到,还是一躺平,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受到了周公的召唤。

    倦怠至极地陷入了梦乡。

    而就在她陷入沉眠的下一刻,那个原本滚下山崖,被西凉茉拿来做垫背,又被她拳打脚踢,再不顾伤势拖出来,弄个半生不死的家伙却忽然再一次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满是血丝,还有一丝迷蒙,但是绝对说不上意识不清。司承乾定定地看了一会子渐渐泛蓝的天空,让翻腾的气血慢慢平息下去,他勉力坐了起来。

    司承乾四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部位,大的都已经基本处理过,在确定了自己伤势的严重程度和得到的治疗情况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西凉茉的身上,看到她穿着的天理教教徒之服后,他两道剑眉微微拧起。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女子应该是靖国公之女,贞敏郡主西凉茉。

    但为何她会穿着天理教徒的衣服?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司承乾隐约地记起似乎被一个天理教的小头目推了下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刚刚试图起身,头上就一阵抽痛,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脑中,他立刻跌坐回捂住自己的头,咬牙等着那种剧烈的眩晕与痛感过去之后,司承乾才再次勉强睁开眼,有点模糊地看了看一边熟睡的西凉茉。

    刚才就是这个女子在以口渡药给他么?

    因为在母后的名单里落选了,所以这是采用另外一种接近自己,成为太子良娣的方法么?

    虽然有点不耻这样近乎自荐枕席的行为,但看在这个女子救了自己的份上,他接纳她就是了。

    至少,贞敏郡主在朝内颇有贤名,而且容貌也并不丑。

    司承乾直接忽略掉刚醒来的瞬间,对方一脸凶狠对着自己扬起手,分明要揍自己的样子。

    只当自己是眼花看错了,毕竟一个‘自荐枕席’,又一心想成为太子良娣的少女,讨好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自己做出那种行为,露出那种表情?

    既然决定了要将对自己‘一片痴心’的少女收纳入自己的东宫,司承乾又缓缓地躺下,顺带将西凉茉给扯了过来,圈进自己的怀里。

    反正,她迟早也要与他同床共枕的,如今抱过来,让他舒服一下因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记得自己昏迷中浑身炽热的时候,似乎偶有清凉馨香又柔软的手捧住自己的脸,不知道她身上是不是也这么清凉呢?

    感觉怀里的少女呢喃着挣扎了一下,又沉沉睡去,司承乾也舒服低吟了一声,这副身子果然如想象中那么柔软而好抱,而且比起自己炽热的体温,她的身体真的很凉爽,极好地缓解了自己身上那种因为发烧而其的高热。

    若不是他到底受过圣人之训,大约就忍不住要剥掉她的衣服,进一步享受对方冰凉柔软的肌肤了,但司承乾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抱着西凉茉再次进入了半昏迷的睡眠里。

    这也就是司承乾才有这样的好修养,若是百里青,早把西凉茉剥个干净,自己享受了再说。

    西凉茉太过疲倦,一下子就睡死了,哪里知道司承乾这番动作和心思,否则早就吐血了,然后跳起来,劈他一剑,直接结果了他拉倒。

    各怀心思,或者说各怀鬼胎,前一日还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两人却在这一刻,拥在一起沉眠。

    冷风萧萧,草木瑟瑟,安静的灌木林间只有偶尔经过的小鹿或者獐兔看见相拥而眠的两人,好奇地远远瞄着。

    最早醒过来的,到底还是身子好的西凉茉,她是被展翅飞过的鸟儿扑啦啦的振翅之声惊醒的。

    一醒来,她还有些迷糊,直到看着天空已经变成了深红,这才惊觉已经过了几乎一整日。

    居然……

    完全没有醒来,果然还是太累和受伤了的缘故!

    她揉揉眼,叹了一声,但这斜落的夕阳也表明了一件事——还是没有救援的人找到他们!

    她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掉头去看司承乾。

    但一转脸,就直接对上一张放大的刚毅俊脸,近得对方修挺的鼻梁就直直地挺在自己的脸上,西凉茉吓了一跳,立刻坐了起来,皱眉有些疑惑地四处看看。

    她的睡姿有那么差么,居然靠到了太子爷的怀里。

    西凉茉看着司承乾一动不动,还是先把自己的疑惑抛开,伸手去某人鼻子下,看某人死绝了没有。

    哪知手刚探到对方鼻子下面,西凉茉就对上一双鹰隼般带着血丝而又锐利的眸子。

    ——老子乃萌物肥鸟小白的分界线,你们忘记小白我了木有?忘记的把胸部贡献出来!——

    就在西凉茉与司承乾还在灌木林间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时候。

    秋山的另一面,已经是一片风声鹤唳,刀戈林立。

    秋山的范围并不止这一座山,而是包含了十来座山头的一片山群,只是西凉世家的秋山家庙所在处,是温泉眼最集中之处,人们常常弹起这一带就叫做秋山。

    只是秋山家庙所在之处的南面地势最为平缓,再往后都是绵延不绝,山势险峻,不熟悉之人极难翻越。

    所以除了司礼监和锦衣卫派出了京中几乎三分之二的人手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进山搜查,京畿北大营已经直接被调过来包围了基本上所有的出入口。

    百里青下了死令,如非有地保证明是本地居民又不是西凉世家之人,格杀勿论。

    泰半的天理教教徒都已经被司礼监的人见一个杀一个,山林里原本还时常想起天理教徒反攻和试图冲出包围圈的喊杀之声。

    但是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几个领头的稍有本事的护法多半都已经被诛杀,或被擒拿,没多久,山林间的血腥之气就渐渐浓郁起来。

    但平日那些最喜欢血腥味的野兽却没有一只敢在这杀机重重下露头,所有的野兽,不管是娇兔还是猛虎都躲了起来。

    雕龙刻凤的檀香华车上,百里青优雅地坐着,正在看秋山的地形图,边听着小胜子的低声汇报,边提着朱笔将上面已经清空的地带一一打上猩红的勾画掉。

    每画掉一个勾,就代表那一处必定人烟不存,血腥遍地。

    而此时,一个红衣大太监提着染血长刀气势汹汹地领着数十个锦衣卫到了檀香华车前,单膝跪下,面露微喜地道:“禀报督公,小连子已经率人找到了魅六、魅七,还有他们所带着的两名郡主贴身侍女,以及一名嬷嬷……。”

    百里青头也没抬,等着小连子将详细情形汇报完毕之后,才冷淡地道:“也就是说你们到现在的结论就是人还是没找到了?”

    百里青极为动听却带着诡谲阴霾的嗓音让连公公及一干锦衣卫成员都瞬间汗如雨下。

    是了,他们怎么忘了,千岁爷是不问过程只问结果的人!

    小胜子也大气不敢出地,只拿焦灼地眼色睨睨自己主子又担心地睨着连公公,心中直叹气,连哥哎,督公这一夜未睡养颜觉,等到现在,如今正是心火最旺的时候,您居然还面露喜色,这不是找不自在嘛?

    连公公头上浸出豆大的汗:“属下……。”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百里青打断,他漫不经心地在地图上又勾了个红勾道:“魅六、魅七,回去以后去司刑狱自领刑罚,小连子,若三个时辰之内还是找不到人,你就跟魅六、魅七一样吧。”

    连公公一下子脸色都白了,他是百里青身边最得势的公公,所有人见了他都要叫一声连大总管,便是百官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依仗着九千岁,也只有他最清楚,进入司礼监司刑狱意味着什么。

    死刑狱是针对司礼监和锦衣卫内部的私刑堂,因为百里青虽然约束手下极其严格,但也是极为护短的人,但一旦犯错,因为还要留着人办事,所以不会伤残犯错的司礼监和锦衣卫的成员的根本,但其恐怖残忍程度绝对让人生不如死。

    如今郡主和太子爷都行踪不明,生死不知,千岁爷大怒在他意料之中,即使千岁爷不惩治他,他也没有命对陛下和皇后交代,更对不起栽培自己的千岁爷!

    当初他不是不知道秋山这里有天理教教徒出没,原本想着不过是乌合之众不成大气,却不想除了如此大事。

    连公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立刻叩首下去:“千岁爷,小连子知错,现在立刻带人去再行仔细搜查!”

    如今只剩下秋山家庙的北面没有搜查到,那一面极难攀爬,但他已经派下去了不少人,相信很快能有消息。

    也但愿能在三个时辰内能立刻有消息!

    “哼!”百里青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就在连公公准备率人离开的时候,忽然有小太监屏气匆匆来报:“千岁爷,靖国公想过来谢您此次如此即时的施以援手,救援郡主。”

    百里青不耐烦地一挥手:“行了,那个虚伪的老头儿,不用去理会他。”

    话音刚落,忽然听得空中有扑棱棱的鸟儿飞翔之音。

    一道阴影掠过,随后一只通体血红的鸟儿挥着翅膀落在了百里青的桌子上,它头上一朵雪白柔软的羽毛宛如羽扇一般唰地一声抖了抖,极为美丽。

    它骄傲地伸长了脖子,一双圆圆黑黑的眼睛冷冷地睨着百里青,不经意之间里面竟然似乎有不屑的光芒掠过。

    “咦,是那只千岁爷送给郡主的鹦鹉!”小胜子惊奇地叫了起来。

    鹦鹉你的头!

    老子是凤凰和苍鹰所生的神鸟!

    小白扑棱着翅膀:“嘎嘎……。”不悦地尖叫了两声。

    这一次去西凉本家归入宗祠,白玉说服了西凉茉,把小白带来了,出事的时候,小白恰好呆在马车里,也不知道谁打翻了它的笼子,它就飞了出来。

    它飞出去的时候看见了靖国公,可惜靖国公急匆匆的,根本没空搭理它,它又闻见了一股子太监狐狸的骚气,于是寻骚而来,果然看见了百里青。

    百里青居高临下地睨着它,幽魅的眸光从它身上掠过,让小白梭地抖了一下,随即朝着桌子的另外一边走了两步,依旧傲气地仰着它的鸟头,朝着北面扑棱了几下翅膀。

    百里青不知为什么,忽然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地道:“小连子,你们就跟着这只肥鸟去吧,它似乎有那么点意思呢。”

    小白扑棱着翅膀,怒瞪着百里青:死太监,你才肥鸟……你全家都肥鸟!

    百里青忽然危险地眯起了眼,一种诡谲森然的死气瞬间如锋芒般掠过小白的头上,小白立刻脑袋一缩,一转身扑棱棱地朝北面飞走了。

    算了,它好鸟不与没鸟的大太监斗。

    连公公等人还在那发愣,便听见耳边传来百里青阴森森的声音:“还不去,等着拿人皮来给本座赔罪么?”

    连公公连同一干侍卫吓得浑身一抖,立刻一转身,如有鬼追般,飞也似的追着小白的屁股跑了。

    跟着小白的飞行轨迹,他们很快地顺着长绳子一路从家庙攀爬下去,与之前下去的锦衣卫成员一同汇合,之前下来的人不但找到了滚下来以后不慎撞到头昏迷过去的魅五,也寻找到了西凉茉与司承乾最初掉下来的地方。

    但是却始终找不到两人的踪迹,还是在小白的帮助下找到了西凉茉和司承乾两人第一次点火栖僧处。

    “连总管,看得出,郡主和太子两人在这里过了夜,呆的时间很长,后来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名锦衣卫统领看了看现场,立刻到连公公面前禀报。

    连公公沉吟了片刻,既然还能过夜,并且是两人离开的,那么想必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天快黑了,还真是拖延不得!

    随后,他颇怀有希地看向站在树枝上的小白,赞叹:“果然是南疆之域进贡来难得一见的神鸟,接下来,还是要拜托它了!”

    小白骄傲地梳理着自己华美的红色羽毛,一撅起尾巴,拉了泡神鸟之屎,然后“嘎嘎……”叫着得意地飞了起来。

    连公公立刻率人跟了上去,同时派人去通知百里青,已经追踪上了西凉茉与太子的踪迹。

    就在这一头众人寻司承乾和西凉茉寻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两人却正在舒服地……泡温泉。

    当然,是分开泡。

    两人醒来之后,各自冷言冷语,机锋交织了一会子,最终西凉茉以她是来本家家庙祭祀,却不知怎么遇上了天理教教徒作乱,她和丫头们换了天理教徒的衣服想要潜逃,却被发现了,此后,她被一个蠢肥如猪的大恶人给逼落山崖,却不想没有死,还‘遇到了太子爷’。

    于是她昨夜大义凛然地在群狼环伺之下,点燃篝火救了太子为结语,一副楚楚可怜,后怕不已的模样堵住了司承乾的嘴。

    司承乾虽然觉得这话里疑点颇多,但昨夜他没有看见那个推自己下去的人的模样,所以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虽然怀疑昨夜半昏迷间似乎有被人暴打过的感觉,但目前也只能将信将疑地信了她的话。

    就是不信,他此时也不能治她罪,何况,司承乾已经基本认定了西凉茉会成为自己的女人,所以也就不再深究了。

    毕竟被一个女人如此折腾得死去活来,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西凉茉乐得见对方信了自己这漏洞百出的谎言,自然也没去想司承乾原本如此一个冷肃自持的人怎么会忽然那么轻易地就让她近身了。

    两人相互搀扶着顺溪流而下,都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是司承乾勉力用西凉茉的剑和自己的发绳去做了个拙劣的陷阱,抓了一只很少见生人的笨兔子,才有了果腹之物。

    司承乾是金尊玉贵的太子爷,自然是不会去做这些下厨之类的活计,于是这活计就落在了西凉茉身上。

    西凉茉倒也不以为忤,司承乾一个半残废,也指望不上。

    她上辈子的时候有机会参与过高端狩猎活动,清阑兔子倒也不在话下。不一会,她就把兔子串好了,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再拿短剑一一分拆了兔肉下来,给了司承乾一半。

    司承乾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西凉茉的动作,发现她虽然看起来和寻常大家闺秀一样模样娇柔温婉,但动作却极其利索,而且手艺相当不错,倒是有一种矛盾却不违和的美感,目光就带上了一丝欣赏的味道。

    当然这是他在不知道西凉茉揍他的时候也非常俐落的情况下。

    吃完了东西,他们继续沿着溪流向下走的时候,就发现了一眼子母温泉。

    秋山温泉本就多,北面山势陡峭,人基本过不来而已,所以大喜过望的两人立刻决定泡一泡,除了解乏,秋山的温泉属于硫磺药物性的温泉,对一些细小的伤口多少有点好处。

    两人就分开了泡温泉,西凉茉既然决定演戏,索性就演戏到底,直接先伺候了司承乾下水,替他宽衣解带,只留下亵裤,扶着他慢慢下水,不让他的肩伤碰水,再将骨折的小腿也搁在池子边后。

    顺便欣赏一下太子爷健硕性感的身躯上被她踹出来了无数青紫脚印。

    西凉茉才做羞涩状转身离开去另外的子温泉里脱衣浸泡。

    两眼温泉中间恰好有一片凸起的石头挡住了,不站起来是看不见对方的。

    西凉茉丝毫不担心一个瘸子能没有她的扶持下站起来,所以极为舒服又放心地脱了个精光,躺在了温泉里面,每一个极度疲倦到疼痛的毛孔都瞬间打开了,连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她忍不住舒服地发出一声:“爽~。”

    却不晓得那声近乎呻吟的少女的声音,一下子刺激了隔壁某人的神经。

    所谓饱暖思淫欲,虽然太子爷现在身子不舒服,不代表他脑子里也不舒服,眼前忽然现出西凉茉在温泉里面,肌肤雪白,身姿窈窕,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等候他临行的模样。

    司承乾俊酷的脸上莫名其妙地红了红,随后轻咳一声,转头对着西凉茉道:“贞敏……你放心,虽然母后不知为何不同意,但是本宫……本宫还是会对你负责的。”

    西凉茉闭着眼,正在水里泡得熏熏然,不知天南地北,忽然迷糊间听见这神来一句,顿时有点茫茫然:“呃……?”

    但是那边却忽然没了回音,西凉茉便只当风过耳背——听错了。

    继续眯着眼,享受着温泉浴。

    却不晓得,那一边,司承乾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这一转头,就看见了春色无边。

    那石头虽然凸起来挡住从上往下的视线,但是中间却有几个并不太明显的洞是相通的,不注意是看不到的。

    偏偏西凉茉一下去,就半躺在水中享受了,哪里去顾得上去看那边石头上有什么玄机

    但司承乾这一转头却是看了清清楚楚,迷蒙水雾间,有少女静静躺在水中,肌骨莹润,娇柔粉脸被水雾熏得只粉红如水蜜桃,让人只想咬一口。

    细细的脖颈,雪白的香肩,还有再往下那迷人的起伏曲线,点点水雾在她颈项间凝结然后向那娇若含苞一点红的嫩蕊间滑落,腰肢纤细,乌发浮在水中愈发衬托得西凉茉宛如出水芙蓉一般。

    司承乾盯着那几滴水珠,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某处丝毫不受身体的疼痛影响,瞬间膨胀叫嚣起来。

    西凉茉还浑然不觉,只自顾自地哼着小曲踢水玩。

    果然还是吃饱了,再泡个澡,才叫爽到骨子里呢。

    而此时,司承乾在不受控制地看着春色无边的时候,也有一道阴森森地目光盯上了他。

    “去,你们从那一头去把太子爷给接出来,然后立刻送回京城!”

    “是!”

    百里青眯着眼,一挥衣袍,巨大的罡气一下子将正准备跟着他过来的锦衣卫和司礼监的人全部给掀得后退两步。

    连公公却是个明白人,千岁爷方才以最快的速度,用轻功赶来,如今在山坡上见着前面石头边一地的衣衫,那边分明两眼不断冒着气的温泉,想也知道千岁爷方才看见了什么。

    他可不想自己这群人被挖了眼珠子,司礼监的人虽然是太监,但锦衣卫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真男儿。

    若是这看见了不该看的……

    百里青又阴恻恻地道:“还有,今日搜救看见之事,谁若泄漏了半分,影响了贞敏郡主的声誉……。”

    连公公听着,赶紧地点头如捣蒜,他擦擦汗,立刻招呼其他人从另外一边上去,将太子爷带走。

    要带走人自然不会没有任何声响。

    那边刚刚动作,这一头西凉茉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迅速地睁开眼,同时手上一捞打算扯过披风裹住自己的身体。

    但是手一捞却捞个空!

    而她头上传来一道悦耳如琴弦拨动却异常阴森的声音:“乖徒儿,你是在找这个么?”

    西凉茉一抬头,赫然看见一身紫色柔软锦袍,披着黑色昂贵镶嵌金边狐裘的百里青正魅眸微眯居高临下,外带一览无余地睨着身无寸缕的自己,他手里拿着正是她的披风。

    “妖孽……师傅,您来了!”西凉茉立刻身子微退,乌黑长发就顺着水流一下子掩盖了自己娇美雪白的身躯,她顺势也退到了最靠石壁里面,朝着百里青露出一个仿佛很是惊喜的笑来。

    百里青的那一双仿佛吞噬人心的眸子里闪过幽幽如鬼火流星似的光芒,随即他轻笑:“怎么,见着为师就躲,却毫不介意让别的男人把你看光么?”

    真是个虚伪的丫头!

    “呃?”西凉茉完全察觉到出他看似轻渺,实则危险的语气,但却有点不明所以,便低声嘟哝:“难道你不是男人么,对,你不是男人呢。”

    百里青眼底掠过一丝怒气,脸上却笑颜更胜,他顺手解了自己的狐裘,扔给远远伺候的小胜子,再伸手去解自己的锦袍。

    “师傅……你……你要干嘛?”西凉茉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

    ------题外话------

    不好意思,年末工作太多,更新很晚~~~让大家难等了~~~我还是说一下,从今天到周五左右都是晚上更新~~~8点以后~~~我会尽量早更

80 第八十章

    80第八十章

    神魔系统修仙狂徒

    百里青眼底掠过一丝怒气,脸上却笑颜更胜,他顺手解了自己的狐裘,扔给远远伺候的小胜子,再伸手去解自己的锦袍。

    “师傅……你……你要干嘛?”西凉茉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

    “说来为师也许就没有泡温泉了,如今发现此处景致甚好,刚巧徒儿你也在此,不若伺候为师就是了。”百里青笑笑,手上动作优雅俐落,不一会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中袍。

    “师傅,天寒地冻,小心着凉!”西凉茉竭力阻止,百里青却似乎觉得她紧张的反应很有趣,动作却慢了下俩,他长指慢悠悠地摸索着腰间精致的腰带,看着西凉茉盯着自己的手指,紧张得都忍不住跳出池子,却半天没有解开一个结

    西凉茉边苦苦思索到底怎么逃离魔爪,一边觉得对方似乎莫名其妙地非常生气,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喜怒无常的大妖孽了!

    难道是她引诱他前来秋山的真相暴露了?

    但是不论从哪里看,这件事应该都没有破绽才是。

    西凉茉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百里青那一头已经脱得只剩一件薄薄长袍,连身上的大部分华丽首饰都扔给了小胜子。

    他踢了靴子赤足向池子里走去。

    西凉茉愈发的慌张,瞄了一眼百里青淡紫色中袍下的腿,又不由自主地红了脸,不得不承认,这大妖孽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他的腿很长,而且肌骨线条有力而优美,连脚趾都白皙如玉。

    可惜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西凉茉低头瞪着水面,感觉到对方慢慢逼近自己,她忽然一转身就向池子边上爬,心中默念,反正他一个太监,以前伺候皇帝看的美人裸身也不少,不差她一个。

    而且西凉茉可不是这个时代那种被看了一块肉就会要死要活的大家闺秀,她一直认为人得懂得察言观势,小小牺牲一下,脱离某千年老妖的魔爪虐待还是很划算的买卖。

    百里青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大胆,竟然什么都不顾了,一下子眼前春光毕现,大饱眼福,还真让他楞了一会子,就是那一瞬间,西凉茉就蹭地一下子飞身过去将百里青扔在地上的披风一裹,然后转身就冲向小胜子。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这个时候,和百里青一样彻底呆愣住的小胜子,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瞪着西凉茉,渀佛看见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一样。

    “小胜子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随后他渀佛见了鬼似的抱头鼠窜。

    西凉茉被小胜子这么一吓,原本打算去抢百里青的衣服的打算瞬间落空,她低咒一声,只得手忙脚乱地去找捡自己的脏衣服。

    但下一秒,身后忽然涌来一股强悍的罡气猛地将她向后一吸,西凉茉纤细的身子瞬间被那股罡气直直地向后迅速拖去。

    这……难道是所谓的吸星**?

    西凉茉大惊,凌空抓了几把,却毫无作用,一下子就感觉身子完全失去控制,“噗通”一声直接掉进了温泉里。

    水花瞬间将她淹没,一双长臂一下子牢牢地圈住了她的身子,直直地将西凉茉往池子下按去。

    “唔……。”她又惊又怒,毫不客气一拳捶向百里青,随后大力地挣扎起来,可是她越挣扎,百里青按住她的力度越大。

    西凉茉只感觉自己的肩膀越来越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几乎窒息的痛苦让她到底再忍不住一张唇,周围的水立刻往嘴里灌,呛得她难以忍受,一切自救行为不过是引鸩止渴。

    西凉茉看着水中百里青那张冷漠而艳丽的面容,宛如高高在上断人生死的魔神,妖异而冰冷,看着手下的蝼蚁挣扎。

    她一发狠地咬了唇,手向腿上摸去,那里有她之前绑着的短剑。西凉茉一把将短剑拽在手里毫不犹豫地向他肋下捅去,但短剑刚碰到百里青的腰,就再也进不去半分,百里青一把卡住了她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让她以为自己的手腕要被生生捏碎,手上的剑也落入了水中。

    但她也得到了呼吸的余地,立即破水而出,接触到新鲜空气的感觉,让她觉得如此美好。

    西凉茉大口而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再顾不得手腕上的疼痛。

    然后,下一刻,她忽然被狠狠地一下子被百里青大力地按在了石壁,他冰冷而带着一种奇异香气的薄唇霸道而凶猛地攫住了她柔嫩的唇。

    百里青一手按住她的小脑袋,强迫她仰起脸承受自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粗暴地蹂躏,舌尖长驱直入地撬开了她的唇瓣,直接在西凉茉细腻软滑的口腔内愤怒地横扫吸吮,渀佛要将她拆解生生地吞吃入腹。

    他修长的手也直接滑进了她披风里,用几乎捏进她娇嫩皮肤里的力度扣住了她的纤腰与粉嫩的娇臀,逼迫西凉茉完全没有任何一丝间隔地紧紧贴在他身上。

    “唔……。”西凉茉被吻的头晕目眩,嘴里鼻间全都是他惑人又冰冷的气息,娇柔的身子也被百里青禁锢在池壁和他修长优美却宛如泰山磐石一般不可抗拒的身躯之间。

    她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哪里经过这样的侵犯,身子总是不由自主地发软。

    直到几乎在他炽烈的侵犯性的强吻下几乎不能呼吸的昏迷过去,百里青才放开了她,但他如寒玉雕刻而成的修长手指却极具威胁性地捏住了她粉嫩的颈项。

    “唔……咳咳……。”终于获得呼吸的机会,西凉茉再次贪婪地边咳嗽边大口地的吸气,双眼被呛出了朦胧的泪水,只觉得自己嘴唇必定红肿如香肠。

    这样的吻一点不甜蜜,更别说温柔,只让她觉得充满了屈辱。

    “你他大爷的发什么神经,想要杀了我也不必这样费功夫!”

    “想要弑师的人,不是你么!”百里青居高临下地睨着怀里被自己吻得半晕,却还不忘倔强又愤恨地怒瞪着自己的少女,几乎有一种想要掐死她的**。

    这忘恩负义的小狐狸,居然敢舀剑对着他!

    她眼里的杀意,让他瞬间感到一种奇异的心寒和一种极度的愤怒。

    她居然想杀自己,也居然敢真的动手?!

    西凉茉看着已经完全不如寻常那样,即使生气也从容带笑的男人,此刻他阴沉着那张美艳魅惑的脸,原本就深不见底的黑暗双眸此刻,渀佛敞开了九幽地狱的大门,里面涌出的修罗恶鬼正狰狞地盯着自己,渀佛随时会将她撕裂成无数碎片。

    满是血腥狰狞的黑暗之气,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更不能动弹。

    那是长期浸淫在杀戮与黑暗之中的亡灵之王才会拥有的的死气,还有顶尖武者身上散发出来无形剑气,足以生生地割裂肌肤。

    西凉茉忍耐不住身上传来的刺痛,却毫不屈服地盯着他,泪眼朦胧地咬牙道:“难道我要让自己生生地困死在水下么,我没有真的想要取你性命,你若不信,只管杀了我好了!”

    这是实话,她只想逼迫他松开禁锢自己的手,并不曾真想要杀他。

    毕竟他从来没有真的做过伤害自己的事,虽然嘴巴很坏,还一直用对待玩物的态度对待自己这个徒儿,三番两次的戏弄轻薄她,但他确实尽到了当师傅的责任,一直都在明里暗里地对她施以援手,而且自己一身武艺大半是他的功劳。

    她虽然冷漠世故,并且一直提防着百里青,但若百里青并未做出任何真正伤害她的事情,她就恩将仇报,岂非与西凉家那些畜生没有什么两样?

    西凉茉原本奔袭了一夜,就极为疲惫的身体,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若不是就不想被他冤枉,莫名其妙地命丧当场,她大概早已晕了过去。

    不知道是西凉茉的话稍微触动了百里青,还是她的一脸倔强,却坦坦荡荡,双眸渐渐迷蒙含泪的模样唤回了几乎魔化的男人。

    百里青身上那种恐怖黑暗的气息渐渐地消弭于无形,看着自己手下几乎半晕过去,气息弱弱的娇娃娃,他眸光晦暗不明,最终却还是不甘不愿地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瞬间温柔小心起来,将西凉茉拢在怀里,像抱着一件珍宝或者易碎的瓷器,转了个身,让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虚弱的少女靠在自己的怀里歇息。

    他伸手贴上她的后背,手心缓缓吐劲,将内力默默地输进她的筋脉之中。

    不一会泉水周围慢慢地浮起一片气泡。

    西凉茉只感觉虚弱的身子里面被灌了一股子热流进来,原本疲惫不堪的奇经八脉都慢慢地充盈了这一股庞大的内气,它渀佛一条浮游的龙在虚浮之中循环游荡,吸引着那些她散落的精气一点点地凝聚在它的身上,成为它身上的鳞片,然后缓缓地游弋入她空虚倦怠的的丹田之中。

    那些附在身上的困顿渀佛渐渐消散,连身上无数细微的伤口都逐渐地愈合。

    而西凉茉没有看见的是,自己的头顶天门穴渐渐弥散出五股细细的气流,凝聚在一起飘摇不止,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地红润起来。

    等她能够缓缓睁开眼,便见着百里青半合着魅眸低头睨着自己,虽然他眸光幽深而冰冷,但脸色上多了一分苍白。

    西凉茉不是个笨蛋,看着百里青的模样,再加上之前的动作,便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运功疗伤,而且根据自己体内的气息流转三十六周天的顺畅和丹田内息奔涌的浑厚程度比起自己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她如果没有猜错,他居然帮她打通了任督二脉!

    寻常学武者不少人都要有一甲子的功力方能打通任督二脉,任督二脉一通,武者内力便可在休息的时候都自行运转不息,等于一直在练功,相当于增加了十年的功力。

    若是要靠他人来协助自己打通任督二脉,则需要顶级高手耗费至少十年内力真元方能为对方引脉开泉,五花聚顶。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若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几乎没有人愿意牺牲自己十年苦修去换他人十年内力。

    西凉茉有点怔怔然地看着百里青双幽邃无边,几乎完全看不出情绪的眸子。

    他为什么……?

    前一刻几乎差点杀了她,下一秒却为她耗费如此大的精神和内力去帮她打开任督二脉。

    “师傅,你……。”

    “为师只是实在看不得自己有如此愚蠢的徒弟,竟然连司承乾那种笨蛋都打不过,一个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蠢丫头,有什么资格成为本座的徒弟,贻笑大方还不如去死!”百里青慵懒地靠着温泉池,暖暖的泉水舒缓了他有些疲惫的身子。

    果然,还是年纪大了么,不过是失了些内力,就感觉累了。

    西凉茉看着百里青,他静静地闭着眸子,蒸腾的水汽熏上他细致如玉的肌肤,打湿了他如孔雀翎羽般长而翻卷华美的睫羽与脸颊边的乌发,鼻如悬胆,唇色滟潋。

    这样安静而少了珠玉耀目的百里青,染在他眉尾额边的重紫胭脂被水汽柔和了颜色,让他少了一份阴霾凌厉,多了一份宁雅,愈发衬托得他如玉眉宇清艳绝伦,容色倾国。

    虽然他的嘴巴还是一样的恶毒,可西凉茉忽然莫名其妙地觉得其实被这个妖孽给揽在怀里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完全无法忍受的事情。

    他的胸膛线条一样优美而宽厚,将她揽在里面,倒也挺舒服。

    但老爷大概总是公平的,它给了百里青权势滔天,倾国容颜,却也给了他残缺的身体,甚至扭曲残酷的心志。

    她原本一直怀疑他或许并不是个真太监,但是方才一番厮打,包括现在她和他贴得一寸缝隙都不留,而且自己基本上不着寸缕,只拢着一件破烂的披风。

    所以她能感觉到他的下身没有任何反应,除非他不是个正常男人,否则这样的情况下,就是柳下惠多未必一点反应都没有。

    察觉了这一点之后,西凉茉有一种彻底放心又有些奇怪的失落感。

    可惜……

    “怎么,你到底也拜倒在为师的容色之下了么,可惜为师这般好颜色,却收了你这么个又丑又没心肝的东西当徒弟。”百里青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睁开幽幽魅眸,对着她邪气地勾起了唇角。

    西凉茉来不及收回眼光,顿时吓了一跳,面红耳赤地别开脸,暗自脑恨,可惜个屁,她方才都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么。

    但现在她在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让小白来吃了这妖孽的那条五毒教里练出来的舌头!

    “是、是、是,师傅您倾国倾城,红颜祸水,该被供起来让众生膜拜!”西凉茉做附和状,转过头却摇头叹息,果然,人至不要脸则无敌了,这妖孽和小白的无耻程度有得一拼!

    许是西凉茉乖顺如一只小猫似的躺在他怀里,甚至在她不自觉的时候,手也搁在了他腰上的小动作取悦了百里青,百里青没有再计较她不敬的小动作。

    他舀指间扯扯她的头发,懒洋洋地问:“为师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太子搞在一起,还弄出这样的场面来?”

    西凉茉被他扯的头皮有点痒痒的,伸出手去抢回自己的头发,翻了个白眼,嘟哝:“什么叫‘搞’在一起,有这么说自己徒弟的么?!”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包括了自己推司承乾下山以及后来的纠葛,当然忽略掉她引诱他上山的真实的目的,只说是要商量婚事。

    “哦……就这么简单么?”百里青微微眯起眼,魅眸深不可测地地盯着西凉茉许久,盯得西凉茉背脊发毛,这个老奸巨猾的大妖孽可和司承乾那种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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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思虑了许久说出这些九分真一分假的话,应该没有破绽才对。

    要引诱这只大妖孽进陷阱,从它身上占便宜,需要足够的耐心与细心。

    所以西凉茉亦是漫不经心地靠在他怀里,渀佛还是颇为疲倦的模样,却并不畏惧他的视线。

    空气里一片静谧,只有百里青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划过她光裸细腻的背脊带起的水声,因为警惕着,所以她可以察觉他手指渀佛漫无章法地在自己背后游移,那张诡异的触感带起她肌肤奇异的战栗。

    她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避开他的撩拨,却不想自己原本就破烂的披风在她这么挣了一下,就彻底地掉进了水里,惊得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一贴,避开再次风光毕现的风险。

    虽然他是个太监,但她还是不习惯在人前这样裸露。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这么一贴,她敏锐地感觉自己胸前柔软的起伏一下子感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肌肤的弹性与细腻触感。

    西凉茉刷地一下涨红了脸,却不知所措,进退不得。

    百里青似乎被她的窘态逗地颇为愉悦,随即挑着眉,似笑非笑地道:“徒儿,你果真热情呢。”

    “您谬赞,您客气,您过奖了,哪比得上您!”西凉茉皮笑肉不笑地嘟哝,但还是不得不靠在他怀里,用以遮羞。

    但她心中却松懈了一口气,还好……混过去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细节还是经不起推敲的。

    百里青轻哼一声,享受着少女娇嫩细腻的肌肤,颇为满意她的识相,但他慵懒悦耳的声音却带上了一丝血腥的冷郁:“看来西凉本家的人,真是日子过得太好,太悠闲了,居然对这些朝政之事如此感兴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本座还真是小看了他们。”

    西凉茉没说话,只是轻叹了一声,这个时候多说反而多错,她怎么表态都不合适,只能引诱着他下决定。

    “怎么,有你不舍得的么?”百里青忽然问。

    西凉茉想到了什么,随后还有有些犹豫道:“我与本家本不太熟悉,只是那五股的表婶凤姐和小侄儿,倒真是可怜了些。”

    百里青冷玉一般的指尖挑起了她的下巴,淡淡地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怎么,难道你要留着一个孽种二十年后来找你我麻烦么?”

    西凉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相信凤姐不会那么愚蠢。

    她垂下眸子,轻叹一声:“师傅,你就当我还未曾修炼到您的层次,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百里青看着怀里的少女,忽然鄙夷地轻嗤:“没用的小东西,哪日里你迟早被自个的心软害死!”

    但西凉茉眼里却是闪过怔楞的目光,自己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只打算到时候先行派人将凤姐和安哥儿救下就是了,可他居然同意了放过凤姐他们?

    百里青杀人向来从不问亲疏,更不会手软,什么时候自己这个玩物徒弟的意见会让他在意了?

    “谢谢师傅!”但西凉茉唇角微弯,第一次真心真意地道谢。

    不管过去如何,未来怎样,百里青到底打算利用自己做什么,至少,她确实欠他这份情。

    百里青看着她唇角的笑颜,渀佛春色暖融,极为诱人,让他眸底掠过一丝异样的幽光,随即又问:“那么剩下的人呢?”

    “随师傅处置。”西凉茉淡淡一笑,但这次笑容不复清美,却带着一丝极为阴沉的冰冷杀意。

    “这才像为师的徒儿。”百里青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他的徒儿怎么能手上不沾血,只一味软弱良善?

    “若我让你亲自奉刑呢?”

    西凉茉只是顿了一下,渀佛有所犹豫的模样,最后点头轻道:“谨遵师命。”

    她所有的表现都符合一个心机深沉,但仍旧不够老辣的少女的表现。

    百里青看着面色沉寂的西凉茉,眼里闪过一丝诡谲神色,但他唇角微勾,并没有说什么。

    顿了顿,百里青忽然问:“你真打算嫁给司流风那小子?”

    西凉茉想到这个问题,其实也有点头疼,但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她不能不一辈子不嫁人,也需要一个可以伪装与庇护自己的身份。

    所以西凉茉只是淡淡道:“师傅有什么比他更好的人选么,司流风是我手上目前最好目标了。”

    “司流风……。”百里青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忽然道:“你不愿意成为太子良娣,所以对太子可以毫不手软,那么司流风呢,如果有一天我要你杀了他,甚至灭掉德王府满门,你会怎么做?”

    西凉茉一怔,她……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司流风与德王府似乎是朝中清流派的重要砥柱,当初她也是看中这一点,觉得更能掩护自己与百里青的关系,却不曾想到万一有一日,百里青再容不下德王府的时候,自己该如何自处?

    “就算你依旧可以毫不犹豫的奉命执行,若是你已经怀上司流风的孩子了呢?”百里青声音不急不缓,渀佛抚摸着一只自己极为宠溺的猫儿一般,慢慢地抚摸着西凉茉的后颈与光滑细腻的背脊。

    但她却能听出百里青那把悦耳的声音里面所含的残酷。

    是……

    若有那日,她怀上了孩子……

    西凉茉陷入沉思,她可以舀自己的婚姻作为筹码,去换取更优越的栖僧地与掩护的面具,为自己谋夺一片天地。

    将所谓的丈夫也算计在内。

    但若是她有了孩子呢?

    她能将孩子也算计在内么?

    ……

    西凉茉沉默着,百里青静静地睨着怀里的人儿,眸中一片静水深流,渀佛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自己甜美的猎物踏入陷阱。

    她沉默了许久,忽然道:“不会有孩子。”

    “嗯?”百里青微微挑了眉。

    西凉茉抬头看向他,眸光冷漠而坚定,一字一顿地道:“我和司流风不会有孩子。”

    如果不能得到纯粹的感情,甚至会如蓝氏牵累自己的孩子一样,她也会连累自己的孩子,那么她宁愿不要孩子。

    既然自己踏入权之道,就注定一条道走到黑,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一个不是父母感情结晶的孩子,扰乱自己的感情与判断,甚至重复上一辈的悲剧。

    百里青这才微微地笑了,满意地抚过她细腻的脖颈:“很好,为师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学得很快,为师再重申一次,你要永远记住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才会让你一往无前,无人能挡。”

    西凉茉看着他绝丽的容颜,忽然觉得有一种诡凉的感觉——高处不胜寒。

    佛是舍弃了肉身,步步生莲,登上西天佛座,普照众生。而这个男人,舍弃了身为男子最重要的部分,舍弃了身为人的尊严,左手长刀,右手红莲,步步血腥,登上的权力魔座,他可会感到孤寂?

    “还有一件事。”百里青低头轻嗅闻着西凉茉身上极为好闻的少女气息,似笑非笑地在她耳边魔性地引诱轻喃:“你要怎么避免他碰你呢?为师的徒儿如此诱人,若是正常男子,看到你这番模样,都会想要将你按倒,呢。”

    “师……师……师傅!”西凉茉只觉得他的呼吸贴着自己耳垂那么近,那声音渀佛一条灵巧的小蛇在耳边舔弄摩挲,危险而甜腻,让她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异样的敏感,勾得她背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轻轻地颤抖。

    她脸色梭地染上了淡红,有些发窘地想要推开他的脸,这厮怎么把那么……那么无耻的话说得宛如甜言蜜语一般。

    “怎么,为师说得不对么,你真是太不了解男人了。”百里青轻笑,长臂一揽,将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怀里,似乎对她的白嫩的小耳朵起了极大的兴趣,滟涟的薄唇一张,轻咬住了她的耳垂,厮摩轻舔:“就算是喝了避子药,那也不能保证你一定不会怀上呢,何况避子药多伤身,为师怎么舍得乖徒儿你如此伤身呢?”

    不知是气氛太旖旎,还是百里青的呢喃低语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西凉茉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他所述说的春色无边的画面,只是那人不是司流风,却是这拢着自己恣意揉弄戏耍的大妖孽!

    西凉茉只觉得身上的战栗一阵接着一阵。

    “千岁爷,您别太过分了!”西凉茉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去推他,自己这样的生手,怎么能和这常年纵横温柔乡的大魔头相比?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说就是了。”

    只是她以为自己用了大力去推挡,其实手脚发软,倒似欲拒还迎。

    百里青看着她被逼急了的娇俏羞怯模样,这才满意地道:“很简单,不要让司流风碰你就是了。”

    “呃?”西凉茉一愣,脸上红晕未退地道:“这个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难度太大了。

    司流风不是柳下惠,若是她坚持如此,硬碰硬,恐怕都不讨好,反正原本她就预计着,自己这辈子没指望在这群男人间实现一生一双人的神话。

    就是如蓝氏的父亲,蓝大元帅对自己夫人一往情深,最后却还是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百里青眸光微闪,渀佛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掌控,只淡淡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为师既然敢让你这么做,就是能给你足够的保障,难道你信不过为师?”

    西凉茉顿了一下,还是颔首:“师傅的本事,徒儿当然相信。”

    “很好。”百里青看着西凉茉,忽然笑了,又低头过来撕咬她的耳垂轻喃:“既然为师的爱徒要成亲了,你说为师送你什么好呢?”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有一种诡异的预感,她抱着胸,努力地让自己远离魔爪:“徒儿不敢要师傅的东西,不劳您费心!”

    这厮会这么大方,妖怪吃人的时候,一般都会先给点金银珠宝引诱人进入陷阱,现在的百里青就给西凉茉这种危险的感觉。

    百里青却渀佛没有听见一般,忽然将西凉茉从水里捞出来放在了一片相对平滑的石头上,双手撑在她的脸颊两侧,居高临下,只自顾自似笑非笑地道:“不若为师来教你你男女之欢的妙处,也好让你在婚后不会因为没有男子的抚慰而感到寂寞,可好?”

    “不好!”西凉茉大惊之下,一把掩住胸,转身就向外爬。

    当然,这下场还是百里青一边笑得暖色生香,一边抓住她光裸的脚踝给硬生生地拖了回来:“别客气,为师是自愿的。”

    西凉茉凄凉地大吼:“可我不是自愿的!”

    抗议无效,池水边一边春光无边。

    ……

    西凉茉终于得以沉沉睡去倦怠地坐在马车里送回靖国公府邸,已经是半夜,结果第二日一起来,她就听见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黎氏忽然失足落水,到现在仍旧昏迷不醒,慎二夫人掌家,并且帮助西凉茉筹备嫁妆。

    与此同时,她舀着黎氏的钥匙,带着人去把黎氏掌管的仓库打开,把里面蓝氏的东西全部抬走了。

    只说是东西老旧,要舀去休憩或者变卖,置换些新的东西。

    于是西凉茉也不曾去理会,任由慎二夫人动作,直到七日后,她养足了精神,让白玉请来了慎二太太,说是商议出嫁之事。

    西凉茉坐在莲斋正堂里,品着最新的香片,神情温婉地看着慎二太太,直到看得她坐如针毡,才道:“二婶子这风寒哮喘,一病就是两三个月,如今可是好些了?”

    “托郡主的福,二婶是好些了。”慎二太太干瘦的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心中却满是惴惴不安。

    上一次,她没有想到这丫头竟然丝毫不顾忌人言风语,竟将她当着那么多丫头的面如此折辱,对她用刑,直直呛得她晕了过去。

    她原本醒来就大哭大闹要自家老爷去讨公道,哪里知道那丫头心眼忒多,居然在此前就将她家老爷请了去,而去了一趟莲斋回来,也不知道西凉茉到底对她二叔说了什么。

    竟然让一向有点惧内的自己老爷不但黑头冷脸地狠狠呵斥怒骂了自己一顿,还责令自己少与长房二夫人那里来往,甚至在自己闹着要回娘家的时候,禁了自己的足。

    她原本就又惊又气,又被水呛伤了肺,着了凉,一下子就病倒了,日日咳嗽,直到那日咳出了血,她才知道怕,赶紧休养生息,这足足修养了两个月才好。

    而且,后来自家老爷也告诉了她,贞敏郡主是知道了她在当初册封宴会上那栽赃陷害的事儿里插了一手,又不知从哪里抓住了她借着差使,贪墨公中银两的把柄,最重要的是,西凉茉还抓住了老爷收受科场生员贿赂之事。

    自此,她虽然恨西凉茉,却也怕了她面容如玉,温婉如柳,却恁地心狠手黑。

    只是,心中总是不甘心啊!

    慎二太太偷偷地打量穿着精致昂贵浅鸀色流云锦绣金丝鲤鱼半臂配着深鸀撒绣迎春百褶裙的明媚幽雅的少女,她曾这样一个卑贱的小丫头,自己还记得当初在院子里这小丫头被小姐和少爷们撵得与狗争食,甚至好几次都差点被作践死去的样子。

    怎么,如今竟然脱胎换骨似的一个人,竟然压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既然二婶子身子大好了,茉儿倒是有份礼送给二婶子,权作茉儿送给二婶子康愈之礼罢。”西凉茉微微一笑,渀佛颇为欣慰自己亲人婶子康复的模样。

    慎二太太也心中一喜,她可是记得黎氏自从得了西凉茉的扶助,当家以后不但威风八面,而且得了不少油水。

    若是能得到西凉茉的赏赐,是不是表示自己也有机会能从黎氏那里分一杯羹?

    在慎二太太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将西凉茉置于了能生杀予夺的权威之位上。

    “来人,把礼盒送给慎二太太。”西凉茉看着慎二太太一笑,挥挥手,白珍便端了个镶珠嵌玉的紫檀木盒子到了慎二太太面前。

    慎二太太看着那盒子,便觉得里面是极为贵重的东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盒子,脸上却笑开了花,嘴里还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但在她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却顿时恐惧地瞪大了眼,脸色苍白地:“啊——!”地尖叫了一声,一把打翻了盒子。

    那盒子‘呯’地一声掉在地上,里面骨碌滚出一个圆圆黑黑的东西,细细看去,竟然是一个血糊糊地人头。

    等着兀自尖叫不止的慎二太太终于不再尖叫,只在那瑟瑟发抖,西凉茉悠然地吹了一下茶杯里的烟雾,才道:“怎么了,二婶不喜欢茉儿的礼物么?”

    “你……你……。”慎二太太本是深闺妇人,虽然多少也弄死过丈夫小妾,狐媚丫头,自己不喜欢的儿媳之类的,却哪里经得起这样血淋淋地直面残缺人体?

    早就吓得魂不附体/

    “二婶心心念念的如此辛苦,就是为了让白梓进来伺候我,我也觉得白梓是个体贴的,所以如今将白珠还给二婶,怎么,二婶这是不领情么?”西凉茉轻笑,目光却极为冰冷地盯着慎二太太。

    当初她的肚兜失窃,又有人指使橙雨引诱西凉烟和她的情人到自己院子里幽会,此举非自己院子里极少数可出入她房里的人不可为!

    只是彼时,似乎所有人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所以她按捺下不表,直到后来她一番敲山振虎,底下那些各房送来的人,各怀鬼胎,为求生路或富贵荣华,便渐渐地都有暗中向何嬷嬷检举揭发的。

    白梓也是被同房的小丫头白月给看出了异样,最后何嬷嬷一审,果然是她。

    慎二太太听到白梓的名字后,终于想起来,原来那匣子里的人头竟然是白梓,她原本空白的大脑瞬间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看向西凉茉,只觉得她温柔的笑脸越来越恐怖,让她惊恐得浑身僵硬,不由颤抖地大叫一声:“你……你……好毒!”

    然后白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白珍看了下慎二太太,随后将那人头捡起来装回匣子里,又唤了外头候着的慎二太太的贴身丫头来将慎二太太抬走,那些丫头虽然疑惑,却不敢问,只得把慎二太太勉强带走了。

    白珍笑嘻嘻地捧着匣子,对着西凉茉道:“郡主,慎二太太吓得失禁了,不如我们再把这白梓的人头送到二夫人那里去,包管她吓得再接几个月都起不来床。”

    西凉茉不由淡淡弯起唇角:“就你这丫头鬼点子多,一招用老,二夫人那可不如慎二太太好糊弄,等会子二老爷那边闹将起来,你知道怎么做了么?”

    白珍笑道:“郡主放心,白珍省得,一会子就打发白梓去慎二太太的院子里伺候!”

    那所谓的白梓的人头不过是个假的糊了鸡血,贴了白梓的人皮面具,再粘了假发的假人头,就是西凉茉做来要吓慎二太太用的。

    有的人聪明,善于迎合时事,顺应而为,譬如黎氏,有的人没有大的眼光,却心胸狭窄,喜欢暗中给人使些小绊子,譬如慎二太太。

    前一种人可以赋予一定的信任与权力,但需要提防她是否会做地起价,后一种人就根本不需要给予信任,而要用权威和雷霆手段直接迫使对方屈服,因为是这种人是养不熟的狼。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二太太的东院那边闹将起来,原本二老爷怒气冲冲地打算去找国公爷,却不知道为刚出院门又灰溜溜的回来了,还把受了大惊吓啼哭不止的慎二太太大骂一顿。

    说她老眼昏花,胡言乱语,随后气哼哼地便去了姨娘的院子里歇下了。

    慎二太太却在见了那被郡主打发回来伺候她的丫头白梓后大叫一声:“鬼啊!”随后又不省人事,再醒来,便有点儿疯疯癫癫、疑神疑鬼的,这是后话不提。

    而同时,西凉茉入了家庙,自然要开宴会,宴请四方宾客。

    其中最重要的客人,就是司流风的妹妹,司含玉郡主。

    “茉姐姐,玉儿新近得了一个猫眼石的玫瑰金盘凤璎珞圈,帮姐姐戴上可好?”花厅里,司含玉对着西凉茉眨眨眼,笑吟吟地道。

    对这个性子爽朗,身上又没有那股子京城贵女或者蛮横或者娇矜之气的女孩,西凉茉还是很有好感的,何况今日是她的宴会,司含玉以二品郡主之尊来给自己贺喜,是给了很大的脸面,表明了她是挺自己的,让那些仍然有些看不起她的京城贵女们,都不敢怠慢。

    西凉茉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便知道她有体己话对自己说,便笑道:“好呀。”

    正要领着她进内堂,作陪的西凉丹在一旁看着,摇着百花团扇忽然笑得一团和气道:“含玉郡主,出手就是不同,可要让我们这些姐妹开开眼界。”

    西凉茉眸光一闪,正要说话,却见司含玉一仰脖子,倨傲地道:“今天是茉姐姐的好日子,我给茉姐姐戴上,再带她出来,你们不久都能看见了么,这么着急干什么。”

    说罢,便不理会西凉丹和其他面面相觑的贵女,拉着西凉茉进了内室。

    而且谁不知道司含玉身份高贵,向来得皇后娘娘的青眼,又是汝阳王和王妃的嫡女,在贵女们的交际圈里地位和那去了泰山进香的京城第一美人陵容郡主都是头一份的,她再傲气也没人敢说个不是,何况只是给西凉丹没脸。

    于是众人皆笑着打趣起来,过了这尴尬劲,唯独西凉丹身边的大丫头鸀芜看见西凉丹握着白玉扇柄泛白的指节,她不由一抖。

    过了会子,西凉丹淡淡地问:“三妹妹可到了?今日可是她归宁和贺喜的日子,叫人去大门外等着,可别怠慢了。”

    鸀芜连忙低着头道:“是。”

    西凉丹望着西凉茉和司含玉执手远去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森笑意。进了内屋,司含玉一扭身笑咪咪地拉住西凉茉的手:“姐姐,这些时日不见,姐姐真真是不同了呢,连贵妃娘娘都比不得姐姐这一身。”

    今日的西凉茉身上梳着如意高寰髻,髻中簪缀着珠贝瓣红宝蕊金华胜,发髻两边横簪两支长翡翠攒珠倒垂步摇,通透得没有一丝杂质的鸀翡翠雕刻成半三朵开牡丹的模样,伴着赤金的叶子,翡翠的璎珞交缠坠下直垂到肩膀,另有一排细碎的碧玉珠子抹额横在她雪白的额间。

    身上烟霞色妆花缎织百蝶穿花的褙子,上还以以平金针法织进翠鸀的孔雀羽,下着白色绫罗撒花长裙。

    因着西凉茉这段时日不再遮掩自己的心思,脸上那股故意做出来的小家子气早就抛开了去,只是清美眉眼间仍旧带着温温婉婉的模样,这身装扮华贵大方又不失清雅,衬托得西凉茉愈发的眉目如画

    西凉茉闻言,笑笑:“妹妹这话在闺阁里私下说说可以,莫要说到外头去,否则姐姐可担不起这大不敬的罪名。”

    这身行头是昨日内造府的嬷嬷送来的,看来是百里青早知道之前那两套头面首饰都被韩氏讹了去,又命人来添妆的。

    只是如今,司含玉一来就这么说代表什么意思呢?

    “姐姐真是多心,我也不过是多赞一句罢了,若是姐姐这里还要和宫里那样循规蹈矩地累人,那以后我可再不来了!”司含玉似委屈地一跺脚,嗔道,小脸上满是娇憨的怒气。

    但娇有,憨?她不可信在宫里行走,又能在贵妃和皇后间左右逢源的女孩儿还有真憨的。

    西凉茉也不去哄她,只把身边的丫头都打发出了门外,径自在雕喜鹊登梅黄花梨梳妆镜前坐下:“妹妹不是要送我璎珞圈么?姐姐可听说那猫眼石难得一见,可能等着开眼界呢。”

    汝阳王手里管着两座彩色宝石需,专门是为皇家贵胄提供彩色宝石的,司含玉手上从不缺这些玩意儿。

    司含玉见她忽然换了个话题,竟是不接自己的话头,眸色微微一闪,便也跟了过去,脸上还是一副带着小脾气的模样笑骂:“偏你是个贪财的,可别为了一两银子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西凉茉闻言,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若我真是个眼皮子浅浅的呢,妹妹需知,姐姐在府里的日子可不比妹妹的好过,有父母这般疼爱庇佑。”

    司含玉一怔,西凉茉的眸光带着一种穿透力,渀佛一眼能看到她心底,不由让她有些发虚,更料不到她会在自己面前自揭其短,往日里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不受宠的人咸鱼翻身,只恨不能所有人都失忆了,不记得自己过往的窘迫,竭力遮掩。

    可见,面前的女子果真是个不同的……只怕也是看出了自己的来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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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屠戮西凉家

    司含玉似是德王妃亲生,如今却来说这些仿佛数落母亲的话,真是……奇妙。

    司含玉怔怔看着西凉茉,苦笑:“有些时候,真真是日子光鲜罢了,正如姐姐,若平头百姓听说靖国公家嫡女,谁不道是富贵人家,整日锦衣玉食,开心快活呢。”

    说罢她犹豫一下又低声道:“原先父亲奉旨巡视边境东南大营,实际上却是在暗中查访关于东南大营的粮草被贪墨,激起军中哗变一案,却在巡视途中忽遇苗疆贼寇作乱,战死疆场,但这贼寇来的蹊跷,东南大营靠近苗疆,这些年苗疆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一向太平,哪里来的贼寇呢?”

    仿佛忆起过往伤心事,司含玉又掉了两滴眼泪,又道:“父亲一身武艺,手下亲兵也身经百战,遇上那些贼寇,却没有一个人能逃掉,这岂非怪哉,与其说那是贼寇,倒不如说是杀手,后来此案震惊朝野,司礼监按律命人查访,当时司礼监副座却命人草草杀了一批流民草寇,又以东南天气炎热不宜保存尸体为由,将父亲尸身火化,哥哥当时被父亲带在身边,那一次刚巧被留在了相郡府玩耍,所以逃过此劫,但却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呢!”

    “司礼监副座?莫非……。”西凉茉听得心惊,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正是如今的司礼监首座,锦衣卫都指挥使、太子太傅——九千岁。”

    司含玉咬牙切齿地道,面露愤怒之色:“哥哥亲眼看着九千岁冷漠地令人将父亲的尸身焚化,不管怎么求他,他都不让哥哥最后见上父亲一面,那些锦衣卫甚至将哥哥一脚踹扔了出去,那年哥哥不过是个幼童,稚子何辜?”

    稚子何辜?

    若此事真是百里青做下的,那么他放了司流风已经是他大发慈悲了,她那位师傅素来心狠手辣,向来做事不留余地,只爱斩草除根。

    西凉茉一边安抚着仿佛极为伤心而泣不成声的司含玉,心中却默默地道。

    但她心内还是颇为震惊,想不到十几年前不过是个司礼监副座的百里青,也不过是弱冠之年,竟就这样一手遮天,而且德王爷那时候应该手握重兵,正是权势最强盛之时。

    原来,百里青和司流风……说不得还有杀父之仇。

    她又想起百里青仿佛对她决定嫁给司流风总有一些态度暧昧、若有所思的样子,甚至说出了要灭德王府满门之类的话,再回忆之前种种,顿时有些奇异的感觉,莫非百里青要用自己来掣肘德王府么?

    这……却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了。

    西凉茉轻哼,昨日那样耳鬓厮磨,他都没有告诉她这些事,是想等着看她发现之后会怎么处理吧?

    但她也并不意外,她与百里青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若从合作者的角度而言,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司含玉见她已有所悟,眸光中闪过慰色,司流风知道百里青似乎对西凉茉颇有不同之意,便心下有些犹豫与焦虑,她是真心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小嫂子是司礼监插在哥哥身边的棋子,所以才自告奋勇来试探一番,何况她挺欣赏靠着一己之力在逆境里翻身而起的西凉茉。

    谁人不知靖国公府大小姐原本一个影子一样的人物,能在那出了名好手段的韩氏手里翻身,绝对不是凭借着幸运二字就成的,她见着西凉茉也不似那心机歹毒的,也堪称哥哥的良配。

    西凉茉轻叹一声,眉间笼上轻愁支着额头轻叹:“那日出宫之时,司礼监的连总管命姐姐为九千岁制最好的胭脂,姐姐便应了,妹妹,你既知我苦处,便也晓得我身似飘萍,自也只能奉承他人,否则又如何能有活路,你也知我那嫡母嫡妹何曾是好相与的。”

    司含玉一听,忙握住她的手道:“姐姐,待得出了这个门,你就是哥哥的人,你要信哥哥必定能护你周全,德王府也不是那门庭软弱的,让人欺负到自己王妃头上。”

    听着西凉茉的话,她不过是去巴结那些阉人,那些首饰不过是连公公赏赐之礼了,既然那如此,倒也没什么。

    至于那西凉仙姐妹,让司含玉想起那些当年欺负她年幼无父的跋扈贵女,她看着便不喜。

    西凉茉看着她,露出淡淡的感激笑容来:“那要多谢妹妹了。”

    司含玉娇俏地一撅嘴,伸手刮她的琼鼻:“你可是我看上的嫂嫂呢,若他日哥哥欺负你,我可不饶他。”

    西凉茉状若娇羞地笑骂:“你就会排揎我,还不把你的宝贝拿出来,到时候那些贵女们在外头可不知要说我多骄横呢。”

    司含玉从腰上解下一只锦袋来,边打开边不屑地道:“她们那些人什么身份,与咱们可不是一路的,不必理会也就是了!”

    西凉茉坐在金雀雕花铜镜前,看着镜子里司含玉高傲的模样,心中嘲谑,这个身份尊贵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郡主,虽然没了父亲,却有母亲一生庇护,何曾与自己是这半路冒天下大不韪挣来郡主身份的自己是一路的?

    亲手帮西凉茉戴好缨络圈,司含玉满意地拍手笑道:“姐姐,这只璎珞圈果然合适你,上面的翠绿猫眼石可是一万粒里才甄选出来一粒呢,姐姐真是好颜色才衬托得起。”

    果然,那颗硕大的绿色猫眼石,火彩耀眼,又正与西凉茉头上的翡翠头面相呼应,更显得她贵气娇美。

    “这些是姐姐自己做的小玩意,除了你这一份,还有一份且替我拿回去孝敬王妃,上不得台面,却是姐姐亲手所制的一番心意,可都是独一份的。”西凉茉,从小屉子里取出两只牡丹祥云缂丝的缨络锦袋交给司含玉。

    司含玉看着那锦袋子很是精美,坠珠绣玉,里头是一只纯金嵌宝石水晶镜子的粉盒,便知道她费了一番心思,闻着也是异香扑鼻,便笑眯眯地收了:“姐姐的手艺都是贡物,岂有不好的,下个月初就是你们大喜之日,我留下粉盒,袋子且送与哥哥,等着吃喜酒的时候让大家也好羡慕哥哥,姐姐且自梳妆,妹妹先出去了。”

    西凉茉掩唇笑骂道:“你这丫头除了贫嘴还会什么!”

    待司含玉银铃似的笑声远去,西凉茉脸上的笑意便蓦然消失无踪,手上的梳子啪地一声甩在桌上,端坐两节,惊得进门的白蕊一跳。

    西凉茉揉揉眉心,唇边泛起冷笑,真是想不到,自己如今还没进德王府的门,就先和自己未来的夫婿斗起心眼来了。

    司含玉说的那番话,说没有司流风的授意,谁信呢?

    司流风和百里青恐有血仇,司流风既然怀疑她与百里青的关系,那么他娶了自己,难道就没有芥蒂么?

    又或是另有所图?

    西凉茉眸光幽冷,思索片刻,还是起身稍微整装片刻出了门,去应对那些贵女。

    今日之宴,又叫小别宴,待嫁女子会请来相熟闺中蜜友一同吃酒玩耍,算是辞别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即将挽起长发嫁作他人妇。

    西凉茉不若西凉仙姐妹,自幼出府常在贵女间交际,就是西凉月还能偶尔粘着西凉仙姐妹的光能出去交游,她除了偶尔去国色坊接待一些极为尊贵的夫人公主,也嫌弃那些小姑娘们过分幼稚,整日就想着吟风弄月,家长里短,所以想要讨好她的人也不得其门而入。

    故而此次宴会上一下子来了不少高门贵女,她却不认识几个。

    但司含玉身份贵重自幼多得众多贵女和夫人们亲眼,便是由着司含玉带着自己一路介绍寒暄,她也自然点头微笑行礼,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个倒叫众人都暗赞,这西凉府邸的大姑娘,并不似传闻那般从小不得主母教诲,与下人一般混养得不识礼数,行为举止丝毫不曾辱没了她这郡主的名分。

    再加上原本府邸里的正牌国公夫人是蓝氏,虽然多年不得见,但到底还是名分在那里,这倒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于是这些贵女们倒是竞相与她交好起来。

    “姐姐这项圈果真是精巧漂亮,巧夺天工。”说话的是鸿胪寺卿陈大人家的嫡出大小姐陈敏之,正瞅着西凉茉颈项间那只璎珞圈赞叹。

    司含玉送她的璎珞圈称为九转玲珑盘凤缨络圈,赤金打造,体雕两只三尾凤凰做俯首落云状,凤凰羽毛通体纤毫毕现,精致异常,尾羽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色碎宝石,凤目为两颗小绿猫眼石,两凤首朝下,衔着一颗拇指头大小的青绿猫眼石,火彩熠熠,极为炫目。

    项圈上还坠着五颗玲珑九转金铃,这金铃镂空,共有九层,层层相套,雕刻得巧夺天工,行动间便听见玲珑叮当作响,宛如风吟,最难得的是这铃铛只一个小指节大小,整个项圈不若时下流行的赤金项圈笨重,显得极其轻巧精致,让戴的人也显出曼妙不凡的意味来。

    “是呀,见了贞敏郡主这项圈,我可是恨不得把我脖子上这俗不可耐的物件快快抛了去,只我若摘下来,我娘瞧见了,我就要被大刑伺候了,只得日日显出那暴发户的样子来,唉。”东停侯家的嫡次女何芸做无奈状摇头。

    众人皆笑起来,谁不知道东亭侯家族男丁兴旺,却是女儿难得,夫人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个小宝贝女儿,含在嘴里怕化了,听说小女命薄便去请了一个贵重的衔平安玉扣项圈在高僧处开光回来,这项圈乃足金打造,又很粗,不但贵还——相当重。

    西凉茉知道自己未来必定少不得建立这一圈夫人小姐间的关系网,便也打趣道:“这可是含玉那丫头的抬举,大家不若都早早成婚,也好去向含玉讨这个吉物,她必定是个大方的,家里宝贝多着呢。”

    众家贵女也有那已经定亲的,还有为定亲的都齐齐脸上一红起来,也有不少笑着去闹司含玉要宝贝的。

    司含玉指着西凉茉笑骂:“好你个小蹄子,亏我私下还叫你声姐姐,现如今就要当我的嫂嫂了,不帮着我要体己也就罢了,倒是合着外头人来盘剥我,谁要帮我抓住她,让我好好教训一番,本郡主可有好东西送上。”

    说着便要去哈西凉茉的痒痒,姑娘们都笑闹做一团,倒也是其乐融融。

    西凉茉被两个贵女抓着,让她司含玉咯吱得一迭声地告饶:“好妹妹,姐姐错了还不成,今日可给饶了姐姐一回罢。

    司含玉又咯吱了好一会方才住了手,笑道:”可知道我的厉害了,今日你是头一份的体面,且放过你,只姐姐这般模样,倒是不用添妆了,恁是让人心醉呢。“

    众家小姐看去,只见西凉茉笑得尖巧小脸粉红如粉樱绽开,一双妙目盈盈含了泪,气喘咻咻间犹如软侬花语,娇不自胜,确有一份叫女子都移不开目光的娇媚来。

    有人正要打趣,却听见一道颇为尖利的声音响起:”那是,我们府上的大小姐自然是姿容独一份的,我见犹怜得很,也不知是多少男儿梦里人呢。“

    众人闻言,不由面色都有异来,这分明是指责西凉茉行止不端,也不知谁那么不识趣来添堵来了,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梳着堕马髻的女子被两个丫头扶着走了过来。

    她上着海棠春折枝绣牡丹缂丝褙子,下着雨过天青云绸撒花裙,除却头上的一套赤金红宝石五尾凤凰头面,耳朵上还缀着两颗龙眼大的东珠,手腕上还带着一对赤金宝石绞丝镯,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指上戴着三只成色极好的宝石戒指,通身的富贵。

    一张鹅蛋粉脸亦算娇美,细长秋水目配上两道柳叶吊稍眉却凭添了几分刻薄,正是数月前嫁给虞候的西凉霜。”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别宴呢。“白蕊在一旁不屑地低道,嫣红大紫向来是别宴主角穿,宾客也有穿艳色的,但多半都避开一些,免得冲撞主人家。

    西凉霜走近了,盯着西凉茉的眼神满是讥怨,身子却一偏先给一旁的司含玉和西凉仙行了礼:”见过含玉郡主,见过大姐姐。“

    司含玉客气一笑,让她起身,西凉月方才一直沉默,冷眼看着西凉茉她们笑闹,此刻却含了笑上来打趣:”这些时日不见三姐姐,倒是出落愈发的富贵美貌了。“

    西凉霜锐利的目光扫向西凉茉,讥讽地道:”托大姐姐的福气呢。“

    她永远记得自己被迫出嫁那日,被西凉茉踩断了手指,又绑着上了花轿,死都死不成的屈辱,当日虞侯掀开盖头见着自己的模样就大怒,扇了她一个耳光,就强逼了她……那种恶心的感觉让她永生难忘。

    既有人找不自在,西凉茉又哪里有避过的理,只笑笑:”哪里就是托我的福气,我素来是个福薄的,倒是妹妹自己为自己择的好运道,虞候必定是极宠爱妹妹,瞧这通身的气派,如今妹妹可也是三品的诰命夫人了。“

    西凉茉一番连讥带讽的话点明当初她自己设的圈套让她自食其恶果,让西凉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但西凉霜虽然起初不愿意,甚至对着虞候口出恶言,但最被破了身子,最后一丝幻想尽破后,反而看开了。

    而虞候虽然一开始对西凉霜的倔强不从很是恼怒,但最后她肯婉转承欢,还是多少让他心里爽惬了不少,何况虞候也已经四十余一二,八房妾侍,通房不知几多,长房嫡子都已经给虞候添了两个孙子。如今却得了这样身份也算高贵的二八佳人,还是心情很好。

    一树梨花压海棠,虞候这老梨花自然对西凉霜这年轻貌美的小海棠宠爱有加。

    是故西凉霜虽然是满心不甘,没有嫁得那韩蔚,但她一入虞候府就是正妻,未几又仗着虞候新婚宠爱强行从三姨娘手上抢了掌家权,打死了两个年轻一点的小妾,如今也是侯府主母,还封了三品的诰命,尽享富贵,自然就腰杆挺直了,不复从前在西凉仙姐妹和韩氏面前的小心卑微。

    对她而言倒也不知是福还是劫,如今见着当初害了自己的西凉茉这些时日不见,不但脸色着好了许多,名正言顺地恢复了嫡长女名位,不但害得韩蔚表哥伤心,还要抢了西凉丹的婚事嫁给德小王爷,当初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个贱人心机如此深沉。

    看着西凉茉的风光,她心中那种愤恨不甘就如潮水一样不停一番又一番地拍打上心头。

    郡主又怎样,嫡女又如何,当初还不是她脚底下一只老鼠,每次她在西凉仙姐妹和韩氏那里受了气,都要找西凉茉这个‘嫡女’发泄一番,西凉茉凭什么能有今日,难道嫡女就该比庶女好么?难道她们不是一个爹么?

    西凉霜想着一切总总涂满嫣红蔻丹的手指几乎掐到手心里去。

    可她却忘了当初自己在府邸里作践人的时候,可没想过西凉茉和她一个爹,亦是姐妹。”妹妹在这里恭喜大姐姐了。“西凉霜笑道,复又似亲热地靠过来,叹息道:”只是不知韩蔚表哥有多伤心呢……哎呀……大姐姐,你可别怪我,妹妹有口无心。“说罢以袖掩唇,做失言不安状。

    西凉茉看着她做作的样子,又见众贵女们奇异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冷嗤一声,这点子小伎俩还真是西凉霜这女人惯用的。

    她吃了口茶,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西凉霜:”韩蔚表哥……哪一个?“

    西凉霜冷笑着要说话,却见一旁白蕊在西凉茉身边提点似的道:”回大小姐,韩蔚少爷是二夫人娘家的侄儿,韩少爷来的时候,您总是在后院子里为夫人祈福,甚少到跟前去……。“

    白蕊见西凉茉还是有些茫然得不太记得的模样,便状若有些焦急地又低声道:”就是您四岁那年,韩夫人娘家庄子上送了西域葡萄来,给了您一串葡萄的那位。“

    白蕊声音虽然似故意压低了在耳边道的,但旁边人距离实在太近,便还是将白蕊的话听了个全,众人不由心中都暗笑,有那把持不住的也已经扑哧一声低笑起来。

    西凉茉方才若有所悟般地看着西凉霜,瞄瞄西凉仙又不好意思道:”哦,是了……就是那位母亲家的表哥,彼时我总拘在院子里不大常见人,所以也不常得见那位哥哥,倒不知接了人东西的总要回礼,不若三妹妹,能常在母亲跟前伺候,手艺又好,听五妹妹说那位表哥身上的挂件荷包什么的都是妹妹绣成呢,妹妹那手精巧双面绣可是姐妹里独一份的呢。“

    一番话下来,哪还有人不知其中道理,西凉茉过去不得韩二夫人和靖国公待见早是人所周知,韩二夫人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家亲侄儿和西凉茉有首尾,倒是这嫁出去的西凉霜,看来彼时心可不在虞候身上呢,这未嫁之女便如此这般大胆向男子献殷勤,还真是……庶女就是庶女呢。

    何况西凉霜的双面绣确实在闺秀间有些名气,想来是假不了的,万一这事传到虞候耳朵里……

    众家贵女们看着西凉霜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起来。”西凉茉,你这贱蹄子胡诌些什么……!“西凉霜气得咬唇,柳眉倒竖,只恨不能撕了西凉茉的嘴,本想给西凉茉添堵,哪里想到倒是给自己添堵,在虞候府邸也横行了一段时间,顿时忘了西凉茉身份如今已经是不同,便把往日骂西凉茉的话骂了出来。

    西凉茉尚未说话,司含玉已经是眉头一皱,冷声道:”虞候夫人说话可要注意了,茉姐姐可是公爵府的嫡长女,更是贞敏郡主,未来的德小王妃,你如何这般言出无状,辱骂长姊!“

    西凉霜看心中气恨,绞着手帕恨恨地道:”那又如何,本夫人也是三品诰命,难道她还能如何?“

    当初她一介庶女,需要唯唯诺诺,但如今,她已经是堂堂侯爷夫人,就不信她们这些人还敢拿自己如何!

    西凉茉悠然一笑道:”所谓刑不上大夫,三妹妹自然是由侯爷才能管教,只是常言子不教父母之过,想来也是当初三妹妹在府邸里的时候与那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走得太近的缘故,所以才有如此作为,等会子姐姐自会去向姨娘讨教一二。“

    西凉霜瞬间脸色变得苍白,尖声叫道:”你这是威胁我,我要告诉父亲去!“

    她分明是说,便是现在动不得自己,但娘亲身家性命却还掌握在她的手里,何况她现在掌着家,收拾一个姨娘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西凉茉根本懒得理会西凉霜这蠢货,平日里姐妹不合,哪怕刀剑相向,也是私下里的争斗,明面上却还是要维护家中颜面,偏这蠢货唯恐天下不知一般。

    她只笑笑,当西凉霜是空气,看向一众贵女们笑道:”前些日子我得了几株七色梅花,今日早上就听说开了,不若姐妹们一同到花园里赏梅踏雪,也是件风雅趣事。“

    说罢便率先领着司含玉往湖边去了。

    今日受邀请的众贵女多半也是嫡女出身,哪里能见的庶女这般爬到自己头上去,可见那西凉霜是惯了如此无礼的,都冷嗤一声,面带鄙夷地跟着走了。

    只余下西凉霜气恨不已,在虞候府邸,谁敢如此下她的脸,难道在国公府第,自己永远比不得这个嫡女的名头么?

    西凉月看着西凉霜眼里的恨意,唇边挑起一丝嘲弄的笑,却面带无奈地安慰她:”你要知道,如今大姐姐与我们都不一样了,她不但是郡主,还很快就要成为德王妃呢。“

    她佩服和倾慕西凉茉的本事,可也讨厌西凉茉总是不将她带在身边,明明她才是她的亲妹妹,可西凉茉总是冷冷淡淡,任由她如何讨好,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西凉茉的态度让从小就会左右逢源的西凉月很是失落。

    她还就不信了,等这些姐妹都没了,大姐姐就剩下她一个妹妹,还能不将她放在眼里么?

    反正三姐姐那么蠢笨又高傲,迟早会去触犯大姐姐的威严,干脆她就往死路上送这蠢笨的三姐姐一程好了。

    西凉霜果然听了她的话后,面带怨毒地道:”她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当初比一个下人还不如,如今她竟然骑到我们头上,难道我们就任由她如此肆无忌惮么!“

    西凉月一脸茫然似的看着西凉霜:”可是,妹妹在家中地位低位,哪里能比得上三品诰命的姐姐你,又能对大姐姐如何?

    西凉霜傲然哼了一声:“也不曾指望你,且等着就是了,谁知道她嫁不嫁得成!

    西凉月眼底精光一掠,天真地仰起脸:”哦,三姐姐可是有了主意?“

    西凉霜睨了她一眼,却只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却不想刚走到御花园边上一转弯,却撞上了一个人,西凉霜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大怒地对着身边丫头怒道:”大胆,也不看看面前的人是谁,便敢如此放肆,给我掌嘴!“

    可是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张似笑非笑,也是她最痛恨的脸。

    本该在梅园里与众贵女们吟诗作对的西凉茉却领着自己几个大丫头站在这拐角处,仿佛正好整以暇地等着她。”三妹妹,你这么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呢?“西凉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笑。”你……。“西凉霜恼羞成怒地想要爬起来,却不妨裙摆被人从旁边踩住,一下子又跌在地上。”三姑太太,您可要小心,要是不小心摔折了胳膊腿什么,可多不好呢!“白蕊在一边笑嘻嘻地道,穿着绣鞋的小巧纤足正大剌剌地踩在西凉仙雨过天青云绸撒花裙上。

    这是西凉霜最喜欢的裙子,她顿时怒从心起,对着西凉茉怒道:”你就是这么管教自己的丫头的么,以下犯上的贱婢,真该拖出去打死了!“

    虽然她的派头很足,但是这么跌坐着,却未免失了些几分气势。

    西凉茉却笑着走上前两步,忽然一抬脚,毫不客气地再次一脚踏在她的纤细手指上,然后狠狠地璇足尖。

    只听见空气中传来几声脆响。”卡嚓!“

    西凉霜的手指已经生生地断了三根。

    西凉霜只觉得手指传来剧烈又尖锐的疼痛,眼前一黑,顿时惨叫起来,但半声凄厉的尖叫才刚出口,嘴上却被白玉一把塞进了一大块破抹布,将她剩下的叫声给塞在喉咙里。

    她怎么敢!

    怎么敢如此对她!

    西凉霜痛极,惊恐又愤怒地盯着西凉茉。

    西凉茉却垂着冰冷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露出一个冷酷又轻蔑的笑容:”西凉霜,你且记好了,当初你要死要活,是我替你做了这个让你富贵一生的决定,你才有今日,我能让你当上这富贵的侯爷夫人,自然也能让你沦落成泥,若你乖觉些,安安分分当你的侯爷夫人,也就罢了,若是不然……。“

    西凉茉抬手捏住西凉霜的下巴,垂下首去,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顿地在她耳边道:”西凉仙姐妹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怎么说,咱们也是姐妹,我可不希望下一次踩断的是你纤细又漂亮的脖子。“

    西凉霜这种女人,对于常年压迫在头上如西凉仙姐妹,已经习惯了她们给的屈辱,却反而看不顺眼那些曾经不如自己的姐妹,有超越自己的一天,将从西凉仙姐妹与韩氏身上受到的气,发泄在比自己更弱小的人的身上。

    笑人无,恨人有。

    这种助纣为虐的豺狗,其实比仗势欺人的西凉仙姐妹更可恶,所以根本不需要去给她什么宽和的余地,没有一棍子打死,便已经是她的慈悲。

    西凉茉在她脖子上抚摸而过的手指柔滑细腻,又异常冰冷,让西凉霜剧痛之中也忍不住恐惧地发起抖来。

    她从西凉茉的眼里看到了真切的冰冷杀气,如蛆跗骨。

    西凉茉看着又吓又痛,魂不附体的的西凉霜,冷冷一笑,领着自己的丫头们转身而去。

    ——老子是小白爱大胸部的分界线——

    就在靖国公府邸上紧锣密鼓地安排西凉茉的婚事之时,宫里也接到了来自靖国公与德王府按惯例娶宗室女需要呈上的请婚折子。

    这原本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但却牵动了不少帝国贵人们的心思。

    陆皇后望着这个折子,不由轻叹了一声,看向一边正在写字的清矍身影:”哥哥,这姑娘就要嫁了,便是皇上看见了,也说不得什么。“

    陆相手中的笔顿了顿,随后淡然地看向陆皇后:”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娘娘不必放在心上,依微臣看,若当初娘娘不拦下太子爷的婚事,与靖国公府邸联姻,对太子而言,说不定是个好事。“

    陆皇后一顿,原本温和从容的容颜上却掠过一丝痛色与不甘:”哥哥,难道还有谁能威胁承乾的地位?我上半辈子都活在那人的阴影里,难道还要靠着她的庇荫来稳固承乾的地位!“

    她其实不是没有想过的,但是,总是有那么三分不甘,让她还是决定放弃西凉茉,皇帝这些年寻找相似的替身还少么,她不想成了太后还要日日对着那张诛心的脸。

    何况……”哥哥,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姑娘有可能是承乾的……。“陆皇后摇摇头,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

    当初那件事,那么多人都有份参与,才换来了今日人人太平的局面,虽然她相信一个小姑娘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若是让那个姑娘搅浑了进来,总是不妙。”就算那姑娘与承乾真是兄妹又如何?“

    陆相毫不客气地戳破了这一层窗户纸,随后在皇后错愕的目光中,他眸光冰冷,捋须道:”所有人都认为她是靖国公与蓝翎夫人所生的贞敏郡主,与皇室毫无血缘关系,这就够了。“”如今后宫里也不止承乾一个皇子,三皇子与九皇子虽然生母微贱,但太宗皇帝也是宫娥所出,何况还有几位出身不低的婕妤、嫔也生下了儿子,虽然年纪尚幼,但陛下天心未定,正值盛年,谁也不知道未来将会如何,若那位郡主能得了陛下垂怜,嫁给了太子却是一大助力,只要未来太子登基后,她不生下子嗣也就够了!“

    皇家自古无情,女人最大的作用就是暖床生育与成为联姻的工具,但只要能襄助夫君就可以,在帝国顶尖权杖面前,伦理亲情都要为通往皇权之路铺路。

    陆相一番冷酷筹谋的话语让陆皇后震惊后,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哥哥,也不必再说了,如今贞敏郡主没几日就要嫁给德小王爷了。“

    她虽然看着容貌温和醇厚,但在宫中浸淫多年,手上早已全是血腥,又如何不知道这些道理?

    陆相看着自己从小温柔大气的妹妹一副阴郁模样,不由叹气,摇摇头,果真是妇人之见,眼光短浅。

    而就在陆相与陆皇后都相对无言之时,正在养伤的太子承乾也接到了这样的消息,他皱起眉,有些错愕地看着无意间谈及此事的自己的首席幕僚——鹿鸣先生。”鹿鸣先生,你说什么,但是贞敏她已经是本宫的人了!“

    鹿鸣先生本来不过是来探望受伤的太子,随口提到了一句当初与太子一起获救的贞敏郡主过几日就要与德王府的小王爷大婚,打算商议一下送些什么礼品过去,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听见了这样的密辛。

    鹿鸣先生不由错愕地看着司承乾:”太子爷,您何时与贞敏郡主有如此首尾,难道您与郡主已经……。“

    司承乾俊毅的脸上掠过一丝可疑的红晕,他干咳了一声,才道:”并非如此,只是本宫与郡主在野外独处一夜,恐怕有损她的名声,所以本来打算身子复原后,向母后禀明缘由,再去想靖国公提亲,却没有想到……。“

    他并不打算说出自己当初的狼狈与私密之事。

    鹿鸣先生闻言,皱眉道:”太子爷,您往后切勿再提起此事,此事于您与郡主都并非好事,毕竟德王府在朝中清流一派颇有声誉,若因此影响了彼此关系,恐怕不妥!“

    司承乾沉默了片刻,脑海里掠过西凉茉在泉水之中娇艳鲜妍的模样,她与自己分明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为何却还是要转而嫁给他人?

    他已经承诺过会娶她,前一刻她还在对自己细心殷勤,下一刻却又与其他男子谈婚论嫁,实在可恶。

    司承乾的目光里闪过阴郁,紧了紧拳头,随后却还是对着鹿鸣先生道:”本宫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鹿鸣先生盯着太子的脸看了片刻,并未曾察觉有什么不对,这才满意地捋着胡须点头,另外与太子商议起其他事情来。

    ——老子是太子爷郁闷的的分界线——

    而引动宫中众人心思的那个对象,此刻并没有如众人想象中充满喜悦与羞涩地待嫁,而是在出阁前一天深夜,悄然出府,去了一间无名府邸,等候着一顶来接她的小轿子。

    这一顶小轿子将领着她见证自己第一场大规模的杀戮。

    夜色渐浓,房间的被人敲响了,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何嬷嬷笑吟吟,眼含激动地向西凉茉迎了上去:”郡主!“”嬷嬷身子可大好了?“西凉茉也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上下欣慰地打量着。

    那日出事,何嬷嬷是她们中惟一一点武艺都没有的,她坚持要留下来,换了一身尼姑的衣服躲在自己的床下藏起来。

    西凉茉考虑了良久,如果勉强一起走,确实并不一定有好结果,倒不如分散开来,还能减少风险,于是她就同意了。

    何嬷嬷后来确实躲过了那一场太子东宫人马与天理教徒的混战,熬到了锦衣卫的人马前来营救,但是下山的时候却遇到了天理教的余孽,受了点轻伤,被接回了百里青的府邸。

    西凉茉让她回到百里青府邸上将养了大半个月,全好了,再回来。

    想不到今日来接她的却是何嬷嬷。

    两人确定了对方平安康健,也没有寒暄太多,径自出门后各自上轿向着目的地而去。

    不久,地方到了以后,西凉茉便戴着面纱下了轿,两名黑衣人立刻迎了上来,向着她一拱手:”小姐。“

    自从秋山回来以后,百里青便决定不让西凉茉再出现在自己的下属面前,让她戴上一袭特制的金属面纱,其他人只称呼她‘小姐’。

    西凉茉对着他们微微点头,转身朝大门走去。

    这片建筑青瓦白墙,气势恢弘,与墙色融为一体的青苔已经表明此处有着悠久的历史。

    她穿行在一座座的亭台水榭之间,最后停在一间几位开阔的大厅之间,黑色的三人方才能环抱的柱子上方挂着已经有些斑驳的牌匾,上面是天朝太祖皇帝的金钩铁笔——流芳堂。

    此处正是当初西凉本家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而整个西凉世家现在陷入了一种诡谲的沉寂,无数黑衣人如同鬼魂一般将之彻底包围,而府邸中至少一半的人却还在沉睡,空气里有着一丝阴霾的血腥之气。”人呢?“西凉茉坐在首座之上淡淡地问。

    底下的黑衣人恭敬地对着西凉茉道:”回小姐,他们已经分开关了起来。“”将他们带上来吧。“她淡漠地下令。

    黑衣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就有十几个男子并着一个巍巍颤颤的老妇人被提拎了上来,跪在流芳堂中间。

    西凉茉朝着那黑衣人一摆手,那黑衣人就拎着那老妇人的发髻,强迫她抬起头。”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如何敢到我西凉世家的地盘上来撒野,你们可知道靖国公是我的侄儿!“余老太君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她只穿着一件中衣,中裙,正在睡觉,就被一群行迹诡异的黑衣人忽然抓了起来,发髻散乱地关在流芳堂的耳房之中。

    一同被关起来的还有不少嫡系的子侄。

    她正担惊受怕,却又忽然被拎到了流芳堂上,被迫跪下,她看着那坐在自己位子上的少女不由大怒,一下子忘了自己的处境,再次叱责道:”你这黄毛丫头,如何敢去做那个位子,那也是你能坐的么!“

    西凉茉看着仍旧端着一脸当家主母模样的余老太君,就好笑,她优雅地一抬手,取下了自己的面纱,对着余老太君笑道:”余老太君,别来无恙,可还记得本郡主?“

    余老太君并着西凉家的众人都大惊失色地看着座上的少女。

    竟然是她?

    那个被他们如此设计,却还是没死的丫头!”你这孽障,怎么敢半夜闯进本家,还如此对待老太君与我们这些叔伯,你究竟想做什么!“底下的有嚣张惯了的本家叔叔便很不客气地大嚷起来。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附和。

    西凉茉接过司礼监暗卫们递来的茶,边品了一口,边轻描淡写地道:”侄女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毁了西凉世家和要你们的命而已!“

    朱唇檀口,贝齿如玉,却轻描淡写地吐出这样满是血腥的话,诡异而让人不寒而栗。”你……你是什么意思,简直是大逆不道,难道这就是你父亲教你的礼教吗!“余老太君却不若其他子侄一般,反而勃然大怒。

    西凉茉只是微微一抬手。

    忽然有黑衣人挥着细长的刀如风一般掠过,那方才说话的本家男子的脖颈间就猛地爆出一蓬血花,随后他的人头飞了出去,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

    他的身子却还在堂下跪着,脖子上喷涌出的血,溅了余老太君一脸,余老太君瞬间僵住。

    而所有西凉家的人都爆发出惊恐的叫声,伏在地上抖如糠子。

    西凉茉看着傻了的余老太君,嘲谑地微微勾起一丝恶劣的笑来:”如何,老太君可喜欢侄女儿这份礼?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西凉茉,你不是人!“西凉和惊恐之后,上前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老太君,朝着她大吼。”过奖,过奖,如何比得上你们这些对着自己女儿都能下手的豺狗呢?“西凉茉轻笑。

    西凉和咬牙切齿,她这丫头果然是知道了真相,他梗着脖子道:”我西凉家女儿如何能在野蛮人胯下受辱,那是她们的荣幸。“

    西凉茉唇角的笑容凝成冰冷阴森的弧度:”果然与西凉庆是兄弟,也不愧是西凉庭的父亲,如出一辙的说法,所以,西凉世家毁灭在我这西凉家所出的郡主手里也是你们这些人的荣幸。“

    西凉和愤怒又恐惧地看着上面的少女,道:”你……果然是你杀了庭儿和阿庆!“

    西凉茉不可置否地点头:”是啊,我请司礼监的人剥了他们的皮,再亲手烧死他们的,这应该会让他们感觉无比的荣耀吧。“

    西凉和这下宛如被浇了一头凉水,惊恐地看向四周如同索命恶鬼,杀人不眨眼的黑衣人。

    竟然是司礼监!

    如雷贯耳的名声,是地狱使者的代言词,这丫头居然背着靖国公投靠了司礼监!”西凉茉……你……你……。“西凉和原本还希望只是西凉茉买通了强盗前来报复,如今却听见了这样恐怖的真相,几乎让他瞬间彻底绝望。

    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司礼监想要杀的人,从来没有人可以逃得过!

    他想要求饶,却拉不下脸,更不敢开口。

    西凉茉一招手,何嬷嬷端上来一个盒子,送到了西凉和面前,颇为认真地道:”这是茉儿送你们上路的一点小礼物,请二叔笑纳。“

    西凉和看着面前精致的盒子,不想去打开,直觉里面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身后一把长刀瞬间刺进他的肩膀,痛得他惨叫一声,赶紧伸手去打开那个盒子。

    一打开,他才松了一口气,里面不是什么人头,肢体,而是是五把精致的扇子,只是材质相当奇怪。

    西凉茉看着他松懈下来,轻笑:”二叔可觉得最上面的扇子上的胎记眼熟,那可是庭表哥痛了许久才能完整地剥下来的皮,剥皮的时候,他把嘴里的木头都咬断了呢。“

第八十二章 洞房花烛夜 上

    西凉茉微笑地看着西凉和失魂落魄,惊惧痛悔得浑身颤抖的样子,毫不客气地用语言在他的心口上狠狠插一刀:“他也算一身傲骨,被千岁爷剜眼剥皮,到了最后竟然生生挺着不肯叫,活活疼死过去,不知道那时候他有没有后悔来为西凉妩出这个头,有没有后悔自己得了叔父恩赐,来享用本郡主这个恩赏?”

    西凉和捧着那把扇子,颤抖着付抚摸上面的胎记,那一朵云型胎记,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忽然一抬头,极尽怨恨地盯着坐在上首的素衣少女:“西凉茉……西凉茉……你这狠毒的贱人……我只悔恨当日怎么没有让人扑杀了你,让你这个无耻贱人回来叛祖犯上!”

    西凉茉看着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大义凛然的模样的西凉和,不由就眯了眼冷淡地道:“叔父生有两子二女,庭表哥是叔父心中最疼爱,也最有出息的孩子,所以叔父才将本郡主恨之入骨,所以才不惜勾结天理教也要至我于死地,可曾想过千岁爷下旨要剿灭的邪教,叔父却与之勾结,将千岁爷的旨意置于何处,将本家送上覆灭之路的人不正是你么?”

    西凉茉锐利又冰冷的盯着西凉和,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果然在提到天理教的时候,西凉和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眸光闪烁。

    “若是叔父能供出天理教潜入京城的目的,与组织构架,协助九千岁破了此邪教,说不定侄女可以向千岁爷求情,从轻处理本家之罪,否则就是全部覆亡的下场呢。”西凉茉看着他,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引诱。

    西凉和目光闪动了几下意味不明地目光,想要说什么,随后却桀桀地怪笑起来:“你这丫头好生狡猾,没错,天理教的人原本并不是冲着你的来的,只是我让他们顺便将你给办了,却想不到那群贱民都是些无用的东西,竟然让你逃了出去,想必也是九千岁救的你吧。”

    西凉茉收敛了笑容,做出颇有感慨的模样:“是啊,叔父手段原不是不高明,若非侄女有九千岁相助,恐怕今日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对于西凉和这样妄自尊大,打心眼里看不起女人的人,必要的时候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对于引诱出他的口供还是很有好处的。

    西凉和得意地冷哼一声:“我就说你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丫头,哪里来那么大的本事!”

    “叔父既然非寻常人等,若是丧失了性命,岂非可惜,若叔父肯投靠九千岁,侄女还是可以向九千岁保举你的,说不定日后,振兴西凉本家的荣耀都落在叔父的身上呢。”西凉茉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身狼狈,却眼中暗含得意的西凉和,抛下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诱饵。

    西凉和顿时愣住了,投靠九千岁?

    这……

    确实,天朝间有谁比九千岁更权倾朝野,掌人生死呢?

    如果投靠了九千岁,得到了他的青眼,那么原本颓落的西凉本家,说不定真有再现辉煌,重振家风的那一日。

    西凉茉捧着茶盏轻品一口,再次抛出一个涂着蜜糖的诱饵:“听说叔父在户部虽然颇有开财之源,但却因为官职卑微,所以时常被其他官员轻鄙,您的上司也常对您横加指责,但前些日子,侄女可是听千岁爷颇为不满意户部尚书这些年的进项呢。”

    西凉和原本满是惊恐怨恨的眼睛里,此刻渐渐涌起贪婪甚至惊喜之色掩,脑中急速地盘转开。

    是啊,到时候自己节节官升,财源滚滚,去了红袖招,就让那最红的花魁来伺候自己,谁还敢嘲笑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户部行走?

    他犹豫不定又贪婪地看向西凉茉:“侄女儿,你真的能在千岁爷面前说得上话。”

    巨大的利益与诱惑让西凉和甚至忘了自己手里还捧着自己儿子的皮做的扇子,竟然管起西凉茉叫侄女来了。

    西凉茉眼里闪过讥讽的冷芒:“当然。”

    她当然可以在九千岁面前说话,但说什么,可就由她了。

    但立刻有跪在堂上的西凉家的子侄愤愤地大叫起来:“叔叔,我们西凉家怎么可以背叛主人,投靠阉党!”

    主人?

    哪里来的主人?!

    西凉茉怀疑地眯起了眼,随后却一扬手。

    司礼监的一名暗卫立刻手中造型奇异的刀向那说话的年轻男子抛去,那男子却似有点功夫的,立刻跳起来躲过了飞旋而来的利刃,不管不顾地就向外跑。

    奇怪的是,司礼监的暗卫们没有人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逃跑。

    那人眼看着就要跑大厅出去,心中正是大喜的时候,忽然间,他就觉得身子一轻,手脚不受控制了。

    他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惊恐地看见了自己的身体以一种奔跑的姿势倒在流芳堂的门口,鲜血正从脖颈断裂处喷洒而出。

    他想要尖叫,最终所有却都只看见这个没了身子的头颅只发出了一声‘呵呵’声就滚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了出去。

    原来那暗卫所使用的是一种威力恐怖的回旋刀,抛出去一击不中就立刻回飞,收割猝不及防的猎物头颅。

    “还有谁有不同意见的,只管提,本郡主洗耳恭听。”西凉茉微笑着用目光扫了眼堂上的所有西凉家众人。

    自从那日在湖心岛见识了百里青让舞女歌姬们跳的那一曲血肉之舞,她就已经基本对这种小场面完全具有免疫力,而且她相信,日后,自己还会看到不少类似的场面。

    但如此血腥又恐怖的一幕,让西凉家所有人都震惊了,看着面色如常的西凉茉不由噤若寒蝉,这样年纪轻轻的少女却如此凶狠毒辣,杀起来人面不改色,简直是个妖女。

    他们不敢再说一句冒犯的话语,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身首异处。

    西凉和沉默了许久,却忽然鼓足了勇气地看着西凉茉道:“我怎么能相信你,不会在我说出天理教的内情之后,会实践你的诺言,让九千岁宽恕我们,给我西凉本应当有的荣华富贵!”

    西凉茉看着西凉和,微微挑了一下眉,居然还敢和她讨价还价,不知是勇气可嘉,还是自己给人的印象太温柔亲善了么?

    “叔父信不信便随您,若您说呢,或许皆大欢喜,若是不说,也就罢了,九千岁未必查不到,只是刚才那位叔兄的下场就是您的未来”

    西凉茉淡漠又冰冷的话,彻底击碎了西凉和试图讨价还价的最后一点幻想,他彻底颓然下去,只能赌一把了:“好……,好,我说就是了!”

    西凉茉冰冷的杏仁大眼眼里闪过满意的光芒。

    兵行诡道。

    先以雷霆万钧之势压迫之,在对方的心理上造成最强势的压迫感,逼迫对方的神经高度紧张,情绪惊恐,再稍微示弱,以怀柔之态从对方角度出发,抛出诱饵,在对方的神经软弱,犹豫的时候,最后突然再以高压手段破坏掉对方最后一丝妄想,彻底让被逼供方全线溃退。

    这就是前世,她最熟悉和常用的的心理逼供方式。

    看来,今日效果也很好。

    但西凉和刚想说什么,忽然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左胸口上突然出现的那一根长长的发簪,再从握着那根发簪的手上移到余老太君那张苍老僵木的脸上。

    “母亲,你为什么……?”

    余老太君脸上还染着之前那个被暗卫杀掉的子侄的血,所以脸上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狰狞,她喃喃地尖声道:“我绝对不会输给那个女人,你也不许向这个小妖精低头,绝对不许,我余氏的儿子,只能站着生,绝不会跪着死!这小妖精还杀了我的小四……你不许……不许低头!”

    西凉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子被母亲的这根发簪给盯得死死地,连跳动一下的气力都没有,他暴凸的两眼不敢置信又满是悲哀地看着自己维护了一生的母亲,嘴角渐渐淌出血来:“母亲……你……你从小眼里就只有小四……我……我是为了西凉家啊……。”

    说罢,他陡然断气,软到在地。

    事情发生得太快,不过是电光火石间。

    西凉和一直都护在余老太君身边,距离太近,而且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呆呆木木的老太婆会突然向自己的亲儿子发难,就是司礼监的暗卫们都没有预料到,待到想要出手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

    “余氏,你是不是疯了!”西凉茉几乎是大怒,她‘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灌注了内劲的掌力,一下子将那张桌子劈成了两半,吓得西凉家所有人都浑身颤抖地伏在了地上。

    简直是气死她了,几乎就要套出了西凉和的口供,就被余老太婆给搅和了。

    为了自己家的老太太赌一口气,至于连自己的儿子都下手么,这西凉世家的人是不是全是疯子!

    “你这小妖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他们都以为供出了天理教的人后,你就能让他们活命,还换取荣华富贵,我却知道你根本没有打算让我们活命是不是!你就是那妲己褒姒,吕雉投生,狠毒非常!”余老太君苍老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上首的西凉茉,冷声骂道。

    西凉茉睨着着那依旧意识一脸木然僵硬却高傲的余老太君,心中暗笑,果然还是姜老而辣,倒是一眼看穿了她的打算。

    她倒是真没打算放过西凉家的人。

    何况百里青也不会留下西凉和这些无用的东西。

    但,那又如何?

    “妲己这样的人物,我可担当不起……。”西凉茉看着余老太君忽然笑了笑。

    百里青才是这千年九尾狐妖妲己转世,只不过这辈子它投胎成了个男子而已。

    “至于吕雉,既然您都这么夸孙女了,孙女也不好不满足老太君的愿望,就当一回心肠歹毒的吕后好了。不过咱们还个玩法,人彘这种东西,也是老招数了,为了展现孙女的孝心,不若如此罢……。”

    西凉茉看向在场的其他吓得抖如糠筛的西凉家子弟,淡漠而冷酷地道:“如今西凉和已经死了,不管用什么方法,谁能让余老太君开口,本郡主就饶他一命,并向九千岁举荐,赏银千两,本郡主给你们半个时辰,若是这半个时辰之后,本郡主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为了平息千岁爷的怒气,那么你们就先贡献出身上的皮子给一套捶鼓,然后一起下地府陪西凉和吧。”

    此言一出,西凉家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地看着西凉茉。

    她的意思,是要他们不计手段向自己的母亲和祖母逼供?

    余老太君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西凉茉道:“你……你好狠毒,竟然逼着自己的亲人手足相残,以下犯上!”

    西凉茉玩味地看着她,声音却冷如冰锋:“西凉世家,手足相残的事还少么,也不在乎多这么一出!”

    当初他们如此对待那不值钱的西凉家女儿们的时候,可曾想过什么叫手足相残?

    “你……你……!”余老太君僵如树皮的老脸抖了起来,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只一味地骂着‘小妖精’!

    但子侄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老太君,您……您就说了吧!”子侄中有那并不甚得老太君重视的,还是小声的嚅嗫道,他们可没打算为了什么西凉家的荣誉触怒上面那妖女,而身首异处。

    有一个人开了头,自然就有其他人相继附和。

    “你们……你们反了!真是反了!”余老太君震怒地看着那些对着自己逼问的子侄,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一开始那些子侄们还畏惧着她多年积威,只敢类似请愿似的说话。

    但西凉树却也一边咳嗽一边拉住余老太君的手,面色有些苍白到狰狞地道:“母亲,你不能只为了那死掉的四弟而活,如今只剩下我和在外头的五弟了,难道你要连我也牺牲掉么,难道只有四弟是你亲生的,我们就不是么!”

    连一直躺在地上,病如膏肓的西凉老太公也竭力死死地瞪着余老太君,他已经说不得话了,但却不能让西凉本家毁在他的手里。

    “你们……你们还有一点西凉家男人的骨气么,枉费我筹谋多年,只为了你们这些西凉家的根,连我自己的女儿都牺牲了,就算我说了,她也不会饶过你们啊!”余老太君气急,只觉得一口痰堵在嗓子眼上,难过地很。

    西凉树一动手,其他人就再也忍耐不住地涌上来拉扯余老太君,他们可不敢去赌上面的西凉茉那个妖女敢不敢杀人,她已经用两条人命表示了她言出必行。

    绝境之中,就算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能放弃!

    西凉茉看着面前一幕幕伦理亲情的大戏,唇角泛起冷酷的笑容来,吩咐道:“魅四,不要让他们把那老婆子弄死了,给她你们最好的药,吊着命和神智,也不要让她自杀了,那太便宜她了。”

    毁了她精心布局,就想要这么死了,是不可能的。

    这老太婆不是骂自己是吕雉么,那她就让这无耻又固执可笑的老太婆尝尝什么叫吕后的狠毒。

    魅四立刻领命而去。

    西凉茉懒得看那些西凉家子弟的丑态,款步出了流芳堂。

    流芳堂外夜风萧瑟,冬夜异常的寒冷,如黑丝绒的天幕上点缀着点点如碎钻的寒星。

    她轻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让自己眼里的杀戮之气消散了下去。

    这一次,百里青命她亲自奉刑,以此考验她忠诚与手腕和心志,但他却不知,这就是自己一直步步为营布下的杀局。

    就是要借他的手除掉这龌龊而肮脏的西凉本家,也算是用这些人的血去祭奠那些历代离家去国,无辜受辱,凄然消亡的西凉家女儿们的灵魂。

    “小姐,西凉家的女眷如何处置?”一名司礼监暗卫过来请示。

    西凉茉沉默了一下,凤姐和安哥儿已经在她的示意下回了凤家的娘家,凤姐聪明的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看了看自己长久居住的地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甚至没有打算去营救自己的丈夫。

    可见当初西凉家的人对她想必也是极尽刻薄,而凤姐的丈夫——西凉景一直都看不上身为商贾之家女儿的凤姐,连带着也不喜欢安哥儿,所以在外头养了外室的事是真的了。

    否则凤姐也不会如此狠心凉薄。

    只是凤姐虽然逃过一劫,男子必定要死,那么其他西凉家的女眷呢?

    真要将她们全部诛灭?

    西凉茉忽然开口:“我曾与师傅说过,其他人交给他处置,既然师傅现在没有命令下来,那就先不必动她们。”

    “可是……。”那司礼监的暗卫一愣,但此事,千岁爷交待过让小姐全权处置,并且不留活口。

    “不必可是,西凉家没有了男子,便没有了根,至于师傅那里,我自会去交代。”西凉茉淡淡地道。

    不是她心软,这些女子虽然没有太多的过错,便是赵氏也不过是个帮凶,但她们的冷漠与无动于衷才让助长了如余老太君这样的完全不是正常的是非观,并且造成了延续多年的悲剧。

    包括当初她第一次到西凉本家的时候,成为替嫁人选,她们甚至没有如凤姐这不是西凉本家出身的人一般对自己的姐妹稍做暗示。

    所以,她们也需要为自己的纵容与懦弱付出代价。

    但她有别的想法,而不是现在将她们一并屠戮干净就了事。

    “这……遵命!”司礼监的暗卫只得抱拳称是。

    毕竟千岁爷说了让小姐处置,那么如何处置这就是小姐的权力,他们只需要遵命。

    出来了好一会,流芳堂里面吵闹喧嚣与惨叫、怒骂的声音却并不曾见少多少。

    “怎么样了,时间到了么?”西凉茉转身看向流芳堂,只看见一团纠结在一起,也不只是打架还是劝架的人影。

    魅三立刻道:“回禀小姐,还差半刻钟就够时间了。”

    西凉茉点点头,举步向流芳堂里而去。

    西凉家的众人在地下吵嚷成一团,有那思维古板依旧维护着老太君权威的,有那已经彻底被血腥气和自身所受到的危险激起狂暴,冲上去对着余老太君拳打脚踢的。

    他们过分投入,以至于没看到西凉茉已经重新坐回了高堂之上,正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一出闹剧。

    直到她有些不耐烦,拍拍手,魅三和其他暗卫立刻上前一手拎一个西凉家的子弟给毫不留情地甩开到一边。

    顿时堂上响起了一片呼痛之声。

    被围在中间的余老太君早已被折腾得不成人形,只是因为魅三等人领命,喂她服下了护住心脉的药,保住了一命,如今满头血迹,向来一丝不苟的白发如今凌乱不堪,被扯下了好几缕,露出血糊糊的头皮,连着身上的衣服也破碎不堪,露出苍老松弛的皮肤来。

    魅三上前丝毫不因为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而手软,只是一瓢子冷水颇在她身上,毫不留情地扯起她的头发,在余老太君连连惨呼声里逼迫她看向西凉茉。

    西凉茉淡漠地看着她:“余老太君,被自己骨肉伤害的滋味如何,感觉一定非常奇妙又有趣吧?”

    余老太君原本几乎昏了过去,此刻听见西凉茉的声音,又被泼了一头冷水,寒冬腊月,只觉得满心沁寒,一下子清醒过来,抬起耷拉的眼皮看向坐在上首的少女,奄奄一息地道:“小妖精,你莫要得意,你行如此悖逆人伦之事,迟早会天打雷劈!”

    不得不说,这个丫头实在太善于揣测人心,她行事刁钻之极,但一言一行都宛如利剑,剑剑都刺在她的心上。

    看着自己曾经爱护有加,也将自己奉为不可动摇的权威的子侄们对着自己拳脚相向,恶语相向,余老太君的心字在不断地滴血。

    她痛极、伤极,颜面无存,屈辱无比,却无可奈何之极!

    西凉茉让人给她嘴里抹了药,让她原本就没剩下几颗的牙齿发软,连咬牙自尽都做不到!

    “你们都没有天打雷劈,就不必操心孙女了。”西凉茉笑笑:“看样子,你们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明日里是本郡主的大喜之日,所以今日就由本郡主来送你们上路好了,不过我也是西凉家的人,自然会遵循西凉家的人要伤要死都只能在自己人手里的规矩。”

    玩够了,也是该办正事的时候了

    看着西凉茉诡谲的笑容,西凉家子弟顿时感觉浑身发寒,赶紧匍匐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郡主,看在我们同样流着西凉家的血的份上饶命啊!”

    “我们再也不敢了!”

    “郡主饶命啊……郡主!”

    西凉茉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西凉家子弟,眼里闪过淡漠而冰凉的目光,丝毫不为他们的哀求所动,只冷声道:“同为西凉家的人,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之中只能活下来一个人,但前提是杀了其他人。”

    此言一出,所有西凉家的子弟都怔然,面面相觑。

    西凉茉却没有打算再继续耗费时间,明儿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她让魅九取了不少刀剑扔在那一群西凉家的子弟面前,淡淡地道:“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余老太君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不顾自己头发被魅三揪得剧痛,竟然支撑起自己巍巍颤颤的身体,狰狞着树皮一样的老脸向她张牙舞爪地扑抓:“你这心如蛇蝎的妖精,竟然如此残害我的子孙……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西凉茉眼一眯,魅三立刻扬起蒲扇大掌照着余老太君的连恶狠狠地连扇了七八个巴掌,直把余老太君打得七荤八素,满嘴是血才收手。

    原本她经历这样的折腾早该如西凉老太公那样已经彻底陷入昏迷不得醒来,甚至一命呜呼,但是偏偏她服了那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昏迷都是一种奢侈。

    “余老太君,您别心急,孙女请您看一场好戏。”西凉茉笑笑,交代魅三将余老太君绑在了柱子之上。

    还有什么比让一个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子嗣相互屠戮,更能剜刺她的心的呢?

    随后她对着魅九点点头吩咐道:“可以开始了,如果他们不愿意动手,每数一百下,你们就杀了他们其中一个人。”

    随即她转身在魅三和魅八的护卫下向流芳堂外走去。

    西凉家的子弟们中失魂落魄中,忽然有一个人上前拿起了一把刀猛地向西凉茉冲了过来,尖叫:“你这妖女……我杀了你这妖女!”

    但他还没跑两步,一只不知从哪里而来的细长剑忽然直接穿过他的肩胛骨,将他连人带刀狠狠地钉在柱子之上,那人顿时发出凄厉的痛叫声。

    西凉茉回过脸,冷笑:“不自量力。”

    如今以她的内力早早就能听声辨位,察觉对方的攻击方向。

    她拂袖转身,走出了流芳堂,坐在院子里早已备下的紫檀木椅上,何嬷嬷早已经为她备下狐裘大麾,炭盆,热茶。

    西凉茉刚坐下不久,流芳堂里就响起了第一声属于西凉家子弟的自相残杀的惨叫声。

    那个袭击她的男人已经被自己的兄弟一刀斩断手臂,他的兄弟原本是想砍他的头,但是从未杀过人,所以手一软,反而倒叫那人多受了罪。

    有一就有二,为了活下去,即使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还是诱惑着充满了求生**的西凉世家子弟不断地往下跳。

    他们操着刀剑,从一开始的犹豫和面面相觑,到最后试探攻击,再到杀红了眼的地不断地相互砍杀着,这一场杀戮游戏,却已经变成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扭曲了的人性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敢砍我!”

    “为什么不敢,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子!”

    “你敢碰我的女人,我杀了你!”

    “去死吧!”

    不管余老太君怎么呼嚎,想让那自己的子侄们停手,但杀红了眼的子侄们甚至有拿着刀向她砍去的,看着心爱的孙子想要杀自己,却被自己的叔叔砍成了两半,血色喷溅,肢体零落。

    她泪流满面,却再也呼号不出,彻底傻住了。

    不断有极度凄厉的惨嚎声响彻了天际,让飞过的夜枭都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

    西凉茉坐在铺了软锦垫子上看着这一幕幕血腥的闹剧,忽然轻叹了一声:“嬷嬷,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残忍了呢?”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善于玩弄人性弱点,残忍冷酷的百里青。

    何嬷嬷淡淡地道:“那不过是他们的咎由自取,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郡主不必为不相干的人介怀,小姐的眼睛看见的人只需要是千岁爷就够了。”

    西凉茉一怔,微微颦眉——眼里只需要看见百里青?

    这是什么意思?

    惟百里青的命是从?

    何嬷嬷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郡主不必多想,日后你就明白了,甚至于您明日的那一位夫婿,小姐都不必将他生死放在心上,您不要忘了答应过千岁爷的事。”

    西凉茉想起那日野外温泉,百里青用了那样无耻的手段,逼迫自己答应的事,不由自主地就脸上一热,随即轻咳一声,应了:“嗯。”

    她知道何嬷嬷到现在也不赞同她嫁给司流风的事,但却不并不知道确切的理由,她便只当何嬷嬷只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恐怕会影响到与司礼监这边的关系。西凉茉看了看天色,这事儿也差不多该完了。

    何嬷嬷也低头在她耳边道:“郡主,已经是丑时了,咱们该回去准备歇息了,这里收尾的事就交给魅三他们就好了,他们是惯常做了这样的事的。”

    西凉茉点点头,何嬷嬷便立刻让魅三去命人将轿子抬来,伺候西凉茉上了轿,一路向国公府而去,四名暗卫抬着轿子,宛如鬼魅夜行,足不沾地,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轻巧地掠过了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巡逻兵与更夫的头顶,几个纵跃就悄然消失在国公府的墙头之中。

    更夫只觉得头顶一寒,鬼影绰绰,吓得脖子一缩,抱头鼠串。

    国公府原本是有府兵巡逻,监视严密,就是司礼监的暗卫也很难进入,也只有百里青那样的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才能来去无踪,但如今国公府邸的内院在西凉茉的手中,自然早已安排妥当,她顺顺当当地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洗去一身血腥之气,换了素衣上床。

    看着满屋的红艳之色,西凉茉有些自嘲地勾了唇,她大概是第一个在大婚前夜,满手血腥的新娘。

    也不知司流风若知道自己如此面目,可还会敢与她同床共枕?

    ……

    第二日,天色刚亮,喜娘们就一一而来,为西凉茉梳妆打扮。

    一件绣着大朵凤穿牡丹翠绿烟纱红霞罗宫装,缀琉璃小珠的袍脚逶迤拖地,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金色的花纹,手挽屺罗翠软纱罗,纱罗上绣着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软软坠地,摩挲有声。

    这一袭内务府送来的喜服装不但衬托得她雍荣华贵,白皙胜雪的皮肤衬托的吹弹可破,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将她极窈窕的身段显露出来。

    头上是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一顶红宝石掐金丝凤凰花冠将她的发丝都高高束起,花冠边的细碎小珠流苏如瀑布般垂落在西凉茉的脸颊边,愈发显得她肌若凝脂气若兰,美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几位过来添彩头,身份高贵的全福夫人都看得有些呆怔,这身子骨削瘦,看似有不足之症的小郡主,想不到这样一装扮起来,竟然美得如此耀目。

    御史陈夫人看着西凉茉欣慰地笑道:“到底还是蓝大夫人的女儿,真真是不同凡响,有天家的气度呢,可惜蓝大夫人已经是方外之人,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嫁。”

    韩二夫人又称病不出,谁都知道她不待见这位女儿,但做得如此明面,却还是让惯会做表面功夫的贵夫人们很是不屑的。

    在场的一些年纪大点的全福夫人都知道蓝氏曾经是先皇后的养女,也自然忙不迭地点头。

    西凉茉莞尔一笑:“如今有几位夫人在这里,便没有什么可惜的,茉儿只当几位都是茉儿的干娘不就成了?”

    陈夫人顿时与几位夫人互看一眼,笑了起来,她点点西凉茉的脑门,取笑道:“哟,这是问我们几个老的要彩头嫁妆呢,谁不知道你这丫头名下国色坊赚了我们这些人大笔银子,今儿还不肯罢休呢。”

    西凉茉毫无郡主派头,嘴巴上总是能不动声色地逗得几位夫人欢笑,她们也有心结下这样的一段善缘,西凉茉身份不同,日后总有好处。

    于是也都慷慨解囊。

    送了不少贵重的东西。

    陈夫人捡了两支早已准备好的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长钗最后插进她脑后的发髻里,笑着说了最后的吉利话:“正所谓洗手挽发,从此嫁做使君妇,举案齐眉,缱绻情意长。”

    随后就给西凉茉盖上了龙凤红纱盖头,让白嬷嬷扶着她上轿。

    白嬷嬷看着西凉茉,虽然知道这场婚姻在西凉茉的眼里只是利益驱使,但她依旧忍不住含了泪,宛如扶着自己的女儿一般,紧紧拽着手将她扶上轿子。

    她低声地道:“小姐……你一定要幸福!”

    西凉茉有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了笑:“嬷嬷,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得舒心惬意的。”

    幸福?

    什么是幸福?

    这是一场一开始就目的不纯的婚姻,又怎么会有传统意义上的幸福呢?

    只是,她并不在意罢了。

    不多久,国公府邸愈发的热闹起来,吹吹打打的锣鼓齐鸣,喜乐齐鸣。

    司流风穿着绣着金龙红袍,戴着蟠龙金冠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娶,这一身喜服也衬托得他唇红齿白,剑眉星目,俊美无双,他一路笑容满面地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与赞声到了国公府邸又与西凉月、白玉、白蕊等女孩子们的刁难下,也算是过五关斩六将,最终用了武功才将西凉茉接上花轿,一路春风得意地向德王府而去。

    因着西凉茉贞敏郡主与嫡长女的身份,德王府补了四十抬的聘礼并着之前给西凉丹的那一百六十抬聘礼足足有两百抬。

    所以西凉茉就带上了黎氏早前给她备下的一百二十抬嫁妆和蓝氏当初带到西凉府邸上的那些值钱的物件,还有皇后赏赐给宗室女的金银珠宝都装了箱,整整两百二十抬嫁妆,在热热闹闹地吹奏鼓乐和媒人和押礼人的护送下抬了向德王府抬了去,一路全用红色的绸布布置着周围的树木。

    堪称是十里红妆!

    让所有人啧啧称羡,就是一项自持的德王妃在看到如此多的嫁妆后,也不由微微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母妃,咱们府上好久没那么热闹了。”司含玉今日也一身华美打扮,翘首以待的笑道。

    德王妃笑着颔首,这个媳妇儿果真没有白娶。

    嫁妆丰厚,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德王府门前好不热闹。

    冲着德王府和国公府的面子,各路贵胄府邸都派人送了不少礼来,整个府邸里喜气洋洋,连着王府的府兵们都在腰上系了红绸腰带,四处忙碌。

    前院里早就支了天棚,摆下婚礼宴,开席的吉时是下午,故而大多宾客此时都还在前院的苍林园里寒暄说话纳凉,女客们则被引到了旁边的花园里赏花说笑。

    新娘子与新郎官则在拜过天地,父母后,被送入了洞房。

    虽然司流风很想看一看,亲近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求到手的小王妃,但是,那些宗室子弟却一个劲地将他往外拖,要敬酒,跟他不醉不归。

    西凉茉只得在新房里等着,但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日落西山,星子高挂,也没见到她的夫婿,倒是她饿得前胸贴后背,索性寻了个害羞的借口,将喜娘和德王府的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直接掀了盖头做到外头花厅里先用何嬷嬷给她准备下的燕窝和小菜、粥饭。

    用完了燕窝,她又与白玉、白蕊、白珍三个唧唧喳喳的聊天,何嬷嬷则与白嬷嬷两个到耳房去用饭,顺便监视着德王府的人。

    聊了一会子,何嬷嬷忽然进来,神色奇怪地将白蕊叫了出去。

    白蕊也没有多想,也就去了,出了房门,何嬷嬷领着她进了耳房就出去了,白蕊正事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感觉房里多了一个人。

    她跟着西凉茉习武,也算小有所成,原本她的根子骨比西凉茉还要好些,只是西凉茉得了别的造化,才突飞猛进。

    但白蕊这点子近距离听音辨位的能力还是有的,她下意识地就拔出了一直带着的短剑,一转身就指向来人:“谁!”

    但短剑才伸出去,她就手腕一算,那把剑一下子就落在对方的手上,连着她自己也被人一把按在了门上,背脊隐隐作痛,那人并不罢休,大手一捞,将白蕊的细腰捞在手里,往怀里一带,将白蕊娇柔的身子与他健硕高大的身躯给暧昧紧地贴在了一块。

    “是你!”白蕊错愕地抬首看向那人,脸瞬间涨得通红。

    ……

    何嬷嬷看了眼耳房的房门,随即神色怪异地摇摇头,转身进了另外一边厢房的耳房里,白嬷嬷正在里面与一群喜娘、德王府的丫头们吃起酒,见她来了,两人各自使了个眼色,便继续坐下来继续牵扯住这些丫头婆子。

    西凉茉等了半天也没见白蕊回来,更别提司流风的影子,她忍不住打了哈欠。

    白玉、白珍瞅着她困了,白玉道:“郡主,先回房内歇息吧,我们望着风就是了。”

    白珍也摇摇手上的酒壶狡黠地笑道:“这阴阳壶里备下了顶级蒙汗药的酒,一会子我给郡马爷倒上,包他一夜睡到天亮起不来!”

    西凉茉咬咬唇,好笑地点点这两个丫头的头正要应了,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的了脚步声。

    “八成是郡马爷来了。”

    “怎么嬷嬷她们也不报个信!”

    西凉茉立刻在白玉、白珍的扶持下回到新床上坐好后,两个丫头都立即出去迎接司流风了。

    西凉茉看着沉稳到底还是有些紧张,这到底是自己第一次成婚,还要算计自己的夫君,所以紧紧地拽着自己在袖子的绣帕。

    也不知怎么地,白珍和白玉似乎只是‘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但西凉茉还是听见了男子的脚步声向自己款步而来,隔着盖头,她看不见他的人,只能看见一双雕金绣龙的皂靴,还有绣着华丽红色牡丹的深紫色衣袍。

    西凉茉一愣,司流风就算换下了红色礼衣,也该穿素色的袍子,怎么会穿这么华丽到……骚包的衣服?

    这时,一杆喜秤已经撩起了她的喜帕,西凉茉轻吸了一口气正打算露出个害羞的笑看向司流风,诱惑他去喝那下了蒙汗药的酒。

    结果一抬头,西凉茉就彻底石化,好一会才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怎么……怎么会是你?”

    那一身深紫暗绣牡丹的华衣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勾魂摄魄,仿佛不笑三分情的眉目上却含着一股子阴郁诡谲的气息,不是九千岁大人——百里青,又是哪一位。

    “怎么,乖徒儿,不喜欢见到为师么?”百里青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西凉茉,看着她寐含春水脸如凝脂,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很是满意地笑了笑。

    “今日难得,颜色果真极好,难道真是因为嫁人的缘故么?”

    “师傅,今日是我的大婚之日,您也未免太过大胆了,等会子司流风回来撞见,我是跳黄河里也洗不清了!”西凉茉叹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她看都不必看,就知道白珍和白玉必定被这大妖孽给打发了。

    “怎么,你很想他来么,今日他是来不了,估计这会子正醉得不知滚到哪里角落里去了。”百里青很是轻蔑地道,他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师傅,你这是来给我贺喜送红包的么?”西凉茉看着百里青无奈地道。

    对着百里青,她觉得自个说话都市井通俗了许多。

    她看着他大约是觉得坐着不舒服,索性踢了皂靴,一翘脚,径自躺上了她和司流风的婚床,宛如在自己家里一样,没有一丝一毫不自在。

    “本座来替你压床,如何,够分量吧。”百里青懒洋洋地支之着身子换了舒服的姿势道。

    这个……人只有叫小童子童女来压床,哪里有太监压床的,这不是咒人断子绝孙么?

    西凉茉很是无语,但既然百里青说司流风来不了,那就必定来不了,她也不着急了,索性也学着百里青踢掉自己的绣鞋,也盘腿坐到床上去了。

    “您是来问昨夜我为何没有直接灭掉西凉本家女眷吧?”西凉茉靠在软软的大红锦缎龙凤缂丝的被窝上,只觉得挺了一天的腰极为不舒服。

    话刚说完,她就被百里青忽然扯住了领子一拉,让她直接倒在他的身上。

    西凉茉不防,差点撞上他的脸,立刻转身想要坐起,但百里青更过分,直接一手搂着她的纤细腰肢,一伸手抽了她发髻上的发簪,将她的花冠给扯了下来,顺带也扯落了她一头青丝。

    “为师是来和你洞房的啊,今儿不是你的新婚之夜么?”他挑眉邪气地看着散落了一头青丝,越发显得颜色娇媚荏弱的少女,唇角笑容诡谲又霸道。

    西凉茉一下子红了脸,但也知道这人从来听不得别人的拒绝,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抱着了,这只千年老妖再过分出格的事情都做过,当时她拒绝不了,现在再做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也未免显得虚伪过头了。

    她索性就趴在他胸膛上,哼了一声:“那是我和司流风的洞房夜,可不是和师傅你,再说了,你行么?”

    “为师不行么?看来徒儿是忘了那日野外温泉里,就算为师不行,也一样能满足你的淫欲呢!”百里青很满意怀里的小狐狸的识趣和温顺,暧昧地手指从她的背脊直接一路向下停在她的粉臀上。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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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你才有淫欲,你全家都有淫欲!”

    自己无耻还要把别人也说的一样无耻!

    西凉茉没好气地一把抽回自己被某只千年老妖拽在手里拉扯的乌发。

    “是人便有**,爱我爱,恨我所恨,魔挡杀魔,佛挡杀魔,尽我所欲也,有何不可?”百里青支着脸颊慵懒地道,

    眉梢眼角的深浅紫色交叠晕染的重紫胭脂宛如盛放的曼陀花,长如黑翎似的华美睫羽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落下身不测的阴影。

    仿佛漫不经心的话,却隐藏着无视天地神佛伦理的恣意放纵。

    西凉茉有些怔然地看着他,这个人,果然是无比的狂妄啊!

    “师傅这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倒是活得惬意自在,只是,人间难免有起有落,您这般不留余地,若哪日从九天巅峰跌落,控是难免人间寒风千刀万剐之祸。”西凉茉沉吟了片刻,还是轻声地道。

    她前世的几百年前的时代也有一位九千岁,曾经同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为他立过长生祠,但最后一朝变天,新帝登基,还不是一样瞬间被打落泥潭,道是阉党祸国,判了千刀万剐之刑,那人怕熬不过三千九百刀,方才悬梁自尽。

    后世史书口诛笔伐几百年!

    “呵呵,荣华富贵如云烟,倾国佳色不过红粉骷髅……这世间能取本座性命又有几人?天下世事皆棋局,纵然千刀万剐又如何,若本座身死,这黄泉路上大概有无数亡魂在恭迎,又或是让苍生陪葬,倒也是一件痛快事。”他大笑,声音极为悦耳,只是听着却阴魅之极,肆意狂妄。

    西凉茉看着他眸光里,竟没有丝毫犹豫,仿佛生死于他而言不过也是一种游戏,让人寒到骨子里。

    若一个人连生死亦不曾放在心上,又还有什么可以畏惧?

    是因为已经站在权力巅峰,所以才能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邹狗的态度对待自己与众生,还是因为生无可恋,所以才游戏人生?

    西凉茉有些迷惑了,她轻叹一声。

    纵容自己越过奈何桥再活一次,也做不到他这般放纵。

    “今儿可是丫头你的新婚夜,咱们何必讨论这些无趣禅里哲机,难不成你以为拉着为师聊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就能磋磨过一夜么,上一次在野外温泉里,为师教的那一课可是没教完,不若继续可好?”百里青忽然一翻身,大剌剌地覆上西凉茉的身子,单手撑在她的脸颊边,语气暧昧之极地道。

    “不好。”西凉茉一僵,用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话,顺便别开脸避开他那那视觉上极具侵略的脸,心中暗骂,果然是修炼千年的大妖孽,竟然一眼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可为师觉得很好呢,瞧这衣服多累赘,穿着睡觉多不舒服,为师看着可心疼呢。”百里青根本将她的抵抗,当成自己逗弄小宠物时候的情趣。

    西凉茉只顾着推开他剥自己衣衫的手,却不防把自己如玉的小耳朵送到他唇边,百里青忽然低头咬住她的耳垂,慢慢地**,诱惑地呢喃:“这世上能让为师亲自宽衣解开的可没有几人,为师被爱徒你如此拒绝,很伤心呢。”

    伤心个狗屁!

    我才伤心带伤身呢!

    西凉茉暗骂,无比悲哀地七手八脚抵抗着百里青调戏意味浓重的骚扰。

    这人还真霸道加不要脸,她的新婚夜也要过来参合,这算什么呢?

    搞得她和他跟有奸情似的!

    只是,她到底扛不过对方的熟练老辣,一下子,繁重华美的外袍和裙子就被他扔了出去,只余一袭薄纱水红掐金丝的中衣。

    那人就像强大的妖兽在逗弄自己喜欢的小兽似的,抱着她,不时地就啄一下她的唇让西凉茉顾上不顾下,最后,她累的气喘吁吁,到底忍不住,一把抓住百里青探入自己衣襟的手,看着他,瞪着水眸大眼,一脸狰狞地咬牙道:“师傅,我不是你养的宠物,我是个女孩子,是个人,你可否不要没事就把我抓过去又亲又抱的,你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点!”

    西凉茉原本姝色清丽的脸蛋上因为羞愤而泛出红晕,她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妩媚诱人,混合了女子的妩媚与少女的青稚气息,显出丝丝妩媚,勾魂摄魄的味道来。

    但她眼眸里的冰冷与固执却是完全不容忽视的。

    百里青吹眸看了她片刻,脸上的笑也淡了:“你当然那不是宠物,你是为师的爱徒,所以为师宠你、疼你、教你武功,为你善后,但你也别忘了,本座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怎么,你来找本座定下交易的时候,便以为本座会让你予给予求?”

    西凉茉有些难堪地道:“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方式!”

    百里青看着身下的少女,忽然起身,随后淡漠地勾起了唇角:“你觉得现在的你有和为师谈判的资格么?”

    冬日的天气极为寒凉,外头的雪已经有三尺之厚,银装素裹,新房内虽然烧了地龙,到底比不得夏秋之暖,特别是在百里青忽然起僧后,西凉茉只觉得身上一股子寒气袭来,让她微微一颤。

    “为师从不喜在这方面强迫人,若你不愿,为师自然不勉强,替为师更衣罢。”百里青慵懒冷淡地起身穿衣,向穿衣镜处走去。

    西凉茉看着他修长冷漠的背影,手上拿着他华美的织锦袍子,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她紧紧咬住了下唇。

    是,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只肯给予她愿意给予的,但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洞悉了自己伎俩,只是兴致好,陪着她玩而已。

    如今,不过是他开始索取他想要的报酬而已。

    并且,让她明白自己在他面前的苍白荏弱。

    至少到目前为止,自己并不能提供他想要的东西,甚至不知道他需要她给予什么。

    她一向是个自认为公平的人,既然她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想要得到,那么,就算百里青想要这具身体又怎么样呢?

    当初,她决定嫁给司流风的时候,就已经为了交换更自由的天地付出了婚姻,那么再多付出一点,又如何?这不过是一个交易,她只要守好自己的心,也就是了!

    她低头并不代表认输,只是必要的退让,最优秀的剑士撤回自己的剑,只是为了在寻找最好的时机将强大的对手击败。

    西凉茉深呼吸一口气,放下原本打算套上的长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肚兜与一件被百里青拉开的红色裙袍,慢慢地走到百里青面前,抬头轻声道:“别走。”

    百里青垂眸看着自己面前脸色微微苍白,分明拥有着比谁都骄傲的心,比谁都高傲的自尊的少女,但如今却在自己面前低下头她的臻首呈现出臣服的姿态,微微弯曲的玉颈有一种极为细腻的光泽,仿佛上好的羊脂玉诱惑着人去触摸。

    少女饱满而微微隆起的胸部,裹在肚兜里面像含苞待放的花蕊,仿佛因为羞窘她整个身子都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状态。

    但如果他没有猜测的话,她垂下的眸子里闪烁着冰冷的而隐忍的光芒,微微躬身的姿态,隐忍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就像……许多年前的自己一般。

    但是他并不在乎。

    甚至有点期待自己亲手养出的小宠物,有一天变成拥有足够矫健身躯与致人死地利爪的凶猛雌兽,期待她对自己亮出利刃的那一天。

    “为师知道你不甘心,但是你要记住,在你有能力取代为师,杀了为师之前,你不属于你自己,不属于任何人,你是属于我的!”百里青挑起她的下巴轻柔如情人在呢喃细语般地道,但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眸光里的黑暗与阴霾,还有**,仿佛能将她的灵魂彻底地侵食。

    西凉茉震惊地抬头,眸子里的冰冷不甘与愤怒还未曾掩饰,就落在了百里青的眼里,于是她索性不再掩饰,望进他美丽却充满压迫感与暴虐眼中深处,随后垂下睫羽,平静而缓和声地道:“是,徒儿必定不让师傅失望。”

    杀了他么?

    有时候,其实她真的偶尔会有这样的**……

    那声‘是’音尚未落地,一道修长而充满的阴影笼了下来,西凉茉柔软细腻如花瓣的唇就被百里青俯身狠狠地攫住她的唇,毫不客气地侵犯着她娇嫩的口腔,甚至攫住了她粉嫩舌尖,随后她只觉得腰肢一紧,百里青已经轻巧地拦腰将她抱起,向大床走去。

    轻巧的红鸾纱帐被他随后挥落。

    ……

    红烛如泪,描金的喜烛烧得还剩下小半支的时候,西凉茉已经倦极睡去,在百里青身下再一次领教了她男欢女爱的合欢之课后,她已经再也无力抗拒百里青大剌剌地抱着她,以一种她极为不习惯的姿态沉眠而去。

    西凉茉紧紧地拽住了枕头,迷迷糊糊睡着前,脑海里掠过最后一丝感叹——谁说太监不能人道后,就安全的,他们比寻常男人多了无数的手段来折腾女子。

    百里青看着怀里的人儿耳朵上一枚圆润的红宝石在动作间,顺着她雪白的颈项滚进了她肚兜间那一抹雪润间,红色配着她胸口那抹雪一般肌肤,异样的诱人。

    他的眸光不由微微眯起,伸出指间在她胸口轻拣出,摩挲了片刻随后簪在了自己的左耳上,随后不知在想什么地看着怀里的少女好一会,才拥抱着她睡去。

    而就在喜房里上演着春光无限的同时,另外一边漆黑的东耳房里却一直传出奇怪的动静,但有德王府的丫头好奇想要看一看的时候,却被何嬷嬷笑着让人拦住了,引到西耳房里吃酒。

    东耳房的一片昏暗中,有女子微愕然的声音响起,白蕊看着面前黑衣黑裤一身司礼监暗卫装扮的男子。

    “魅七。你……你不是回九千岁的府邸养伤么,怎么会在这里!”

    白蕊看着来人扯下黑面纱后露出的那张面无表情,却轮廓俊逸的面容,有些手无足措地靠着门。

    魅七低头看着白蕊,忽然淡淡地问:“那日,督公要我们回司礼监刑狱领罚,是你向郡主求了情,让督公放了我的是么?”

    白蕊有些脸红,好在一片晦暗不明中,倒也不明显随即点点头:“我听郡主说,刑狱很是恐怖,都是横着进去,竖着出来,你救了我一命,我自然不会看着你去送死,你也不必谢我。”

    粗声粗气地说完,她转身就走,但是门刚开了一条缝,又被一双长臂‘呯’地按住了,关了起来。

    白蕊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转过身,一手叉腰,一手点着他的胸口泼辣地骂:“你干嘛呢,有病吧,我等会子还要去看郡马爷到底什么时候过来,你拦住我干嘛!”

    跟着西凉茉久了,白蕊的性子倒是被她纵容得愈发的跳脱,从之前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变得愈加泼辣起来。

    “为什么?”魅七看了看她她戳过来的纤纤食指,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啥?”白蕊一愣。

    “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很讨厌我对你做的那种事么?”魅七冰冷无情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困惑。

    白蕊唰地一下,鹅蛋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反正……反正都发生了,你又不是故意的,我……那……就算啦!”

    魅七面无比表情地低头看着白蕊,晦暗中,长廊上的红灯笼里的光芒从门缝里透了进来,落在她精巧可爱的眉眼上,让她少了一分稚气,多了一分美艳。

    他记得那夜在秋山之上,他奉了小姐的命令,扛着白蕊离开,向山脚奔去,但她一直在肩头上又哭又喊的闹着要回去与她的小姐同生共死。

    魅七是一个杀手,或者按照百里青赋予他们的定义是——刺客。

    有江湖人士排列过阎罗殿十大最顶尖的杀手,但却没有人知道,其实最好的杀手与刺客在司礼监。

    因为,所有见过他们的人都已经死了。

    从他记事起,就是接受训练,训练,再训练,杀人、杀人再杀人!

    魅部的人都是最顶尖的杀人工具,按着他们的能力与杀人的战绩,从高排到低,他排行第七,手上染过三百七十六个人的血。

    但是,他从来没有保护过一个人。

    魅部从不执行这样的任务,那是影部的任务。

    所以接到任务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甘愿,尤其是面对白蕊这样的女孩子的时候。

    所以,他不耐烦之下,直接点了她的穴,让她说不出话,也不能随意动弹,这样扛着她走,倒是轻松了不少。

    但是秋山上的天理教教徒比他想象的多得多,他独自带着白蕊,下山的的时候,却正好误闯进了他们的营地。

    情况紧急之下,他便潜入一顶帐篷扭断了两个天理教教徒的脖子,脱下他们的衣服,自己换上,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不少天理教徒回到帐篷里准备休息,他们劫掠了不少靖国公家人的财务与婢女,正扛回来准备享用。

    女子的哭叫与男子的淫笑响彻了整个营地,若是让他们发现,他一个人逃走没有问题,但他还带着西凉茉,于是他索性将错就错,直接扯散了白蕊的头发,再在她惊恐又愤怒的目光中,将她身上天理教的衣服给剥掉,露出了她雪白的身体,伏在她身上做出一副正在享受的模样。

    果然将准备进来的天理教教徒给吓了一跳,但他们随后就淫笑起来要进来分一杯羹,被他气势汹汹地骂走,他们虽然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但却蹲在帐篷门口不能走。

    于是他只得解开了白蕊的哑穴,逼迫白蕊陪着他演一场春宫戏。

    司礼监的训练虽然异常的残酷,但是对他们这些顶级刺客却从不吝啬,在那些王公大臣都花费重金去求见红袖招的美丽花魁们,却不得其门而入的时候,他们早在属于自己的院子里享尽了着红袖招里最美花魁的精心伺候,如果他们喜欢,甚至可以享用最干净青涩雏儿的初夜权。

    金钱、美人,千岁爷对于忠于他又有能力的人大方得让人眼红,所有的杀手刺客都不抗拒这样的享受,谁知道第二天命可还在?

    所以魅七对男女情事并不陌生,何况这是救命的时候,但他也知道白蕊应该是个处子,为了逼真,他虽然毫不留情地逼迫着她发出凄惨的哭叫与呻吟,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无数的吻痕,抚遍了她身子的每一寸肌肤。

    但是最终却没有真正的动她。

    直到那些天理教徒们接到撤退的命令,不甘不愿,骂咧咧地走了,白蕊已经哭得差点晕了过去。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知道什么,只以为自己已经**了,满脸泪痕,失魂落魄地起来,连衣服都不会穿,到底穿好了衣服,却忽然拔剑疯狂而毫无章法地攻击他。

    弄得他不得不再次点了她的穴,扛着她下山。

    他清楚地记得,她看着自己的眼底满是锐利的痛恨、恐惧与杀意,就像那些看着他杀掉自己亲人的人看着他的目光一样。

    哑穴被点住的时候,她在他耳边清楚地说:“我一定会杀了你,你记好了,魅七!”

    他并没有往心里去,因为他知道,想要他死的人一定不好,何况这一次下山,他丢了小姐,千岁爷一定不会饶了随意破坏任务的他和魅六。

    但他早有准备。

    果不其然,秋山之事结束之后,连公公亲自来通知他和魅六暂时半年内不必出任务,上交腰牌。

    他们魅字部的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千岁爷亲自配的特殊药水浸泡出来的死士,寻常刀剑加身,都不能伤到根本,需要他们半年都不能出任务而养伤的……

    想也知道会是怎样恐怖的刑罚,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怨言,这本来就是死士的规则,不论什么原因,放弃了任务,让目标逃脱就要受罚。

    而此次,他们放弃了任务,让保护的目标失踪,差点殒命,自然要接受刑狱的惩罚,哪怕是连公公都被打了一百板子,吊在刑狱门口的桩子上足足五日,奄奄一息才得以被宽恕。

    但是奇异的是,他们进了刑狱以为自己至少要没了半身皮或者至少被处以削肉之刑,甚至腐刑的时候,胜公公却只是将他们打了一百五十板子,也与连公公一样在吊在刑狱门口的桩子上吊了七日就被放走了。

    虽然腿被打断了,还这么吊着,连司礼监的大夫过来给他们治疗断腿也要吊着,这是非常痛苦的事,但却已经比他们想象中好太多了。

    将养了一个月就基本上可以出任务了。

    但是不知为何,千岁爷却还是将他和魅六派到了小姐身边来,只有胜公公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们命好,救了两个丫头,倒还是个福气了。”

    所以,他来的第一件事,除了保护小姐,就是想要问一问白蕊,为什么救他?

    这不符合逻辑。

    如今千岁爷正在房里,外头自然有魅一和魅二在蹲着,轮不到他去插手。

    正巧有空,就请何嬷嬷将这个丫头叫出来问一问。

    但这丫头说得倒是异常轻巧。

    “算了?”魅七想了想,问:“那就是你不打算杀我了?”

    那语气轻轻渺渺,听着倒似有种嘲笑的味道。

    白蕊一下子气怒起来,涨红了脸,又做茶壶状拿手去戳他坚硬宽阔的胸膛,尖刻地道:“杀你,我怎么杀你?我打得过你吗,还不是被你压着予取予求!”

    这个大个子表面上说来道谢,其实是来笑话她技不如人的吧!

    “小姐原本不好管你们司礼监的事,枉费我和白玉还求了她半天,哼!”

    白蕊愤愤然,有这么谢人的吗?

    当初在跟大小姐哭诉了一番之后,在大小姐的开导下,知道了他其实是为了救自己,才那么做的,但是心里还是非常的别扭,老觉得自己不干净。

    但大小姐说了,女子是人,男子也是人,没什么不同,自己到底没掉一块肉,又没真正受伤害,根本不必把那种什么……‘压迫妇女的封建贞洁’观念放在心上。

    她才好了些,那日又见小姐与何嬷嬷叹气,说不必她白蕊动手,魅七和魅六都要受罚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可惜了那样的好身手。

    她才知道原来他就要受刑了,而且生死不明。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夜起,她发呆的时候,眼前总会掠过他冰冷锐利的眼眸和紧抿着的薄唇,他抱着自己飞奔的样子,挡在自己前面与天理教搏杀的样子,甚至他嘴唇触碰自己皮肤时候带来的战栗。

    总是有点心不在焉,她应该感到高兴的,但就是高兴不起来。

    刚巧白玉也觉得魅七救了她,也是听从小姐的命令而已,不该为此受到如此严重的惩罚,来找她商议着去向小姐、何嬷嬷求情。

    她犹豫一下,就答应了。

    亏她听说他被打断了腿,还很担心,可这家伙人好了,说来谢她,倒是来气她是真!

    魅七虽然不乏男女床第情事,但那也只是一种**的发泄,对于女孩子还真不了解,哪里晓得她脑瓜子里怎么能联想那么多,但是他还是抓住了重点:“你现在是要我谢你是吗?”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白蕊听着他口气怎么都有取笑自己的意思,一气之下,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但照旧门才开了条缝隙又被魅七‘呯’地一声给关上了!

    “你到底要干嘛!”白蕊转过脸瞪他,直接朝他伸手:“你说你来谢谢我,好歹给点诚意吧!

    钱哪?

    金子哪?

    银子哪?

    还是首饰?

    魅七低头看着她的柔荑,忽然伸手去抓住了,然后看着她,冷着脸思索了片刻道:”我想也是该给你个承诺的。“

    说着以迅雷不掩耳盗铃之势,忽然捏住白蕊的脸,直接覆上她柔软的唇,驾轻就熟地挑开她柔软的唇瓣,长驱直入,攫取着小丫鬟青涩的蜜津。

    白蕊彻底傻了,只感觉自己唇上鼻间忽然全是男人雄性的气息,霸道而冰冷,像一把锋利的刀,让未经人事的泼辣小丫鬟忍不住颤抖起来。

    魅七在她唇上辗转吸吮,吻够了,才抬起头来,嗓音有些粗嘎魅惑地道:”如何,这个承诺够了么?“

    兄弟们说女人就是要用强的,才会爽,那么这个丫头应该爽到了,也体会到他的诚意了吧?

    哪里知道话才说完,白蕊忽然一甩手‘啪’地一巴掌就往他俊脸上甩。

    魅七身为一流杀手刺客的动作何其快,怎么可能让她碰到自己?手一拦就把白蕊的手握在了手里,冷着眼,皱眉看着她:”你作甚?“

    但白蕊另外一边手‘呼’地又招呼上来,魅七眼明手快地又把她的手抓在手里。

    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难道自己刚才没有满足她么?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么?

    莫非,她和红袖招的那琴花魁一样,喜欢稍微有点动粗的,才能感觉爽到么?

    这个,也不是不可以。

    魅七思索着,他便尽量温存地道:”你喜欢什么方式,难道喜欢被绳子绑着,还是吊起来,才会觉得开心?“

    白蕊两只手都被对方擒拿在手里,见魅七忽然这么问,她再傻,也知道他问的不是什么好话,顿时觉得委屈到了极点,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呜呜呜……。“

    魅七顿时傻了一下,实在不解,这是怎么回事?”你欺负我,你……你不要脸,我要告诉大小姐去,让她叫九千岁剥了你的皮,呜呜呜呜……!“白蕊嚎啕大哭,不停地扭动身子挣扎着,伤心至极,这个无耻之徒,亏她还担心他!

    当初那时候说不定,他就是个色魔,根本不是为了救她,而是纯粹就是为了欺负人才那样!

    现在还跑来侮辱她!

    呜呜,早知道她管他去死啊!

    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一个劲地跺脚,泪流满面,仿佛极为伤心的模样,魅七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疼,却手足无措。

    他对付风情万种的花魁可以,但是对付一个小丫头,却完全应付不过来了。”你……你别哭啊,是你问我要诚意的,所以我就给了。“魅七叹气,却没打算放开怀里挣扎的小丫头。

    他聪明地知道,一旦放了,这小丫头就跑了,不但跑了,还会恨他一辈子,把他当仇人,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比如现在……

    白蕊跑不得,快气疯了,一低头,一口不管不顾地咬在他手臂上,使劲地啃。

    诚意,诚意个头!他的诚意就是来侮辱她!

    魅七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只觉得一只小猫在自己手臂上叼着,眼泪汪汪很愤怒的样子,却……很可爱。

    魅七皱眉盯着一直啃着自己手臂的白蕊,有点不解,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你不必反应那么激动,我不是欺负你,我只是想娶你而已。“

    白蕊气哼哼地一会子没反应过来,等着脑子里终于消化了他的话以后,她又彻底傻了,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魅七,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魅七低头看着她,傻乎乎地张着嘴,嘴上还有她咬出来的他的血,便觉得很是有趣,很难的地勾了勾唇角:”我说我要娶你,后日就与小姐提亲。“

    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小丫头,这副模样了,她所理解的‘诚意’与他说的‘承诺’根本不是一回事。

    白蕊脑子里实在消化不了这个消息,梭地一下子涨红了脸,尖叫:”谁要嫁给你啊,你有毛病吧!“

    魅七皱眉:”但是,你已经被我看了身子,摸也摸了,难道你还能嫁给别的男人么?“

    何嬷嬷说了,白蕊是个干净又单纯的姑娘家,与红袖招的人不一样,所以他考虑了一下,觉得最好的谢礼就是娶了她,至于钱……

    千岁爷对他们很大方,所以他一点不缺,她嫁给自己以后,那钱自然就是她的了。

    白蕊虽然最近有越发泼辣的趋势,但本质上还是个爱与其他丫头们一起私下里聊那些话本才子佳人,见着俊俏的家丁也会脸红的小姑娘。

    哪里想得到自己遭遇的第一次求亲,竟然是那个轻薄她的登徒子,居然这般大剌剌、辣气壮地要亲她,还说要娶她。

    哪里有话本里说的那种花前月下美妙场景与气氛。

    再加上魅七毫不客气地上来这么一句,她还能嫁给谁?!

    顿时白蕊一颗小心肝顿时碎成了八瓣,眼泪汪汪,目露凶光地瞪着魅七,大吼:”我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这个无耻的登徒子!“

    他是在威胁她吧,他根本就是得寸进尺。

    说着她就转身了,但随后立刻转回头,瞪了魅七一眼:”你再不让我出去,我就死给你看!“

    魅七这一次倒是没拦她,有些纳闷地看着非也似的,见鬼一样跑掉的白蕊,她死给他看,和他让不让她出去有什么关系么?

    难道不是因该说,如果他再不让她出去,她就杀了他才对么?

    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闷闷地摸摸自己的脸,红袖招的琴花魁、舞花魁都很喜欢他,难道自己最近变丑了?

    不招姑娘喜欢了么,否则白蕊这丫头为什么拒绝他呢?

    ……

    一处洞房花烛夜,两处闲愁。

    ……

    第二日一早,西凉茉很早就醒了,她睁开眼的一霎那,就知道身后那拥着自己睡觉的人早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

    那个人,就像夜空中的云一样,变幻莫测,来无影,去无踪。

    若非她身子上只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而被子下的身子只穿了件红色的牡丹肚兜,大概也以为昨夜那种缠绵与他的都心斗力,不过是南柯一梦。

    只是不知,何日梦才醒。

    她怔怔地望着头顶大红色的华美帐幕,有些惆怅。

    她与自己夫君的洞房花烛夜,却与别的人在这龙凤鸳鸯帐里过了迷离一夜。

    说起来,她还真是……够无耻。

    西凉茉唇角弯起一丝黯然的笑。

    门外‘嘚嘚’地响起敲门声,也惊醒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白玉与白珍,两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睡着了,还在新房里烧着地龙,虽然很不舒服,但还好不至于感冒。

    白玉看看天色,便去伺候西凉茉起身,白珍则去开门。

    白玉在双鱼玉勾上挂了红鸾帐,准备扶起西凉茉,却忽见着自家郡主只穿着肚兜儿,露出大半雪玉似乎的肌肤,眉宇间的慵懒,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妩媚,隐约有着初尝了**后才有的娇妩之色,但又并不像她在边疆军营当雏妓时候,看到那些被破了身子后的姐妹的模样,不由有些怀疑,但是西凉茉却告诉她司流风没有回来,这下白玉的脸色更不好了。

    这新婚之夜,王爷不宿在小姐这里,也不曾见派人过来通报一声,算是怎么回事?

    西凉茉懒洋洋地笑笑,也没打算说明昨日百里青来了,估计动了手脚。

    门外白珍已经与三个进来的丫头们说笑了起来,只听她说:”三位妹妹等上一等,我家郡主从来都只喜欢自己贴身的人伺候着,不喜房里人太多,等着白玉伺候郡主梳洗完毕,再与你们一同去前边请安敬茶。“

    有丫鬟笑道:”那是自然。“

    但声音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诡谲气息,让人听了有点儿不舒服。

    西凉茉起了身,梳洗后,款步而出。

    看见花厅里站了三个丫头,头一个绿色夹棉绣缠枝莲花上袄,下着马面裙,梳着弯月髻,一张玉盘似的脸儿带着少女的妩媚与丫鬟身上少见的端庄,一看便知身份不同,见着西凉茉便有礼地福了福:”少王妃,奴婢是王妃身边的丫鬟静雨,今儿特来伺候您用早点的,王妃已经起身了,一会子在前面的翠竹堂里行敬茶礼。“”嗯,知道了,一会子替我谢过母妃。“西凉茉笑笑,倒也不客气地入座。

    西凉茉知道德王妃打发了自己贴身大丫头来亲自为自己伺候早点,是表示重视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了昨日自己的儿子并没有进她房间所以给予的安抚?静雨看着面前这位名声在外的少王妃,今天她选了件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袄,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马面裙,颈项间戴着自家含玉郡主送的九转玲珑盘凤缨络圈,梳了飞凤髻,一如小别宴那日的装扮,髻中簪缀着珠贝瓣红宝蕊金华胜,发髻两边横簪两支长翡翠攒珠倒垂步摇,通透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绿翡翠雕刻成半三朵开牡丹的模样,翡翠的璎珞交缠坠下直垂到肩膀,另有一排细碎的碧玉珠子抹额横在她雪白的额间。

    愈发显出她身份高贵,原本五分娇柔婉约,五分清美,如今倒是显得她十分的气质华美。

    静雨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只是一边布菜一边笑笑道:”少王妃这一身真真好看,只是王妃素来喜欢儿女们淡雅秀丽,少王妃容色若芙蓉,何不选了浅色的衣裳,珍珠的首饰倒是能将少王妃空灵的好颜色衬托出来。“

    西凉茉淡淡地微笑,不可置否地道:”是么?“

    却也没有接静雨的话,只是打量着静雨送来的点心,一样桂花金丝卷,一样八宝酱菜,一样翠玉黄瓜,一样燕窝粥并一碗珍珠碧梗米粥。

    虽然很简单,分量也不多,黄瓜也不过两三片,但胜在做的颇为精致。

    而白珍和白玉则对看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屑,这德王府的主子吃着看起来不错,确实真不能与大小姐在靖国公府的时候比呢。

    西凉茉虽然没说什么,眼里也掠过一丝疑惑,但她还是简单地用完了膳,昨夜折腾太久,所以她将这些早点也都吃得差不多了。

    却无意间留意到那三个丫鬟彼此的容颜上闪过诧异之色,仿佛对她吃完了所有的点心颇为稀奇的模样。

    但静雨或许威势极重,她没有说话,其他两个丫头也很快恢复了平静。

    西凉茉按兵不动,只起身笑道:”不知小王爷去了哪里呢?“

    静雨的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眼里仿佛还隐约掠过一丝同情,她笑笑道:”少王妃,我们先行,一会子在翠竹堂就能见着小王爷了。“

    这话里深意颇多,按理说,就算司流风喝醉得不省人事了,也会有人给他灌下醒酒药,如何到现在都不曾出现,而且还是在翠竹堂里才能见他,哪里有第一天敬茶礼,新妇是自己走到堂里拜见家族中的长辈的,这岂非是告诉所有人昨夜司流风没有宿在她那里?

    这面子上的事儿,难道堂堂德王府都不知道么?

    但西凉茉有心观望,也只是冷淡地笑了笑:”是么,既然这是王府上的规矩,那么就如此就好了。“

    两个丫头们都听出了一些不对,但静雨仿若无事的人一般,便也不做声。

    毕竟少王妃虽然也是王妃,但当家做主的仍旧是老德王妃。

    白玉从箱子里给拿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大麾出来,给西凉茉披上,雪白的狐狸皮毛衬托得西凉茉尖巧的小脸白嫩娇美,愈发似神仙妃子。

    等得白蕊从外头低着头捧着一个鎏金手炉进来,让西凉茉捧了的时候,静雨才确定西凉茉竟然没有半分按照她的嘱咐,更衣的打算,她眼底不由掠过一丝恼色,但如今还没有摸清西凉茉的底细,她也不好说什么。

    西凉茉将她的恼色收在眼底,也不说什么,只是唇角微微弯起:”怎么,静雨,还有什么事么?“

    静雨面色如常地道:”没什么了,只是少王妃这般好颜色,所以静雨看得怔了。“

    说罢,她领着西凉茉出了回廊,一路向的王府的翠竹堂而去。

    等着她们到了翠竹堂,西凉茉看着里面坐了好些人,却依旧没有看见司流风,不由有些不悦。

    静雨让她等在门外,自己先进去,禀报过了以后,陪着静雨一起出来一个容长脸,看着有些刻板的老嬷嬷过来露出个笑道:”少王妃,请。“

    这便是要开始敬茶仪式了。

    西凉茉皱了皱眉,这是不打算等司流风了么?

    这德王府是什么意思?

    她刚跨过门槛,一道高挑的身影匆匆地出现了,他披着灰鼠大麾下是一身冰蓝色对襟窄袖夹棉褂子,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腰上系着精致的同款腾云蟠龙纹腰带,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迎风飞舞,愈发显得他容色极好,俊秀风流。

    不是她的夫君德小王爷司流风又是谁?

    他一脸歉疚外带形色匆匆地赶来,一上来就握住了西凉茉手,柔声道:”娘子,抱歉,为夫来迟了,昨夜……。“

    西凉茉打量着他神色不似作伪,脸色稍霁,打断了他的话,婉约一笑:”小王爷,咱们还是先进去拜见长辈吧。“

    司流风立刻颔首,笑着牵着她的手进了堂里。

    他很满意今日看到的西凉茉,美丽、端庄、大方,华贵,尽显郡主气派。

    静雨看着司流风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未免有些失落,但是还是很平静地随着他们进了翠竹堂。

    翠竹堂里上首坐着端庄典雅的德王妃,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儿子媳妇一同进来,心里也稍稍放宽了些,对西凉茉也多了几分满意,这贞敏还是很识大体的,没有那些小家子气地闹将起来。

    西凉茉首先走到了德王妃面前,轻声唤了声母亲,德王妃打量着她一身华贵的装扮,便很满意地笑了笑:”贞敏这身倒让我想起年期做姑娘的时候的呢。“

    西凉茉没有搭话,只是羞涩地笑笑,但眼底掠过一丝锐芒,她可是记得静雨方才说王妃喜欢素净的颜色呢。

    新为人妇,有些女子的确会选择素淡简单,以表示对婆婆的尊敬,但是实际上却是一种示弱,平白失了身份让人看不上,反而未必能讨好了婆婆。

    西凉茉自附自己做不来那种低眉顺眼的事,她虽不喜太过华丽的装束,但今日也索性打扮得华贵异常。

    拿住了自己的身份倒是让人不好说什么。

    如今她没有听着静雨的话,倒是选对了。

    与司流风一起跪在了那老嬷嬷早已放下了下去的软垫上,准备接了茶给王妃敬茶,司流风先敬了茶:”母妃,喝茶。“

    德王妃看着司流风,慈爱地笑着,眼中仿佛还有一丝淡淡的水汽,接了他的茶浅浅喝了一口:”到底是看着我儿成亲了,日后可不能如寻常那样浮躁了,如今你也是成家的人了。“

    司流风恭敬地笑道:”是。“

    轮到了西凉茉,众目睽睽下,一个丫头用托盘递来茶碗,西凉茉优雅地伸手去接,她刚碰了茶碗,正要微笑,但随后指尖传来近乎疼痛的痛感,让她笑容一顿,几乎下意识地要收回手,将茶碗打泼。

    但就在那一瞬间,她立刻稳稳地端住了茶碗,面色如尝地捧住了茶碗,笑容婉约地递给了坐在上首等着喝媳妇茶的德王妃,柔柔地笑道:”母亲,喝茶呢。“

    西凉茉的动作极为文档,丝毫不见异常,但是在那一瞬间,她听见了空气里响起了两道细微的抽气声。

    于是她柔柔地看着德王妃有些犹豫地道:”母亲,这茶水烫了,您可要仔细些。“

    德王妃看着她手上沉稳,虽然看着有点微微泛红的样子,料着也烫不到哪里去,便笑着去接过来,嘴里道:”贞敏果真是个细心的呢。“

    说着便将那茶水已经送到了唇边,等到她发现茶的温度不对的时候,已经是烫了嘴唇,德王妃大惊,手一抖,那滚烫的茶水顿时打翻了出去。

    而西凉茉早早地就保持一定的距离,能被一些茶水溅上,却不至于烫到自己,而德王妃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一下子被泼了满身滚烫茶水。”啊!“

85 第八十五章 风波

    85第八十五章风波

    “啊!”

    “王妃!”

    “母妃!”

    德王妃惊叫声与周围的人惊呼声连成一片。

    静雨首先上前,拿着锦帕赶紧去替王妃擦拭银鼠镶夹棉金丝锦袄褂子,大部分的热水都泼在她蓝底绣金红牡丹马面裙上。

    “母妃,你有没有怎么样?”司流风很紧张地站起来,对着外头焦急地大嚷:“去叫大夫,快去请大夫!”

    “少王妃,这是怎么回事,您刚进门第一天就将王妃烫伤,这可如何是好!”静雨很是不悦地转脸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西凉茉。

    她高高在上的模样,倒仿佛她才是主子一般。

    西凉茉看着她,脸上多了一丝委屈和茫然:“何曾是我将母妃烫伤?当初接过茶的时候,那茶就是如此滚烫,国公府邸里,从来没有奴婢给主子准备的茶是如此滚烫的,当初接过茶来,我只以为是两边府邸里规矩不同,所以才……才递给了母妃,我也曾提醒母妃仔细这茶滚烫。”

    说着她将十指抬了起来,细腻的手指上被烫得极红,看起来颇为严重的模样。

    司流风原本对西凉茉将这烫茶送予西凉茉还有三分不满,却在看到她纤纤细指上的烫伤后,便微微拧了眉,捧住她的手,怜惜又嗔怪地道:“你这傻丫头,茶如此滚烫,怎么还捧在手里呢。”

    西凉茉微微红了眼,轻声道:“出门的时候,宫中的嬷嬷交代过,敬茶的时候,若打翻了茶,便是对夫家不敬,也是不吉呢,所以妾身就……。”

    “你呀,怎么如此实心眼,这样的茶也去捧!”看着西凉茉尖巧的娇婉小脸,楚楚可怜,让司流风只感觉异常怜惜可爱,愈发地心怜,这可是他细心筹谋才娶到的妻,怎能如此委屈?

    德王妃为人细心,要求下人也严谨仔细,府上喝茶从来不曾有如此粗心的时候,何况还是这样的场合,分明就是有人打算借机为难新妇。

    场上众人都了然于心,并不说话。

    亏得西凉茉身为郡主倒也能忍耐这烫伤,若是当时她打翻了茶盏,那么就有嘴说不清了。

    如今这本该烫在她身上的茶,却烫了德王妃,看着虽是西凉茉把茶端过去的,但却也证明了有人蓄意为难,实际上与西凉茉并无关。

    静雨看着司流风当着众人的面将西凉茉的手捧在手里,一副极为怜惜的模样,便觉得极为刺心,忍不住忽然冷言冷语地道:“是么,少王妃倒是能忍呢,自己手上都烫了这个样子,还将茶给了王妃。”

    西凉茉看了眼静雨,随后并不辩解地垂下眸子,对着德王妃恭谨地道:“母妃,是媳妇不够小心,都是媳妇的错。”

    司流风看着西凉茉娇容含泪的模样,便一阵心疼,嗔怪地看了静雨一眼,随后冷声对着管家道:“秦大管家,你是怎么管丫头的,分明是做事的丫头不仔细,却连累了主子,还不拖下去处置了!”

    那端茶的丫头本是王妃身边的二等丫头静言,从一开始王妃被烫了以后就不敢吱声,只是在一边看着,一副不关她事的模样,听闻司流风的怒语,便吓了一大跳,立刻求救似地看向了王妃的身后。

    王妃身后便步出一个人来,秦大管家是个身形高瘦的中年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模样倒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书生,颇有点风流倜傥的味道,并不若寻常贵族府邸的大管家那般看着多少有种市侩或者为奴者的卑微气息。

    他闻言便立刻上来笑道:“小王爷,今儿是您的大喜之日,打打罚罚的,恐怕是不吉利呢,不过是丫头们昨日太忙,所以做事才稍微出了些差错,不若扣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可好?”

    说着他就看向了德王妃,德王妃正被烫得腿上有些疼,但西凉茉的行为除了有些傻气,倒真是挑不出错来,所以对于静雨这样近乎挑衅的行为,也让她有些不悦地看了静雨一眼,随后又对上了秦大管家的眼睛,她的动作顿了顿,便转脸对着司流风慈爱地一笑:“秦大管家说的是,今日是我儿的好日子,也是贞敏进府的第一日,罢了,罢了。”

    司流风看了秦管家一眼,有些复杂地道:“母妃既然不追究,那便饶了那丫头吧。”

    但西凉茉敏感地感觉到司流风身上的肌肉一紧,她也看了秦大管家一眼,发现他对于这位少主子的妥协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依然挂着仿佛恭敬却有点漫不经心的笑容。

    这时候,德王妃也看向了西凉茉:“贞敏,你看呢?”

    西凉茉仿佛有些歉疚地一笑,又大度地道:“母妃既然不追究,茉儿自然一切听母妃的吩咐。”

    德王妃这才满意地点头,而此时大夫也来了,因为这一次的意外,所以敬茶礼便推后了,改在明日,德王妃与西凉茉各自都去由大夫诊断治疗去了。

    德王妃被静雨扶进了自己的牡丹阁里,稍微让专门的女医检查了一下,由于冬日的衣裙厚,所以虽然当时觉得茶水滚烫,但其实并不算太严重,涂了大夫为王妃专门配置的药膏后,便也好了许多。

    德王妃上了药以后,司流风又过来陪了她好一会,直到德王妃笑着打发他道:“好了,知道我儿孝顺,但今日你那媳妇儿也受了伤,她是上了宗室玉蝶的郡主,你也是皇室骨血,一会子午饭后你们还要进宫谢恩,且去看看她吧,可别跟为娘说你不挂着如花美眷,只留在这看我这老婆子。”

    司流风笑道:“母妃,你莫要取笑儿子。”

    “母妃不取笑你,只是你自己也要有些分寸,到底成亲了,而且贞敏到底是你求来的,她身份不同,你父王在世最重名声,如今的王府也是凭借着一贯以来的好名声在朝中还有一席之地昨夜那样的事,母妃不希望再发生。”德王妃看着他,忽然微微凝眉,吩咐道。

    司流风的脸上俊美斯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窘迫:“母妃,儿子昨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了酒后,分明是往新房走的,却最后到了锦娘那里。”

    德王妃脸色有些不是太好,她淡漠地道:“以后少去锦娘那里,到底是个出身卑贱的,如今贞敏刚进门,你若想要新人,按着规矩也要等一年,再纳妾,或者贞敏有了身子,再行纳妾,母妃自然会给你找些好的。”

    顿了顿,她又道:“我看贞敏身边的三个大丫头,姿色确实不差,若是你看上了贞敏身边的丫头,我看她也是个聪明知礼的,自然会为你着想。”

    司流风皱了下眉:“母妃,你知道儿子并非沉溺女色之人,儿子还有事要做。”

    女人多,是非多,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后院起火。

    “母妃自然知道我儿志存高远,只是后嗣也是重要的,母妃还等着抱孙儿呢。”德王妃笑道。

    司流风心下也记挂着自己新娶的佳人,毕竟还没真正洞房花烛夜,也急着看她的伤势,解释昨夜的事。

    便与德王妃再聊了一会子,便起身准备离开牡丹阁。

    静雨一直在房里静静地站着,此刻便自动上前去为司流风披上了灰鼠大裘,两人距离隔得极近了,静雨闻着咫尺间司流风身上好闻的檀香夹杂着男子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脸飞红霞,动作仿佛刻意地慢了些。

    德王妃在一边看着,眉头微微一拧,没有说话。

    静雨将司流风送出了牡丹阁楼:“小王爷,天寒地冻,路上滑,可仔细些,莫要让王妃和……奴婢担心……。”

    司流风却还记着方才她对西凉茉的为难,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本王的事,自有人操心,何时轮到你一个奴婢忧心?”

    说罢,他也不去看静雨瞬间苍白的俏脸,转身便离开了,身边的小厮怜悯地看了静雨一眼,便跟了上去。

    静雨咬着唇,看着司流风的身影消失在了长廊远处,便才强忍着伤心转身回阁楼里去伺候德王妃。

    雕着牡丹的黄花梨罗汉床上,德王妃正静静地翻书,看着静雨进来,便放下书,将其他丫头打发了出去,对着静雨道:“你过来。”

    静雨一向受宠,在府上就是半个小姐的身份,其他丫头只以为德王妃还有什么体己话要对静雨讲,便羡慕地看了静雨的背影后退了下去。

    但是当静雨走到德王妃床前,柔声问:“王妃,可有什么事要吩咐静雨呢?”

    德王妃的脸却忽然冷了下来,叱道:“跪下!”

    静雨一愣,有些茫然:“王妃……?”

    “跪下!”德王妃声音又冷冽了三分,惊得静雨立刻‘噗通’一声跪下来。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大丫环,德王妃冷冷地道:“你可知,你今日做错了什么?”

    静雨仿佛一下子想到了今日自己的鲁莽,但又想起司流风对西凉茉的怜爱,对自己的冷漠,随后便咬了唇硬道:“静雨不知自己今日做错了什么,王妃明示。”

    德王妃冷哼:“今日,你以什么身份去叱责少王妃,这是要让人笑话我们德王府尊卑不分么?”

    静雨还是不低头,只是倔强地道:“奴婢只是气不过少王妃明知道茶水滚烫,还将茶水递给王妃,她分明是故意的!”

    德王妃看着静雨不思悔改的模样,不由更是气怒:“故意不故意,也不是你一个丫头能说了算的,何况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杯茶是谁的主意么?”

    静雨一向机灵沉稳,甚少恃宠而骄,如何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听得德王妃这样叱问自己,静雨一下子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德王妃:“难道王妃以为那杯茶是静雨安排的么?”

    德王妃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静雨顿时间就觉得心如刀绞,泪水涌了出来,颓然地坐在地上:“王妃,静雨虽然对少王妃是有些嫉妒之情,但静雨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做这些不识大体的小动作?想不到静雨在王妃的心里就是这样轻浮的人!”

    她伺候王妃那么久,虽然今日她确实有点失了分寸,但又如何会去做这种愚蠢的事?

    德王妃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心也软了下来,到底她是自己从小看得大的,而且还是……她的思绪停了停,便还是放软了声音,叹了一声:“你且起来吧,我也想相信这事儿不是你坐的,本王妃的雨儿一向沉稳大方又知礼,今日我只当你是一时间迷了心窍,也就罢了,我已经和风儿说过了,按着老规矩,等少王妃有了身孕,或者没有身孕一年之后就更给你开了脸,有本王妃的脸在这,抬你当个贵妾还是可以的。”

    “只是你且记住了,西凉茉是靖国公的嫡长女,又是郡主,当初也差点入了皇后娘娘的眼成了太子的人,她绝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单纯任由人摆布的小女儿,身份贵重,你若是太过冒犯她,就是连本王妃都不好下这个台。”

    静雨闻言,又喜又悲,喜的是,王妃终于给她确定了名分,悲的是,却并不是司流风向王妃提这个要求,而且,自己身份低微,平日里,府中王妃宠爱她,她几乎就是半个小姐主子。

    如今真正有了少女主人进来,还是这样贵重的身份,与她更是云泥之别,那是她一辈子都跃不过去的屏障。

    她对司流风的情感永远都要受到礼教尊卑的牵制。

    但她还是抹掉了眼泪,恭敬地道了声:“是,雨儿受教了。”

    看着静雨明白过来,德王妃这才颜色稍霁,随后又颦眉吩咐:“锦娘那里,你要留心些,莫让那个小蹄子再去生出什么事来,昨夜的事,本王妃不想再看到,咱们德王府也丢不起这个人!”

    静雨立刻也想起了昨夜,脸色也冷了下去:“是,静雨会好好地让她知道什么是本分。”

    西凉茉身份贵重,她比不得,但锦娘不过一个早早爬了主子床的贱婢,却敢如此放肆地勾引小王爷,真是丢尽了王府的脸!

    ……老子是两章没出来的肥小白要大胸部的分界线……

    西凉茉领着丫头们回了自己的邀月阁,等大夫给自己处理了手上的烫伤后,让白玉将德王府的丫头们都打发走了。

    门刚刚一关上,白珍就气呼呼地道:“那姓秦的管家是什么意思,这样打扰了郡主的敬茶仪式,就这样轻轻放过那使坏的丫头!”

    “就是,昨夜里小王爷甚至没有进郡主新房,他们竟然还如此对待郡主,若是在国公府邸里,这样不怀好意的丫头就该被拖下去打板子,德王妃也未免太护短了!”白玉笑吟吟地送走了人,转过头,脸也沉了下来。

    西凉茉一边拿了手帕子沾了水将自己手上的药膏洗掉,一边淡淡地道:“我都没生气,你们何必生气,咱们初入王府就先低调着些,且看看都有哪些牛鬼蛇神忍不住跳出就是了。”

    这德王府可并不像她们平日里听到的那么门庭简单,虽然小王爷已经继承了王位,旁支里不过两个庶子,一个庶女,都不成什么大气候,但是这嫡系里面就有些局势诡谲了。

    “郡主,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把大夫的药给洗掉了,这药膏子虽然臭些,但可不能洗,若是留下疤痕怎么了得!”白玉发现西凉茉的动作,不由一惊,立刻上前打算阻止西凉茉。

    西凉茉一笑,举起十指递到白玉面前道:“瞧瞧,本少王妃手上可有红肿?”

    白珍也凑了过来,看了看西凉茉粉嫩的指尖,白皙如玉,只有一抹淡淡粉色,不由惊道:“先前这不是都快要起水泡子了么,怎么……。”

    西凉茉才眼含狡黠地道:“我不过灌注了些功力在指尖,凝聚了些寒气,所以隔开了那茶盏的热度,要不咱们尊敬的王妃娘娘怎么会去端那茶盏呢?”

    当时她发现不对后,立刻将计就计,索性将这祸事转嫁到了德王妃身上,除了将自己摘了出去,也试探一下德王妃对自己的态度。

    却想不到,似乎发现了其中有些奥妙。

    “郡主,你好狡猾!”白珍和白玉同时摇头道。

    看来学功夫真是很有必要呢,不但能保护主子,还能保护自己,二婢都同时暗下决心,要跟着白嬷嬷将功夫修炼练好。

    西凉洗了手,还是选了快丝巾将自己的双手裹了起来,她一向仔细谨慎,做戏还是要做全套。

    “以后,那位秦大管家,咱们都要多留心些,寻常时候若有什么不妥的,不必与他正面冲突,只需来报与我知道就是了。”

    “是。”二婢齐齐应了是。

    白蕊却仿佛后知后觉地,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地抬头应了是。

    西凉茉发现白蕊有些不妥之处,不由关心地问:“白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或者不舒服?”

    一大早,她就发现白蕊情绪不大对劲,但是早上时间匆忙,所以并不曾好好地细问。

    白蕊看着西凉茉,眼里顿时就涌起了委屈的泪水,犹豫了一下,刚要说话,门外却传来了白嬷嬷恭敬地声音:“小王爷。”

    白蕊便乖觉地闪到一边不起眼的角落去了。

    西凉茉看了看她,决定等去宫里回来再细问。

    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必须时刻掌控自己属下的思想活动,才能保持自己领导班子的稳定,这一点,从上辈子,她就很清楚。

    司流风不一会就进了门,看着西凉茉手上的缠着的丝帕,眼里闪过一丝歉疚,随即对着几个丫头道:“行了,你们先下去,本王有事与少王妃说。”

    几个丫头却都置若罔闻,只齐齐看向西凉茉,等着她点头后,才恭敬地依次退下。

    司流风虽然心中有一丝不悦,但还是笑着在花厅的黄花梨圆桌边坐下:“你的丫头们倒真是忠心呢。”

    西凉茉有一丝怅然地笑道:“难不成妾身要寻些两面三刀的丫头在身边么,小王爷也不是不知道妾身府上那位二娘和姐妹都不是好相与的。”

    这一点,司流风自然是知道的,他捧着西凉茉的手,看着她娇婉的美丽容颜轻声道:“茉儿,以后不必担心,既然嫁过来,只管放心,为夫虽然不才,但护着自己王妃一生一世却还是不难的。”

    西凉茉只垂下眼,掩住了一掠而过的嘲谑,若是你真能护着我,早上那一出戏,就不该这么结了。

    男人,总是希望自己的女人听了那些甜言蜜语,便将之奉为真理,可惜她却不是那情窦初开的少女。

    但她还是婉约地一笑:“茉儿知道的。”

    司流风只以为已经安抚了她,便沉默了一下,忽然轻咳了一声道:“昨夜为夫被那些皇室的子弟们灌得多了,所以没能回新房,茉儿,你不要放在心上。”

    西凉茉则羞涩而体贴地道:“夫君放心,茉儿省得的。”

    不回房是最好,若是回房,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日日灌了他喝蒙汗药?

    西凉茉很是头疼,百里青这人也不知道到底打算怎么办,昨夜只顾着享用她,却不曾将打算说个清楚。

    一想到昨夜,西凉茉就忍不住娇颜一红。

    司流风看着面前佳人含羞,宛若娇花照水,粉脸含春色,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马。

    却不知,他好不容易求得的佳人是为了那个他的死敌心不在焉。

    “茉儿,你真美。”

    人人都道西凉丹才是西凉世家最美艳无双的美人儿,但他此刻只觉得西凉茉更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姿色,她的美丽宛如冷月柔辉,嫩蕾初绽,动人心魄,却并不艳丽得咄咄逼人。

    司流风忍不住将西凉茉揽在怀里,低头就想要一亲芳泽。

    西凉茉身子一僵,下意识地伸手就挡在了司流风的宽阔胸膛和自己之间:“小王爷!”

    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是却还是被这突然逼迫过来的陌生男子气息吓了一跳。

    很少有美人能拒绝司流风,所以此刻他也只以为西凉茉是害羞,于是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握住了西凉茉的柔荑,低声道:“是为夫孟浪了,今晚咱们再……。”

    他的声音刚落,门又再一次被敲响。

    门外传来了静雨的声音:“小王爷,王妃让奴婢来给少王妃送人了。”

    司流风一下子就感觉自己手里失去了西凉茉柔软细嫩的双手,顿时觉得有些失落,但却也明白这是正常的,西凉茉这里要安排其他服侍的人手。

    “进来!”

    等着门开了,静雨刚踏进花厅就感觉有一种奇异的气氛流转在司流风和西凉茉间,看着西凉茉酡红的脸颊和司流风略显不自在的模样,她心中不由一阵酸涩,但是还是很快地平静一笑,对着西凉茉福了一福:“少王妃,按照府邸的惯例,少王妃房内应当有四名大丫头,四名二等丫头,四名三等丫头和四位嬷嬷,月例银子是一百两,只是如今德王妃一心向佛,所以我们府邸里的主子们的吃穿用度都减半。”

    “所以少王妃这里便是安排了两名大丫头,两名二等丫头和两名三等丫头并两位嬷嬷,月例银子则是八十两,您看可还有什么不妥的么?”

    按理来说,是没有什么太过不妥的,而且二十两银子是一般人家一年吃穿用度,看着八十两一个月并不算少,但西凉茉就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德王妃并不像一个节俭的人,自己穿的雪狐狐裘价值万金,她分明记得德王妃看到自己一身华贵后说的那句话和眼睛里的赞赏与惆怅。

    “这倒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了。”

    既然能让一个从小奢侈过来的富家小姐过上清减的日子,那么大概只有一个可能,王府的收支有问题。

    西凉茉沉思了片刻,只微微一笑道:“母亲果真是一片慈心,既然如此,我的大丫头就免了,房里只用那三个陪嫁的就是其他的交由静雨姑娘安排就是。”

    人少是好处,她可不希望放着一堆探子在自己身边出没,连睡觉都有一双监视的眼睛在盯着自个,应付百里青突然袭击就够麻烦的了。

    静雨本来确实是想在她的房里安插人,但是并没有很好的理由,想不到她这一次带来的三个丫头都是大丫头,也不好让人讲她们降下等级。

    想起白蕊几个都生得极为不错,就心中有些不悦,估摸着是少王妃准备小王爷的通房。

    但她脸上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是。”

    随后,她又道:“一会子午饭后,该您与小王爷进宫谢皇后与陛下的赐婚,王妃本来打算将这礼物等着敬茶的时候再给,现在命了奴婢拿来给您。”

    说着静雨拿出了一个描龙绘凤的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两只很长的金玉流苏发簪。

    玉是顶级的老坑翡翠,雕刻成了盛开的玉兰花的模样,细细的长玉流苏垂下,很是美丽。

    司流风便捡了来给她的发髻戴上,同时轻声道:“这是父王特意请来人给我亲生母亲打造的发簪,如今的母妃极为喜欢,也从来没有戴过,只道是留给媳妇儿。”

    西凉茉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随即转身对着静雨轻声道:“替我谢过王妃。”

    这一次静雨倒是没再说什么,安排好一切事宜后,就静静地退了下去。

    西凉茉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眼,这丫头只是一个王妃奶娘之女么,这通身气派倒似乎是个小姐,但她并没有计较,只收好了东西,让人进来摆膳。

    不出西凉茉所料,德王府的饭食也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分例,不过半只八宝鸭子,一碟脆藕炒肉丝,一碟火腿黄玉笋干,并两老鸭红枣盅汤,中规中矩。

    但寻常富贵人家喜欢的燕窝鱼翅都是没有的。

    西凉茉看着,只在心中有了计较,但是脸上丝毫不显,让原本还有一丝窘迫的司流风就放下心来,只以为她在国公府邸里吃穿用度也差不离,毕竟西凉茉一直不得韩二夫人待见是谁都知道的。

    不一会,她和司流风都相继用餐完毕,简单梳洗一番就准备进宫去。

    西凉茉是女眷除了需要拜谢皇帝之外,也要拜谢皇后。

    司流风则是要先去宗室府上将她的名字拨到自己这一支的玉碟之上再来拜见皇帝,于是西凉茉就要在宣德殿前等了好一会子,大雪纷飞,不一会,她的银狐狐裘上都积攒了一层白雪,冻得即使捧着手炉西凉茉都有些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才有一个小宫女拿了伞过来跟着她笑道:“皇后娘娘这几日有些头风犯了,这会子刚好点,所以要麻烦少王妃等上一等了。”

    西凉茉初始还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此时还不明白这是有人在故意为难她,她就白活上辈子二、三十年再加上这辈子的五六年了。

    召见宫外女眷,宫殿里是有专门的耳房让女眷等候的,除非是犯了错,有心敲打敲打,哪里有让贵女命妇在这冰天雪地等那么久的?

    而且这一等,天知道皇后的头风什么时候才会觉得舒服了,她等一等还好些,但是白蕊和白玉两个陪着她的可没有百里青送的银狐狐裘。

    于是她便很是温柔地一笑:“既然娘娘此时如此不适,那臣妾打扰,岂非大不敬,小王爷如今从宗庙也快出来了,臣妾不若先去拜谢陛下,回头再打听好了娘娘可有精气神接见臣妾,还要劳烦姑姑你去回禀里头一声。”

    说罢,她转身就打算走。

    那小宫女没有想到西凉茉竟然如此大胆,而且会来这么一出,但这理由听着合情合理,很是为皇后娘娘着想的样子,她又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拦住西凉茉,便只得陪笑道:“少王妃请等等,待奴婢进去禀报过南宫姑姑可好?”

    说罢,她仿佛怕西凉茉拒绝一般,立刻转身就走,匆匆再次进了宣德殿内。

    宣德殿内,陆皇后正在提笔写字,皇帝曾经赞过好几次西凉仙一手簪花小楷,多才多艺,动了让西凉仙入宫伴驾的念头,所以陆皇后便开始苦练小楷。

    听了小宫女进来禀报的西凉茉的话,陆皇后素来温和从容的脸,便瞬间沉了下去,冷哼一声:“好个会投机取巧的丫头,倒是比她娘要狡诈。”

    南宫姑姑看着陆皇后,暗自叹了一声,上前为她披上一件红狐暖裘,劝慰道:“皇后娘娘,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十几年,如今不过是一个掀不起大浪来的黄毛丫头,又嫁了人,你何必再放在心上,若是德王府以为娘娘有意为难,对太子爷并不好。?”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不好。

    只是,今天西凉茉就要第一次觐见皇帝,这让她的心情如何都无法平静。

    但该来的,又如何能躲得过?

    皇帝早在百里青的话下,就曾经动过要宣召西凉茉入宫觐见的念头。

    陆皇后沉默了片刻,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平静:“宣她觐见吧。”

    所以这一次,没多久,西凉茉就见南宫姑姑就亲自出来,笑着将西凉茉迎了进去。

    进了殿内,不过是依照着寻常路子磕头谢恩,然后皇后不咸不淡地训斥几句与女戒、女则有关的相夫教子之类的寻常话语,又赏赐了两柄安枕的玉如意给她,就让她谢恩告退了。

    并没有西凉茉想象中的刁难。

    西凉茉虽然感觉皇后对她的态度从太子良娣甄选宴开始就变得很冷淡,连她的脂粉也不要用了。

    但并不知道原因,她也懒得去深究,反正她又不是给皇后当媳妇儿。

    只是今日稍微有些明显,皇后不仅是冷淡,而是有些厌恶她才对。

    西凉茉思索片刻,并没有得到结论,自己今日也没有遭罪,只能暂时离开,去三清殿拜谢皇帝。

    到了三清殿,司流风已经等在那里了,见着西凉茉小脸冻得有些红,倒也颇为体贴,悄悄将自己滚热的小手炉递给了她。

    西凉茉一愣,便也不推迟接了,对着司流风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对司流风微笑,司流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平日里只见她娇柔、温婉或者贵气秀美,像温室里最娇美的兰花。

    但这一次的笑容,却让她眉眼间的清浅从容的美尽展,仿若雪中红艳寒梅,有一种凛冽疏淡的美丽。

    让司流风看得有些呆怔。

    但下一刻,太监的催促,让他不得不匆匆进三清殿,没时间探究她的前后差别。

    也是如寻常拜见的程序,在前殿恭候皇帝的御驾,但这一次皇帝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就从后殿出来了,坐在御座之上,等他们三跪九叩之后,淡淡地让他们平身。

    “想不到,王兄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娶了什么样的媳妇,抬起头来给朕看看。”皇帝轻叹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惆怅。

    她顺从地对着帝后拜了拜,便抬起头来,眸子却是略垂着的,规矩上她不得直视天颜。

    但从睫羽间,她还是看清了皇帝的样子,一身明黄常服,头戴九龙吐珠冠,清矍的中年男子,一身书卷气的斯文清俊的模样,只是眼睛下面的乌青依旧那么重,显得一副倦怠模样,眼睛却还是有精神的。

    只是她抬头的瞬间,只听得“哐叮”一声,皇帝手上拿着的描金双龙戏珠茶杯不知怎么地碰到那雕花的桌子沿上,便裂开一条缝隙。

    她微微一惊,抬起眼来却正对上皇帝的那双眼睛,略带着中年男人的疲乏幽沉,却细长又深邃,似一条不见底的河流,却正正地、死死地盯着她,有一种奇怪的炽热,似一堆死灰间陡然生出的诡谲火焰,盯得西凉茉不由地起了一身的寒毛。

    这种目光……实在是……

    太诡异了!

    让见惯了百里青残冷邪魅的模样的西凉茉都有点心中发寒。

    就是司流风也察觉皇帝的怪异目光,但他只是微微凝了下神,目光在西凉茉和皇帝之间来回打了一转。

    但却并不说话。

    诡谲的气氛在一个人出现后,才得到了缓解。

    “哟,这是德小王爷带着自己的小媳妇面圣谢恩来了。”一道悦耳而带着嘲谑的声音忽然在皇帝身后响起。

    两人同时看向皇帝身后,百里青不知何时已经从内殿里面出来了,一身华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没戴头冠,连腰带都没系,乌发只以一根白玉簪子随意束在头顶,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还是一副容色极艳却所到之处,却带了让空气都有种扭曲的气息。

    也就是他在皇帝面前还敢衣衫不整的模样。

    司流风在袖子里拽紧了拳头,随后还是淡淡唤了声:“千岁爷。”

    西凉茉则是福了福,恭敬地道:“千岁爷万福金安。”做足一个羞涩新妇的模样。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眼底幽幽闪过一丝诡异又炽热的光芒,随后笑道:“这靖国公家的小郡主倒是比半年前那副瘦骨伶仃的模样要好些,倒是有些小妇人的妩媚了,看来洞房花烛夜,尽尝人间欢情后果然不同呢。”

    这话已经分明是带着调戏的意味了,但也让司流风心中又一块石头落地,既然这妖人半年都没有与茉儿见面,那么茉儿说她不过是为了这妖人制作香粉胭脂的话是真的。

    只是百里青华丽这种**裸的调戏却让他心中闪过愤怒,但对方是一个阉人,说这样的话却不算太过火。

    何况,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对抗百里青的能力,等到他得到……到时候,必定将这个敢侮辱他的阉人给千刀万剐了。

    只有西凉茉才明白百里青话里有话,顿时脸上飞起一抹红霞,暗自唾骂了一声,得了便宜卖乖,不要脸!

    司流风见西凉茉把头低得低低的,以为她受不得这样的话,快哭了,便冷冷地瞪了百里青一眼:“多谢千岁爷赞誉,内子人温软害羞,恐怕经不得您这般取笑。”

    温软害羞?

    西凉茉?

    百里青暗自哼了一声,一个浅薄无知又丑陋的毛头小子,根本没见过她杀人时候的模样,也没见过她不着寸缕也敢跳起来逃跑的模样才会这么说。

    但这种想法,让百里青看见西凉茉和司流风站在一起,仿佛一对壁人似的不悦感觉淡了些。

    这时候皇帝也发话了:“爱卿的嘴向来毒辣,丫头还小,可经得不你这样玩笑。”

    皇帝说话的语气里带了遮掩不住的怜惜,让西凉茉和司流风都一愣。

    惟独百里青眼里掠过一丝了然的目光,随后毫不在意地笑道:“那是微臣的不是了。”

    皇帝看着西凉茉片刻,眸光有一点淡淡的湿润,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在西凉茉纤细的身上闪了闪,随即一脸倦色地对着百里青道:“朕乏了。”

    百里青似笑非笑地瞥了西凉茉一眼,那种诡异的亮光直看得西凉茉很不爽地偷偷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他才很是愉悦地笑着伸手让皇帝扶着他的手臂从龙椅上下来:“皇上,张真人方才派人来说新炼制的丹药已经送到了,若是凉了,恐怕药效不好。”

    皇帝细长的眼中一亮,便对着百里青笑道:“还是爱卿想得周到,起驾罢。”

    说罢,便似忘了还有人跪在自己面前般,亦径自离去,百里青扶着皇帝,忽然侧身到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皇帝便低低笑起来,与百里青极是亲近。

    看得司流风鄙夷地冷冷低骂:“奸佞可诛!”

    西凉茉则看了他一眼,司流风虽然很是鄙夷百里青的行止,但是她却能嗅闻到里面带着一种嫉妒的气息,那是与司流风高华风雅的气质容貌完全不同的味道。

    果然,是人都不能免去对荣华富贵,权势滔天的向往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她一直都觉得百里青并不见得真的活得很开心。

    三清殿的后殿之内,皇帝静静地盘腿坐在八卦台太极蒲团上,但他一直都在望着那太上老君的塑像出神,忽然开口仿佛自言自语地道:“你说,她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回原谅朕了?”

    坐在皇帝身边打坐的百里青看了皇帝一眼,闭着眼淡淡地道:“陛下不必多想,一切爱恨都是梦幻泡影,所有的都已经过去。”

    皇帝看着窗外飞扬的雪花,忽然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哭声极为诡谲,甚至带着一种极度阴郁的气息,仿佛鬼似的嚎叫。

    那种奇怪的模样,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皇帝虽然不理朝政,但刚登基那会却也是南征北战,算是杀伐果断,开疆辟土的一代明君,哪怕如今沉迷丹药修仙,但是气势尤在,何曾有这样怪异恐怖的时候。

    百里青却见怪不怪地淡淡闭上眼,不置一词。

    ……

    等着太监引了他们出宫,一路坐着王府的马车回德王府的时候,西凉茉已经收了不少来自各宫的礼物,毕竟她是靖国公的嫡女,以郡主之尊嫁给了德王府的小王爷,两家联姻,自然也算是颇为引人的结合,代表着朝中局势又有变动。

    “茉儿,你以前常常随端阳县主进宫,并且很得陛下青眼么?”司流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西凉茉对于皇帝的表现也是一头雾水:“没有呢,妾身不过是第二次觐见陛下。”

    司流风看着西凉茉的模样,也觉得她并不似作伪,便也将疑问放进了肚子里,但他直觉的感觉到,不管是什么原因,皇帝的青眼对德王府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西凉茉则沉默不语。

    等着回到了德王府的邀月阁,已经是接近傍晚,白嬷嬷与何嬷嬷早已安排人准备好了饭菜,而司流风则要先去一趟库房将西凉茉今日得的东西让秦大管家一一登记归库。

    白嬷嬷刚让人布置饭菜,外头却传来了一阵喧闹,一个丫头匆匆进来对着西凉茉福了福:“少王妃,锦姑娘过来拜见您,她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了。”

    正是新安排过来的二等丫头静云。

    何嬷嬷随即冷声道:“等了很久,怎么之前没有见人来通报?”

    那静云倒是辣气壮地道:“锦姑娘说少王妃没有回来,她就在外头等着,不必回报。”

    何嬷嬷冷笑一声,上前就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竹片子照着那静云的脸,狠狠抽了两下,那静云没有想到何嬷嬷上来就这么收拾自己,那竹片子当初是专门收拾多嘴的宫女的,当时西凉妩吃足了它的苦头,静雨也立时捂住脸哭道:“你……你为什么打我!”

    何嬷嬷冷冷地看着她,毫不客气又抽了两下:“且记住了,在主子面前要自称奴婢,不要你呀,我呀的不识得规矩,认清楚你的主子是少王妃,不是你说的那什么来路不明的锦姑娘!若是还不长记性,下回就抽烂你的嘴!”

    静云这才赶紧不敢再随便吱声,她也是原本见着小王爷昨夜没有到少王妃的屋子里来,反而睡在锦娘那里,便觉得这少王妃并不得宠,何况今日她敬茶的烫着了王妃,据说王妃觉得她行止轻浮,过分骄纵,毫无大家闺秀的气质,便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连媳妇茶都不肯喝,不肯认了这个媳妇。

    小王爷大怒之下,顾忌着她的身份,才勉强求得王妃明日改补上这杯媳妇茶。

    所以她们都私下议论这少王妃还没过门就得罪婆婆,又不受相公待见,恐怕日后没有好日子过,谁跟了她谁倒霉!

    对西凉茉都生出了轻慢之心。

    如今的遭遇让静云更加确定自己听到的流言是真的。

    可是何嬷嬷冷面冷心,手上狠辣,她不敢反抗,只能愤愤又委屈地嚅嗫道:“这……这……但是锦姑娘说如果少王妃不见她,她就不肯走,锦姑娘是伺候少王爷的老人了,她一向得宠,不过是来少王妃面前行妾礼,拜见少王妃,为何不见呢?”

    何嬷嬷简直大怒,这样怒大欺主,如何了得,正要出手再教训:“不过一个玩物似的贱妾,也敢要挟少王妃么……。”

    西凉茉却开口了,柔柔一笑:“嬷嬷不必生气,既然是少王爷的妾氏,自然是迟早要行妾礼的,本王妃见上一见,也是必然的。”

    静云看着西凉茉一身华美秀雅,满心嫉妒,不过是命好点,出身好点,就摆起铺子来了,未来还不知道谁当家呢!

    以后的日子还热闹着,一会子看你怎么下台!

    她一转身不行礼,连头也没回,转身就出去了。

    气得何嬷嬷柳眉倒竖,直喘气。

八十六章

    “这德王府的丫头,怎么如此没有规矩,若是在宫里,早就被拖去慎刑司处置了,待奴婢日后好好的整顿一番才是!”何嬷嬷当上女官多年,曾经长期负责训导新进宫女与秀女,最是看不得这行止无状的。

    西凉茉对着手镜抚了抚发鬓,确定自己妆容整齐后,淡淡一笑:“嬷嬷不必生气,天长日久,我在国公府上十几年都过来了,您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一日,日后有的是时间让那不知趣的知道咱们的手段。”

    何嬷嬷这才点点头:“迟早的事,总要调理得那些小蹄子规规矩矩的。”

    不一会,静云便领进来一个女子,便赶紧躲到了门外探头探脑,看得何嬷嬷又是一阵恼怒不悦,这样小家子气,成何体统。

    何嬷嬷朝着白珍一个眼神,白珍会意,立刻上前‘呯’地一声将大门甩上,差点把静云的鼻子给拍扁。

    那‘呯’地一声也将刚刚进来的女子给吓了一跳,有些呆愣,随后才袅娜上来给西凉茉拜了下去:“锦娘给少王妃请安。”

    西凉茉打量着伏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这锦娘颜色倒真真是极好的。

    她生了一张瓜子脸,肌肤白嫩细腻,一双杏核眼含春,菱唇微翘,不笑也带三分情,三千青丝挽了一个牡丹髻,簪了一只金丝镶玉的荷花华盛,斜簪了三支粉晶簪,显得她脸若芙蓉,妩媚间自有一段风流。

    她身上一件银丝绣紫芙蓉锦缎夹袄,下面是宝蓝绣彩蝶纷飞的马面裙,一身装束更显出她所受宠爱的程度。

    西凉茉看着她,淡淡地道:“你是何人,为何一直在本少王妃的邀约阁外喧哗?”

    锦娘犹豫了一下,随后低声地道:“回少王妃,贱妾是……伺候小王爷的人,今日特来拜见您,请您喝茶。”

    说着她竟自动自发地端起黄花梨木圆桌上的茶盏恭敬地递给西凉茉。

    西凉茉却没有接,只是随手端着自己的茶盏轻品着,也不去理会锦娘。

    锦娘看着面前的少女仿佛没有看见自己一般,忍不住想要说话,却不知想到什么,还是忍了。

    过了好一会,在锦娘端着茶都手酸,快拿不出的时候,西凉茉才风清云淡地道:“是么,但小王爷从未与本少王妃提过你,母妃也未曾提到过你,按高门大户不成文的规矩,未曾迎娶嫡妻之前,是不允许爷们有妾室的,除非是那些没有家教的,如今你对我执的是妾礼,这就本少王妃费解了。”

    锦娘原本见着西凉茉小脸尖尖,虽然是个美人坯子,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都没有张开,何况西凉茉生就一副温柔娇婉的模样,她便以为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好打发得很。

    却没有想到这小女孩子竟然如此难对付,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的用心。

    锦娘倒也干脆,索性放下了茶盏,抬头看着西凉茉妩媚地笑了一下:“少王妃说的是,锦娘现在并没有得开脸,但是小王爷答应过贱妾,只要王妃进门以后,他就会给贱妾开脸,王妃恐怕不知道吧,您新婚那夜,小王爷可是宿在锦娘那里呢。”

    她居高临下地等着看西凉茉勃然变色,或者大怒或者哭泣,最少也该是脸色苍白。

    但西凉茉只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哦,是么,本少王妃刚刚嫁过来,连给王妃的茶都还没敬上,更不若你对小王爷的了解,既然小王爷答应你了,你自去让小王爷或者王妃做主就是了,找本少王妃做什么?”

    她若是爱慕着司流风,又或者真心打算嫁过来一心一意相夫教子,那么大概她因为锦娘的话而极为愤怒或者伤心。

    可惜,她对司流风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欢喜,不过是各取所需,虚情假意罢了。

    至于新婚夜,她觉得自己更没有什么好介意的,因为她比司流风做得更无耻,好歹司流风还是去了通房丫头那里,她是直接与‘奸夫’直接在新房过了一夜。

    “这……。”锦娘一时词穷,随后硬着脖子道:“可少王妃嫁过来后才是少王爷院子里的主母,这事儿自然是要问您的呀。”

    西凉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必问本少王妃,只要小王爷和王妃的意见就是本少王妃的意见。”

    “你……。”锦娘连吃几个软钉子,却丝毫没有办法,这丫头年纪不大,但却滑溜得跟个泥鳅似的,她根本没办法拿捏住她,更别说与王妃说去了,王妃本来就看她有些不顺眼,还有静雨那个丫头,她们怎么会同意自己抬成妾室?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锦娘咬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一手抚摸着肚子,低着臻首,仿佛极为害羞地道:“少王妃是觉得锦娘冒犯了吧,原本锦娘也不想如此唐突,只是锦娘等得,怕是肚子里的孩儿等不得。”

    此言一出,仿佛晴天霹雳,震住了在场的众人。

    何嬷嬷与白嬷嬷的脸更是瞬间黑如锅底。

    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通房丫头竟然在新嫁过来的主母之前有孕,若是个庶女还好,若是个庶子,岂非永远让正室夫人都刺心又抬不起头。

    这是极大的羞辱,甚至可以说是丑闻。

    若是有高门子弟做出这样的事来,基本上都很难再议上什么特别好的亲事了。

    西凉茉也微微凝眉,脸色闪过一丝阴沉,目光落在了锦娘的小腹上,如今还看不出来身子。

    锦娘却还是得意地把肚子挺了挺,傲然地道:“原本锦娘也不想触犯您,只是这孩子确实是小王爷的血脉呢,郡主您看着就是个善心的,在闺阁里就声明在外,想必也不会对贱妾的孩子下毒手吧?”

    这话简直就是**裸的挑衅。

    西凉茉原本对锦娘并没有什么敌意,何况她这辈子都不会为司流风生下孩子,更不会爱上司流风,甚至有可能几年后,自己羽翼丰满就要另谋它途。

    所以她一直认为出于人道考虑,是应该让司流风接纳妾室,只要不触犯到她的底线和地位,她是不介意演出一个为丈夫开支散叶的贤妻良母。

    但锦娘却挑战了她的权威和冒犯她的尊严,西凉茉眸底闪过冷冽的流光,当下沉吟了片刻,她唇角就勾起了一抹浅笑:“好,你且留着这个孩子吧,本王妃自然是要向王妃禀报的,等着罢,说不定,你不日就要抬了姨娘呢。”

    锦娘看着西凉茉那不惊不怒的笑颜,忽然觉得有一种诡异的恐慌,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有些害怕面前的少女。

    一个小姑娘,面对她的挑衅,却淡然自若,这又怎么会是那些传闻里骄横无礼得罪了王妃,又不得小王爷待见的一个人?

    又或者,她真是性子懦弱?

    锦娘猜测着,拿不定主意,但是话已经出口,她索性就将人得罪到底了。

    她对着西凉茉屈膝行了个妾礼,倨傲地道:“那就有劳少王妃了。”

    看着锦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西凉茉‘呯’地一声将描金的茶碗扔在了圆台上,面色瞬间冷了下来:“走,我也该去给德王妃问个安了。”

    房里众人的脸色都很不好,在国公府邸上,锦娘这样不分尊卑轻重的丫头,早就被打死了。

    ……

    德王妃听闻西凉茉来了,倒也不意外,因为锦娘去她那里闹了一场的事,如今是人尽皆知。

    静雨看着有些脸色不佳的德王妃,关心地道:“王妃,要不,奴婢去打发了少王妃走,明儿您好些了,再见少王妃?”

    德王妃没好气地摇摇头,嗔道:“你真是糊涂了么,大后日就是回门之礼,风儿刚刚新婚,若这事情闹到了御史那里,怎么得了?”

    “这……。”静雨有些哑然。

    “今早,我就让你看好了锦娘那丫头,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如今这样闹将起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你才称心如意么?”德王妃看着静雨,越发地气闷。

    静雨低头咬着唇,颇为委屈:“王妃,我已经让人看着锦娘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出来的,还闹将到了邀约阁那边。”

    她虽然去锦娘的房里将那不知廉耻地小贱人教训了一顿,原本也是打算牢牢地看着她的,但是自打听人说锦娘打算去少王妃那里闹一场,给少王妃一个下马威,她的心思就活络开了。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小王爷最不喜那些争锋吃醋的女子,若是锦娘与少王妃都失了小王爷的心,那么,她才是最得利的那一个,所以她就令下面看守锦娘的小丫头放任锦娘偷偷地跑了出去。

    德王妃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静雨一向做事谨慎,怎么可能随意让人跑了出去?

    今儿她一番苦口婆心的话,真是白费工夫了。

    今儿自己又是被烫伤,又还要操心这些破落事,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去教训静雨,一会子还要应付西凉茉的委屈哭诉。

    德王妃想到就心烦,便意兴阑珊地摆摆手:“行了,这事儿怎么回事,你我心里都清楚,你去把少王妃请进来吧。”

    她少不得要打起精神,去应付这一位了,没有心思去搭理静雨。

    静雨咬咬唇,还是低声应是,出去将西凉茉迎接进来,虽然王妃对她的失望,让她很有些不安,但是一想到等会能见到西凉茉脸色灰暗,泪水涟涟的样子,她心中就冒出一丝迫不及待地兴奋来。

    只是当静雨见到西凉茉的时候,却见她一副从容淡然,仿佛一切都是水过无痕,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不由吃了一惊,

    但随即暗自冷嗤,你就装吧,一会子见到王妃,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西凉茉瞥见静雨眼里那幸灾乐祸,不由挑了下眉,玩味地笑笑:“怎么,今儿有什么好事,让静雨姑娘如此开心,可是王妃要将你嫁出去了,也是静雨姑娘如此貌美端庄,本少王妃必定求小王爷从臣下里选个好人来。”

    静雨瞬间仿佛如遭雷击,惊慌又愤怒地看向西凉茉,只是西凉茉根本没再搭理她,转身就进了德王妃的房间。

    留下她一人兀自愤愤又心慌不停。

    德王妃正躺在黄花梨的雕花罗汉床上,穿着中衣,披着银鼠袄子,腿上盖着牡丹锦被,发髻简单,一副正准备休息的模样,看见西凉茉进来,便笑着招手,露出慈爱的笑容来:“贞敏,怎么这么晚了过来?”

    西凉茉也腼腆又温柔地一笑,走近德王妃在她腿边的小椅上坐下:“茉儿来看看母妃可好些了?”

    两人絮絮地说了些西凉茉和司流风进宫后的事情,德王妃又交代了些需要各宫回礼的名单,西凉茉倒是细细记在了心上。

    一旁的静雨听得极为无趣,只想等着西凉茉失态的样子。

    德王妃见西凉茉并不曾打算说起今日之事的样子,便以为她脸皮薄,只好自己道:“听说今日锦娘那贱婢去你那里闹了一场?”

    西凉茉仿佛有些惊讶地一怔,才淡淡道:“是有一个叫锦娘的丫头过来媳妇的邀月阁说话,只也算不上闹,她告诉媳妇儿说她是伺候小王爷的通房,如今已经有了身孕,小王爷也答应她媳妇过门后就抬举她做个妾室,所以她希望能够在孩子生下来之前能开脸。”

    西凉茉字句平淡,倒是没有一丝假话。

    但这样话,却生生在德王妃和静雨那里瞬间如扔下一个炸雷。

    让德王妃和静雨都瞬间僵住了,震惊地看着彼此一眼,锦娘竟然有了身孕么?

    这……这简直就是个丑闻,身份高贵的新妇刚嫁进来,通房就已经暗结珠胎,这可怎么是好!

    静雨已经彻底傻住了,而德王妃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拽着被窝的手都指节泛白,她明明叫人给锦娘日日喝避子药,怎么会让她怀上了?!

    西凉茉将她们的表情都看在眼底,心中暗自冷笑,看来这两位还是真以为锦娘是拽在她们手心的蚂蚱呢,却不想反倒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

    西凉茉温和地笑笑:“母妃不必担心,媳妇都想过了,夫君年少风流,俊美倜傥,难免会有婢子爱慕,若是母亲想要留下这个孙儿,媳妇自然也要当他是自己的孩子,等锦娘生下孩子,便抬举她做个妾吧。”

    德王妃诧异地看着西凉茉:“贞敏,你若是委屈,便与母妃说就是了,不必如此委曲求全,那锦娘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你若不喜欢,打死就是,也无人能说什么。”

    西凉茉闻言,看了她一眼,暗自冷道,什么叫我若不喜欢,打死就是,这是要让司流风和府邸里的其他人觉得我草芥人命,眼里容不得沙子么?

    我却偏要反其道而行。

    西凉茉有些忧郁地一笑:“母妃,媳妇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知道大丈夫三妻四妾总是难免,何必计较那么多,为仿佛子嗣着想,开枝散叶也是媳妇儿的本分,只要夫君能够开心,妾身便于愿足矣,若是锦娘生下了麟儿,倒是可以抬举她做个梅姨娘。”

    此言刚落,便有人大步走进来,一脸心疼震惊地捧起西凉茉缠着丝帕的手道:“茉儿,都是为夫的不是,难为你了。”

    西凉茉仿佛看见司流风进来,吓了一跳的模样,随即立刻想要抽开手,红着脸低头羞涩地道:“小王爷,您……您还是放开妾身,母亲和静雨都在这里呢。”

    司流风正为西凉茉的识大体与温柔而极为感动又惭愧,哪里顾得上场合,只想安抚自己的小妻子,不肯放开西凉茉的手。

    德王妃也没有想到西凉茉居然如此大度,不由怀疑地看了西凉茉一眼,却也只在她脸上看到小女人的娇羞,便暗暗道,看来风儿果真迷住了这位郡主,竟然让她肯退避求全若此,那日后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想必方便多了。

    至于静雨,只愣愣地看着西凉茉和司流风交叠的双手,仿佛已经魂游天外。

    德王妃看着司流风,没好气地叱了一声:“你倒是会欺负茉儿大度,但你可曾想过这事儿若传了出去,让御史台的人知道,你要将德王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司流风皱皱眉,锦娘伺候他多年,她是带着他初尝**情的第一个女子,自然情分不同,但是……

    他还没想好如何开口,西凉茉已经轻声安抚德王妃:“母妃不必生气,如今这事儿,只要大家把嘴都闭紧了,到底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又有谁会透露出去呢?”

    德王妃不过是在逼迫她,想要她表个态而已。

    德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慈祥地看着西凉茉道:真是委屈你了孩子,这事儿是风儿对不起你呢,他可是要受罚的。“”儿子愿意领罚!“司流风立刻愧疚地道。

    西凉茉却笑了:”好,那就罚夫君日后要更疼爱茉儿,不可以再辜负了茉儿。“

    西凉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和话语,让司流风更是感动,同时也目光越发地痴迷地伸手又去拉她,西凉茉仿佛害羞一般地一抽手,倒是让司流风拉到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皓腕。

    司流风的目光忽然在那皓腕上定住了,连德王妃也望了过去,只因为那皓腕上的三道血痕在西凉茉凝脂一片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司流风焦急地道:”这是怎么了?“

    西凉茉立刻拿衣袖掩盖了手腕,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没事儿,不过是我自己不小心抓的。“

    这样的谎话实在太过明显。

    司流风却不让她收手,硬是握住了她的手臂,掀开了衣袖,皱眉道:”下午进宫的时候都不曾见你伤着了,短短用膳的半个时辰……。“

    他的话忽然顿住了,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看着西凉茉道:”是锦娘弄的是不是!“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仿佛有些不安地道:”小王爷莫要多心,这……这是……。“”贞敏,你是做王妃的人,未来也是一府主母,切不可因为性子和软,而放纵得底下人尊卑不分,以后要怎么震慑这些不知分寸的奴婢!“德王妃也冷冽地开口了。

    这锦娘是越发的放肆了。

    西凉茉仿佛因为德王妃的训斥而感觉到黯然,她无奈苦笑:”母妃教训的是,媳妇何曾不知这其中道理,便是国公府邸里,也没有那妾室能越过嫡妻去的,只是……。“

    她顿了顿:”只是锦娘身怀有孕,她说她与小王爷自幼情分不同,若是在媳妇儿这里出了事,岂非若今早一般要让母妃和小王爷为难?“

    西凉茉说话极有技巧,既将她的无奈点了出来,又表明她其实并非对于今早之事心中没数,同时也表明了她宽宏而识得大体,只是因为体谅婆婆与夫君的为难,才没有闹将起来。

    还暗讽了德王妃母子,如今这锦娘敢闹到她这里来,焉知不是他们纵容的结果!

    德王妃和司流风同时一僵,神色都有些尴尬和晦暗不明。

    随后司流风捧着她的手臂柔声道:”你是我的王妃,本王当然信你,不会去信其他人的。“

    德王妃也冷着脸对着静雨道:”去,把那不知轻重冒犯少王妃的蹄子给关进柴房,没有本王妃的命令,不准将她放出来!“

    西凉茉看着她,仿佛有些不安地道:”母妃,还是算了罢,那锦娘身怀有孕,怎么说也是王府血脉,不若将她拘禁在自己的住处也就罢了。“

    司流风却冷嗤一声,俊美的面容上掠过淡淡不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怀上本王的骨肉的,就这么办,有错不罚,岂非谁都能如此放肆!“

    西凉茉看着他,心中轻叹一声,果然男子多薄情。

    但她也并未劝阻,这本来就是她为锦娘做的翁,只是请锦娘入翁的,却不是她,而是她一心所攀附和痴迷的小王爷。

    既然她那么想要当姨娘,就看看她依仗的男人在权势与富贵面前会选择什么好了。

    西凉茉与司流风辞了德王妃后,一同回了邀月阁。

    德王妃随口吩咐静雨:”去让小厨房热一碗燕窝过来。“

    却不见静雨有所行动,她不由皱眉抬头,却见着静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心中怒气陡起,唇张了张,却不知要骂什么,只是黯然长叹了一声。

    果真是冤孽!

    静雨这孩子以前总是有理自持,便是心悦风儿,也从不会这样失态,这两日到底是怎么了?

    ……

    且说锦娘这里回到自己的采梅院,有些惴惴不安,颦着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自己这一步棋,似乎走得太贸然了些,这贞敏郡主绝对不是传闻里头的那个样子。

    忽然敲门声响起,锦娘立刻去开后门,一个容貌普通的婢女便从后门走了进来,锦娘看着对方有些忧心地道:”这贞敏郡主可与你说得并不一样呢!“

    那婢女轻笑:”有什么不一样的,不也是女人么,女人就有嫉妒心,日后你且瞧着她倒霉就是了。“”这……。“锦娘犹豫了一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有点儿不舍得。

    那婢女又笑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若这孩子能换你地位稳固,飞黄腾达,有何不可?“

    锦娘咬了咬唇,眼里滚下一滴泪来,却猛地抬头道:”我知道了。“

    那婢女眼里闪过一丝冷芒,便转身施施然而去。

    ——老子是还是没出场的肥小白的分界线——

    大雪纷飞,西凉茉与司流风回去的邀约阁的路其实要走上好一会,但是西凉茉却只觉得这条路实在太过短暂。

    司流风握住自己的手,更是让她不习惯。

    她到现在还没有想到一会子要怎么让司流风没法子碰她?

    下药?

    说小日子来了?

    她还没拿定主意,邀月阁就已经走到了。

    白嬷嬷已经打了热水等着他们回来,西凉茉和司流风分别简单的一番梳洗后,就到了上床安歇的时辰。

    西凉茉正打算让白蕊几个拿些花签牌子过来玩一玩,行酒令拖延一下时间,但司流风已经迫不及待地让白蕊几个全都出去了。

    西凉茉很是焦灼,但是白嬷嬷却好像没看见她的眼神似的,竟然将正打算不理会司流风命令的白蕊、白珍还有白玉都给一同拖走了。

    西凉茉正是莫名其妙,司流风已经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住,男子陌生而温热的气息喷在了西凉茉的颈项后,让她一下子汗毛倒竖。

    偏司流风却只眼里容得进怀中佳人脸色发白,娇躯柔弱地轻颤,在他看来都是无比羞涩,贞洁无比的表现。”小……小王爷……咱们……咱们要不先喝杯酒?“西凉茉试图躲开他喷在自己耳边和脸颊的湿润气息。

    被一个陌生男人这么抱着,实在是……感觉很不好。

    她要很勉强自己,才忍耐住把对方过肩摔的冲动。

    司流风只觉得心中怜香惜玉之情甚重,但她那种惊惧的神情又让他既是不舍又是想要……

    想要什么还没想出来,司流风忽然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随后他就普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西凉茉这一次更加莫名其妙,看着司流风忽然倒下,下意识地就去拉他:”小王爷,你……。“”你家小王爷好得很,怎么,这就不舍得了?“一道悦耳如焦尾琴弦拨动,却有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在房内响起。

    西凉茉吓了一跳,看向房间里突然出现的那人,皱着眉道:”师傅,你是属鬼的么?“

    她打量着百里青一身黑云绸底绣满华丽丽、金灿灿的大片云纹的曳地三尺,还露出一抹白皙性感胸线的袍子,不由暗叹,这就是武艺修为境界不同么,穿得如此骚包无比的家伙居然还能来无影去无踪。

    百里青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笑道:”这身袍子怎么样,是宫里绣房的绣娘们花了八十个日夜才赶出来的,小连子他们都觉得有些不衬本座高贵完美的风姿,但本座却觉得很不错!“

    西凉茉大囧地看着面前转圈的金灿灿大骚包,暗暗地道,其实只要这衣服够花俏,你都会喜欢吧?”师傅,你人美,穿什么都好看。“西凉茉忍不住靠着墙壁扶额道。”但是您穿这么骚……这么华美,到这里来做什么?“

    百里青优雅地掸了掸衣襟道:”当然是为了赴为师的爱徒之约,奸夫难道不应该比你的糟糠之夫要更加完美无瑕,才能勾引得小淫妇上钩的么?“

    奸夫……糟糠之夫……完美无瑕……小淫妇?

    这些个词可以这么用的么?

    西凉茉觉得自己果然和这个顶级傲娇的千年妖孽不是生存在同一个空间里的物种。

    西凉茉恭敬地道:”师傅,您还是阴阳怪气、高深莫测、冷酷万分、霸气侧漏地说话好了,那样比较符合您东方不败的形象!“

    不要……不要这么跟她说话,她会想吐血!”东方不败?“百里青有点奇怪地看着西凉茉:”那是什么东西?“

    西凉茉楞了楞,自己好像顺口说出来的,她想了想道:”那是一种江湖称号,形容人威风无比,无人能敌,风华绝代的称号。“

    百里青琢磨了一下这个词,然后颇为满意地瞥了眼自己的小徒弟:”嗯,难得你这文采不通的笨蛋,还能想出这样气势磅礴的词,行了,以后为师在江湖上的外号就叫东方不败吧!“

    西凉茉暗笑,很是膜拜和崇敬地看着百里青:”师傅圣明,东方不败,唯我独尊!“

    百里青懒洋洋地上上下下瞥了她一眼:”行了,不必拍为师的马屁,以后少让司流风这个丑男吃你的豆腐。“

    西凉茉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司流风,犹豫了一下:”小王爷……。“”小王爷就让他睡地上吧,本座送他一夜好梦就是,不必担心。“百里青看不得西凉茉担心司流风的模样,冷冷淡淡地道,走过司流风的时候,金灿灿的长袖一拂,带出一种诡谲的香气。

    西凉茉就惊讶地看见司流风原本有点苍白的脸色,泛出一种奇异的酡红来,不知在做着什么怪梦,嘴里渐渐发出低低的呻吟,额头上也浸出一滴滴的汗水来。”这……。“”不必管他。“百里青走过来,眸光幽幽地盯着西凉茉,直盯得一向沉稳冷静的西凉茉脸上泛起红晕。

    他才长臂一揽,将西凉茉拦腰抱起,唇角勾起微弯的弧度:”到了咱们师徒练功的时间了。“”练功?“

    西凉茉看着他把自己往那雕花罗汉床上抱,就知道他想要练什么功了!”师傅……。“”嘘,练功的时候,不专心可是会走火入魔的。“”你还可以无耻一点么?“”莫非你觉得为师不够无耻么?“”……够了。“

    挥落的红纱帐,掩住了满床春光。

    长夜寂寞,春闺暖融……

    第二天,司流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他揉揉眉心,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都要散了架似的。

    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夜他是如何将西凉茉扛上床的,只觉得身下佳人娇羞若含苞之兰,容色极尽妩媚鲜妍,浑身软若无骨,触之肤光生香,便让他难以自持,只能忍不住抱住她,一遍遍地极尽缠绵。

    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便令他仿佛吸食了五石散一般,飘飘欲仙,欲罢不能。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纵情欢乐,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他看着身边的佳人,西凉茉穿着薄薄单衣,隐约可见她颈项上点点绯红,愈发承托得西凉茉肌肤胜雪,吹弹可破。

    三千乌黑青丝盘旋在床边,一张娇小尖巧的脸儿埋在枕头间娇不胜衣的模样,让司流风看得小腹一热,不禁又向西凉茉伸出手去。

    而此时,忽然红纱帐外传来何嬷嬷毫无感情,冷冰冰地声音:”主子,你们该起身向王妃请安了,这早膳已经热了第三遍了。“

    西凉茉迷迷糊糊地听见何嬷嬷的声音,便抬起头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随后起床,却一下子撞上了一边的司流风,她一转脸,就看见司流风有些疲惫却含笑的俊脸正在自己旁边,不由下意识地尖叫:”你怎么……。“剩下的半声,西凉茉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想起了昨夜的事,百里青好不容易餍足地舔着唇放过了她,又搂着疲惫不堪的她睡到了今早,快天亮才起身将司流风给扔上床,还专门扯了张杯子裹住司流风,不让他碰着她。

    简直是个无比嚣张又霸道的家伙。

    她和百里青果然符合一切无耻——奸夫淫妇的标准,除了百里青是个太监以外。”茉儿,身子可还疼?“司流风看着原本还想再**一度的打算被打破,不由很是惋惜,看着西凉茉的僵硬,只以为她是害羞,同时他掀开了杯子,也看到了床上元帕上面那几点鲜红,神色里愈发地愉悦。

    看着司流风小心地拿下元帕,西凉茉做出羞不自胜的模样,心中却琢磨,这是百里青那个千年老妖什么时候弄的呢?

    上面是鸡血还是鸭血呢?

    大概是她睡着的时候放上去的吧。

    何嬷嬷催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主子,你们可准备好了,莫要忘了今日的敬茶仪式!“

    西凉茉和司流风这才匆匆地穿戴完毕,又简单地用了膳,赶往翠竹堂,这一次,倒是非常顺利,静言送上的茶都是温度事宜的,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给德王妃敬了茶,因为昨日已经收了德王妃的媳妇见面礼,西凉茉就象征性地收了红包,然后再依次给其他长辈行礼。

    她想起了昨夜的事,百里青好不容易餍足地舔着唇放过了她,又搂着疲惫不堪的她睡到了今早,快天亮才起身将司流风给扔上床,还专门扯了张杯子裹住司流风,不让他碰着她。

    简直是个无比嚣张又霸道的家伙。

    她和百里青果然符合一切无耻——奸夫淫妇的标准,除了百里青是个太监以外。”茉儿,身子可还疼?“司流风看着原本还想再**一度的打算被打破,不由很是惋惜,看着西凉茉的僵硬,只以为她是害羞,同时他掀开了杯子,也看到了床上元帕上面那几点鲜红,神色里愈发地愉悦。

    看着司流风小心地拿下元帕,西凉茉做出羞不自胜的模样,心中却琢磨,这是百里青那个千年老妖什么时候弄的呢?

    上面是鸡血还是鸭血呢?

    大概是她睡着的时候放上去的吧。

    何嬷嬷催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主子,你们可准备好了,莫要忘了今日的敬茶仪式!“

    西凉茉和司流风这才匆匆地穿戴完毕,又简单地用了膳,赶往翠竹堂,这一次,倒是非常顺利,静言送上的茶都是温度事宜的,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给德王妃敬了茶,因为昨日已经收了德王妃的媳妇见面礼,西凉茉就象征性地收了红包,然后再依次给其他长辈行礼。

    德王妃这个时候也得了自己的贴身嬷嬷送来的西凉茉的‘元帕’,也很是满意地看着西凉茉。

    德王府的子嗣并不算太旺,德王爷老一辈的同胞兄弟什么的,也都被皇帝杀得差不多了,如今府上的正经主子除了王爷母子和含玉郡主之外,只有德王妃的一个老姑姑,还有以前王爷侍妾所出的二子一女。

    其中二少爷司流云,长得相貌最肖似老王爷,如今在吏部任职员外郎,也已经成婚,娶了轻苍伯的嫡次女。

    三少爷司流瑾和二小姐司含香乃是同胞兄妹,长得都是眉清目秀的,司流瑾还未成婚,一身书卷气,听说他并不喜欢读书,倒是比较喜欢行医,虽然王妃说了他好几次,但都没有办法,也只得任由他去了。

    看见西凉茉的目光看过来,司流瑾倒是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目光清澈而友善。

    西凉茉也报以一笑,随后又看向司含香,司含香生得也算是美丽,梳着双环髻,发髻上各自戴着一只粉晶雕刻的月季花,一身白底粉边的夹棉袄裙,看着年纪颇小的模样,眉目极为精致,像一只美丽的瓷娃娃,仔细看去,她比司含玉还要生得美丽,但也有一点,就是她似乎特别害羞和腼腆。

    看见西凉茉看过来,她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怯怯地瞄了西凉茉一眼,就匆忙地低下头去。

    西凉茉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总觉得这少女……”嫂嫂,你可给含玉带来什么见面礼了?“

    西凉茉还没有来得及想到什么,便被一道少女娇俏的声音给打断了,同时一道彩蝴蝶似的身影翩翩飞进了翠竹堂,一袭矮子抱住了给西凉茉的手臂。”含玉,不得无礼,这是做什么!“德王妃含笑嗔道。

    司含玉对着德王妃做了个鬼脸:”难道女儿连与嫂嫂亲近一番都不可以么,都是自家人,还要讲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来做什么!“”丫头,你……!“德王妃还要说什么,西凉茉却已经牵着司含玉的手对着德王妃笑道:”妹妹说的是,早前小别宴上,媳妇与含玉妹妹便一见如故,她送我的璎珞圈子可还挂在媳妇儿脖子上,都是自家人,再客气可就生分了呢。“

    德王妃无奈地摇摇头,笑骂:”含玉这猴儿崽子托生的,可莫要带坏了你嫂子,都是郡主,人家就是比你贞静敏慧!“”要不怎么女儿是含玉,含着玉儿玩,嫂嫂才是贞敏郡主嘛。“司含玉笑嘻嘻地上去缠着德王妃的手臂撒娇。

    西凉茉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的人表情都纳入眼里,秦大管家不动声色,那位老姑姑仿佛年纪太大,已经睡着的模样,另外司流云则是俊朗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屑;而司流瑾则是看着德王妃满脸宠溺地看着司含玉的样子,眼睛里闪过孺慕之情;至于司流香则是怯怯地看着自己,发现自己看她,司流香便立刻低下头去。

    而看着司流香的静雨脸上便掠过一丝不屑,仿佛觉得一个小姐,竟然做出这样小家子气的表情,实在可笑。

    西凉茉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都各自分给了这些司流风的姐妹兄弟和那位老姑姑,给司含玉的又是一套新制作的梅花香粉与口脂、香水,都用极为精致美丽雕刻成梅花模样的水晶瓶子装了,一件件仿佛都是首饰一般,让司含玉看得眼睛一亮,爱不释手。

    而司流云和司流瑾各自是一套上品斋的文房四宝,司含香的东西则是一套描金嵌红宝石的小首饰粉饼盒子,里面还嵌着水晶镜子。

    司含香也极为喜欢,看到这些东西都是眼睛里一亮,连连道谢。

    西凉茉看着他们也都颇为满意自己的礼品,也同时加深了自己的疑惑,德王府掌管着两座宝石矿,按理说应该是吃喝不愁,外带用穿奢侈才对,怎么感觉这些主子们倒都是些眼皮子浅的主儿,只有司含玉身上看着简单,其实每一件首饰,坠子都是顶级的好东西。

    可见王妃是极为疼爱自己的这个亲生女儿的。

    也不知道德王府每年这些宝石生意的钱除了上缴朝庭以外,都拿去做了什么。

    西凉茉正在暗自思量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小厮匆匆地赶了过来对着德王妃结结巴巴地道:”王妃,宫里来人了,带来了好多赏赐,是要给少王妃的……。“

    西凉茉与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随即还是立即简单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东西,西凉茉便匆匆地跟着翠竹堂的众人一起到前厅去接圣旨去了。

    宣旨的公公笑眯眯地一一与德王妃和司流风各自打了招呼,又用细咪眼打量着西凉茉笑道:”这一位便是贞敏郡主吧,果然是国色天香,真真是个有福之人,与小王爷很是般配呢。“

    西凉茉谦逊地笑笑:”公公过奖了。“

    等着那位公公扯开明黄圣旨一一宣读出来了皇帝的赏赐,西凉茉才明白为什么百里青昨夜里让她将自己的府库给清理出来,原来是为了放皇帝的赏赐。

    但她还是不太明白,皇帝到底为什么忽然会这样对她青眼有加。

    而皇后则从一开始的含笑以对,到后来的刻意为难,不喜之情溢于言表。

    似乎一切都是从他们真真切切地见到了自己的那一刻开始。

    而自己的容貌,却与另外一个人有六七分相似……

    莫非是因为皇帝突然记起了自己曾经还有这么一个义姐,感觉到底亏待了这个姐姐,所以才以此为补偿。?

    而皇后则是因为与蓝氏曾有过不和,所以连带着不喜欢与蓝氏有着相同容貌的自己?

    这样的疑问一直到宣旨公公离开后,西凉茉都百思不得其解,她有些懊恼自己,昨夜没有拉住百里青问个清楚。”恭喜嫂嫂,宫里果真是极为宠爱您呢,日后弟弟若有差错,可都要嫂嫂的庇护了。“司流云看着西凉茉,恭维地笑道,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平。

    西凉茉自然没有漏过,便不动声色地轻道:”哪里,都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的错爱。“

    司流瑾也朝西凉茉真心地笑笑:”恭喜嫂嫂。“

    司含香抬头怯怯又羡慕地道:”嫂嫂真厉害。“

    司流风看着那一大堆赏赐,方才满心骄傲,果然,娶了这个王妃,是他最英明的决定。

    西凉茉淡淡一笑,仿佛在开玩笑一般地道:”不过是祖上庇荫,这些都是皇家赏赐,又不吃,又不能用,只能一日三炷香供着。“

    此言一出,秦大管家和德王妃原本喜笑颜开的脸顿时僵住了,有些不甘愿地看着十几箱金银珠宝。

    这些都只能供着么?

    岂非可惜了!”真的么?“司流瑾有些惊讶。

    西凉茉看着两人表情,还是一副很惋惜的模样:”若是擅自动了御赐之物,流落在外,一旦被追查出来,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这些东西可是她的,谁也休想动一根毛!

    德王妃自然知道西凉茉所言非虚,但还是很不舍得地看着那些精美的珠宝。

    就在此时,忽然有丫头匆匆进来禀报,她一脸苍白焦急地道:”不好了,锦姑娘小产了!“”什么,还真是个没福的!“德王妃有些错愕地看着那丫头,昨夜才关进柴房,今日就小产了?

    那丫头却忽然满脸是泪地抬起头来道:”不是的,锦姑娘昨日还好好的,后来从少王妃那里回来就不好了。“

第八十六章 阴谋初现 上

    “什么?”一众怀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西凉茉身上。

    西凉茉脸色白了白,仿佛极为震惊的模样:“这……这是怎么回事?”

    司流风也冷冷地对着那小丫头呵斥:“静香,休得胡言乱语,锦娘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冲撞了少王妃,关在柴房里,心气不郁,这才滑胎,与少王妃什么关系?”

    静香含着泪目光闪烁地看着西凉茉:“锦姑娘原本胎像极稳,自从知道自己怀了小王爷的孩子之后,更是日日小心,却……却不知怎么会从王妃那里回来后就如此了,许是锦姑娘冲撞了少王妃,但少王妃好歹也顾念着锦姑娘与小王爷的情分宽恕一二,那也是小王爷的骨血。”

    这分明是在说西凉心地歹毒,竟然对着怀孕的通房下手了。

    “看不出来,嫂嫂如此显现弱质,倒是个心狠手辣的,这刚进门就让锦娘滑胎了,果真是好手段。”司流云是巴不得司流风出丑,翘着脚坐在八仙椅子上阴阳怪气地道。

    “是那锦娘冲撞了嫂嫂,嫂嫂就是娶了她性命也是应该的,只可惜了锦娘肚子里那个小娃娃。”司含香仿佛一脸天真地道。

    德王妃皱皱眉,刚准备开口:“这……。”

    西凉茉也不去看静香,只看向德王妃,面色苍白荏弱却自有一份冷色:“母妃,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小通房的丫头也能如此凌驾与质问于儿媳,原来这就是国公府邸上的规矩么?

    德王妃面色僵了一僵,没错,这原本就是个丑闻,小妾也不过是用来伺候嫡妻的仆婢,何况区区没有名分的通房?

    主母允许,才能怀上主人的孩子。

    一个玩物一样的东西,是没有资格来质问主子的!

    但是,这事儿又有两说,西凉茉要处置锦娘,并不是不可以,但她刚刚进门,到底也该收敛着些,或者问一问她这当家主母的意见。

    锦娘是当初早逝的王妃给司流风的人,情分自有不同的。

    静香听着西凉茉这么一说,顿时磕头如捣蒜,竟上来抱住西凉茉的腿:”少王妃,您放过锦姑娘吧,她已经没了孩子,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过是贱命一条罢了。“

    西凉茉一下子被静香抱住了小腿,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她还是盈盈含泪地看向司流风:”小王爷,您真的觉得此事是茉儿做的么?

    司流风有些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安抚地笑道:“不管是不是茉儿做的,为夫都不介意,不过是一个贱婢罢了,打死就是。”

    比起身份贵重的妻子,他虽然怜惜锦娘却并不真的在意她。

    西凉茉仿佛很失望地看着他,泪珠子柔柔滑落下了脸颊,掩唇泣道:“小王爷难道忘了么,昨日茉儿才跟你和母妃提到过要等生了孩子之后,再抬了锦娘做姨娘的,原来小王爷也不相信茉儿……!”

    静雨却忽然出声安慰:“少王妃,此事您何串有,不必理会那个贱婢,怀不住小王爷的孩子,也是她命薄!”

    虽然说是安慰,但话语里暗藏讥讽却谁都听得出来,不过是说女人都爱吃醋,所以西凉茉如此作为合理却冷酷。

    西凉茉却仿佛很难过一般,对司流风刚想说什么:“妾身……。”却不知为何忽然脸色一白,然后瞬间身子软软地向后倒下。

    司流风大惊,立刻上前一把抱起她,满脸焦灼地道:“快去请大夫!”

    众人都是一惊,怎么说着说着,这位贞敏郡主就如此不禁得说,竟然一下子就倒了!

    德王妃更是大惊失色:“快,快,风儿,快把贞敏抱进母妃的房里,今日李圣手正在母妃的院子里位母妃诊治!”牡丹阁离前院确实是最近的,司流风立刻抱起西凉茉匆匆朝牡丹阁而去。司含玉也立刻追了上去。

    留下一群各怀心思的王府子弟们。

    司流瑾则是有点忧心地看着德王妃等人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多事之秋,怎么会这样呢?”

    司流云冷冷地哼了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睨了眼司流瑾:“什么叫怎么会这样,三弟,你我是什么身份,可有必要去担心人家一家人!”

    司流瑾有些不赞同地道:“二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始终都流着父王的血,当然要相互扶助守望才是正理!”

    司流云嘲谑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什么守望扶助,三弟,你真真是单纯过头,还是真的大智若愚?”

    说罢便拂袖而去。

    司含香则看了两位兄长一眼,对着司流瑾叹了一声:“哥哥,咱们回去吧。”、

    ……

    这边司流风将西凉茉抱进了牡丹阁,放在了软榻上。

    今日刚好是回春堂有名的圣手大夫李泽来府邸里为王妃请平安脉,也顺便为她带来一些调理身子的方子。

    如今他被司流风请来看诊,便坐在了西凉茉的旁边,铺了一层薄纱在她的手腕上,为她把脉。

    好一会子,这中年大夫才有些诧异地喃喃道:“这位贵人可是少王妃,在下为少王妃诊脉发现少王妃身子内里虚亏,似乎有不足之症,只是少王妃听说是靖国公府邸上的贞敏郡主,如何会有这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症状?”

    司流风和德王妃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然,果然,西凉茉不得韩二夫人待见,恐怕早年的时候被虐待过,只是想不到韩二夫人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所以亏了身子。

    “不知这病可有大碍?”司流风有些忧心地看着西凉茉,他的神情并无作伪,毕竟这是他费心娶来的妻子,又是新婚燕尔,昨日才圆房,正是得趣的时候,自有一翻柔情蜜意。

    还指望着她未来能助他一臂之力。

    李泽摸了摸胡子,有些犹豫地道:“倒是并无什么大碍,只是日后小王爷可要小心着些,莫可行欢太过,少王妃身子柔弱恐是受不住您的太多雨露,还有就是……。”

    司流风想起今早自己腰酸背痛,再加上昨夜那般**,俊美秀逸的脸上就露出些尴尬来,他轻咳一声道:“是。”

    德王妃却看着这位李圣手似有话未曾说完,便有些忧心地道:“不知道还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呢?”

    李泽看着德王妃目光锐利,似知道瞒她不过地说道:“这……只是不但小王爷与少王妃要克制行欢,还有就是少王妃身子年少时候亏欠太多,根基不好,最好是调养几年,二十以后再要孩子,这孩子才能抱得住,否则若是滑胎,不但影响母体,对孩子也不好!”

    德王妃和司流风同时都是错愕地微微张嘴,这意思是说西凉茉的身子,目前不适合怀孕了?!

    德王妃的脸色顿时闪过一丝阴霾,原本还指望着西凉茉早日生下继承人的,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司流风则有些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身子孱弱的佳人,安静了下去。

    而站在一边的何嬷嬷这才开口,她犹犹豫豫地拭泪道:“王妃、小王爷,其实郡主自个儿是早知道自己个儿的身子的,曾经有太医为她看诊过,也是道若少王妃要母子平安最好在二十以后再生下子嗣。”

    “只是她一心为小王爷着想,希望为您开枝散叶,所以昨日知道锦姑娘有了孩子,她心中虽然苦涩,却还是想着您,这才打算等锦姑娘生下了孩子,再将锦姑娘抬了做姨娘的。”

    何嬷嬷一番话,合情合理地解释了西凉为何如此的大度柔情,只因为她暗自伤怀,却挂念着司流风;同时还指明了一点,依照规矩,司流风可以在妻子一年内无怀孕的情况下纳妾开枝散叶,而既然西凉茉早知道自己二十岁前不能怀孕,司流风迟早要纳妾生子,又怎么会去弄掉了锦娘的孩子?

    “……小王爷……。”西凉茉仿佛渐渐地从昏迷中醒来,看着司流风、德王妃等人都围绕在自己身边,她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仿佛有些迷迷糊糊地对着都司流风道:“不是妾身害了锦娘的孩子的……。”

    白玉在一边也拿了帕子去擦自己的眼角,她仿佛很是伤心气愤地道:“昨日里那位锦姑娘一来就不顾我们这些人的阻拦非要见少王妃,说她是王爷的妾侍,来给少王妃行礼,王妃自然是不信她说小王爷和德王府会如此荒唐,嫡妻进门的时候就让妾侍珠胎暗结。”

    “那锦娘被揭穿了,却也不害羞,竟然道是她一惊有孕了,被抬举做妾是自然的,要少王妃不若早早喝了她的茶,认了她做姐妹。少王妃虽然伤心,却也不好在没有问过小王爷和德王妃娘娘之前让她随便地给自己行妾礼,所以还去扶了她,哪知道这锦娘的指甲竟然划伤了少王妃的手臂,少王妃怕动了她的胎气,所以不敢推开锦娘,今日倒好了,这做贼的倒是来倒打一耙!”

    何嬷嬷也不阴不阳地接了一句:“是啊,若是知道我家郡主嫁过来竟然连一个通房丫头都可以随意欺辱,陛下和皇后娘娘不知多心疼。”

    白玉与何嬷嬷的一番话,让德王妃大气温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红晕,她便一脸慈爱地看着还有些迷糊的西凉茉道:“母妃和风儿都知道贞敏你一样温柔善良,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必定是那不长眼的贱蹄子自己不小心滑胎,如今却诬陷到你的头上!”

    司流风也阴沉下了脸,对着静雨问:“锦娘那里可有大夫?”

    静雨想了想之前柴房那边来报的事,便道:“锦娘滑胎,看守柴房的丫头怕出事,已经让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如今应该有大夫开了药方子,只是还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司流风冷冷地吩咐:“把那位大夫请走,同时撤掉所有伺候的丫头,就拘在院子里,每日只让人送饭过去就是了。”

    静雨楞了楞,没想到司流风会对怀了自己孩子,又落胎的锦娘如此无情。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脸虚弱地与德王妃说话的西凉茉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嫉妒,随后对着司流风恭敬地道:“是!”

    虽然没有看到西凉茉失去司流风的宠爱,但能看到她如今被锦娘为难而晕倒,又暴露了她二十岁之前不能生子的秘密,这让静雨已经非常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她很快就能提前实现自己的愿望,成为司流风的妾侍。

    而且西凉茉不能怀子,身子也不能经常承宠,锦娘又失去了司流风的心,那么自己就是最有希望得到司流风宠爱和最早生下子嗣的人。

    少王妃暂时不能有孕,那么自己所生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地位都会大不同,若是男孩的话,就是庶长子了,就是少王妃二十岁之后生下了子嗣,也要礼让自己的兄长。

    自己的地位必定与众不同,超脱于一干少王爷的妻妾之上!

    “小王爷,妾身对不住你……。”西凉茉泪眼朦胧地道,仿佛极为忧伤。

    司流风则握住了她的手,一脸深情地道:“茉儿,不必忧心,就算咱们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本王都会对你一如既往,何况不过等上区区几年罢了,咱们一定会有世子的。”

    德王妃也轻声安慰她:“贞敏,你为人善良,只等你身子养好了,母妃还要等着抱嫡孙呢!”

    “可是……这事若是传了出去……。”西凉茉有些犹豫地看了看静雨。

    这里知道内情的人德王妃、司流风自然不会将这种极为私密的隐讳告诉他人,而西凉茉的丫头更不会把此事传出去,只会给自己的主子招来非议,那么这些人里面只有一个人有可能泄露此事。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静雨的身上。

    静雨其实正盘算着,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必定能削弱少王妃的势力,让她抬不起头来,不敢与她争抢小王爷的宠爱。

    只是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极为锐利地都落在她身上,让她不由自主地一慌,连忙道:“奴婢……奴婢自然是不会说的,小王爷、王妃,难道你们不知道静雨是什么样的人么?”

    司流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最好是闭紧你的嘴,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丢了王府颜面,本王可不会因为你伺候母妃而对你手软!”

    他还记着昨日她对西凉茉的为难,他自然知道静雨是喜欢自己的,正是因为这种喜欢,才让她成为最值得怀疑的人。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司流风觉得西凉茉是那种极为传统柔婉的女子,愿意为自己的夫君付出的人,并且会爱屋及乌,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女子,以至于能够容忍一个同房丫头伤了自己,也舍不得伤了他的孩子。

    这一点,德王妃也是如此认为的。

    但是静雨就不一样了,她的羡慕嫉妒都带着种小家子气,倒是很有可能为了争宠将这件事给传播出去。

    这种事,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若是被有心知道了,绝非妙事。

    静雨求救似的看向德王妃,但德王妃也只看着她,目光淡漠,并未说话。

    静雨心中一酸,直到她跪下来发誓赌咒,司流风这才让她起来。

    也不去看她一脸委屈的模样,司流风让人抬了软轿,陪着西凉茉一起回了邀月阁,一路细细安慰,仿佛尽诉衷肠,只为安抚娇妻。

    牡丹阁里只剩下德王妃与静雨。

    静雨很是委屈,眼含泪珠地看向德王妃:“王妃,您方才真的不信静雨么?”

    她只觉得王妃是因为小王爷和西凉茉的缘故,所以一向疼宠她的德王妃才不好说话。

    但是,此刻,德王妃冷冷地看着她,嗤了一声:“你自个心里想什么,你自个知道!”

    当她看不出来么,自幼看着这丫头长大,静雨在听到西凉茉身子虚弱而不能在二十岁之前怀孕生子的时候,里面的幸灾乐祸与若有所思的算计难道以为能瞒过她的眼?

    “王妃……!”静雨委屈地还要辩解,却见德王妃有点疲倦地靠向了软枕,看着她冷冷地吩咐:“行了,本王妃今日只告诉你一件事,若这事儿在府邸里有半分泄露,不管是不是你说出去的,那么这事儿就要算在你的头上!”

    德王妃觉得自从司流风准备大婚开始,静雨这丫头就越来越失了稳重,尤其是西凉茉过门这两日,更是变本加厉。

    若是再不敲打敲打她,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西凉茉除了身份贵重,所代表的还是靖国公府邸的势力,还有……他们一直想要得到东西。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必须坐稳了这‘德王府少王妃’的位子,不容有差池。

    静雨看着德王妃一幅冷若冰霜,闭眼不想再看见她的模样,不由地一阵心酸又难过,极为委屈地流着泪,拜了下去:“是!”

    随后,她退出了牡丹阁。

    牡丹阁外的丫头婆子们正在很是羡慕议论着方才司流风陪着躺在软榻上的西凉茉回去的柔情蜜意。

    有婆子眼尖地见着静雨出来,便赶紧嘘嘘做出噤声的手势,谁不知道静雨姑娘原本在这府邸里就是半个小姐,早早定了要配给小王爷做个贵妾,当主子的,如今这幅模样,一看就是受了训斥或者被方才的场景刺激了。

    有那不识趣的婆子凑过去,给静雨递上手帕,讨好地道:“雨姑娘,可别伤心,日后您必定是有福气坐软轿的!”

    “啪!”静雨脸上一冷,毫不客气地一巴掌甩在那老婆子的脸上,尖声怒道:“不要脸的老货,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这些话是你能说的么!”

    她气得浑身发抖,自己在西凉茉面前抬不起头也就罢了,谁让人家出身高贵,身份贵重,但是这些老货如今也是来欺负到她的头上,嘲笑她么!

    静雨一转身,以袖子掩住唇,转身就匆匆地向自己的房间里跑去。

    隐约间还听见身后的丫头婆子们震惊后,细微而不屑的嘲笑。

    “什么嘛,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就是,连锦娘都不如。”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摆起主子谱了!”

    那些流言如刀子一样,一刀刀地割在静雨的心上。

    她伤心地呜咽着一路奔跑,却不知怎么一下子撞在了从拐角里转弯出来的人身上,一下子将那人撞得连连退了几步。

    “大管家!”

    “小心!”

    “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静雨抹掉泪,才看见自己竟然一不小心撞上了秦大管家,顿时有些窘迫又不安地擦去了眼泪,对着秦大管家有礼地福了福:“义父!”

    秦大管家看见静雨这模样,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诧异,便抬手挥退了其他的管事:“你们先自去库房清点东西造册,莫要将御用的东西弄错了,一会子我再过去。”

    其他管事立刻点头应了,这秦大管家没有儿女,很小的时候就抱养了静雨,是拿来当自个女儿养的,秦大管家以前是老德王的首席幕僚,又是小王爷的启蒙老师,在府邸里威势有时候连小王爷都无法反驳,司流风对秦大管家也颇为敬重。

    所以静雨的地位尤其特殊,又得王妃疼爱,又是秦大管家的义女,平日里吃穿用戴有时候看着比那正经的小姐司含香还要好些。

    “乖孩子,这是怎么了,谁敢给我们的雨儿委屈受?”秦大管家握住静雨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慈爱之情尽现。

    静雨再也忍耐不住,一头扑在秦大管家的怀里,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然是将西凉茉说成了冤枉她会做泄露秘密的坏人。

    虽然她确实想要泄露出这个秘密,让西凉茉下不来台,抬不起头,但是那又怎么样,难道这不是实情么吗,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凭什么出了事就算在她的头上!

    都是西凉茉的错,不但抢走了小王爷的注意力,得到了他的疼爱,还挑动得小王爷厌恶于她!

    静雨咬牙切齿,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将西凉茉恨上了!

    但下一刻,她却忽然想起自己竟然把王妃二十岁之前不能有孕的消息泄露给了义父,这……这该怎么办?

    看着静雨眼底闪过的担心与忧郁,秦大管家慈爱地一笑,轻拍着她的后脑:“小丫头,连为父都信不过么,你且放心,就算是你泄露出去的,为父也有把握让王妃他们不再怪罪于你!”

    静雨有些窘迫地点点头。

    秦大管家抚摸着她的黑发,仿佛自言自语地道:“你真的很想嫁给小王爷么,那么为父必定满足你就是了,而且我的女儿除非不愿意,否则只能成为正室,你只管放心!”

    静雨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大管家,她做正室?

    这……是痴人说梦么?

    看着秦大管家似笑非笑远去的背影,西凉茉还有这怔然。

    不过除了这刚才司流风和德王妃对待她的态度让她很是难过,但今日也有很是高兴的事,比如她很快就要当上真正的主子了1

    静雨没有放在心上,转身去锦娘那里处置锦娘去了。

    对于这样丢了德王府面子的小贱人,她是决计要好好地教训一翻,顺便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

    邀月阁这一头,司流风安抚了西凉茉,忽然听得有客人上门,便依依不舍似地看着西凉茉苍白娇美的小脸离开了房间。

    送走了司流风,雕花红木门刚刚关上。

    “孱弱无比,需要卧床休息”的西凉茉就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白玉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个鬼机灵,和何嬷嬷两人一唱一搭的,倒真是有趣得紧,上辈子你不定是个说书的,而且生意极好呢!”

    西凉茉的模样,哪里还有方才半分孱弱无力的模样,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在床上躺了那么久,骨头都躺累了呢。

    白玉掩住嘴唇偷笑:“那也没有郡主这般好演技,倒像上辈子是个唱大戏的,就不知道唱的事青衣还是花旦呢。”

    白珍摇摇头:“到底是嬷嬷厉害,早早看出锦娘那贱蹄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嬷嬷边倒了茶水端给西凉茉,边带了一丝轻蔑地道:“宫里这些娘娘们谁的段数不比这锦娘高,面上繁花似锦,底下步步惊心,动辄你死我活,本嬷嬷在里面二十几年,还有什么没有见过的,那锦娘的雕虫小技也敢在鲁班门前弄大斧!”

    从一开始,锦娘要来给西凉茉敬茶开始,何嬷嬷就注意观察着她,这锦娘虽然看着是个性子跋扈的,但倒并不是个笨的,分明与郡主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也敢这般挑衅。

    分明是想要刺激郡主一怒之下对她动手,哪怕是弹了她一个指甲壳,今日她也有发作的理由。

    只是没有想到,郡主没有动她,她今日还是来了这么一出,竟然真让自己的孩子掉了,也要来陷害郡主。

    若非当时郡主也发现了她的不对,早早地在德王妃和司流风面前演出一场识大体,做出真要抬举锦娘的样子来,再加上今日这番子虚乌有的‘体虚以致二十之前不能有孕’的戏份。

    这刚过门就打杀了夫君妾侍,逼迫通房流产的罪名恐怕是套在了郡主的头上。

    而且,如此一翻安排,不但可以在司流风和德王妃的心目中种下西凉茉是那种温柔婉约,识得大体,会处处将夫君置于自己之上的人,让德王妃和司流风对她放下戒心。

    以后再出现这种栽赃陷害的事,他们都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人,算是一劳永逸了。

    最后一点,就是翻身子虚弱的西凉茉,自然不能经常侍寝,也就省了许多应付司流风的麻烦。

    可谓是一箭三雕!

    西凉茉心思之机巧,是何嬷嬷这样浸淫宫闱二十多年的老人儿,也都不得不为之叹服的。

    这位郡主的心机,就是入宫当个娘娘,那韩贵妃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那位李圣手,可安置妥当了?”西凉茉边喝茶边问何嬷嬷。

    何嬷嬷自信地弯起唇角:“郡主,司礼监做事,您只管放心,何况这位李圣手可是咱们司礼监的监医,怎么也不会出卖咱们的。”

    监医?

    西凉茉顿了一顿,微微挑眉,这司礼监果然是第一监察暗探的机构,密探遍布各地,各行各业。

    这李圣手一手好医术,尤其擅长千金科,底下培养了不少女医,都是各贵门高府的常客,经常出入京城贵人府邸。

    若是用来刺探监视都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只是……

    西凉茉还有有一点不解,就算锦娘怀了孩子,但这般冲撞主母,就算是被打得滑胎也不可能撼动西凉茉的地位,最多不过是让西凉茉落个有点凶悍的名声罢了。

    这也是何嬷嬷等人都不解的地方,只是暂时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为了保险,自然不能让锦娘的奸计得逞。

    “可要将那锦娘抓来审问,不必魅七他们动手,本嬷嬷自然有大把方法让她供出来。”何嬷嬷冷声道。

    她就是看不得那锦娘一幅娇滴滴又跋扈的样子,一个通房丫头罢了,简直是太没规矩了!

    西凉茉自然相信何嬷嬷的手段,但是,她沉默了一会子,眼里掠过冷漠:“暂时不必,这锦娘既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那么,今后她就不必有孩子了,嬷嬷且让魅七找个机会,喂她喝一碗绝子汤就是了。”

    何嬷嬷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样的女人就是要受到教训。

    白珍几个虽然都有些感叹,这锦娘真是自寻死路,原本郡主给她一条康庄大道不肯走,却还是走进了死路里,她这辈子都休想再凭子争宠了。

    但他们也知道西凉茉最恨一件事,不将老弱妇孺的命当命,何况为了争宠陷害连自己的孩子都下手,更是碰了西凉茉的忌讳。

    西凉茉又嗤笑地勾起唇角:“有人一计不成必定还要再生一计,咱们且等一等,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本郡主不过嫁进来第二日就这么多事,这德王府里每一个人都不简单,水深得紧呢。”

    她顿了顿,美丽的水眸里闪过一丝阴惊的神色:“若是与本郡主无关也就罢了,若是想要打些不应该的主意,做些不该做的事,本郡主并不介意再造一个——西凉世家。”

    反正,她手上染血也不是这么一次了!

    众人皆赞同地点头。

    白嬷嬷正端了茶盏进来,忽然轻声道:“奴婢瞧着那司流风小王爷,倒未必真是虚情假意,对郡主倒是真有几分真心的。”

    何嬷嬷看了白嬷嬷一眼,微微皱眉,随后打发了其他几个小丫头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一对情如母女的主仆。

    “嬷嬷,您觉得当年西凉无言与蓝翎,大漠边疆出生入死,同饮一杯酒,笑看日升月落,挥刀共迎外虏来犯,彼此都是唯一能够背对的那个人,并称军中双璧,对蓝翎可有几分真心?”西凉茉看着白嬷嬷,悠悠一笑,那清浅的笑容在那茶水的雾气里有一种极为模糊的味道,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她从何嬷嬷那里也知道了不少当年的资料,只是越看那些记载于卷宗,她的心却越凉,若是连这样生死交托的感情都可以沦落到今日的田地,这世间还有什么感情是可以相信的呢?

    白嬷嬷顿时噎了一下,有些无奈又瑟然的扯了下唇角,模模糊糊地道:“那是……那是应该有几分的,只是……。”

    西凉茉轻嗤:“没有什么只是,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误会,不过是彼此都不曾真心信任对方,所以敌不过两句流言蜚语,抗不过权势如山,红颜如玉罢了。”

    若是爱得足够坚定,若是能够给对方绝对的信任,又怎么会沦落到今日宛如陌路,连彼此的子嗣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这世间多少看似牢不可破的感情,不过是只能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的。

    否则,这张敞画眉,糟糠之妻不下堂的事儿,怎们能载入史书,千古流传?

    白嬷嬷完全哑口无言,她是说不过西凉茉的,但是她依旧不甘心,还是忍不住道:“但大小姐,你总该相信这世间并非所有男子都负心薄情,嬷嬷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所以若是小王爷他是不同的话……。”

    “有什么不同,除非是太监!”西凉茉嗤笑了一声,眼前忽然掠过某只千年妖孽的模样,顿时摇摇头。

    那妖孽只会游戏人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情才对吧。

    倒也不错。

    西凉茉没有想到,此刻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在那些时光潺潺流去后,却化为臻言,一语成谶。

    百里青,于任何人,于她都是不同的。

    西凉茉看着白嬷嬷笑笑:“嬷嬷,不必担心,一切众生相,不过如梦如亦如怖,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白发三千丈,不过最终都要奈何墙上过,不必自寻烦恼。”

    白嬷嬷看着西凉茉的笑容温柔美丽,也掩盖不掉下面的凉薄冷漠,能看见她的心宛如冰冷的僵石一般。

    她震惊又黯然,这孩子不过十五而已,却已经将人世间男女痴情看破如清修多年的高僧。

    这般冷情冷性,又手段凌厉,心机深沉,眼界深远……竟然让她想起了前朝那一位世所罕见的传奇女帝。

    只是,那位女帝虽然开创不世功勋,但情感上却一直都并不顺利。

    她是真心的希望西凉茉只是一个寻常女孩子,只求一个疼她、惜她、爱她的夫君。

    而不是这般金玉绫罗为战衣,纤秾娇心为利器,勾心斗角。

    ……

    这一边,锦娘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喝药,同时打发自己的丫头静宁去看看静香有没有把小王爷带回来,或者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但等了许久,却不曾见到一个人影,正等着心焦的时候,静宁终于惊喜地叫了起来:“静香回来了……。”

    锦娘立刻忍着隐隐作痛的腹部支起身子,想要下地,但是下一刻,静宁的声音却有点变了调:“除了静香还有王妃身边的嬷嬷静雨!”

    锦娘倒是笑了:“这是连王妃都要让人来探视了么?”|

    若是如此,自己的这个孩子流得还是值得的!

    只是静宁却有些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个……可是静雨姐姐还带了好几个粗使老婆子,都是平日刑房的!”

    锦娘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锦娘,我……我……。”静宁已经发觉了不对劲,看着气势汹汹过来的一群人,有点舌头打结,就想跑。

    只是她还没得及溜走,锦娘的房门就被人呯地一脚踹开了。

    先进来了两个粗使婆子上去就凶神恶煞地抓住了锦娘给拖下床来,伸手一把就将她头上金玉手势给扯了,又把她的锦衣给扒了。

    锦娘很是气愤和不相信地大叫:“你们这些婆子是想挨板子么!竟然敢对主子这样动手!”

    她自小伴着司流风长大,又比司流风大了三岁,是先王妃送给司流风的大丫头,自从当上了司流风的侍寝通房,她又颇通些文墨魅术,自然颇得司流风的喜欢,所以虽然她还不是姨娘,但是吃穿用戴,都是姨娘的分例。

    人人见了她都要唤她一声锦姑娘,因为现在的德王妃不喜欢她,她索性也甚少出院子,在这里和司流风的邀月阁里,她就是主子,锦娘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当奴婢的滋味了,怎么想到今日竟然有人如此大胆地对她对手!

    “哟,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主子了,不过是小王爷的一个玩物罢了,竟然就得瑟起来了,看来是该让你知道自己本分的时候了!”静雨这会子才施施然地走进来。

    她看着锦娘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地倒伏在地上,不由唇角弯起一抹极为讽刺的笑来。

    这些年来,她忍耐着这个小贱人在王爷身边也太久了,只是自己自恃身份不同,不与这个贱婢计较,却不想到这贱婢越来越嚣张。

    处处以小王爷身边的妾侍自居,以主子自居,真真可笑,这会子少王妃嫁了进来,也不知道是脑子哪根神经搭错线,竟然想到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去陷害少王妃。

    “什么本分,我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小王爷曾经答应过我,要让我当上他的妾,如今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小王爷的骨血,被少王妃害没了,就算不向她讨一个公道,难道问一声都不可以么!”锦娘此刻还以为西凉茉是承认了罪名,但自恃身份所以逼迫着王妃来处置她。

    “真是可笑,你自己把孩子弄没了,就想栽赃到少王妃的头上,难道以为少王妃会因此被处置么?”静雨很是不以为然,若是她有了小王爷的孩子,必定如珠如宝地护着,她们到底和西凉茉身份有别,只能走母凭子贵,却不想这蠢女人却放弃这样的机会,那也是她的命。

    锦娘一愣,脸色瞬间变了,这是什么意思,静雨是说所有人都不相信少王妃把自己的孩子弄没了么?

    “行了,如今小王爷和王妃都大怒,今后你就一个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吧,你瞧,小王爷还是心疼你的,没让你从新当一个贱婢,只是今日起,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撤走,一个丫鬟,还要这么好的物件,那是越了本分,咱们德王府可丢不起这个人!”静雨冷冷地道。

    她一声令下,底下的丫头婆子们立刻上前将锦娘院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毫不客气地一一搬走。

    里面有不少东西都是锦娘这么多年攒下的体己宝贝,她向司流风求来的好东西。

    她疯了似的上去想要拦住那些丫头婆子:“放下,放下,这都是我的!都是小王爷赏赐我的!”

    那丫头婆子们都是踩低拜高的,此刻看见锦娘落魄,都是幸灾乐祸的,哪里肯理会她,有人伸出脚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她腹上。

    而锦娘刚流产的身子,怎么能去跟那些粗使婆子争抢,一下子就被踹倒在地,捂住自己的腹部,惨叫起来:“好痛……。”

    原本刚刚停了些的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湿了白色的中裙。

    “静宁,帮我去叫大夫!”锦娘咬着唇,立刻朝缩在角落的静宁道。

    静宁此刻吓得要死,哪里敢去理会锦娘。

    静雨倒是玩味地笑了,走到锦娘身边道:“静娘,从今日起,咱们还是叫回你这个名字吧,你不再是小王爷的通房锦娘了,小王爷也说了,以后他不想再看见无限少王妃的你,撤走为你看病的大夫,任由你自生自灭!”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让锦娘瞬间傻了,她捂住自己的腹部,那里的痛怎么也比不上心痛!

    “不,这不可能!”锦娘咬牙切齿地道!

    静雨笑了,轻蔑而冷漠:“那就随你信不信吧。”

    说罢,她站起来,一挥手,让所有的丫头婆子都离开,准备封锁上锦娘院子的大门

    “你……静雨,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嫉妒于我么,你以为没有了我,小王爷心尖上的人就会是你么!”锦娘,不,静娘凄厉地一笑:“不,我告诉你,咱们都是奴婢,所以才命如草芥,迟早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的。”

    静雨离开的背影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余下锦娘躺在自己的血泊里,苟延残喘。

    锦娘迷茫地看着屋顶,始终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一步,她明明都算计好的,少王妃难道能掐会算不成?

    不,是她最初就小看了那年方十五的少女,以为她和司含玉一样不过是个被养在深闺中,只会玩儿些小心眼的小姑娘而已。

    这一次,就算最后没有陷害她成功,自己也会多博得小王爷的爱怜。

    却没有想到,她不动声色间,就能将自己打落云端,永不翻身。

    呵呵……

    罢了,这也是自己咎由自取,用了她偷偷苦求许久的孩儿却什么都得到。

    自作孽不可活。

    锦娘感觉自己身下血色渐浓,不由深深地闭上眼,等着自己身子渐渐凉透。

    “怎么,这就打算等死了么?”那被封闭了入口的门窗外,忽然传来一道诡异不男不女的声音。

    锦娘一惊,随后惨白着脸怒道:“是谁?”

    那人只在门外嘿嘿一笑:“你是想死,还是想活,若是想活便吃了这药丸,但是你身子太弱扛不住药性,会一辈子没有子嗣,若是想死,你就在这里等着自己身子凉透,成了死人腐烂在这里就是了。”

    锦娘咬着唇,防备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那人嘿嘿一笑,扔进去一个小盒子,道:“你别管我是谁,是我家主人让我来的,日后,若你有用,我家主子自然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个地方!”

    “我不会再受人摆布了!”锦娘尖利的冷笑,她已经为了荣华富贵被人玩弄到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她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就随便你了,若是你哪日想要出来,就把这盒子扔在窗台上就是了。”那人阴阳怪气地嘿嘿一笑,再无声息。

    锦娘唤了几声,都不见有人应,便知道那人已经走了,她看着地上那只木头盒子,终于还是敌不过心底的不甘与怨恨,便一步步地从自己的血泊里爬过去将那盒子打开,把药丸一口吞下,随后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魅七从屋顶瓦片下看见锦娘已经吃了药物,便暗自摇头,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要救命,但吃了这药,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没指望了。

    郡主果然是千岁爷的徒弟,越来越一脉相承了。

    最善操弄人心。

    ——

    牡丹阁楼里,德王妃屏退了左右,坐在香妃塌上细细地绣着一只香囊。

    不一会一道高瘦的披着披风的人影出现德王妃的身后,轻声道:“这是做给我的么?”

    德王妃似乎并不惊讶会有人忽然出现,只是淡淡一笑:“不是给你的,难道是给别的男人的么?”

    那人戴着面罩,握住了德王妃的手笑道:“果然是素手纤纤,最能织出我的心思。”

    “行了,你不是整日和那小妖精厮混么,今日来找我,是有要事吧。”德王妃嗔骂。

    “那个西凉茉身上到底有没有那样东西,你可查出来了?”

第八十八章

    不,是她最初就小看了那年方十五的少女,以为她和司含玉一样不过是个被养在深闺中,只会玩儿些小心眼的小姑娘而已。这一次,就算最后没有陷害她成功,自己也会多博得小王爷的爱怜。

    却没有想到,她不动声色间,就能将自己打落云端,永不翻身。

    呵呵……

    罢了,这也是自己咎由自取,用了她偷偷苦求许久的孩儿却什么都得到。

    自作孽不可活。

    锦娘感觉自己身下血色渐浓,不由深深地闭上眼,等着自己身子渐渐凉透。

    “怎么,这就打算等死了么?”那被封闭了入口的门窗外,忽然传来一道诡异不男不女的声音。

    锦娘一惊,随后惨白着脸怒道:“是谁?”那人只在门外嘿嘿一笑:“你是想死,还是想活,若是想活便吃了这药丸,但是你身子太弱扛不住药性,会一辈子没有子嗣,若是想死,你就在这里等着自己身子凉透,成了死人腐烂在这里就是了。”

    锦娘咬着唇,防备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那人嘿嘿一笑,扔进去一个小盒子,道:“你别管我是谁,是我家主人让我来的,日后,若你有用,我家主子自然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个地方!”

    “我不会再受人摆布了!”锦娘尖利的冷笑,她已经为了荣华富贵被人玩弄到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她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就随便你了,若是你哪日想要出来,就把这盒子扔在窗台上就是了。”那人阴阳怪气地嘿嘿一笑,再无声息。

    锦娘唤了几声,都不见有人应,便知道那人已经走了,她看着地上那只木头盒子,终于还是敌不过心底的不甘与怨恨,便一步步地从自己的血泊里爬过去将那盒子打开,把药丸一口吞下,随后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魅七从屋顶瓦片下看见锦娘已经吃了药物,便暗自摇头,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要救命,但吃了这药,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没指望了。

    郡主果然是千岁爷的徒弟,越来越一脉相承了。

    最善操弄人心。

    ——

    牡丹阁楼里,德王妃屏退了左右,坐在香妃塌上细细地绣着一只香囊。

    不一会一道高瘦的披着披风的人影出现德王妃的身后,轻声道:“这是做给我的么?”

    德王妃似乎并不惊讶会有人忽然出现,只是淡淡一笑:“不是给你的,难道是给别的男人的么?”

    那人戴着面罩,握住了德王妃的手笑道:“果然是素手纤纤,最能织出我的心思。”

    “行了,你不是整日和那小妖精厮混么,今日来找我,是有要事吧。”德王妃嗔骂。

    “那个西凉茉身上到底有没有那样东西,你可查出来了?”

    听着那人这么问,德王妃的脸色瞬间冷淡了下来:“感情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事,不是来陪我的。”

    那人并没有注意德王妃的脸色不对,还是道:“此事要加紧办才是,最近这些时日我们损失的人太多,司礼监的密探无孔不入,我们得有能与他们抗衡的力量,西凉茉若有那东西……。”

    德王妃拍开那人的手,支着额头,颦眉冷笑:“你怎么这么心急,今日也不过是她嫁过来第二天,如今就出了这么多事儿,你是嫌我这两日为了雨儿和那锦娘的事还不够头疼么,怎么,你日日与那小妖精厮混,便觉得我也与你那妖精一样,什么都不必忧心,只需要与男人厮混就成?”

    德王妃的语气之尖利,让那人也楞了一下,大约是许久没有被人如此冷嘲热讽过,所以他脸肌肉微微抽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又移到德王妃身边坐下,伸手握住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柔荑,温声道:“怎么,吃醋了,我以为你总是如此雍容华贵,不知吃醋为何物呢!”

    德王妃讥讽地刚要说什么,却被对方用食指点住了红唇,那人语气亲昵地道:“今儿到底能看见我的月儿为我吃上一回吃醋,和静言那一场戏,倒是做得够了。”

    德王妃一愣,先是眼底闪过一丝喜色,随意又想起了什么,不相信地嗤笑地看着他:“你也不必来哄我,静言若不是你的小姘头,那日我那儿媳来敬茶,她弄出那样的事来,还将本王妃烫伤,你不只扣了她一个月的月银?”

    德王妃越说越生气,又想到为了此事,自己分明极为恼怒静言,却因着他的缘故而不能发作于静言,只打发了她去厨房烧火。

    “既然你如此喜欢那小贱人,不若与她双宿双栖,何必还要来找我!”德王妃气得心口疼又犯了,不让他去握住自己的柔荑。

    那人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赫然正是秦大管家。

    他笑着捏住德王妃的手,不让她把手抽回去:“静言那丫头是我的侄女儿,乃是我老家堂弟之女,她是个眼皮子浅的,收了锦娘的银子,在那茶盏上做了手脚,烫伤了你,我不知几心疼,昨日还罚她在院子外跪了两个时辰,但她是我老家唯一的血脉了,总要顾念着一些,否则早就打死作数了。”

    说着,秦大管家一点也不避讳地顺手将德王妃拉到自己怀里,伸手到德王妃高耸=的胸上揉按起来。

    “心口疼,且让为夫为你揉揉。”

    他原本就有功夫,德王妃挣扎不过,再加上他方才一番说辞,已经信了几分,身子就软了下去,依靠秦大管家怀里,任由他揉弄,一向端庄优雅的德王妃,脸上竟然现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那手点着他的胸口没好气地娇嗔:“你就会糊弄我,谁是你的妻,也不看看你可也配做王爷?”

    秦大管家嗤笑:“我不已经当这有实无名的王爷十几年了么!”

    德王妃哼了一声,偎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道:“说正经的,你也实在是太心急了,这事儿哪里能急的,她可不是个傻乎乎的姑娘,原本我是打算等着贞敏怀上了风儿的孩子,她一切都稳稳当当地握在咱们手心里,然后再不动声色地问出那东西的下落,可惜……。”

    “可惜她却是个不能生的,要生也得等到五年后,我们的大计,如何能等待这许久,你不是说她很是迷恋风儿吗,未必要等她怀孕!”秦大管家柔声道,他抬起德王妃的下颌道:“我还想光明正大地迎娶你做我的妻呢。”

    德王妃闻言,看着秦大管家的神色里已经带了感动,她想了想,咬了咬牙道:“是啊,贞敏这身子是个麻烦事,不过也许真不必等那么久,就让风儿先去试探一番,只是……。”

    她一直觉得这样实在太过匆忙,容易露出破绽。

    秦大管家却有些轻贱地道:“她就算身份再贵重,既然嫁给风儿,又已经破了身子,不也只能任由风儿与给予求,只能求着风儿的怜惜一二,若是她听话倒是还好,若是不听话,咱们也有的手段,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若是她不想做个被休下堂的残花败柳,就要乖乖地听话。”

    他看着西凉茉就是一个寻常闺阁女儿,不过心眼儿多那么几个也不成大气候。

    何况她还爱慕着司流风,那就更好拿捏了。

    德王妃却没有秦大管家那么乐观,她也不是不知道韩氏为人的,能在韩氏手下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女子,绝对不是面上那么简单的。

    “但是……。”

    “哪里有什么但是,咱们且先来软的,若是她是个不识趣的,那就来硬的。”秦大管家冷哼一声。

    “若她真的不知道呢?听说从她生下来开始,蓝氏就没有管过她,根本没有把她当女儿。”德王妃为人心思细腻,还是有考虑到此事。

    秦大管家眼底闪过阴狠之色:“她不知道,那蓝氏能不知道么,那本来就是他们蓝家的令牌,若是这丫头真不知道,咱们就拿她性命去逼迫蓝氏,蓝氏到底是她的母亲,虎毒不食子,若是蓝氏真是那百年难得一见的狠毒之人,这贞敏也就没用了!”

    他顿了顿又眼含精光,嘿嘿一笑:“若她识相就让她以后继续给风儿当个平妻,咱们的雨儿当个正妻,若是她不识相,就让风儿休了她,让她身败名裂,也好为雨儿出口气!”

    德王妃暗自一惊,皱眉道:“老秦,是不是雨儿那丫头又在你那里说些有的没的了?那丫头心大,也不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她要以什么身份嫁给风儿?风儿是个性子高傲的,这些年多少名门贵女都看不上眼,西凉茉身份贵重,又极有敛财之能,风儿才选上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大管家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的怒色,低头看着德王妃:“雨儿是你和我的孩子,本来就出身王府,不该比含香、含玉差,如今屈居下人,连自己爹娘都不能认,也已经叫我心疼不已,怎么,如今你连自己的女儿都看不上了么?”

    看不上他和她所生的孩子,岂非连着他也不入她的眼?!

    德王妃看着秦大管家,不由暗自叹气,难道雨儿真的认了你,就能飞黄腾达么?

    秦大管家是被压抑太久,又不若自己是长期在这圈子里的人,完全不明白贵贱尊卑、嫡庶之别在这天朝之中有多壁垒分明,就算他哪日真的能成事,雨儿的身份又怎么好见光?

    德王妃觉得就是秦大管家无限制宠溺的态度让静雨越发地有了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她因该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明白有些东西可求得,有些东西是不可求的。

    她皱皱眉,从秦大管家怀里出来,淡淡地道:“不是我看不上雨儿,而是事实如此,不论颜色、气质、出身甚至襄助夫君的手腕,雨儿有哪一点能比得上贞敏,风儿又怎么会甘心自己的嫡妻曾经是一个下人?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当个正妻也未必比得上受宠的贵妾,雨儿当个贵妾也是不错了……。”

    秦大管家见着德王妃矜贵冷淡的面容,心里就烧着一把火,有些不悦地打断她:“行了,你只要记得,虽然你有儿女双全,可你最对不起的依旧是雨儿,她连一声娘都没有能叫过你,你若能将你对含玉的好分一半出来给雨儿,她也就知足了!”

    德王妃脸色白了一白,心上一疼,是,就是因为最亏欠这个女儿,所以她才是自己最疼宠的丫头,但是她的身份也只能是丫头。

    否则若是雨儿的身世公布,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你这是要逼我么!”

    秦大管家看着德王妃虽然已经是中年,但别有一番韵味的温雅面容,眼里含怨带痴地怒视着自己,心头也是一荡,又伸手将德王妃拉进自己怀里,软了些生意地道:“行了,咱们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前些日子,为夫在外头太忙,也都不曾回府,可想死为夫了……。”

    德王妃嗔怒的脸上一红,不去看他,身子却软软地被秦大管家给拉倒在了香妃榻上。

    ……

    且说这日用了晚膳,司流风就被德王妃召到了她的房间里,将之前与秦大管家的打算说了一遍。

    司流风一边听着德王妃说话,一边有点心不在焉,他一直记挂着那李圣手交代不能与少王妃太多房事,少王妃身子不好承受不起,最好是一个月一次,直到少王妃双十年华之后,才能恣意纵情,怀孕生子。

    但昨夜如此**,他总是有些心猿意马,自打知道此事后,就很是郁闷。

    司流风想着昨夜西凉茉酡红迷人的脸色,正是想入非非之际,忽然间无意瞄见德王妃神色间竟然有一种隐约的媚态,脸含芙蓉,与寻常她端庄高雅的模样大为不同,他不由留心地观察起来。

    忽然有一种长久以来的想法掠过脑海间,但他又立刻否定,不,不会的,母妃如此贤德端雅,兴许是屋子里地龙烧得太热的缘故。

    “风儿,你怎么了,可有在听母妃说话?”德王妃看着司流风脸色怪异,不由有些担心地问他。

    司流风随即立刻回过神来,低头轻咳嗽一声:“嗯,风儿只是在想,茉儿如今才刚嫁过来,明儿孩儿还要陪她回门,就这样问她要东西是不是不太好,何况日后,她的东西不也都是我的么,何必急于一时?”

    他还迷恋着西凉茉的婉约高贵,风情多变,而且倒是真的打心底喜欢这个小妻子,所以并不想做出让她不高兴的事。

    “风儿,你也说了,贞敏已经嫁给你,她的东西其实也就是你的,这有什么区别呢?若是能襄助我儿振兴德王府,这德王妃的位子不也还是她的么,若她真心喜欢你,也不会在乎是现在一时,还是以后?”

    司流风一愣,思索了片刻,他认定了西凉茉倾心爱慕于他,那么母妃这话也说得很是合情合理。

    “好,既然如此,那孩儿就先去试探一番,若是她真的不知道此事,您也知道那蓝大夫人从生下茉儿后就没抱过她,这样重要的东西未必在她手上。”司流风沉吟着道。

    德王妃笑笑,仿佛很是怜悯与慈悲的样子:“也是如此,你且去试探一番,若是她真的不知,那咱们再另做他想。”

    司流风哪里知道秦管家和德王妃的打算,便含笑而去。

    ——老子是肥肥嫩嫩小白的分界线——

    邀月阁

    “嘎嘎……吱吱……。”

    “肥小白,你给我下来!”西凉茉插着腰阴沉沉地瞪着站在黄花梨雕牡丹盛放的五斗橱上的暗红色鹦鹉。

    小白叼着一块翡翠绿的肚兜……或者说……两块形状奇特的绣花锦缎做成的玩意儿,上头还挂了几根线,咋眼一看,倒有点形似眼罩的东西正在五斗橱上蹦蹦跳跳。

    偶尔低头看一眼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西凉茉,很是不屑地叫:“嘎嘎……吱吱!”

    不下,这是本神鸟新找到的好东西,充满了本神鸟喜欢的气息,拿来做窝最好了!

    而且本神鸟是你想叫下来就下来的么,本神鸟是有尊严的好不!

    小白一仰头,头上那朵白色的翎羽一漾开,开始撕扯嘴里的玩意儿,准备铺成窝的形状。

    自打从莲斋搬来了邀月阁,小白就不稀罕笼子了,自己个在五斗橱上做了个鸟窝。

    西凉茉最近觉得自己某个部位忽然增速发育,不知道是吃了什么,感觉原本的小扁馒头,最近已经变成了小肉包子,而且还有继续发酵成大肉包子的趋向,所以走路总是晃得有点不舒服,所以特意让让白嬷嬷与手工最好的白玉两个人研究了好一段时间才做出来的新款‘肚兜’被小白这肥鸟又拿爪子扯,又拿尖尖鸟嘴撕,不由很是恼怒。

    偏偏这只色鸟还一副趾高气扬,得意非凡的模样。

    “肥小白,你再不听话,老娘就把你一身毛都拔掉了,让你光着身子,露着鸟鞭,看你怎么出邀约阁去勾引院子树上的那只母乌鸦!”西凉茉看着小白忽然温柔一笑,顿时露出满口阴森森的白牙。

    小白一听,顿时蔫了,低头看看这充满自己最喜欢的胸部味道的‘肚兜’,又想想那只冰天雪地里好不容找到的雌性。

    于是小白慷慨地扬起了鸟首,仿佛英勇就义一般地一展翅膀飞了下去。

    肚兜诚可贵,尊严价更高,若为母鸟故,两者皆可抛!

    西凉茉接到肚兜,正要伸手把那只愈来愈无耻的小肥鸟抓过来拔毛揉肚子教训兼蹂躏一番,但白玉已经眼明手快,在她前面伸手拦了一把,将小白抢先抱住。

    白玉对着西凉茉干笑:“好了,郡主,您就放过小白吧,它还小,不懂事,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它吧!日后白玉给您多做几个那种眼罩……那种肚兜!”

    白玉一直觉得那肚兜只包着女子一对花蕊,实在是太过大胆了,也不知郡主怎么想出来的……

    西凉茉无语了,看着躲在白玉怀里,一副可怜兮兮地拿头去蹭白玉胸口的肥鸟,她一边拎着自己的特制‘肚兜’往房间走,一边抚着额道:“它还小?白珍说这色鸟昨天都骑到人家母乌鸦身上去了,你就宠它吧,宠它吧!”

    西凉茉刚刚将‘特制肚兜’放进针线盆子里,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何嬷嬷恭恭敬敬的声音:“小王爷,您今日可来得早。”

    “嗯,郡主可在屋子里?”

    “在……。”

    司流风刚踏进门,就见白玉正端着一个空药碗从房里走出花厅来。

    房间里一股子药味,他心中暗叹一声,便快步进了房里,看向床上的佳人。

    西凉茉只穿着一件中衣,披着件银狐狐裘,坐在床上,腿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一头青丝只简单地以发带子绑在脑后,几丝碎发散落在脸颊边,雪白而尖巧的小脸,并着额头上那青色的抹额还有太阳穴上的两片圆膏药,看着便是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如何,茉儿你可好了些?”司流风坐在她身边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柔荑,只觉得她手上冰凉,有些担心地柔声问。

    “都是茉儿身子不好,让夫君操心了。”西凉茉温柔地道。

    自打她知道李圣手嘱咐司流风一月来一次,立刻觉得轻松自在许多,只是这模样还是要装上一装的。

    西凉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红晕,愈发的迷人,让司流风有些心猿意马,但看着她孱弱模样,便只得克制住,又问了些今儿用了些什么药,吃了些什么饭的问题。

    随后便仿佛聊天一般不经意地问:“今儿盘点你的嫁妆,秦大管家和底下人都笑说为夫娶了个金娃娃,靖国公还真是大方,韩氏如此苛刻的人,也给你准备了不少东西,就是不知道蓝大夫人给了我妻什么嫁妆?”

    “嗯,夫君你问这个做什么?”西凉茉有些疑惑地看着司流风,虽然这话看起来有些私密体己玩笑的意味,但她还是嗅闻到了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她自己的嫁妆就不该给夫家盘点,按规矩那是体己,可不是公中的东西,这姓秦的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人私自开了她的库房么!

    还真是长本事了!

    司流风立刻轻笑:“没什么,只是问问,毕竟当初韩氏对你如此苛刻,但如今东西也不少,为夫想着必定是蓝大夫人为你堂的东西,明日就要回门,是不是也要去拜见一下蓝大夫人。”

    若非西凉茉素来比别人都多一个心窍,对于这些事情总是别人更敏感,她或许就真信了。

    西凉茉看着司流风有些闪烁的目光,她轻叹了一声:“小王爷自然是为妾身着想,自己妾身自幼不得母亲喜爱,说来也不怕小王爷笑话,十五年来,妾苫见过母亲一面,还是在出嫁前的一日,母亲在佛堂的阴影里跟妾身说了那么一句话……。”

    “什么话?”司流风立刻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西凉茉垂下睫羽,却从睫羽之间仔细地盯着司流风脸上的细微的改变,每一个人在听到一件事情的时候,脸上细微的表情是做不了假的。

    上辈子的时候,她接受过专业的培训,以更好的配合当时的那位第一政客的工作。

    直到司流风等得有些焦急和不耐烦了,西凉茉才仿佛很是忧伤而犹豫地道:“母亲说……说她已经是方外之人,与我已经没有关系了,让我从今往后不必再去找她。”

    说罢以袖掩面,泪珠儿如珍珠串一般地滑落。

    司流风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失望之情,但是他的目光并没有从西凉茉的身上移开,他在观察着西凉茉,看她是否在说真话。

    “这就是妾身的母亲,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既然她从不需要妾身,也不认妾身,那么妾身又何必再去扰了母亲的清修,此事以后不必再提。”西凉茉咬着唇,脸上毫不遮掩地闪过怨恨之色。

    司流风看着面前仿佛水做的人儿,无论如何看去,西凉茉都只是一个满怀孺慕之情却被自己娘亲伤了心的少女。

    他随后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安慰:“罢了,既然茉儿你不愿意提蓝大夫人,那么为夫以后再也不提就是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他心中也略微松了一口气,若是西凉茉不与这些事情牵扯在一起,倒也是件好事。

    他伸手为西凉茉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珠,被泪水濡湿了白嫩脸颊的人儿,看起来更显得如无助的小鹿般显得美丽荏弱,让人怜惜。

    他忍不住低头,向她滟涟的红唇慢慢俯首吻去。

    西凉茉眼里闪过一丝怔然和不适,随后便一偏脸,用手挡住了司流风的唇,仿佛很是娇怯羞涩的模样:”小王爷,你不要这样……李圣手不是说过咱们还不适合……不适合……。“

    司流风却只觉得一靠近西凉茉,就闻见她身上那种少女的馨香,让他有一种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了的冲动,便拉下她的手,轻声一笑:”不必担心,为夫会很温柔的,不会像昨夜那样伤了你的身子,你也要体谅一下为夫不是?“

    西凉茉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不由心中掠过一丝厌恶,她最讨厌这样男子身上的自私自利,若她真是身子有病,大夫说了不可同房,难道就因为要体谅你的**,所以罔顾自己的身子么?

    在你要求对方体谅你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去体谅自己口口声声对之言爱的人?

    西凉茉自然是不肯让司流风亲吻到自己,便手腕一转,使了个巧劲,拨开了他的手腕,仿佛娇不自胜地道:”小王爷……不可,妾身想要……想要怀上孩子,所以,还是请小王爷去其他的侍婢通房处吧,也省得以后府邸上的人说妾身一来,就是个心狠手辣逼死王爷身边的旧人,妾身实在担待不起……。“

    西凉茉的话说道最后,已经是脸色黯然神伤。

    见西凉茉执意不肯,又神色感伤,司流风知道她是因为锦娘的事伤了心,虽然有些觉得身子燥热,便也只得握住了她的柔荑,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茉儿,为夫已经处置了锦娘那个胆敢以下犯上的贱人,若是你还不解气,直管拿了她的贱命去就是,既然今儿你不能侍寝,那也就算了,为夫也不去其他人那里,只在这里陪你。“

    说着他伸手便要挑起她的脸颊,打算吻下来,也算是先解一解心瘾。

    但他的动作忽然一僵,然后整个人又毫无预警地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西凉茉一愣,随后好不意外地看见一道优雅又华丽无匹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窗边的湘妃榻上,正捏了支插在一人高的青花官窑瓶里的梅花扯着玩。

    花瓣被他蹂躏得掉了一地。

    西凉茉叹了一口气,扶着下巴对着那人道:”师傅,您每次出现之前能打声招呼么,就算没撞见你徒儿我正与夫君行房,就是半夜里起夜忽然见着你这妖……这神仙姿态,吓死了,岂非白费师傅你这半年来的悉心教导,徒儿还打算给您送终的呢!“”送终,怎么,你巴不得你师傅我早日驾鹤西去,也好让你在外头勾三搭四么?“百里青冷冷地哼了一声。

    今日他穿了一身白色滚黑狐毛边的锦绣竹纹袍子,一头时常披落下来如流水乌泉般的乌发以一根通透的白玉簪子束在头顶,看着端地丰神如玉,清雅绝伦。

    只是百里青依旧在身上戴着各色珠宝佩饰,尤其是雪白优美的耳垂上戴着的红宝石异常耀目,一身本该飘逸高华的白袍愣是被被百里青穿着了一种混杂着清雅而又靡艳的味道。”徒儿说的是给您养老送终,这难道不是您收徒儿的本分么?“西凉茉扯扯嘴角。

    百里青走下了湘妃榻,径自过来将倒在西凉茉床上的司流风一拎,毫不客气地拖着随后一扔,就把司流风扔在了外头的花厅地上。

    西凉茉看着司流风的脑袋身子不时地碰到床脚,柜子,一会子又碰到桌子,百里青拎着他就跟拎着个垃圾物事似的,看着就觉得疼。

    上一次司流风感觉自个浑身疼,是在地上睡了一晚上的缘故,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会感觉哪里疼了。

    扔了司流风,百里青转身走回西凉茉的床边,挑着她的下巴,邪气地轻笑:”想要给我送终的人多了,伺候好你师傅我才是你的本分。“

    意有所指的话,西凉茉脸上泛起红晕,算了,她是不能跟一个完全不知道脸皮为何物的妖孽去比无耻的程度的。

    西凉茉轻咳一声:”师傅,您总不能以后每个晚上都到我这来,把我相公打晕了,你再……取而代之吧,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人撞见了……。“

    百里青懒洋洋地歪在床上,把有点冰冷的手方进西凉茉暖暖的被窝里边取暖边道:”那就杀掉撞见的人不就结了,你在为师这可没有什么秘密,若是让为师撞见你和司流风那丑男同房,为师便让德王府的男人都进宫伴御驾。“

    西凉茉大囧,这人的霸道是没救了,她不过开个玩笑罢了,居然说出这么耸人听闻的话。”师傅,那个,徒儿今日偶感风寒,恐怕今日不能伺候您了……。“西凉茉脸上一窘,缩了缩腿,那人居然伸手进去摸她的大腿!

    百里青冷嗤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微微施力,抓住了西凉茉被窝里纤细的脚踝,修长的手指在她脚踝一路往上慢悠悠地划着:”你以为我是司流风这蠢物么,你这小狐狸一撅尾巴,为师就猜到你肛门上新长了什么痔疮。“

    你才肛门上长痔疮,你还内痔外痔,内外交困!

    西凉茉伸手进被窝里面一把抓住他放肆的手,红着脸咬牙道:”师傅,天黑风冷,您不若早早回去安歇才是,明儿要上朝吧!“

    这人的手往哪里摸呢,这还摸上瘾了!

    百里青不知是否觉得摸得极为舒服,竟然轻叹了一声,眯着眼很是满意地答非所问道:”嗯,不错,香软玉质,柔若无骨,娇蕊初绽,靡靡不可言也,这么看不到,倒是比起看得到的时候别有一番滋味呢,到时候让小胜子。“”九千岁,我是在和您讨论您明日上朝大计,不是和您讨论对食之技!“西凉茉根本抓不住某人长驱直入的手,原本还苍白的尖巧小脸上显出一种极为艳丽的红色来,几乎可以滴血了。

    西凉茉咬牙切齿,暗暗发誓,迟早也要让某人尝尝这种在他人掌下窘迫之极的滋味!

    百里青这才略微住手,懒洋洋地道:”为师交代你一件事,你虽然已经嫁入德王府,但是主要精力不必放在这里的内宅之事上面,只需要称病韬光养晦即可,主要精力还是必须放在靖国公那里。“”嗯?“西凉茉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上一刻还在靡靡声色间徘徊忘返,下一秒忽然跳跃进入正事之中。

    她好一会才道:”师傅上次交代我要接近他,如今我已经基本取代了西凉仙和西凉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这是她长久以来的疑问。

    百里青淡淡一笑:”很好,既然你已经完成了这件事的一半,那么就把接下来的一起完成吧,为师要你从靖国公那里找到一块令牌,一枚刻着蓝家家徽的元帅令牌,这令牌乃是先帝所赐,据说可号令天下兵马。“”师傅,你是想要操控整个天朝大军?“西凉茉一惊,随后又有怀疑地道:”一块令牌就能号令天下兵马?这也未免太过轻率了,哪怕是虎符都有两块,并且不同的大军所用虎符都不一样,这……。“”你说的没错,这块所谓的能号令天下兵马的令牌不过是个子虚乌有的传说,或者说只是一种象征而已,但是因为所有人都这么说,所以这块令牌才看起来那么值钱。“百里青轻哼了一声。

    西凉茉沉吟了片刻,忽然联想起今日司流风有些奇怪的行为,不由冷笑一声:”我说秦大管家怎么如此积极,这位司流风小王爷又这么主动积极,原来都是冲着这一块令牌来的,只是未免也太没脑子了。“

    若是一块令牌就能号令天下兵马,那块令牌也只有皇帝才会有,何况先帝已经死去多年,连军中将领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人家凭什么因为你一块令牌就擅自调动军队,那是杀头灭九族的谋逆大罪!”这芸芸众生多的是逐利之徒,这一块所谓的令牌虽然只是拥有子虚乌有的传说,但是当年确实是蓝大元帅调兵遣将所用,也确实能号令天下兵马,所以就是连当年新登基的新帝也很想要拥有或者说收回呢。“百里青唇角勾起一丝极为讥讽的笑容来。”新帝想要蓝家的令牌?“西凉茉想了想,忽然有一些惊愕地挑起了眉:”师傅,难道当年蓝家的迅速败落和蓝翎的退出朝廷宫闱都与这块令牌有关?“

    百里青乘着西凉茉思索的时候,比了比自己的衣领:”为师穿着这衣衫觉得有些闷得慌。“

    西凉茉看着他,犹豫了片刻,暗骂了一声小人,还是伸手替他解开衣裳。

    某只千年老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为师的乖徒儿。“

    随后他又继续道:”没错,蓝大元帅南征北战一生,最放不下的除了蓝大夫人这个女儿,也就是这块系着百万雄师与天朝命脉的令牌,当年先帝极为信任蓝大元帅,临终前选了蓝大元帅作为天朝继承人的托孤人,所以蓝大元帅一直都记着先帝与先皇后的恩德,从来没有以此令牌做其他打算,后来更是在新帝登基之后,他也上缴了这块令牌。“

    百里青顿了顿,幽深不见底的魅眸里闪过一丝阴郁的光:”但是这位新帝可不是先帝,他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说这块令牌是假,蓝大元帅私藏的真的令牌,意图不轨,所以才有了蓝家的迅速衰败。“

    西凉茉静静地听着,一直都很平静,她将百里青的衣衫挂在了一边的金鲤鱼挂衫木上后,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走狗烹,良弓藏,不过如此而已,若是蓝大元帅早看清楚形式,便该学着范蠡,而不是学文种。“

    她的平静让百里青都有一丝讶异,百里青上下打量着她,不由一笑:”倒是看不出你还是个熟读史书的,怎么,不恨吗,如果不是新帝,蓝家不倒,你也不会过了十四年半的苦日子,而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高高在上,难道我现在不是高高在上么,若如我那国色天香的四妹妹西凉丹那般前十四年都是靠着家族庇护高高在上,此后人生都要在乡下的庄子里过了,甚至蠢得丢了命,我还是老老实实先过那苦日子罢。“西凉茉轻描淡写地道。

    她不需要依靠家族庇荫,如今不也已经走到今日的田地,今日的高高在上?

    百里青看着她,忽然恣意地轻笑起来:”呵呵,果然是为师的徒儿,有为师之风范。“

    西凉茉睨着百里青,这人已经毫不客气地钻进了她的杯子里,将她的汤婆子给踢到了床脚。”师傅,既然你知道那不过是个祸害人的玩意儿,要来做甚,难道你想要栽赃我那父亲意图谋逆?“西凉茉将他挤过去一点,倒也任由百里青霸道地将她锁在怀里,顺手抽回他握在手里拉扯的自己的头发。

    这人最讨厌还有一点,就是特别喜欢扯她的头发,跟撩拨一只他喜欢的宠物似的。

    西凉茉淡淡地道:”我可跟您说了,若是您真要弄倒他,我是不反对,毕竟如今我也嫁人了,但您觉得我能有什么好处呢。“

    百里青冷嗤一声,有点不悦:”你不必试探为师,为师没打那老头儿的主子,那块令牌上另有蹊跷,不过与天下兵马无关,而是里面有蓝大元帅多年来私藏的‘宝贝’,为师要的是那个。“

    百里青难得如此直言不讳,西凉茉看着他的神色,倒是信了半分的。

    只是……”什么宝贝,师傅可愿意说上一说,也让茉儿好开开眼界,到底也是茉儿的外公么。“西凉茉看着百里青,难得地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意。

    但在百里青眼里只觉得虚伪得紧,他毫不客气地敲了敲西凉茉的头:”行了,自会有你一份好处。“

    西凉茉这才恭敬地对着百里青一笑:”谢过师傅。“

    与百里青处久了,她倒是发现百里青有一个特质,若是他不想做的事,或者做不到的事,他就绝对不会应承下来,若是能应承下来,就必定十拿九稳会去办到。

    他是一个真小人,够卑鄙,够无耻,够狠毒,够放肆狂妄,但却渐渐让西凉茉觉得与他相处倒也不错的事。

    百里青按着西凉茉忽然笑了:”咱们师徒也亲密夜谈了许久,为师惊觉徒儿对为师似有愈加恋慕之意,不若我们早早安歇,为师还能支持着些满足你的淫欲,明早你还要伺候为师穿朝服上朝呢。“”师傅,我没有淫欲,我以前没有淫欲,现在没有淫欲,未来也不会有淫欲,特别是对着一个比我还要美丽十倍的太监,您多虑了,就此晚安,别过,明早见!“西凉茉到底忍耐不住,一把揪住百里青的衣襟,一字一顿地外带一脸狰狞地咆哮。

    能不能不要把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说成个反而三十岁的风骚荡妇!

    百里青楞了楞,就在西凉茉看着他那双幽幽的眸子,正喘着大气,忽然有些莫名地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正想说什么。

    忽然见百里青摸了摸她的脸,又毫不客气地摸摸她的胸和腰肢,最后再摸摸自己的脸,很是感叹地道:”你这人是长得鬼斧神工了点,胸部是小了点,腰是粗了点,但是为师的美貌是天然自成的,没有办法改变的,你也就不必太自卑了,为师还是会勉强满足你的淫欲的。“

    去你娘的!

    去你全家祖宗十八代!

    她决定要把自己所谓的良心和同情心都拿去喂狗!喂狗!

    西凉茉瞬间黑了脸,咬牙切齿,一转杀接掀了被子睡觉。

    在她还揍不过某人的时候,她还是韬光养晦就好,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让你的菊花知道什么叫”淫欲“!

    当然,这种行为被某只自恋到极点的九千岁大人解释为过度害羞与自卑的结果。

    然后九千岁大人就自动自觉地贡献出自己,并且不顾‘害羞又自卑’的小徒弟解愤怒地踢打撕咬,强行为她解决‘生理问题’。

    顺带提高一下身为太监头子的对食技术,以为太监弟子们造福。

    折腾了大半夜,西凉茉终于得以脱离魔爪,奄奄一息地歪在床上,只想一睡不醒算了。

    却还是被某人提起来,伺候他穿朝服。

    美其名曰,他九千岁大人这三天要去巡视京畿大营,恐怕都不得空过来探望自己的爱徒,所以要多体会一下收了爱徒的感觉。

    西凉茉正咬牙切齿想要用玉带把某人的脑袋拧下来的时候,忽然房间里传来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

    随后就看见一只圆圆胖胖的艳丽红球,哦,不,是红鹦鹉,爪子上抓着一个东西飞了出来。

    然后飞过百里青的时候,爪子一松,掉下个物件来,正巧落在百里青头上。

    百里青自然是不会让随便什么不明物体都往自己头上掉,立刻伸手一捞,入手柔滑,感觉极好,他有些奇异地看着手里的玩意儿:”这是什么?“

    两块缝制成浅兜子的锦布,一面绣着极为精致的花样,上面还缝制了几根环状的袋子。

    百里青看着这玩意儿倒是挺好看的,便随口问:”这东西是袋子么?“

    床榻上**夜,外面花厅冷冰冰的地板上,某一位小王爷,还是在地上度过了他极为**的一夜。

    以至于第二日一早起来,他就有点头重脚轻,却只觉得这大概是自己又抱着自己娇妻,结果把持不住,又一夜缠绵的后果。

    但是唯一有点奇怪的是这位娇妻看起来虽然娇不胜衣,但是还是很奇怪

第八十六章 韩氏之死 上

    风停雪霁,一轮苍松上还残留着积存的雪,偶尔有冷风瑟瑟而过,细碎的积雪纷纷飘落。

    一轮暖阳挂在天边,照耀得雪光晶莹,冰棱剔透,整个天朝上京宛如冰雪堆砌而成的雪城。

    顺天府尹衙门令了各处地保们组织人手出来清扫街道,毕竟朱雀、白虎、玄武、青龙这四条大街附近都住着达官贵人,若是贵人们出来走不成路,或者百官们上朝的时候摔了滑倒了,这事儿就可大可小了。

    三辆精致的红木马车坠着铃铛,从刚扫干净街心走过,叮叮当当的铃声响了一路。

    惹来扫雪的人们吸着鼻涕,羡慕的目光。

    “下了三日雪,今日郡主回门,倒是个难得的晴天呢!”

    白珍坐在马车前抬头看了看天,新制镶嵌着细细兔毛的棉夹绣花袄子衬托得她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加上圆圆的嘴儿像兔子一样极为可爱,一旁赶车的一个十三、四岁同样长了娃娃脸的小厮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道:“珍姐姐,穿的新衣倒是很漂亮呢。”

    白玉正巧从另外一辆存放礼物的车厢里抱着暖手筒子打算出来坐一坐,听见小厮那么说,看向那眉清目秀的小厮的目光便定了定,忽然露齿一笑:“小六儿,你珍姐姐好看,那么我呢?”

    白玉原本生就一张鹅蛋脸,眉眼虽然不若白蕊俏丽迷人,不若白珍可爱娇巧,但她细长的眉目极为秀美,自有一股沉稳温柔的气质。

    那小六儿看着白玉,不由莫名其妙地脸红,羞涩地撇开眼,结结巴巴地道:“玉姐姐自然……自然是好……很好看的。”

    白玉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扔了一个油纸包给那小厮:“今早见你忙着套车,准备东西,也不曾见你与其他人用饭,给,别饿着。”

    小六利落地接了,打开来看,里面是两张热气腾腾的油煎葱花饼,冒出的香气极为诱人。

    他立刻开心地接了,对白玉甜甜一笑:“谢谢玉姐姐。”

    然后,一手牵缰绳,一手拿煎饼开心地吃起来。

    “这孩子,慢点,没人跟你抢。”白玉掩唇轻笑。

    白珍看着两人有点不对劲,圆圆的大黑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伸手去扯那小厮的耳朵:“娃娃脸,你艳福不浅呢,今早我瞅着白玉在做煎饼,央她给我一块,她死都不肯,原来都是给你吃的啊,珍姐姐我也想吃,怎么办呢?”

    小六被揪了耳朵,脸一下子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赶紧哀哀地告饶道:“好姐姐,你别揪了,疼着呢,一会子我求玉姐姐给你做饼吃就是了。”

    白玉白嫩的脸也是一红,指着白珍笑骂:“你这丫头,嘴巴里不干不净地,还想吃什么,什么都别想!”

    两个德王府的丫头们也参合进来凑趣,几个丫头逗弄那爱害羞的娃娃脸小厮笑闹做一团。

    连白蕊也从西凉茉的车子前探出头去笑嘻嘻地道:“你们这几个小蹄子,可要小心点,一会子把小六儿弄哭了,玉儿可要拿马鞭子抽人了!”

    话没说完,她忽然感觉有锐利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对上一身护卫装束的那人,脸上一红,随后愤愤地别开脸去。

    魅七看着白蕊的目光不由又深了几分,忽然想起无意间听到魅部的兄弟们聊起女人时的话来,总归就是两点——

    第一、女人说不要就是要,说不是就是是,总之反过来听就是了,干脆利落一点,上了床,她就乖了。

    第二、女人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比如金子、银子、珍珠首饰等等,所以记得给她那些东西,她们就会跟撒娇的猫儿一样乖顺,任由男人与给予求。

    魅七没打算要白蕊与给予求,只是打算娶她,对她负责。

    但她见到他就躲,这让魅七很不爽,所以他想了想,决定遵照这两条金规玉律试试看。

    白蕊只感觉背后忽然一阵恶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抖了抖。

    西凉茉瞅着白蕊的模样,不由暗自摇摇头,白蕊找了个机会将魅七要娶她的事告诉了西凉茉,自然是略过了自己被魅七强吻的那一段。

    但西凉茉看着愈发有些魂不守舍的白蕊就知道,女人对第一个触碰自己的人,总有一种奇异的情感,白蕊看着娇俏精明,其实性子憨纯,她大概对魅七又爱又恨的。

    不过,她问了百里青的意见,百里青倒是早已有意思将魅七、魅六调出魅部,私下送到她这里,充做她买来的明面上的护卫,也省得有人怀疑暗中保护她的人与司礼监有关。

    如果不必做刀口舔血的事,那么她对于白蕊和魅七的事儿,倒是乐见其成的。

    车子忽然晃了一下。

    “怎么,到了么?”司流风半躺在一边,忽然半睁开眼,有些疲惫地问。

    西凉茉将他按回躺在厚棉底锦缎的车上,柔声地道:“小王爷,还没呢,只是车轮子磕了下,一会子到了,妾身叫您,今日您若不舒服,不若先回王府?”

    司流风摇摇头,撑着有些头晕的脑袋,也要握住西凉茉的手,他温柔地看着她道:“茉儿,今日是你的回门人,除非是为夫腿断了,否则怎么也要陪你一同回去,为夫绝对不会让人传出我的爱妻不好的流言。”

    西凉茉楞了一下,仿佛极为感动而羞涩地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小王爷,妾瑟道您的心思,您快躺下歇着,一会子咱们就去看大夫,看着您这样,妾身心中实在不安。”

    安抚司流风躺下,她心中却在冷嗤,真真是情深意长到让她不安呢,若不是对靖国公府邸、对她必有图谋,否则又怎么会如此坚持带病也要陪她回门呢?

    当初觉得司流风和德王府是个简单的,果真是她看走了眼。

    想起百里青在她出嫁前,意味深长地连问了三次,她是否真要嫁给司流风,西凉茉就有些气闷,这千年老妖分明就是知道德王府不简单,却也不提醒她!

    远远地看见国公府邸张灯结彩之外,朱红漆的大门外站了不少人,男子以二老爷打头,女子以三太太黎氏为首,正翘首盼着德王府的车驾。

    因为快过年了,所有人打扮得都颇为喜庆。

    远远地看着车驾慢慢近了,便有小厮远远地跑回靖国公府邸,一边跑一边喊:“少王妃回门了!少王妃回门了!”

    说着就有小厮立刻燃放起鞭炮来。

    红色的鞭炮极为喜庆,一会子下人们都笑嘻嘻地簇拥着二老爷和黎三太太上去,迎接德王府的车驾。

    德王府虽然不若德王爷在的时候风光,但是地位仍旧颇为超然,品级与靖国公相当,靖国公自然是不必迎接出来的,只需要等着小王爷去拜会他这岳丈。

    三老爷外放了,还没回京城,二老爷官阶不过三品,自然是要出来迎接的。

    王府车驾到了,三辆车子上除了白蕊陪着西凉茉以外的仆婢们都下来了,打头的一个就是白玉、白珍两个领着家仆们上来对着二老爷和三太太盈盈一拜:“二老爷,三太太,奴婢们有礼了!”

    二老爷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暗自道这些陪嫁的丫头到底还记得是出身靖国公府邸的。

    三太太倒是真心地一笑,伸手虚扶了她们一把:“快起来,快起来,领着我们去拜见少王妃去!”

    这时候,最中间的一辆红木车子上帘子一掀开,露出西凉茉娇俏婉柔的美丽脸孔,对着二老爷和三太太笑道:“二叔,三婶婶,夫君身子略有些感染风寒,如今正躺着呢,早前就派了小厮过来通知您,且先让茉儿进去伺候夫君看诊,再来与家中长辈们见礼!”

    二老爷和三太太都是一愣,没有想到小王爷风寒那么厉害,她们早早在听说了这个消息就让人拆了大门的门槛,就等着让车驾直接进府,如今便立刻让开一条路将司流风、西凉茉的车驾让了进去。

    鞭炮声隆隆,西凉茉落了锦帘,正打算再与司流风简单说上两句,却忽然听见一声几乎可以称之为震耳欲聋的炸响一下子响在了她和司流风的车边。

    “呯!”随着这声炸响,司流风和西凉茉两人车前的枣红马儿受了惊吓,一下子仿佛疯了似的猛然扬起前蹄,左右竭力扑腾。

    “啊……!”

    “不得了,马惊了!”

    “小王爷和少王妃还在上面!”

    “郡主!”

    几个走得近的仆役都被马蹄踢翻在地,马蹄力大,踩踏得他们惨叫不已,吐血不止。

    西凉茉坐着最靠近车门,马儿一受惊,车厢就剧烈的颠簸抖动起来,西凉茉身子一下子狠狠地撞在了车门上,眼看着就要甩了出去。

    这人若是猛地一下子被甩出车厢去,就算没有头破血流而亡,身上却绝对免不了重伤!

    司流风大惊,他试图想要扑过去拉住西凉茉,但是他原本就感染风寒,头重脚轻,反应就慢了一拍。

    眼看着西凉茉就要被甩了出去,哪里知道,她仿佛慌张之中,一下子抓住了车窗的窗棂,身子借力一抖,竟然不但没有甩出车外,反而直接向车内滚了进去。

    司流风没料到她会滚进来,措手不及,一下子就被西凉茉压个正着,当了人肉垫子。

    “呜……!”巨大的冲力让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只差吐出一口血来了!

    西凉茉却紧紧地缠住他,仿佛极为惊恐地样子,平日他自然是巴不得她这么主动,只是今日,他却觉得自己难以喘气,胸口憋闷异常。

    “茉儿……你放开为夫!”

    西凉茉却像是被外头的鞭炮声吓到了似的,死死压在他身上,顺带尖叫不已:“啊——啊!”

    十足害怕的小女人。

    以至于马车翻倒的时候,她都刚巧地将司流风压在身下,直压得司流风苦不堪言,两眼发昏,她却仍旧尖叫不已。

    “快!快把鞭炮灭了!|

    直到外头所有的鞭炮声都停下来了,那马儿也被人制服,一大群人七手八脚地过来掀开车门的时候,西凉茉才软软地松了手,从司流风身上滚落下来。”郡主,你没事吧!“白玉和白珍两人最先伸手将西凉茉从侧翻的车厢里扶出来。

    西凉茉仿佛惊吓的小脸苍白:”我……我没事……。“

    随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乎的指着车厢大叫:”小王爷,小王爷还在里面啊,他怎么样了?!“

    等着其他仆婢将司流风拖了出来,司流风脸色青白,几乎快晕了过去,西凉茉一见,立刻泪眼隐隐地一把揪住司流风的衣襟拼命摇晃:”小王爷,小王爷,你没事吧,你可还好,吓死妾身了!“

    司流风原本刚透了一口气,这么被她一摇晃,这一下是差点儿吐了,好在他练功多年,这功夫底子还是对他的帮助非常大的,至少还能抓住西凉茉的手,气息微弱地道:”茉儿,为夫没事,你别晃荡了……。“

    西凉茉这才似受惊般地察觉他受了伤,立刻扶住他,横眉怒目地大喊:”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将小王爷扶上其他的车驾,速速去请太医啊!“

    于是原本一团混乱的众靖国公府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地立刻去牵马车的牵马车,扶人的扶人。

    眼看着原本极为喜庆的事儿,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差池,二老爷一介书生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让人扶着他落荒而逃进了府中。

    而原本就病体初愈的三太太脸色愈发的苍白,气得手指狠狠地掐进了扶着自己的丫头,眼都气红了,喃喃自语:”一定是她,一定是那个贱人,如今都这般情势了,竟然从来都不肯安分一点!“

    西凉茉却没有跟着司流风再坐上同一辆车,而是一路与白珍、白蕊、白玉等人步行进府邸。

    白蕊看着一片混乱的场面,对着款步进府的西凉茉低声道:”大小姐,奴婢看,恐怕又是韩二夫人在作祟呢。“

    作祟?

    这个词用得真真好!

    西凉茉咀嚼着这个词,随后温婉美丽的面容上漾开一丝冰冷森然的神色:”看来,我这位二娘,几日不见,身子骨倒是越发的好了,呵呵……既然如此,本小姐也该好好地孝敬她才是!“

    两个女儿的下场还不够凄惨,还不足以教训这女人是么?

    也是真是她对这位韩二夫人太过仁慈了。

    西凉茉领着人一路进府,先去拜见了靖国公,靖国公自然是对她一番抚慰。”这样的意外,也不知该如何对德王妃交代了!“

    西凉茉这一次,却没有再装柔弱,只是忽然抬起眼看向靖国公,含着泪却一字一顿地道:”父亲真的觉得只是意外么?“

    靖国公一愣,随即眼神有些闪烁地道:”茉儿……。“”茉儿知道二娘是您的妻子,为您生儿育女,扶持操劳我们国公府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二妹妹那副样子,四妹妹又去庄子上修身养性,大哥常年驻守边关,二哥又卧病在床,您自然怜悯二娘,可是您也要想一想,就算二娘怨恨我抢走了德小王爷,害得四妹妹失了狼,不得不离开她身边,对我下手,我无话可说,谁让她是二娘呢……。“

    西凉茉顿了顿,又道:”但是父亲却不要忘了,今日德小王爷也在车上,若是小王爷因为女儿有什么闪失,且不说女儿可还有颜面苟活于世上,德王妃也不是个傻子,难道我们国公府邸要因此与德王府反目成仇么!“

    西凉茉一番话让靖国公瞬间无言以对,他沉默许久,看着西凉茉苍白的脸,方才长叹一声:”你这二娘是越老越糊涂了,你不要怪她,日后,父亲必定让她在自己院子里修身养性,不得擅自离开一步,德小王爷那里恐怕你要多多替为父解释解释!“

    西凉茉咬了咬唇,屈膝道:”是……,茉儿也不想父亲如此为难,只是不如此,茉儿实在无法对小王爷交代!“”且与为父去看看德小王爷吧,听说今日他感染了风寒,还特地陪你回门,有这样的夫君,想必我儿在德王府的日子也会不错。“靖国公摸着胡子感慨地道。”父亲……!“西凉茉低下头,顺带掩住眸底的一抹寒光,看起来仿佛一个嫁出去的小女儿被自己亲人取笑,害羞不已的模样。

    靖国公看着西凉茉低头的霎那,不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的面容,心中有些恍然,竟然一晃已经十五年了,她的骨血都已经嫁人了,不知道她……”父亲?“

    西凉茉的一声轻唤让靖国公收回了思绪,对着她一笑,便随着她一路向司流风所在处而去。

    司流风并没有被安置在莲斋,西凉茉的理由是莲斋偏远,水汽重,不适合病人修养。

    但只有白蕊几个心腹却是知道的,郡主对于自己不认可的人,绝对不会让他住进自己的地方,哪怕这个地方她都已经不再需要。

    司流风被安排在了凝香楼,亦是西凉茉大半年前被册封为郡主的时候的居所。

    里面精雕细刻,样样物事都是新的,西凉茉不愿意住,韩氏曾经想要把里面的东西都撤走,但是靖国公并没有同意,如今司流风住着倒也妥当。

    西凉茉看了看凝香楼里面的牌匾,不可置否地走了进去。

    此时看诊的大夫已经换成了老太太拿腰牌去特地请来的太医院的老医正,老医正诊治了一番倒是摸着山羊胡子道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司流风只是感染了风寒,又受了车马撞击,内附有些瘀伤,调养调养大约也就好了。

    西凉茉自然是千恩万谢一番,又请人给老医正送上金银珠宝。

    老医正只是淡淡地一笑:”郡主不必如此,老夫不过一则是尽医者之力,一则是看老太太的面子,否则就是德王妃亲自来请,老夫也未必出来看诊。“

    说罢,竟然不去看那一碟珠宝金银一眼,但也不走,只慢悠悠地敲敲烟锅袋子,坐在一边抽起来。

    众人脸上都些呐呐然,尤其是德王府的人对这老头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这老头未免架子也太大了,什么叫王妃来请也未必肯去。

    既然如此,又坐在这里一副等着要钱的做什么,难道是嫌弃钱不够么?

    西凉茉脸上有些尴尬,看了看靖国公,靖国公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同时向宁安低语几句,宁安便领命去了,不到片刻功夫,他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丽姑姑,并着被好几个丫头们扶着的老太太。

    众人都齐齐对着老太太行了礼。

    老太太杵着龙头拐杖一进门,就对着那老医正笑道:”医正大人,您这是怎么地,莫不是嫌弃我孙女儿给的玩意儿不称心么?金玉,还不把谢仪拿过来。“

    金玉就端着谢仪上前,一只红漆盘子里躺着一对极为精巧的描金绘银的鼻烟壶,底下缀着碧绿的翡翠珠子,一看也是贵重之物。

    这一次老医正倒是毫不客气地拿过来赏玩了一会子,就收进了袖子里,他对着老太太嘿嘿一笑:”老太太有心了。“

    说着就要告辞。

    西凉茉便上前笑道:”今日是茉儿回门之礼,前些日子宫里赐了几坛子好酒,听说是杏花村的十五年成陈酿,若是老医正不嫌弃,不若留下来用两杯御酒?“

    老太太看了西凉茉一眼,随后也笑着对老太医道:”是啊,老友,既然都来了,不若用了饭再走。“

    老太医考虑了一下,摸着山羊胡子对着老太太笑笑:”好,既然是老太太相邀,那老夫少不得也要叨扰一番了。“

    竟是完全没有搭理西凉茉和靖国公的意思,与老太太慢悠悠地边走边聊出门去也。

    西凉茉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轻声道:”这位老太医的架子倒是真够大的。“

    众人无不暗自点头,倒是走在后面的金玉稍稍停了下脚步,对着西凉茉福了福道:”郡主不必介怀,老医正为人性子向来耿直,脾气又古怪,谁的帐都不买,哪怕是司礼监的那位都不给面子,所以反而深得陛下信任。“

    说罢,她一笑就转身就匆出去了。

    金玉和丽姑姑两个人自从西凉茉出嫁,并且没有打算带上她们后,便回到了老太太的身边继续伺候着,因为西凉茉虽然并不信任她们,但是因为她们的存在也曾经帮过她,而且两人也非常的低调,就像老太太的为人一样,从不喜欢出风头,更不会随意生事,哪怕明知道西凉茉并不信任她们,她们也非常的本分。

    因此,西凉茉在出嫁前,也赏赐了她们不少银子。

    既然金玉如此解释,众人也都释怀了一些。

    靖国公倒是早已经熟悉老医正的为人,所以丝毫不显怒色。

    西凉茉想了想,对着靖国公有些羞涩地道:”父亲,女儿先看着小王爷用了药,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靖国公了然一笑,对着西凉茉道:“也好,现如今你二妹妹也不在,月儿这些日子也去了华清寺祈福,原说是今日回来,但如今天冷路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老太太身边连个说体己话的孙女儿都没有,你回来了就多拨空去陪陪老太太。”

    “二妹妹不在?”西凉茉有些奇怪,随后有些犹豫地道:“父亲,您不会是将二妹妹也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去了吧?”

    靖国公摇摇头:“当然不是,是韩贵妃说宫里有那治疗痴病的女医,就请示了皇后娘娘,将仙儿接进去住一段时间,顺带治病。”

    西凉茉垂下眼,静静地看着自己小巧的绣鞋鞋尖,心中暗自思附,去宫里治疗痴病?

    这是说笑么?

    疯了的嫔妃与宫女,若不是溺杀,就是绞杀,若不然就是扔进冷宫等着自生自灭。

    何曾有什么善于治疗痴病的女医?

    看来……

    韩氏依旧是贼心不死呢。

    但她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西凉茉虽然心中怀疑,但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是温柔婉约的毫无破绽:“既然如此,女儿倒是回来巧了呢。”

    ——老子是戴着**咪咪罩上朝的九千岁的分界线——

    司流风到底是昨夜睡在地上严重着凉,风寒厉害起来,到底顶不住,一喝了药就沉沉睡去,连原本打算来刺探情报的打算都不得不放弃了。

    西凉茉看着司流风已经彻底睡着,随手将药碗扔在一边,看了看天色,问在一边往汤婆子里装热碳的白蕊:“你说咱们的韩二夫人什么时候回来找咱们算账?”

    白蕊小心地将汤婆子放进床上,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笑道:“怎么,大小姐,难道你希望看见韩二夫人那张脸么?”

    西凉茉摇摇头,轻笑:“今日她若不来,这戏就唱不下去,若是这戏唱不下去,怎么对得起今日一进门就用那么大阵仗迎接本小姐?”

    “大小姐,打算怎么处置韩二夫人?”白玉端了热水进来,正巧听见她们的对话。

    西凉茉走到窗边,伸手推开雕喜鹊登梅的窗子,看了看天,单手支撑着脸颊靠在窗边巧笑倩兮:“今儿难得云开雾霁,是个送二夫人上路的好日子呢,你们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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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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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毒妻介绍:
她是史官笔下助纣为虐,残害忠良的二嫁王妃。 她曾为王妃,又被迫再嫁宦官而心态扭曲,帮着身为第一奸佞的大宦官夫君——九千岁,压迫百官,视人命为草芥,甚至糜乱后宫,杀害太子,把持朝政。 却有谁知,她身为靖国公与曾经名震天下女将军所生嫡女,却在府邸里过着比下人都不如,与狗争食的日子。为求生存,巴结兄长,却差点被那无德无良的兄长侮辱,连累唯一护着自己的丫头嬷嬷惨死,自己几乎成了瘸子。 她终不再忍,干脆当个小人中的小人,让那卑鄙的嫡妹庶女,外带残忍后娘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下人的卑鄙和残忍。 步步为营,打断阴险县主二妹的腿,撕下二娘的伪善面具,出卖自己那冷酷的爹,抢了凶恶三妹的夫君,她一步步踩着她们的骨头往上爬。 不过,她为自己抢来的亲事,真的又是一门人人羡慕的亲事么? 为什么她却在其中嗅闻到污浊阴谋的臭气?大不了,她抛夫弃家,和离再嫁。嫡女毒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毒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毒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