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冰山一角
第八十八章冰山一角
荀卿染假咳两声。给桔梗使了个眼色。桔梗就带着屋里伺候的人走了出去。
齐三奶奶并不管这些,一边抽噎一边絮絮叨叨道:“……国公府的姑娘出嫁,一千两银子哪里够使。京城姑娘出嫁,嫁妆样样都要有,只这些钱,又想样样都要好的,哪里办得到。只能寻那稍微差一些的,抬出去大家面子上好看。”
不是还有大太太给的两千两?
这话荀卿染当然不会问。而且,她也不是完全不懂外面的物价。那瓶子还有那些尺头,可不是稍微差一些的事。一千两银子,古董字画这些是不能想,那也完全能够置办出体面的嫁妆的。
“三嫂说的是。”荀卿染道。
“四弟妹,我实在冤枉。若到我手里真有这一千两,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这是说老太太那一千两也是虚的?这话荀卿染更是不会问。
“三嫂辛苦了。”荀卿染同情地道。
齐三奶奶见荀卿染根本不上钩,越发委屈,只得自己说下去。
“四弟妹,这府里,我只瞧着你是个正直的人。我这冤屈,只得跟你诉一诉。……老太太把给五妹妹置办嫁妆的差事交给我,我自然想着办的体体面面的。从老太太那支了银子,因我们太太也说要出银子。我就去回我们太太。我们太太,开了张单子,说是老爷屋里缺的东西,要我一起采办齐全了,银子却是分文没给。我做媳妇的,能说什么。”
齐三奶奶说着,又哭起来,“四弟妹,我是有苦无处诉啊。可恨二嫂,她知道的清清楚楚。我们亲妯娌,她不帮忙,反落井下石。今天让我出了丑,又将三千两银子都着落到我身上。我,我上哪里去弄这些银子来啊。”
虽然齐三奶奶说的断断续续,荀卿染也算是听明白了。
大太太如此行事,只怕素来性情就是如此。怪不得齐二奶奶当初那么坚决地拒绝了这差事,那样精明的人自然不肯揽这样的差事做包子。也怪不得今天大家都找不到大太太。如果先找了大太太来,她做为齐二奶奶和齐婉容的嫡母,就能把事情压下来,不让这事闹到容氏跟前。而齐二奶奶牵扯了进去,她在人眼里又是个有钱的,只怕还得她拿出钱来填这个漏洞。
齐二奶奶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不过以齐二奶奶的手段,找不到大太太,当然也会找不到大太太院子里的管事嬷嬷,两千两银子的事,根本就可以不用提起。可偏就把那个袁嬷嬷找了过去,还说了两千两银子的话。齐二奶奶样做。分明是要赖在齐三奶奶身上,让她出那没见影的两千两银子。
“既然这样,怎么那时三嫂不在老太太跟前说清楚?”
“我……”齐三奶奶噎了一下。
“弟妹你来的日子浅,这府里的人,可不像表面上那样慈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动不动就要给人亏吃。不说别的,咱们这府里面,一个月也要两三千银子的使费,全是二嫂她一个人手里。她这个人最是嘴甜心苦,上面哄住了老太太,让人不敢说她。又做出能干的样子来,哄得二太太喜欢,竟把家事都让她管起来。这些年,越发把这全家上下都被她撮弄在手里了,这黄的白的,不知被她捞了多少在自己手里。”齐三奶奶忿忿道。
荀卿染低头喝茶,这话她可真没法接。
“四弟妹你的命好。四爷是个有出息的,不像我们三爷,做了个芝麻大的小官,连同我们母子都比人矮上一头。二太太又是侯府小姐。听说当年嫁过来是十里红妆。二太太待人又好,只有贴补你们,绝不会克扣你们的。我们太太,却是填房进来的,见了银子只想捞到自己屋里。这府里分到大房的东西,能到得我手里的,实在有限。”
荀卿染继续低头喝茶。不管齐三奶奶别的话是真是假,她说她是实心人,这看来是真的。这样的话,也就她肯这么直接地对才过门没多久的妯娌说出来。
不过总觉得别人如何命好,一味地自怨自艾,这个心态可有问题。
“四弟妹,不是我自夸。我在家里,也帮着管过家的。就是这国公府交到我手里,我也管的好。二嫂进门六七年了,都没生养,大房只有我们瑁哥儿一个,按理这家也只有我管得……”
荀卿染抚额,齐二奶奶管家如何,她现在不好做评价。不过齐三奶奶这话,她可真是不能认同。
“四弟妹,我这冤屈都跟你说了。你现在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
荀卿染立刻警觉起来。这本是大房的事,而且涉及到大太太。就是容氏,也要在儿孙面前顾及大太太的脸面,齐二奶奶更不会轻易招惹婆婆,她一个侄儿媳妇,难道能去打这个抱不平。这齐三奶奶方才自己都不敢辩解,现在却让她去太婆婆跟前,说大伯娘的坏话?
这浑水。可不能趟。荀卿染向守在门口的桔梗看了一眼。
“只求……”齐三奶奶凑近荀卿染。
“奶奶,太太打发人过来,说有急事,请奶奶过去一趟。”桔梗进来禀报道。
齐三奶奶的话,自然就说不下去了。
“三嫂,你看,太太叫我……”荀卿染赶忙站起来。新媳妇,哪个不将婆婆的话当圣旨似地。
齐三奶奶却并不说告辞的话。
“难得三嫂来我这里,只是太太叫我,我一步也不敢迟。那请三嫂坐坐,我一会就回来……”才怪。
桔梗、麦芽几个鱼贯而入,伺候荀卿染换衣服。
齐三奶奶总算没有实心到底,抹抹眼睛站了起来。
“我求弟妹的事……”
荀卿染暗自叹气,面上却笑道:“三嫂总和我客气。听说瑁哥儿爱吃那芋头,我这还省下两个,打算给四爷下酒的,就给瑁哥儿拿去吃吧。麦芽,快去把芋头装好,给三奶奶带走。”
将齐三奶奶交给麦芽,荀卿染带着桔梗走出来,“多亏你机灵,说太太来找我。”
“奶奶,真是太太派了人来找。”
荀卿染忙就到祈年堂来。
“太太唤我。不知道有什么事?”荀卿染给齐二夫人请安。
“坐下说话。”齐二夫人让荀卿染坐下,“方才你母亲家派了人来,送了佟家的过来。”
方氏还真执着,荀卿染暗笑。
“让她伺候你母亲,是你的孝心。你母亲已经好了,想着你身边缺人伺候,就打发了她回来。”
说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不知道齐二夫人对那天的事知道了多少,就算都知道,也要装糊涂吧。
荀卿容纳暗自庆幸,好在方氏和齐二夫人的妹妹。这若她嫁入别人家,就方氏的所为,婆婆会给她好脸色才怪。
“这是你母亲心疼你,你身边也该有个经历过些事的老人儿帮衬着。”齐二夫人就叫了佟家的进来给荀卿染行礼。
荀卿染看着佟家的“这几天让你受累了,太太可好了些。”
佟家的满脸陪笑,“替奶奶尽孝,是奴才的本份,不敢说累。太太已经都好了。”
“媳妇想让佟家的帮着管那院子,只是……,怕人不服。”荀卿染便笑着对齐二夫人道。
“你也太谨慎了些。从添丫头上就看出来了,你是个知礼的。你的陪嫁嬷嬷管事,这也是常理。老四那院里,原有几个老人儿,你这顾虑……,嗯,一会我让尽孝家的送她过去。”
太好了,这可就坐实了佟家的婆婆钦差的名声,荀卿染暗喜。
“这是太太疼我,连佟嬷嬷也有了体面,还不快过来谢过太太。”
佟家的喜的直搓手,赶忙给齐二夫人行礼。
齐二夫人就打发佟家的出去。
“方才让金英去叫你,说是看见老三媳妇在你那,还哭哭啼啼地?”
齐二夫人摆弄着手中的茶碗,有些漫不经心地问。
荀卿染苦笑,“是的,三嫂给五妹妹办嫁妆,被奸商骗了,因此诉苦,我听的懵懵懂懂,因太太来叫,就赶忙过来了。”
“妯娌之间,多亲近来往,这是好的,不过也要有些分寸,不要忘了自己的本份。”
荀卿染忙站起来,“是,媳妇知道了。若有事。我自然先来问过太太。”
二夫人抿了口茶水,面上更慈和了些。
“坐下说话。你有佟家的帮你管内院的事,她家男人,也是能干的,铺面、田庄都管得。你看着安排,你母亲给的人,都是信得过的。”
齐二夫人知道她嫁妆里没有这些东西,怎么现在说的好像她手里就有铺面田庄要人管似地。
荀卿染左右看看,屋里还有两个小丫头伺候。
“你们都下去吧。”齐二夫人打发了屋里的丫头出去。
荀卿染本来还有几分犹豫,见齐二夫人打发了屋里的人,便不再犹豫。
“太太待我亲近,我也不怕丑,有话和太太说。太太知道我的嫁妆里,并没有铺面田庄这些能出产的东西,虽说咱们府上供给充足,可姐妹妯娌间应酬,打发下人赏钱,我那些嫁妆,都是有数的。铺面、庄田……我……”也想要,请问哪里有?
第八十九章 冰山一角(二)
第八十九章冰山一角(二)
齐二夫人看着荀卿染。“你这孩子……”
“还请太太教我。”荀卿染起身,到齐二夫人跟前,就拜了下去。
齐二夫人拉起荀卿染。
“……老四以前没成亲,凡事自然他自己操心。如今你进了门,也该替他分担些,让他只用心在差事上,别的杂务,你便接替过来,你帮他管着,这出息自然是你支配,还用的着花你的嫁妆?”
荀卿染哦了一声,做恍然大悟状,“这样是好,不过,太太,四爷的性子,您自然是知道的。我总有些怕他。还要太太多提点提点。”
“你们小夫妻之间,还用的着谁提点。”齐二夫人笑,顿了顿,才又道:“听人说,这城外通州有好些个庄子。挂名皇庄,都是皇帝赏给亲信手下的。听说是依山傍水,出息丰厚。”
齐二夫人说完就起身去了里屋,一会拿出一个小木匣子出来。
“你年轻,花费要多一些。这些你拿着,留着打发赏钱吧。”
荀卿染接过木匣打开,里面分为两层,下面一层都是小银锞子,有梅花样,海棠样、也有笔锭如意样的。上面一层却是十来只不重样的金银钗子,样式简单,做工却细致。俱都是赏人极有体面的东西。
“媳妇还没为太太尽孝,倒先拿了太太的东西。四爷知道了,要说媳妇的。”荀卿染将盒子推了回去。
“谁要你一定要告诉他的?”齐二夫人拉着荀卿染坐到她身边,“咱们做女人的是要三从四德。只是,男人们心大,是在外面做大事的。小夫妻时自然亲热,过了一两年……,你要为以后打算。……你妹妹们总要出嫁,到时候就是别人家的人,老四他们都有差事,这宅子里,是我们婆媳相伴的日子长。我不为你想,为谁想。你好生替我照顾老四,就是尽了孝道了。这匣子东西算的什么,我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
荀卿染略推让了一番。见齐二夫人如此说,也就收下了匣子。“太太别嫌我笨拙,我自然愿意多来陪着太太说话。”
荀卿染出了祈年堂,没走多远,就听背后有人招呼。
“四弟妹慢着走,等等我。”
荀卿染忙回过头,却是齐二奶奶带着两个小丫头从后面赶过来。
“二嫂这是做什么去了。”
“老太太想吃芡实糕,要精致小巧的,那模子却是收在库房里,我刚才带人去找了来。晚饭做些出来,我让人给弟妹送去一份。”
荀卿染忙道谢。
“早就想找妹妹说话,只是你们新婚,我不好过去打扰。二爷到保定办事,还没回来,妹妹到我那里坐坐吧。”
“正要去过去给二嫂请安。”
两人说笑着就往齐二奶奶的房中来。
齐二奶奶所住的石榴院就在忘忧居旁边。门前是一座白粉照壁,转过照壁,就有三间宽敞的倒坐厅,是平时齐二奶奶理事的所在。齐二奶奶带着荀卿染从厅旁绕过,进了月亮门,穿过一道穿堂,才是石榴园的内院。正面有坐北朝南的正房四间。左右耳房,厢房,四周有抄手游廊连接。
齐二奶奶解释道:“……原是在善年堂旁边的院子住着。后来为了伺候老太太,照管家务方便,就索性搬到这来了。”
两人进了上房,直接到东面的堂屋坐下。冬儿就端了茶过来伺候,小丫头们鱼贯而入,摆上鲜果糕点来。
“四弟妹那里可缺什么?要用什么?咱们自家姐妹无需客气,尽管派人来和我要。”齐二奶奶道。
“二嫂当家,以后少不得麻烦二嫂。”荀卿染忙道谢。
齐二奶奶大笑,“妹妹这样就对了。”
两人一句一句聊着些家常,冬儿端着金漆茶盘,又送了个小小的盖盅进来,献给齐二奶奶。
齐二奶奶接过盖盅,皱了皱眉道:“这劳什子药汤,喝的实在絮烦了,先放着吧。”
“奶奶还是趁热喝了吧,别忘了太医的嘱咐。老太太和太太也吩咐了婢子,让婢子务必看着奶奶每天喝。”
齐二奶奶只得接了盖盅,向荀卿染笑道,“弟妹瞧瞧我这丫头,被我惯的不成样子,拿着老太太和太太说嘴,在弟妹面前就对我管头管脚的。”
“奶奶又打趣婢子。”冬儿道。
“冬儿必是为了二嫂好才这样。二嫂可是身体不适?”荀卿染问。
齐二奶奶捏着鼻子,将盖盅内的药汤一饮而尽,又拈了颗蜜饯吃进嘴里,才叹气答道:“老毛病罢了。”
“不瞒四奶奶说,我们奶奶都是因为劳心伤神久了,亏了身子。”冬儿在旁道。
“妹妹你不是外人。我就和你说说吧。自从我进门,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对我都是没话说。因我帮着二太太做了几件事,老太太就说我爽利,非要让我帮着管这个家。我推让不得,只得应下。我是个实心的人,既然答应了老太太,少不得全心全意,报答老太太的青眼。二太太就越发觉得我还中用,索性把家里那些繁琐的小事都交给我管。这府里上下,没事的时候一天少说几百件事要理出头绪,我每天早起晚睡,一刻不敢歇着,总算料理的有了些模样,只是这样,还是少不得有人抱怨。”
“说起来,婢子也为我们奶奶心疼。我们奶奶前年有了身子,就因为操劳,七个月的时候生生的小产了,流下个成了型的男胎。就这样,也不敢大歇着,身上就此落下了病根,如今只得吃药调理着。因为这个,被那些小人在背后嚼舌头。说是我们奶奶过门几年。没有子嗣。”冬儿道。
“罢了,过去的事别提了,我心里也怪不好受的。不过是为了报答老太太和太太,也为全家上下日子过的舒坦些。大嫂脱不开身,我不管谁管那。”齐二奶奶道。
“奶奶是一心为公,不过那些小人,看不到奶奶的辛苦,只觉得有油水可捞。不知道奶奶当这家,赔补了多少进去。”冬儿忿忿道。
荀卿染轻轻放下茶碗,轻轻咳嗽一声,“我刚进门。不知道家计竟如此艰难。我们也是吃着公中的,怎能让二嫂一个人赔补。四爷的俸禄银米都交了公中,我虽没什么金银,嫁妆还有些。二嫂看需要多少,就拿去变卖了,也是我出了一份力。”
齐二奶奶和冬儿对视一眼,都有些讪讪地。齐二奶奶瞪了冬儿一眼,“你这丫头顺嘴胡说,多亏是四奶奶跟前,若是别人,你还有命在。”
冬儿忙扑通一声跪到荀卿染跟前,“是婢子说错了话,求四奶奶别和婢子计较。”
“妹妹你别把这丫头的话当真,哪就到了那步田地了。不过是有的时候急等用钱,外面帐房或有不及时,我在其中,少不得拿出些体己先垫上。过后自然还上的。妹妹千万别说卖嫁妆的话,真让我做嫂子的羞死了。”
“说来说去,原来这最实心的是我。”荀卿染一笑,拉了冬儿让她起来。
冬儿说话逾越,荀卿染很不高兴。安国公府有公中的产业供府里花销,同样妯娌,一个却对另一个说,你们的花销好些是我的钱,荀卿染自然不会接受。可齐二奶奶又说了软话补救,荀卿染也不会小心眼咬着不放。
齐二奶奶满脸堆笑,“妹妹真是个豁达的人。我羡慕妹妹,四爷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当年自己去考了武举,进宫做了侍卫,之后步步高升,妹妹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我们二爷在户部做着员外郎,每年也有大半年在外面办差不在家。咱们家三爷习武不成,读书上,也差了些火候,还是家里拿了几千两银子捐了监生,总算不是白身。也是三爷的福气。不操心,不费力,不用给公中交钱,这样还时时喊着手里短缺,要公中拿了银子为他活动。只是,我当这家,也不是他们一房的,三弟妹因此常抱怨我,只当我做仇人一般,好像我拿着她的钱却不给她使。四弟妹你若听见了,也替我开解她几句。”
荀卿染微微一笑。齐家二爷齐修是长房嫡长子,齐家爵位到这一代,说是到了头,然而齐家人心里头,都想着上头有恩典下来,那么爵位也是长房承继。就算二房也有恩典,那么也是二房长子齐家大爷齐儒承继。总之,这爵位齐攸是完全沾不上边的。这样谁也不用防着齐攸。
然而齐攸官职高,虽说不免也有齐家的家世背景的影响,但齐攸总体来讲可以说是实力派。不管齐府以后谁当家,谁承爵,聪明的做法都是要拉拢齐攸做臂膀。
放着这么个优越的位置不享受,去操心劳神,争抢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荀卿染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管家的权力,荀卿染看的很淡,至于齐二奶奶和齐三奶奶两人之间的恩怨,她也不想趟浑水。
“……这一大大家子,百多口人,二嫂操心劳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能者多劳,别人就是想管,可还没二嫂的本事。只是二嫂也要保重着身体要紧。”
又闲聊了几句,荀卿染就从石榴院告辞出来。
齐二奶奶和冬儿送走荀卿染,转回屋内。
“……这位四奶奶眼里不揉砂子,却是个明白人。”冬儿另端了茶给齐二奶奶。
齐二奶奶点头,“知书达理,圆融大气,却内藏风骨,怪不得老太太选了她给老四做媳妇。”
“奶奶,您一个人也太辛苦了些,或许以后可做个臂膀……”
第九十二章贺喜
第九十二章贺喜
有修改,请刷新再读。
荀大老爷呈报起复经过几个月,终于有了批复,所授官职比原来预期的还要好。皇上御笔亲封,任命荀大老爷为都察院六科掌事给事中。都察院,顾名思义,是监察百官,上达天厅的部门,这六科掌事给事中,是正四品的文职。虽说京城中,四品也只是平常,但这相当于过去监察御史的官衔,着实被人忌惮。还听说皇帝在批示折子的时候,称赞荀大老爷处事正直,不失文人本色,因此才授给他这个官职。
荀家得知消息,自然是全家欢喜。荀大老爷本就自负才华,因被牵连,不得已蛰伏多年,如今又要入朝为官,自然意气风发。连日来,登门道贺的亲朋故旧接连不断。荀大老爷索性就在这一日在家里摆酒,只请了几家近亲好友来听戏喝酒,共同庆贺。
齐家早备了厚礼,容氏又亲自叫了荀卿染过去,让齐家小辈凡在家的都去道贺。最后商定,齐攸、齐家三爷齐俭、五爷齐仪,女眷有齐二奶奶、齐三奶奶还有荀卿染都去贺喜。
这天一早,下人们备了车马,齐攸、齐俭和齐仪三人骑马,荀卿染、齐二奶奶和齐三奶奶带着贴身丫环阁坐了一车,后面跟了三辆车,两辆坐的是跟随的丫环仆妇,另一辆则是备的贺礼,另有小厮家丁步下围随,一行人热热闹闹奔荀府而来。
车到荀府正门,齐攸三人下了马,荀卿染挑开车帘一角望去。荀府大门张灯结彩,门前已经停了好些绿呢顶、红呢顶的大轿,两边拴马石上还拴着好些马匹,荀家大爷和荀君晖正在迎客。
荀君晖一眼瞧见齐家的人,赶忙和荀家大爷过来,接了齐攸兄弟三人。荀君晖又到荀卿染车前来。
“姐姐。”荀君晖向荀卿染作了一揖,说让齐府的马车从西边的车门进去,到二门再下车。
“大嫂已经在二门等着了。”荀君晖道。
就有荀家小厮过来,领着马车直接进了门,到二门外的影壁前下车。就有荀大*奶带着彩鸾和绣凤等人迎上前来,几人说笑着正要往门里走,后面又有辆马车进来。
“是二姑奶奶到了。”荀大*奶看着马车笑道。
荀卿染便停了脚步,转回头看。见前面马车停下,月桂和一个婆子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搬了凳子到前面马车旁伺候。车帘挑起,先下来个身材瘦削的男子,正是是二姑爷张子皓。张子皓下了车,马上回身扶了荀淑芝出来。
约有数月不见,荀淑芝似乎并没什么变化,一身豆绿色妆花袄,水红宫裙,衬得丰满的身材凹凸有致,头上凤钗流苏,腰间宫绦玉佩,已经是富家少奶奶的打扮。荀卿染仔细看去,若一定说荀淑芝有什么变化,那就是脸庞似乎略瘦了些。
“这姑爷倒真疼你们二姑奶奶。”齐二奶奶看张子皓扶荀淑芝下车,低声笑道。
“虽是姑爷,可今天,他一个男子怎地也坐车到了这里?”齐三奶奶在荀卿染耳边道。
齐三奶奶压低了声音,但这话还是被荀淑芝夫妻听到了。
“我们三爷感了风寒,身上不大好,亲家老爷起复,这样的喜事,不来则是失礼,因此挣扎着来了。我们太太再三嘱咐了,要三爷和三奶奶当心,不能吃酒。”跟在荀淑芝身旁的那个婆子向众人福了福,开口解释道。
“唉呦,那请二姑爷到里面,我另外安排地方给二姑爷。”荀大*奶道。
张子皓见了这么多女眷,早羞红了脸。
“多谢大嫂,我无妨的,还是到前面去拜见岳父。”
“那也好,我让小童带姑爷过去,二姑奶奶尽管放心,一定让人好生照料二姑爷。”荀大*奶道,就叫了两个小童,领着张子皓往前面去了。
荀卿染走过去拉了荀淑芝,大家相互见礼,才一起进了垂花门,直接到思安院来,拜见方氏。
方氏今天穿着大红刻丝遍地锦的对襟褙子,品蓝宫裙,一头珠翠,一张脸喜气洋洋,已经是诰命夫人的打扮。众人给方氏见礼,然后依长幼次序在炕下椅子上坐了。
“恭喜姨妈,贺喜姨妈,等姨父拜了印,朝廷的封诰就要下来,姨妈就是诰命夫人了。再等四妹妹指婚的恩旨下来,那时才是双喜临门,我们少不得再来讨喜酒吃。”齐二奶奶笑着奉承道。
方氏脸上带笑,大家寒暄了一番,荀大*奶便领着众人到旁边的西暖阁去。方氏则留了荀淑芝说话。
荀卿染故意走在众人后头,侧耳听里面方氏和荀淑芝说什么。
屋内方氏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荀淑芝。
“好像瘦了些,你如今也知道了吧,做媳妇的日子,哪里有在娘家好过,谁会像我一样娇养你们。……我交给你的事你办的如何了,你公公在宗人府做事,我让你打听的,那几个年轻的宗亲王爷都是怎么打算的……”
荀卿染便知方氏是在为荀淑芳的亲事打算,要荀淑芝通过她在宗人府任职的公公在其中打探消息。荀卿染对此并无兴趣,也就不再听,直接走到西暖阁,在齐三奶奶旁边坐下了。暖阁内隔扇大开,正对着院子。院子当中搭了个戏台,已有一班小戏扮了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
一会工夫,荀淑芝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月桂和方才那个婆子。
“奶奶,三爷身子不舒坦,到前面坐席,若有什么事,回去怎么跟太太交代。奶奶莫不是忘了太太的嘱咐?”那婆子跟在荀淑芝身后絮絮地抱怨。
“是三爷自己要去,谁能拦着。三爷身边还带着小童,来的都是亲戚,不过吃顿饭,还能出什么事,嬷嬷别太过了。”月桂斜了一眼那婆子。
“你这小蹄子,偏爱顶嘴。若是太太在跟前,你也敢这样。”那婆子伸手就在月桂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月桂吃疼,看了眼荀淑芝,便推了那婆子一下,两人于拌起嘴来。荀淑芝连说两声“别说了”,那两人都不听。荀淑芝便不理会,走到荀卿染身边坐下。
荀卿染在旁看着,齐二奶奶已经转过头向这边看了。荀卿染忙扯扯荀淑芝的衣袖。
“大哥和二弟在前面,既然二姐夫病着,少不得打发个小厮过去,和大哥说一说,让他们照看着些,别让人灌二姐夫酒,二姐姐你看如何?”
荀淑芝感激地笑了笑,“那自然是好。”
那婆子听了,也就不再和月桂拌嘴。两人走到荀淑芝身后站了。
“二姐就是太客气,不愿意麻烦人,不过这点小事,只管支使人去就是。”荀卿染笑道。
荀淑芝只是点头,并无别话,那婆子便东张西望起来。
荀卿染本意只是提醒荀淑芝,让她自己吩咐人,可见荀淑芝半天没有动静,那婆子又似乎要闹,只好招手叫了旁边伺候的一个丫头。麦芽便将荀卿染的话吩咐了,又从怀里抓了些钱给那丫头。那丫头喜滋滋地去了。
那婆子这才安静,只是一双眼睛却盯着荀卿染看个不停。荀卿染暗自皱眉,也只扭过头去不做理会,只听下面戏台上,几个小戏子正唱到满床笏这一折,却是十分喜气应景的戏码。
“二姑奶奶,二姑奶奶。”小吴姨娘从外面进来,一眼瞧见荀淑芝,奔了过来。
荀淑芝站了起来,“姨娘。”
小吴姨娘抱住荀淑芝,嘤嘤哭起来,“就回门那次见了一回,可想死我了。”
荀淑芝也是眼圈发红。
“奶奶,这个是谁,太太吩咐,奶奶可要自重身份。”那婆子到荀淑芝跟前道。
“姑娘是我生的,你说我是谁。你这婆子好没规矩,主子跟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小吴姨娘看那婆子很不顺眼。
“姨娘,这是钟嬷嬷,是我们爷的奶娘,如今在我身边做管事嬷嬷,……我们太太,在我们太太跟前也有体面的。”
那钟嬷嬷听了,脸上得意起来。
“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怎么也敢管主子的事。姑奶奶,你如今嫁人,不同在家里,也要拿出些身份来,压服住这些人。我最清楚,这底下的奴才都是欺软怕硬的,你心善,她们就欺负上来了。”
这几个在旁边咕咕哝哝,众人难免听了一两句在耳朵里。齐二奶奶似笑非笑,眼睛时不时左右扫扫,齐三奶奶则歪着头,只怕听不清那边说话。
荀卿染暗自叹气,还是站起身。
“二姐姐,你和姨娘多日不见,正该好好说话。水畔居现在空着,只有几个丫头在,不如二姐姐和姨娘过去,一会开席再来也不迟。”
“我就是来叫我们姑奶奶去那边的,二姑奶奶,咱们走。”小吴姨娘听了荀卿染的话,忙拉了荀淑芝就走。
月桂向荀卿染福了福,跟了下去,钟嬷嬷在荀卿染脸上看了一眼,也气哼哼地跟着去了。
荀卿染复又回到座上,见齐三奶奶还看着荀淑芝几人的背影,便随口问道:“三嫂认得张家人?”
“他们家和我娘家是邻居,他们家的事,我最……”齐三奶奶凑近荀卿染,正待细说,就听门口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唉呦,人都到了,我可是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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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谁,大家能猜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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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贺喜(二)
第九十三章贺喜(二)
随着话音,一个人挑门帘走了进来。荀卿染抬起头,只觉得进来的人周身光芒耀眼,闪的她赶紧闭了闭眼,才敢再睁开眼侧头看去。
荀淑芳彩绣辉煌地站在那,上身穿的是鲜橘色暗花刻丝锦缎立领收腰小袄,红褐色文锦镶边,下身是品红洒金线宫裙,头上梳着朝阳连环髻,正中佩戴朝阳五凤挂珠钗,又有金色珠簪,赤金蝴蝶扁坠角,满头珠翠,富贵逼人。
荀大*奶陪着荀淑芳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媳妇子,都穿的是锦缎褙子配棉绫挑线裙子。其中一个正是杨传久家的。
荀淑芳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眼神在众人面上扫过。
“这是齐家二奶奶、三奶奶……,这是我们大姑奶奶,嫁到杨侍卫府上的。”荀大*奶忙上前给众人引见。
“大妹妹越发出落的超逸脱俗了。”齐二奶奶拉着荀淑芳的手赞道。
齐三奶奶还是第一次见到荀淑芳,眼睛只在荀淑芳的穿戴上打转,也上来陪笑道:“都听人说荀家出美人,以前见了我们四弟妹,只道是个一等一的,没想到杨大*奶更上一层楼。”
荀卿染听得暗自想笑。
荀淑芳也只笑着撇了撇嘴角,不过应酬两句,就转向荀卿染。
“怎么只有三妹妹,二妹妹还没来?”
“二姑奶奶已经来了,方才到后面,去和小吴姨娘说话。我这就派人叫她来见大姑奶奶。”荀大*奶道。
“不必了。三妹妹,我还没见过太太,你陪我一起去见见吧。”荀淑芳过来挽了荀卿染的手。
“哦。”
这个却不好推脱,总不能说我方才已经见过了,现在不想再去见。
“我们姐妹多日不见,我怪想你的,三妹妹你不会不愿意陪姐姐吧。”荀淑芳又道。
“哪能那。”荀卿染只好笑道。
荀大*奶就陪着荀淑芳和荀卿染又到方氏屋中来。小丫头挑起门帘,冲里面禀报:“大姑奶奶到了。”
荀淑芳迈步进屋,荀卿染和荀大*奶落后一步。荀卿染因怕荀淑芳有什么举动,传出去不好看,因此只带了麦芽在身边,其他跟来的香橼、采芹和宝珠都留在外面伺候。
方氏正在炕上坐着,见了荀淑芳,脊背立即挺直了。荀淑芳上前给方氏福了一福,口称给太太请安。
荀卿染和荀大*奶不由都松了口气,总算礼数齐全。
荀大*奶吩咐人送上茶果,荀卿染和荀淑芳在炕下的椅子上坐了,杨传久家的和那个媳妇子都恭谨地站到荀淑芳身后。
“听说太太身子大好了,女儿替太太高兴。如今老爷起复,太太转眼就有诰命到手,还有四妹妹的婚事,太太享福的日子马上就到了,我先恭喜太太了。”荀淑芳笑吟吟地对方氏道。
“我和老爷年纪大了,一心指望你们做儿女的好。”方氏在荀淑芳周身上下打量着,“好歹养大了你们,又为你们谋了好亲事,你们孝顺些,就是我的福气了。”
“太太,如何孝悌、慈爱都是您教给我们的,我们是您亲手教养长大的,怎么着都能学得您的两三成,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荀淑芳端着手中的茶碗,优雅地抿了口茶,话锋一转,“还要谢谢太太,把我几个陪嫁丫头的身契都还给了我。”
荀卿染低头喝茶,荀大*奶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方氏坐在炕上,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荀淑芳不等方氏说话,继续说道:“说起来,还是我家这奴才在太太跟前面子大,她一来,太太就把卖身契给了。听说太太心慈,还问起了喜鹊是不是?”
“大姑奶奶,过去了那么久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如今老爷高升,以后荀杨两家还要好生走动的。”常嬷嬷见方氏下不来脸,忙陪笑劝解道。
“一条人命,太太又特意问起,我总要给太太个交代。”荀淑芳正色道,“说起喜鹊,原是太太跟前的人,偏养成个吃里扒外,两面三刀的性子,还敢算计主子。这样的贱人可留不得,是我叫我们爷将她打死,也给别人做个样子,敢算计我,下场就和喜鹊那贱婢一样。”
荀淑芳放下茶碗,挑着眉毛,挑衅地看着方氏。
方氏脸色发白,半天才控制住怒气,伸手指着荀淑芳,“你,哼,姑爷现做着侍卫,如今老爷做了都察院六科掌事给事中,监察百官,你说话可要小心些,以后有事,你可就不再登荀家的门了?”
“唉呦,太太怎么这样说话,我不过骂了个不知事的贱丫头,太太何苦多心、生气。我给太太赔礼了,求太太以后多照看我些。”荀淑芳笑嘻嘻地道,语气和话的内容大相径庭。
“三姑奶奶陪二姑奶奶坐一会,太太该吃药了,奴才伺候太太到后面吃药。”眼看荀淑芳和方氏在一起,只能越来越僵,常嬷嬷只得劝了方氏到后面歇息。
“三妹妹这样,看来出嫁后的日子过的不错。”荀淑芳笑了一阵,转头打量着荀卿染道。
“借大姐姐吉言,比不得大姐姐富贵逼人。”
“你自然比不得我,杨家只有我一个奶奶,进门就当家。”荀淑芳说着指了指西暖阁那边,“你们家二奶奶在外面是有名的,说做姑娘的时节已经当得半个家,是朵漂亮的玫瑰花,又香又刺人。如今你们府上,二奶奶的婆婆和你的婆婆都靠后,只她一个孙子媳妇当家是吧。”
“二嫂是能干的。”荀卿染淡淡道,心想荀淑芳什么时候这么了解齐家的事了。
“方才那个黑黑矮矮的,是你们家三奶奶?唉呦,听说你们家三爷虽长的尖嘴猴腮,倒是白白净净,怎么娶了这样黑煤球,还偏爱穿这样艳色的衣裳,真真比戏台上的戏子还好看。”荀淑芳又捂嘴笑道。
这样的言语背后议论别人长相,荀卿染听得有些不舒服,遂干咳了两声。
“谁能比得上姐姐,凡事都能称心如意的。”
“那到是。”荀淑芳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隔着小几,凑近荀卿染道:“三妹妹,我这个见面礼如何?”
“什么见面礼?”荀卿染一怔。
“三妹妹,你总这样做作可是让人不喜。”荀淑芳假装生气道,又对身后摆摆手。
杨传久家的就转到前面来,屈膝给荀卿染福了一福。
“奴才杨传久家的,给齐四奶奶请安。”
荀淑芳见荀卿染还是不懂,就压低声音道,“这媳妇子,你还记得吧。”
荀卿染点点头,她回门那天,这杨传久家的来见方氏,很是给了方氏没脸,难道……
“对,特意挑三妹妹你回门那天,便是我给三妹妹送的一份大礼。”荀淑芳说着又笑,“回去杨传久家的和我学说,咱们太太如何被气的抖成一团,如何下不来台,眼睁睁看着一匣子金珠不敢收,还得乖乖把她克扣的卖身契交出来,求着人收下,笑的我肚子疼,当晚就多吃了半碗饭。三妹妹你那时就在旁边瞧着,可觉得解气?”
这么说来,那天杨庭俊是故意带着这媳妇子来,就是想遇上回门的她和齐攸。杨庭俊竟然对荀淑芳言听计从到这个程度?荀淑芳果真是做了杨家的当家奶奶,这杨传久家的何等的利口,在方氏跟前又是何等的气焰,如今也寸步不离恭谨地伺候着荀淑芳。
荀淑芳带进门来的只有这两个杨家的媳妇子,喜鹊没了,那剩下的春桃三个,怎么一个也没跟回来。
荀淑芳在这两个媳妇子跟前,如此毫无避讳。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杨庭俊是世家子弟,却竟能纵容荀淑芳那样胡闹。
看着荀淑芳笑的花枝乱颤,荀卿染有些无语,忽然觉得面上一凉。不知什么时候荀淑芳探过身来,正用一只手抚摸她的脸。荀淑芳留着长长的指甲,涂着朱红的蔻丹,指尖修的尖尖地,好似要滴下血来。
荀卿染只觉得荀淑芳这个动作,配合她脸上让人无法形容的表情,着实怪异无比,让人从心里往外冒寒气。
“三妹妹,妹夫可疼你?”荀淑芳眼波流转,紧盯着荀卿染的眼睛,语气竟然妖媚入骨。
两个媳妇子都在身后,眼睛并没有片刻离开荀淑芳,然而却能面无表情,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荀卿染觉得脊梁也开始冒寒气,“大姐姐请喝茶。”
荀卿染躲开荀淑芳的手,将桌上的茶杯塞到荀淑芳手里。
“呵呵呵,咱们姐妹间什么话说不得。四弟妹也是成亲了的人,怎地还如此害羞,难道是妹夫他,不……”荀淑芳咯咯地笑着,拿眼瞄着荀卿染。
如果真是相交甚密的闺中密友,凑在一起谈论些私密话题也未尝不可。可是,要和这样的荀淑芳谈论这样的话题,荀卿染觉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大姐姐,就快开席了,二姐姐也该回来了,咱们过去吧。”荀卿染站起身。
荀淑芳悻悻地跟着站起来,又凑到荀卿染耳边,“三妹妹,刚才说的那份大礼,不过是道小菜,姐姐再送你一份真正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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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求救
第九十四章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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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菜?大礼?荀卿染暗自苦笑,荀淑芳的礼,她可是消受不了。
荀卿染起身往外走,正好荀大*奶带了小丫头过来请她们入席。荀淑芳因此只好停下话头,几个人又回到西暖阁。戏台上唱的更加热闹了,荀淑芝已经坐在席上,似乎重新施过脂粉,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她的眼圈有点发红。
荀卿染早打发了跟随的香橼、采芹、麦芽和紫菀四个下去,厢房另外准备了招待来客随从的席面。荀淑芳在荀卿染身边坐下,那两个媳妇子如影随形,在她椅子后站住了。荀大*奶打发了彩鸾过来,要带两人下去吃酒。那杨传久家的只笑着,摇头说不去。
“这是杨家的规矩,你不用管她们。”荀淑芳道。
这两个媳妇子果然不用别人伺候荀淑芳,一个递帕子,另一个端水盆,将荀淑芳伺候的妥妥当当,荀淑芳看着颇为受用。
这面荀大*奶就拿了戏本子上来,让众人点戏。众人自是推让一番,最后齐二奶奶点了出借东风,齐三奶奶点了状元媒,轮到荀家姐妹这里,荀卿染和荀淑芝都不点,只荀淑芳接过本子点了出长生殿。
今天荀家待客用的是上等席面,小丫头们鱼贯而入,将各式山珍海味流水似地摆上来,一道菜不过略尝一尝,便撤下去,端上另一道菜来。这边菜还没上完,大家已经吃了七八分饱,看着最后一道菜也撤掉,杨传久家在荀淑芳耳边道:“奶奶,时辰不早了,该回了。”
荀淑芳慢慢地漱了口,擦干净手。
“也罢,一家子的事要理,我也有些倦了,先告辞了吧,改日请大家到我那,我作东道,请大家喝酒听戏。”荀淑芳起身离席。
荀大*奶、荀淑芝和荀卿染起身相送,出到思安院门口。
“外面怪冷的,你去看看,车上再加个暖炉,这手炉里碳也换一换。”荀淑芳吩咐杨传久家的。
杨传久家的看了看那个媳妇子,答应一声,忙前头走了。
荀淑芳就让荀大*奶和荀淑芝回去,只拉了荀卿染的手,“三妹妹再送我一程。”
荀大*奶要招待客人,客套两句就和荀淑芝回去了。
荀卿染被荀淑芳拉着,又往前走了几步,荀淑芳突然停住脚,伸手在怀里摸了摸。
“唉呦,一定是方才掉在暖阁里了。”荀淑芳自言自语,又转头对那媳妇子吩咐道,“你回一趟暖阁,把帕子给我找回来。”
那媳妇子似乎有些为难,陪笑道:“奶奶,一张帕子,值几个钱,回去自然有新的。”
“这帕子是我亲手绣的,今天人多眼杂,被什么人拾去了还了得。”荀淑芳叱道,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罢了,我知道你怕我身边没人服侍。你叫那个丫头过来吩咐她跑一趟吧。”荀淑芳指着不远处一个小丫头道。
这媳妇子忙答应了,转身招呼那小丫头。
荀淑芳迅速将背转向那媳妇子,抓住荀卿染的一只手,将一团东西塞进荀卿染的手里,还在荀卿染的手上捏了捏。
荀卿染有些惊异地抬头看荀淑芳,见荀淑芳脸上早没有了方才的矜持气势,双唇颤抖,一双眼睛中满是惊恐和恳求。
“三妹妹,我的命都在你的手上。救了我,我便告诉你个关系你自身的惊天秘密。”荀淑芳凑在荀卿染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
荀卿染一怔,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荀淑芳的神色就恢复如常,抽身和荀卿染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三妹妹,外面冷,你也留步吧。咱们姐妹好,也不在这一时。记得有空就来看姐姐。”
这时那媳妇子也吩咐了小丫头,转身回来。
“那大姐姐请慢走,我不送了。”荀卿染道。
荀淑芳点头,又冲那媳妇子道:“咱们先慢慢走着,一会那丫头自会找来。”
那媳妇子就扶着荀淑芳慢慢地往外去了。
荀卿染便说要更衣,走在无人处,将手中东西拿出来,原来是个纸卷,荀卿染将纸卷打开,不觉皱起了眉头。
纸卷上两行小字,落笔比划粗细不均,看上去颇为粗豪,细看去又有几分荀淑芳平时婉丽的书法,似乎是在急切间心慌意乱地写下的。再看内容,荀卿染心中疑窦顿生,思量良久,将纸团重新折了,收在袖子里,才又走回暖阁中来。
暖阁中宴席已经撤了下去,另外摆了桌椅,桌上铺着大红猩猩毡,荀大*奶、齐二奶奶、齐三奶奶和荀淑芝围坐在桌旁,正在打叶子牌。
“三姑奶奶,快来,你二姐姐坐不住,这正缺个人。”荀大*奶见了荀卿染,忙招呼道。
荀卿染笑着走过去。
“三妹妹,你来玩。”荀淑芝就要站起来。
荀卿染忙按着她坐下,“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二姐姐只管玩就是。我不太会玩这个,只看着吧”
“奶奶,三爷被人灌了不少酒,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太太担心。”有人在旁边冲荀淑芝道。
荀卿染这才看到,原来是钟嬷嬷不知什么时候早站到了荀淑芝身边,说话语气中有催促之意。
“既是有了酒,可不好就赶路,还是先缓一缓,免得酒上来,对身子更加不好。”齐二奶奶道。
“就是,就是。二姑奶奶别忙着走,我这就让人扶二姑爷到后面客房,先歇一歇,喝碗醒酒汤再走。”
这个提议非常合理,钟嬷嬷也没话说。
可荀淑芝还是站了起来,“那就多谢大嫂了。只是我们爷身子虚弱,也不惯生人伺候。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小夫妻们,总是爱腻在一起。”齐二奶奶噗哧一声笑道。
荀淑芝连脖子都红了,低下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荀卿染忙推了推荀淑芝,接了她手中的牌。荀大*奶打发彩鸾送了荀淑芝出去。荀卿染这才在桌子旁坐下来。
“换了四弟妹,那重新洗牌吧。”齐三奶奶将手里的牌一股脑扔在桌上。
齐二奶奶眼疾手快,将齐三奶奶的牌捡起来看了一眼,笑道,“就知道你这局牌不好,巴不得重新来过那,可惜了四弟妹刚到手的一副好牌。”
齐三奶奶讪讪地笑。
荀卿染也不在意,齐三奶奶主动洗牌,荀卿染看每人跟前都有一堆钱,便叫麦芽也拿了一串钱来放在桌上。
这叶子牌,荀卿染只是平平,荀大*奶、齐二奶奶,齐三奶奶这三个却颇擅此道。荀大*奶是主人,不好总赢,时时放水,齐二奶奶玩的极精,有输有赢,齐三奶奶却是最为认真,眉毛眼睛没片刻停歇。荀卿染并没将输赢放在心上,心里又有别的事情,刚玩了几局,竟是局局都输。
齐三奶奶连赢几次,兴头更足,嘴里的话就多了起来。
“你们二姑奶奶这样腼腆,怎么嫁到那样的婆家?”
“方才三嫂说娘家和张家住隔壁,张家怎么了,三嫂怎么有此一说?”荀卿染搭话道。
“张家老爷官声不错的。深宅大院,你们怎么知道?”荀大*奶道。
“你们不知,张家太太时常到我娘家走动,每次都来哭诉,她家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如何霸道不孝。说是她做婆婆的时常受儿媳妇的气,那两个媳妇妯娌间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你们二姑奶奶这样腼腆,这日子可如何过得?”
“还有这样的事?”
“我娘家和张家是紧邻,两家花园共用一道墙。两家奴仆也有来往,有什么不知道的。她那大儿媳妇王氏是他家大爷从外面自己做主娶的,二儿媳妇李氏却是自小的娃娃亲,两个人性子着实泼辣,若不是张老爷压服着,就要分家那。”
“分家?”
“那两个媳妇都抢着要当家,张太太自然不干。她家两个女儿,大的嫁出去没两年就死了男人,在那里存身不住,只好回家里住着。那小的,如今也十五六岁了,还没嫁人。这两个媳妇就说张太太偏向女儿和小儿子,要早早地分了家财,自己出去另过,吵闹不休。”
荀卿染听得皱眉,总觉得三奶奶的话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我们二姑奶奶最为温柔和顺,从不争竞,那张太太一定怜惜她,就是两个妯娌,也不能如何吧。”荀大*奶道。
“我不过白说说,如今你们老爷升了官,你们二姑奶奶有这样的娘家,哪有人敢欺负她。”齐三奶奶笑道。
“女孩子做了人家媳妇,还是要自己能立的住,别人方不敢欺负到头上来。娘家替出头,不过是要紧大事上,平时还不是要靠自己。我瞧你们二姑奶奶,心地好,模样好,就是性子太绵和了,难免吃亏。”齐二奶奶道。
“看她和二姑爷是恩爱的。”荀大*奶道。
“这倒是。”齐二奶奶笑,“只是这姑爷身子骨也太柔弱了些吧,看着像个大姑娘似地。”
荀卿染一会工夫输了不少,见宝珠从外面进来,荀卿染放下手里的牌。
“三弟妹,大家玩的高兴,你可不能这样就不玩了。”齐三奶奶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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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谜团
第九十五章谜团
齐三奶奶正玩的兴头,见荀卿染要走,赶忙拦住她。
“是啊,你若走了,三弟妹赢谁的钱去。”齐二奶奶笑。
“我得出去走走,换换气,一会回来就能赢了,先让香橼替我吧。”荀卿染道。
香橼推让着不肯坐。
“你们奶奶抬举你,你就坐下玩一会。”齐二奶奶笑道。
香橼是从小跟着容氏,后来给了齐攸的,这样的大丫头,在主子面前可以有相当的体面。
香橼推辞了一番,见荀卿染执意如此,也就坐下了,不过只侧身坐了一半的椅子。
“你只管玩,赢了是你的彩头,输了是我的。这串钱,够你玩一阵子的了。”荀卿染指着桌上的钱道。
“你们奶奶这样大方,你索性做个好人,不等你奶奶回来,将钱都输给我们好了。”齐二奶奶打趣道。
荀卿染笑笑,带着宝珠和麦芽走出来。采芹在后面犹豫一下,也跟了上来。
“我出去走走,不用这么多人伺候。你去给香橼掌掌眼。”荀卿染道。
采芹屈膝福了一福,便不再跟着。
“二爷已经安排好了,请奶奶到前面小书房。”宝珠对荀卿染低声道。
荀卿染点点头,就直接往前面小书房来。刚走到门口,薛嬷嬷就从里面接了出来。
“给三姑奶奶请安。”薛嬷嬷屈膝福了一福。
“薛嬷嬷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荀卿染进了屋,就见屋内放着两个炭盆,将屋子烘的暖暖的,临窗一铺短炕,铺着大红的猩猩毡,上面设置着锦褥、靠背。
荀卿染坐到炕上,“这炕烧的还真热。”
薛嬷嬷陪笑,“知道姑奶奶要来,姨娘特意打发奴才过来,早早的打扫了,烧好了炕。姑奶奶觉得怎样,要不要再加个炭盆?”
“不必了,这样就好。难为姨娘费心。姨娘身子重了,我也不好过去打扰,嬷嬷记得给我带好。嬷嬷过来这里,姨娘那边谁照看着?”
“姨娘要临盆总还要一个月的光景,屋里留个玉婉伺候。正好后面许嬷嬷空闲,请了她照看姨娘半日。”薛嬷嬷道。
“许嬷嬷……”方才荀卿染路过书房后面的抱厦,是瞧见许嬷嬷在那出入。
“奴才被提拔做了管事,以前曾和许嬷嬷有个一面之缘,知道她是个稳妥的人,若说照看孕妇、接生、种种这些事情,许嬷嬷比奴才还老道,所以请了她帮忙。”
“姨娘有嬷嬷在身边伺候,也是福气。嬷嬷这样赞许嬷嬷,我看着她也是个好的。我这身边几个丫头也好,只是都太年轻。薛嬷嬷帮着留心些,有好的嬷嬷帮我寻一个,便是比嬷嬷和许嬷嬷差些,我也绝不会亏待。”
两人正说着话,荀君晖就从外面进来,薛嬷嬷忙告辞出去了。
“给你新做了冬衣和鞋子,已经让宝珠给你那小厮了,天冷了记得添衣。”荀卿染对弟弟道。
“知道了,姐姐放心吧,我懂得照顾自己,木棉她们几个也都尽心。”
看荀君晖穿着还算厚实,荀卿染也就放了些心。
“我的信可收到了?”荀卿染问。
“信和东西都收到了,已经找了人看过了,姐姐看这单子。”荀君晖从袖子中抽出一张单子递给荀卿染。
“这事不好声张,你找的谁,可靠吗?”
“我们鹿山书院一个同窗,他家中开着生药铺,世代都有人在太医院任职,他祖父刚从太医院告老退下来的。我把东西给了他,他让他祖父,还有两个老道的太医分别查验了。……姐姐,这是避子药,姐姐在信中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你……”荀君晖望着荀卿染,眼神中满是焦急关切。
“你先别问这些,姐姐只问你,这药效果如何,对人可有害?”
“这药避子效果极好。那同窗的祖父说,这药不是普通人家用的起的,对身体也没有妨碍。因为只有残粥,这药方不敢确定,不过倒列了里面所用的药材,就在单子上。”荀君晖指指单子,“我那同窗告诉我,他祖父的话,这极像是宫里给贵人们用的药方。姐姐你从何处得的这个……,是什么人要害姐姐……”
荀卿染摆摆手,不让君晖说下去,只低头看手里的单子。上面竟然列了有十几味药材,其中不少名贵难得的。看着最后一味红花,荀卿染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容云暖要吃那燕窝粥时,宋嬷嬷那么着急。
这燕窝粥的底细,宋嬷嬷绝对知情,甚至知道这药方成份。
“姐姐,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荀君晖看荀卿染沉思,不由得更加着急。
荀卿染思忖了一下,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弟弟,又怎么和他说,她自己还没理出头绪。对于宋嬷嬷她有的是法子打发,可宋嬷嬷是齐攸的奶娘,齐攸是容氏带在身边养大的。事情不弄清楚,打发一个宋嬷嬷有什么用。
“没人要害我,是我自己打算吃。”荀卿染道。
“若是自己打算吃,定是拿了药方,或是成药来,怎地拿了残粥。姐姐,你不用骗我,是他家有人要害姐姐是不是,姐夫知不知道,我去和他说。”
“别去,别去。”荀卿染赶忙拦下荀君晖。
“姐姐怎么不让我去,……就算是姐姐自己要吃,也是他待姐姐不好是不是。”荀君晖站住,盯着荀卿染的眼睛问道。
荀君晖本就聪慧无比,又因为从小的环境,更比同龄人思虑深远许多,不是那么容易骗的。
荀卿染想了想,把事情跟荀君晖说了。
“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荀君晖狠狠一拳捶在墙壁上,“姐姐,你不用怕,一切有我。咱们不和他过了,以后我养着姐姐。若姐姐想再嫁,咱们就找姐姐中意的再嫁就是。”
“有你这句话,姐姐还有什么怕的。”听到弟弟要养自己,荀卿染并不意外,可是,弟弟竟然对于再嫁如此开明,这有点出乎荀卿染的意料。
“只是你读了许多圣贤书,当今世上,注重女子贞洁,姐姐再嫁,于荀家、于你面子上可不好看。老爷可是成天念叨拿些程朱理学。”
“你是我姐姐,又不是别人。姐姐想怎样就怎样,程朱理学,姐姐当我是读傻了书的人吗。那程公,自己刚写了一女不可二嫁,回头就给新寡的外甥女找了好夫婿,不过是怕她姐姐伤心。”
听弟弟这样说,荀卿染本有些阴翳的心马上开朗了。
“姐姐打算如何?”
自然是把事情查清楚。虽然有弟弟的支持,可是婚姻不是儿戏,不是过家家,不管有没有爱情的婚姻,都是需要细心经营的。齐攸的一些品质,在男人身上可以说是难得的。荀卿染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她打算给齐攸,也给她自己机会。
荀卿染将自己的打算都和弟弟说了,“……哪家没点这样那样的事,你放心,姐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过年就要参加会试,别为这些杂事分了心神。姐姐能应付的了,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你。”
姐弟俩又说了一会话,才各自散了。
回到西暖阁,荀大*奶几个人还在打叶子牌,不过齐二奶奶的位置上,坐着的却是彩鸾。
香橼站起来让荀卿染。
荀卿染摆摆手,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二嫂去哪里了?”
“方才家里,说是二爷回来了。二嫂就急着走了,我们爷、四爷和五爷也回去了。”
荀卿染一听,便也要告辞。
“不忙不忙。咱们家不像张家,你们二姑奶奶才出来多一会,张家太太就派了人来催。咱们老太太捎话来,说让四弟妹多在娘家留一会,无妨的。”齐三奶奶一心扑在牌桌上。
荀卿染笑笑,往桌上看去。齐三奶奶面前已经堆了好些的钱,荀大*奶看样子也输了不少,再看香橼跟前,那堆钱似乎没怎么变化。
“还是奶奶来吧。”香橼站起来,将手里的牌交到荀卿染手里。
荀卿染也就不再推辞,拿了牌坐下来。这一手中的牌,已经成了**分了,是肯定能赢的。荀卿染朝香橼笑笑。
“采芹哪去了?”进门就不见采芹,荀卿染随口问了一句。
“奴才就顾着看牌了,没看到采芹,奴才这就找她回来。”香橼道。
“采芹?她不是跟着弟妹一起出去的吗?”齐三奶奶道。
又玩了两局,荀卿染看时辰不早,好歹劝着齐三奶奶扔了牌,两人从荀家告辞出来。
齐二奶奶临走时带走了大部分家人,给荀卿染和齐三奶奶留下管事媳妇旺财家的,另带几个小厮。齐三奶奶和荀卿染一辆马车,丫头们挤坐了另一辆,往安国公府回转而来。
半路遇到兵士封路,马车便绕道十字井胡同,往府里后巷而来。
齐三奶奶赢了很多钱,心情非常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荀卿染只笑着听着。不知马车行了多久,突然间咯吱一声停下来。两人都是猝不及防,荀卿染还好,齐三奶奶却一头撞在车框上。
“哪个找死的,敢拦国公府的车?”
第九十章燕窝粥
第九十章燕窝粥
荀卿染回到宁远居,佟家的和方守财家的早就等在那里。荀卿染就叫了宋嬷嬷,并香橼、采芹、香秀、桔梗几个大丫头,又叫了几个管事媳妇过来。
“宁远居虽不大,可事情也不少。宋嬷嬷一个人太辛苦了。佟家的原是侯府旧人,懂的规矩会管事,就给宋嬷嬷做个帮手,以后一起管这院子里的事吧。”荀卿染吩咐。
当下佟家的自然是得意非常,宋嬷嬷只垂手听了,并没有别的言语,其他人更是无话。
佟家的陪嫁过来,她女孩立刻就升了一等,然后她跟随荀卿染回门,就被留在荀家,如今却是从祈年堂来,更有齐二夫人派了方守财家的陪着过来。这其中的别样文章,不论是这些大丫头,还是管事的媳妇,哪个心里没有盘算。
“宋嬷嬷是伺候四爷的老人儿,佟家的,你以后遇事多和宋嬷嬷学着点。”荀卿染又对佟家的吩咐。
佟家的赶忙过去和宋嬷嬷见礼,宋嬷嬷哪里能受,忙又还礼。
“宋嬷嬷和佟嬷嬷都是能干的人,四奶奶有她们两个,可是省心了。”方守财家的在一边陪笑。
“这样就好,家和万事兴。你们同心协力,我和四爷也能省心。”荀卿染道,就让人送了方守财家的出去,遣散众人,只叫进佟家的来。
荀卿染先是问方氏如何,又问佟家的在荀家时的情形。
佟家的都一一答了,“……太太问了很多奶奶的事,奴才都只含糊答应着。我依着奶奶的意思,跟太太求了,太太就送了封信给咱们二太太,送了奴才回来。”
荀卿染点头,“你这事办的很好。我有话嘱咐你,如今二太太也给了你体面,你不要就此又得意忘形。若是你再说什么做什么,牵累我或者四爷,就不是撵你出去那么便宜了。”
“奶奶,回门那天,奴才被她们灌多了迷汤,一时迷瞪了,以后是再也不敢了。”佟家的忙道。
“嗯,相信你不是冥顽不灵的,才让你回来。在这个院子里,你要管事,就要拿出几分真本事来,还有一句要紧话,我要吩咐你。这宁远居的事,只能在宁远居内解决。或是有什么言语传出去,或是什么事情闹到了外头去,我依然拿你是问。”
佟家的连声应是。
荀卿染这才缓和了脸色,“这些你都做到了,我就是最好说话的主子。你所求的是什么,我心里清楚,不会让你落空就是。”
“奴才一家忠心服侍奶奶。”
“你明白就好。”荀卿染点头,打发了佟家的出去。
转眼就是十月底,天气冷起来,齐府上下主子们的屋子里,都开始用上炭盆。齐婉容的婚期将近,荀卿染备了一套首饰,做为添箱之礼。郑姨妈、方氏等也都来给齐婉容添箱,众人在容氏处坐了一会,就到祈年堂来。
齐二夫人、郑姨妈和方氏围坐在炕上说话。郑姝儿穿着豆绿窄裉袄,松花挑线裙子,和齐婉丽、齐婉烟两个坐在炕下的椅子上。荀卿染则站在地下,带着人端茶送果。
“你还是新媳妇,这里又没有外人,来,坐到姨妈身边来,歇歇说说话。”郑姨妈看着荀卿染在地下忙碌,就招呼也过去坐。
荀卿染瞧瞧齐二夫人和方氏,自然不肯就座。
“我是做小辈的,这是应当的,一点都不累。姨妈这手炉有些凉了,我让人添些新碳。”荀卿染从郑姨妈手里取了手炉,交给香橼。
“这孩子是个好样的,还是大姐有福气,看得我眼热,也要寻房好媳妇给我家朔哥儿。”郑姨妈笑着对齐二夫人道。
齐二夫人还没说话,方氏先开口道:“三妹别夸的她得意了。说起来,还是大姐会调/理她,她在家里时,却没这样有眼色。”方氏语气有些酸酸地。
方氏话里有刺,不过荀卿染只当听不懂,依然陪笑在旁伺候着。
从她跟着进来伺候,方氏挑剔的目光就随着她打转,她是清楚的,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是齐府,还有齐二夫人和郑姨妈在,方氏总是要顾及几分体面的。
况且,佟家的也和她说过,荀大老爷给方氏另外请了一位太医,专门开了药方,治方氏这肝火旺盛的毛病。听说这太医是专门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的,说来神奇,方氏每天吃这太医开的药,脾气果真好了很多。
其实荀卿染一直心里怀疑,方氏是得了更年期综合症。方氏素有心疾,而且已经四十岁了,荀大老爷这几年很少到方氏房中歇息,到京城后更是连方氏的思安院都少去了。荀府又有那么多的事,好些都不如方氏的意,方氏也不是个心宽的人,更年期提前,症状严重些,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要说怨妇,自然是皇宫里最多。那太医既然给宫里贵人看病,这个症候想必是见过的。方氏吃了对症的药,她脾气好些,处理事情理智点,大家都省心。
“在家做姑娘的时节,自然都是娇养的。做了媳妇就不一样,这也是常理。”郑姨妈笑呵呵地说。
方氏见郑姨妈如此,齐二夫人又不与她应和,也就换了别的话题。
转天就是齐婉容婚期的前一天,按照习俗,齐府要派人到新郎家铺房。
“二嫂管家走不开,我带人去给五妹妹铺房吧。”齐三奶奶笑着自荐,似乎很有把握,这事非她莫属。
自从齐三奶奶在齐婉容的嫁妆上以次充好被揭开来后,齐三奶奶后来又和荀卿染抱怨了两次,说是她吃了哑巴亏,齐家女孩的嫁妆还要她这个做嫂子的掏私房。
荀卿染私下打探,终究是齐三奶奶请了大太太找齐二奶奶说话。齐三奶奶并没有拿出三千两来,那些嫁妆荀卿染看了,大约估算下来,也就值一千来两银子,很多粗笨的家什,都不知是从哪寻来的旧货,重新上漆粉刷的,不过面上倒还过得去。齐婉容和赵姨娘也没再闹,不知道齐二奶奶在其中是怎样调停的。
“三弟妹还是在家里,帮着五妹妹收拾收拾。依着规矩,这铺房的要是长嫂。虽是另外请了全福太太,大嫂儿女双全,这兆头是最好的。”齐二奶奶笑着道。
齐三奶奶脸上笑容消失,颇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大嫂可别推脱,这是五妹妹终身的大事,大哥知道了,肯定也要大嫂去的。”齐二奶奶笑着说道,又过去拉了齐大*奶的手低声道,“五妹妹托我求大嫂的。”
齐大*奶盛情难却,容氏也觉得这样很好,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荀卿染只是送亲那天跟着过去看了看,新郎官因一直在外任,京城中并没有房子,只借用了本家的一所宅子迎娶齐婉容。荀卿染也见到了新郎官,果然如容云暖所说,是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五姑娘嫁出去了,听说已经有人上门给五姑娘提亲了。”早上伺候齐攸出了门,荀卿染斜倚在大炕上,揉了揉有些酸的腰。
“家里两个姑娘都到了年纪,容姑娘和颜姑娘也不小了,这一两年,且有的热闹了。”桔梗在旁应道。
有管事媳妇进来回事,荀卿染一一打发了。
宋嬷嬷端着描金托盘,送了碗燕窝进来。
荀卿染让桔梗接过来放在手边的炕桌上。
“让小丫头们送过来就是了,嬷嬷且坐下歇歇。”荀卿染笑着招呼宋嬷嬷。
宋嬷嬷垂手站在旁边,并不坐,“四爷吩咐下来,这是奴才的本份。”
荀卿染揭开碗盖看了看,燕窝粥熬得浓稠,还冒着热气。
“这是只有我这有,还是大*奶二奶奶她们都有?”荀卿染问。
“回奶奶,这燕窝,每个院子里每月都有定数。其他几位奶奶也都吃着。”
“哦,都是从公中厨房做的?”
“回奶奶,咱们这院子是从上面领了,在咱们这小厨房,另拿炭炉,四更天就开始熬,奶奶早上起来了正好吃,比从厨房拿的更方便。”
“难得你想的周到。”荀卿染端起碗。
“容姑娘来了!”外面有丫头禀报道。
门帘挑起,容云暖穿着件通袖对襟长袄走了进来。
荀卿染忙让她到炕上坐,“怎么看着病恹恹地?”
容云暖嘴唇有些发白,脸色发暗,走路也不像平时那么有精神气。
“病了。”容云暖对荀卿染眨眨眼,恹恹地道。
“麦芽,拿两个引枕给我,你们奶奶这炕上暖和,让我歪一会。”容云暖非常熟练地指使麦芽。
荀卿染忍不住发笑。
容云暖十四岁了,却还懵懵懂懂。前阵子她来了葵水,自己不知道,只说不舒服,直到弄脏了裙子,连坐垫上都沾染了,才发现。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吓得呜呜哭起来。正好荀卿染在旁边,就对她解释了,又教了她此时该如何应付。后来荀卿染悄悄回明了容氏,容氏是很高兴,还专门摆了个小演戏给容云暖庆祝。
看容云暖这个样子,一定是又来了葵水。
“你这丫头,越发刁钻了。跟老太太在那暖阁里,比哪不暖和那。既然不舒服,就别一大早跑出来,小心着凉,这个时候要吃些热的方好。”
荀卿染起身,要拿自己的手炉给容云暖。
“方才还没胃口,走了几步路,现在想吃了。”
容云暖看见桌上的燕窝粥,端起来觉得是热的,便拿了勺子要喝。
第九十一章 姜丝桂圆大枣汤
第九十一章姜丝桂圆大枣汤
容云暖因为和荀卿染要好,所以熟不拘礼,荀卿染也不去管她。
“这粥有些凉了,姑娘要喝,奴才另外给姑娘送一碗热的来。”宋嬷嬷上容云暖跟前道。
“这样正好,太热了反而吃不下。”容云暖道。
荀卿染转身拿了手炉,就听身后啪嚓一声。
“唉呦!”容云暖惊呼。
“哎呀!”麦芽惊叫。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没烫着姑娘吧。”
荀卿染忙回头,就见盖碗摔在地上,里面的燕窝粥洒了一多半出来。宋嬷嬷和麦芽都站在容云暖身前。宋嬷嬷手里拿了只靠垫,正弯腰给容云暖赔礼,麦芽怀里抱着两只引枕,脸色通红,僵立在那里。
“是怎么回事?”荀卿染忙走过去。
“老奴见容姑娘要东西靠着,就拿了这靠垫来,正好麦芽姑娘也拿了引枕过来,两下没瞧见,就撞翻了姑娘手里的碗。都是老奴的错。”宋嬷嬷讪讪地道。
荀卿染见容云暖身上倒还干净,宋嬷嬷也没事,只有麦芽手里的引枕上却粘了粥。
“伤到没有?”荀卿染问容云暖。
“没有。”容云暖伸出手给荀卿染看。
荀卿染看容云暖手上好好的,也就放下心来。
宋嬷嬷还在请罪,荀卿染忙笑道,“嬷嬷不必如此,一碗燕窝而已。你老人家厚道不肯说,我却看出来了,一定是麦芽手忙脚乱才成了这样,物证还在她手里那。”荀卿染笑道。
麦芽咬着嘴唇待要辩解,被荀卿染一个眼神止住。
宋嬷嬷就弯腰拿了托盘要收拾,“多谢奶奶不怪罪,老奴这就把东西收拾了去。”
荀卿染拉起宋嬷嬷,“这些活,让小丫头去做就是。麻烦嬷嬷去趟厨房,要两样甜的点心来,我和容姑娘要吃。”
桔梗就上前来,扶了宋嬷嬷出去,又唤了宝珠进来收拾。
“你来收拾吧。”荀卿染递了个眼色给桔梗,“让宝珠给我这手炉里换些新碳,再把这茉莉香饼换了,换那个玫瑰味的来。”
麦芽还站在那,依旧咬着嘴唇,有些眼泪汪汪地看着荀卿染。
“没人怪你,还拿着那个脏的引枕做什么,去换干净的来。你再让小丫头拿个炭炉来,你去把我那收着着红枣、桂圆肉、归片、和红糖都拿些来,按咱们平时的样,熬碗热汤给容姑娘喝,别忘了再让人去厨房要一小碟姜丝放在里面。”
三个丫头都答应着各干各的去了。
荀卿染这才向容云暖笑道,“丫头们毛手毛脚的,你别笑话。”
容云暖混不在意,自己伸手拿了荀卿染的靠枕过去靠着。
“多大的事情,是我没拿稳,你别怪麦芽。你这几个丫头都是好的,伶俐听话,可我最喜欢还是麦芽。只她那爽利大方,说话利落,不像别人吞吞吐吐,让人听不明白。”
荀卿染笑,麦芽的直爽性子是和容云暖很合的来。
一会麦芽熬了碗热汤来,荀卿染让容云暖趁热喝下,“这个东西暖身活血,你记得每次这个时候,让丫头们每天熬一两碗来给你喝,慢慢调理着,比吃药好。我屋里这几个人都是这样的。”
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少不得低低地声音交流了些心得,又吃了厨房送来的点心,那边容氏打发人来找容云暖,容云暖才跟着回去了。
送走容云暖,荀卿染就打发人都出去,只留下桔梗和麦芽。
“是怎么回事?”荀卿染先问麦芽。
麦芽一直忍着委屈,现在自然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婢子给容姑娘拿引枕,宋嬷嬷偏也拿了一个,就撞在我手上,然后就撞翻了容姑娘手里的碗。婢子不是为自己开脱,婢子再笨手笨脚,也不会犯这样的错。方才不是婢子使了巧劲,那碗粥非弄脏容姑娘的衣服不可。”
“你肯定宋嬷嬷是故意撞的你?”荀卿染问。
麦芽皱皱眉,努力回想方才的情形,“婢子觉得是的。奶奶想想,这屋里的差事,宋嬷嬷从来不和人抢。今天容姑娘明明吩咐的婢子,婢子也不曾晚了半分,宋嬷嬷实在没道理抢着做。”
“说的有道理,只是若是人看到,恐怕都会认为是你毛手毛脚。”
是麦芽手里的引枕撞翻了容云暖的碗,事后宋嬷嬷却主动认罪。无论谁看,都会认为是麦芽有错。
麦芽恨恨地咬牙,“没想到她会这样捣鬼。”
“你要记住这教训,以后小心些。宋嬷嬷在这宅子里久了,她多大年纪,经历过多少事,你们怎么比得过她。她要做手脚,当然会让你有苦说不出。”
麦芽应了声是。
荀卿染便转头看桔梗。
“奶奶,婢子把碗和燕窝粥都收了,让采荠扔出去的,宋嬷嬷在旁边也看到了。……不过那燕窝粥,婢子偷偷留了一些。”
荀卿染点点头,她和桔梗两人主仆多年,早有了这份默契。
“很好,一会我写封信,你让宝珠连同那粥一起交给陈德,让他给舅爷送去。”
“奶奶,您是觉得……”
桔梗和麦芽都是脸色一变,看着荀卿染。
荀卿染叹口气,“先别大惊小怪,等结果出来再看吧。这事也别声张,只咱们几个知道就好。”
少顷,宋嬷嬷又端了碗燕窝粥进来。
“这是又给奶奶新熬的。四爷吩咐,奶奶原来在南边,比不得这边干冷,吃燕窝润润肺,最保养身子。”
“宋嬷嬷费心了。”荀卿染笑着接过,慢慢吃了。
“嬷嬷去把几个大丫头都叫进来,我有活计吩咐她们。”荀卿染吃了粥,吩咐宋嬷嬷。
宋嬷嬷答应着,收拾了托盘出去了。
“奶奶,既是怀疑粥里有鬼,怎么还喝下去。您不喝,她一个奴才还能强迫您不成。”麦芽急道。
桔梗递了个小巧的透白玛瑙漱盂过来,“奶奶,趁这会工夫吐了吧,婢子亲自收拾,保证不让人知道。”
荀卿染摆摆手,“宋嬷嬷是个谨慎的人,刚才摔了一碗,这一碗,肯定没问题的。咱们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自打她进门,每天早上的燕窝粥她也吃了不少,自觉身体没有大问题。就是这粥里有人做了手脚,多一碗少一碗,影响也不大。重要的是要找出来是谁,为什么这么做。若是那人察觉她起了疑心,换了别的手段,就更防不胜防。
外面脚步声响,荀卿染对麦芽和桔梗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不要露出形迹来。门帘挑起,宋嬷嬷带着香橼、采芹几个大丫头走了进来,站在地下听候荀卿染吩咐。
荀卿染的贴身衣物,一般都是自己动手,也有桔梗和麦芽帮着做的。现在嫁过来,还有齐攸的衣服鞋袜,又有这屋里许多帐幔,还要些巾帕荷包,要做过年时送礼和打赏用。这些活计自然是要院里这些大丫头们来做。
荀卿染在炕上坐着,让桔梗把活计分发了给众人。
“你们的针线都是出挑的,这些活计务必做的精致些,最迟年前交给我。要用什么线,就和宋嬷嬷说,到二奶奶那领了来。”荀卿染吩咐道。
“奶奶,婢子要给四爷绣两套鞋袜,还有四爷骑马时用的护膝。这是奶奶没过门前,太太吩咐下来的,要婢子务必在年前做好。这都是四爷在外面穿用的,需要细工夫。奶奶又交代下这些来,婢子忙不过来,不敢接。”采芹上前一步道。
“哦?”荀卿染抬眼看采芹。
采芹毫无怯意,“不是婢子偷懒,确实是太太交代了,四爷等着用这些东西。奶奶不信,就问宋嬷嬷。”
荀卿染并没去看宋嬷嬷,宋嬷嬷也没主动上前说话。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新进门的奶奶第一次派活计,就有人敢拒绝。
齐攸原来这两个大丫头,香橼是外面买来的,采芹则是家生子,她的爹娘都是齐二夫人的陪房,如今都管着事。在荀卿染跟前,香橼和其他人还好,唯有这个采芹平日几乎从鼻孔里看人。这院子里的事,她只管伺候齐攸,齐攸不在,她是凡事都不理会的。桔梗已经不止一次在荀卿染跟前说过,采芹不听使唤。
“奶奶,婢子闲工夫多,奶奶不嫌弃婢子针线粗陋,就把采芹那份一发交给婢子,婢子总能在过年前赶制出来。”香橼上前道。
几个大丫头各有执事,没有哪个闲工夫多,哪个闲工夫少的。
桔梗和麦芽对视一眼,采芹扭脸轻轻地哼了一声。
“奶奶,婢子也愿意为奶奶分忧。”香秀也上前说道。
荀卿染放下茶碗,打量了几人一眼,笑道,“如此,甚好。”
桔梗就将采芹那份活计收回,另分了四份,她、麦芽、香橼和香秀几个分担了。
傍晚齐攸当值回来,荀卿染忙捧了热茶送过去。
“四哥哥喝杯热茶暖暖。”男人出门赚钱养家,回来是应该受到优待的。
齐攸脱了外面大氅,坐下喝茶。
“今天在宫里,听到件喜事,岳父的任命下来了。”
第九十六章后巷
第九十六章后巷
齐三奶奶撞疼了头,忍不住开口就骂。后面旺财家的忙赶过来,说是马车坏了,才突然停下来。
荀卿染挑帘子一看,马车停在一条窄巷里,两侧都是大大小小的院子,一家大门外面空地上有几个小孩在玩耍。
“……这就是咱们府的后巷,住的都是府里的下人。三奶奶、四奶奶,这到府里还有一段路,车一时也修不好,请两位奶奶的示下。”
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虽然是下人坐的,不如这马车舒服,不过也能坐着回府。只是,那车上原本就是好几个丫头挤着坐,再加上荀卿染和齐三奶奶,势必挤不下这么多人。
齐三奶奶只是撞疼了,并没有伤,将旺财家的和赶车的训斥了一顿,也只得罢了。她显然也想到了后面那辆马车。
“罢了,罢了,只好委屈些。四弟妹,我就勉强坐那辆车回去,从府里另派好的马车来接你。”
明明是她要抢占那马车,丢下荀卿染,偏说的好像她多委屈,荀卿染该欠她多大的人情似地。
“三嫂,怎好让你受委屈,你为长,还是我回去叫了好车来接三嫂好了。”
齐三奶奶听了就有些讪讪地,“那怎么好意思。我为长,要照顾弟妹你才对。”
“三嫂何必和我客气。”荀卿染说着,就迈步向后走。
“唉呦,出来多半天工夫,瑁哥儿在家不知怎样了,真让人担心。”齐三奶奶道。
荀卿染暗笑,这齐三奶奶在牌桌上,人劝她,她不下来的时候,何曾想过她家瑁哥儿,这个时候倒想起来了。
“既然三嫂急着回去看瑁哥儿,那我就让三嫂先行吧。”荀卿染停住脚。
“哦,那,那好吧,我回去马上让人派车来。”齐三奶奶也没客气。
齐三奶奶坐了车,带了她的丫头走了。香橼、采芹、麦芽和紫菀四个则都下车来,陪着荀卿染。
那群小孩子早看到这停了马车,都好奇地过来张望。其中两个跑过来,看了看,就回身跑走了。
“奶奶,您是上车等,还是到奴才家坐坐。奴才家转过这巷子拐角,也没几步路的。”旺财家的打发了小厮回府,她则留下来陪着荀卿染。
荀卿染顺着旺财家手指的方向看去,长长的巷子看不到尽头,还要拐弯,想来这旺财家的住的不近。
“真的是四奶奶,奴才陈德家的给四奶奶请安。”一个媳妇子从旁边门里走出来,给荀卿染见礼。
荀卿染一瞧,原来是陈德家的,身边还跟着她家两个孩子,曾经带进府去给荀卿染看过,女孩子桂丫,那男孩叫做小园。
“你就住这里?”荀卿染问。
“还要谢奶奶的恩典,给了奴才一家这个住处。今天不是奴才轮值,就回来看看,正在屋里收拾,这两个孩子就和奴才说,见到了奶奶。奶奶这车坏了,一时走不了。奶奶不嫌弃就到奴才屋里坐坐。奶奶放心,奴才家里收拾的还干净。”
荀卿染点头答应了,众人进了陈德家的屋子。
屋子里摆设非常简单,不过收拾的干干净净。陈德家的开了柜子,拿出两床簇新的褥子来,铺在炕上请荀卿染坐。又忙着拢起炭盆,又要去厨房烧水。荀卿染要几个丫头去帮忙。
“不用,不用,姑娘们哪里做过这些粗活。我却是做习惯了的,我这丫头和小子也能帮着烧火的。”陈德家的忙摆手。桂丫和小园不用人吩咐,已经跑去厨房烧火了。
虽是陈德家的这样说,香橼还是跟了过去,采芹却只站在炭盆旁边,并没有帮手的打算,荀卿染就又派了紫菀去帮忙。
一会工夫,陈德家的就拢好了炭盆,香橼也送了热茶上来。
“奴才家就只有这些,是庄子上产的。奶奶不嫌弃就尝尝,是干净的。”
陈德家的又端了几个盘子来。一盘是炒的带壳花生,一盘风干栗子,一盘大红枣。
荀卿染点点头。她把陈德家的安排在洗衣上,也让桔梗几个用心查看,听说是个干活麻利的,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陈德家的送上这些,便垂手站在旁边,桂丫和小园也规规矩矩地站在陈德家的身边,并不吵闹。
荀卿染暗自点头,就让麦芽抓了些吃食给两个孩子,又问起陈德家的在后巷生活的如何。
“奶奶的恩典,如今这小院子,四五间房,只奴才一家住着,很是宽敞。邻里们都是府里的人,也相互有个照应……”
陈德家的正说着,忽然外面传来吵闹声,声音从小到大,渐渐夹杂着哭声、骂声。陈德家的不由得住了嘴。
“刑家的,你明知道我是个有身子的人,这些柴火摆在这,是想害我摔跤落胎。我哪里得罪了你,你的心咋这样黑。”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道。
“小青妹子,俺们家柴火自古以来就放这个地方。你有了身子,也不该歪派人。平白说俺心黑,俺咋心黑了,小青妹子,你说话得摸摸良心。”另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女人声音道。
“哪个歪派你,这院里谁不知道你心黑。你看,你还瞪我,唉呦,救命啊,救命啊,刑家的欺负人了,要一尸两命啊。当家的,你可回来了,你给我做主啊。你再不回来,这刑家的就要把你吴家的种打没了。”
“怎么回事,哪个这样无法无天,欺负我久没在家吗?”
“小青妹子,说话要凭良心啊。俺要得罪了你,你直接说,咋把屎盆子往俺头上扣啊。你用着俺的时候喊俺嫂子,用不着的时候喊俺刑家的,俺也不和你计较。这左邻右舍谁不知道,自打你怀孕,你就说干不了活,这院子里的脏活累活都是俺一个人在干。俺也是女人,知道你身子重,不容易。帮你跑腿、替你干活,俺可一句怨言都没有。你说俺啥都行,可俺们一家老实人,从没坏心思,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死,你把人命往俺身上压……”
“你别狡辩了,二爷刚下了令,撵你们一家出去。你识相的现在自己收拾了走,我给你些脸面。不然二爷派两个人来,打了你们出去,你们可不要怨人。”
“这是怎么回事?”荀卿染问陈德家的。
陈德家的一脸义愤。
“……那院子里总共住的三户人家。这要撵人的,是最年轻的,男的叫小松,是二爷的小厮,说是跟着二爷出门办事,今天上午才回来。这女的叫小青,是二爷从外面给小松买的媳妇。被撵的这家姓刑,男人叫刑老实,女人奴才们都叫她邢嫂子。他两个没有儿女,家里养着个半瘫的老娘。两口子可孝顺了。那院子还有一户,姓严,男的是看门的小厮,女的在二奶奶院子里。小松这小厮一家和严家一家要好,只多着刑老实一家。这刑老实一家都老实,不多话,肯吃亏,平时也还没事,只这叫小青的媳妇自有了身子,不知怎地就突然容不得这刑家了,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地,今天怎地闹到要撵人。”
屋里这样说着,隔壁那院子却更家热闹了。
“别说了,俺们走。”刑老实从屋子里走出来,拉了他媳妇要进屋。
“走,往哪里走,天这样冷,娘还病着,咱们往哪里走。小松兄弟、俺们哪里得罪了你,俺给你赔罪,给俺们一家三口条生路吧。”邢嫂子央求那小厮。
小厮冷哼了一声,“你们趁我不在,欺负我媳妇,陪什么罪,还不快走!”
“冤枉啊,俺啥时候欺负她,只有她欺负俺。”邢嫂子叫冤。
“你进来,咱们马上收拾了走,有手有脚还怕没活路。”刑老实拉他媳妇进屋。
“咱俩不怕,还有娘啊。这一时半会找不到地方,娘会熬不住的。”
刑老实不让他媳妇说话,拉了他媳妇进屋。另一边禁闭的房门打开,严家的走了出来,跟那小厮夫妇打了招呼,便斜倚着门,边吃瓜子边往刑老实家看。
一会工夫,刑老实夫妇从屋里出来,刑嫂子肩上扛了两个瘪瘪的包袱,刑老实弓着腰,背上背着刑家老娘。
“儿啊,咱这是去哪啊?”刑老娘颤抖着声音问。
“娘,咱找好地方住去。”刑老实答道。
“哪里有好地方啊,咱们家几辈子都在这府里,你不能忘恩啊。儿啊,怎么这么冷啊。儿啊,咱不能住一晚再走吗?天好像要黑了。”
“娘……”
“还想再住一天,别做梦了,等着人拿棒子来打你们,那可没这么便宜了。”那小厮媳妇厌恶地看了眼这三口。
刑老实脚步只停了停,就继续往院门走。
“刑家大哥,咱们府里的规矩,只能拿走随身衣服,别的东西都是主子的,可不能带走。我在府里管事,大哥可别让我难做啊。”严家的开口拦住这三口,一边朝那小厮夫妇使个眼色,冲着邢嫂子肩上一个包袱努了努嘴。
那小厮就上前,要抢邢嫂子的包袱,“这个可要查看查看,谁知道你们拿了什么东西走。”
那小厮抢了包袱,就扯了开来,一件旧衣散落在地上,最后叮当一声,掉了块件东西下来。
“唉呦,你这天杀的小厮,老婆子和你拼了。”
第九十七章话本风波
第九十七章话本风波
情人节贺文,提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愿天下有情人节成眷属。(节字不是错别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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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天杀的,缺了德的小厮,太欺负人啊。这是俺老头子的牌位啊,你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摔俺家老头子的牌位,你不得好死啊。你欺瞒了人,欺瞒不了天。你们那心思,俺眼睛不好使,心里亮堂着。你嫌着俺们碍眼,还想霸占俺们的房子……”
“娘,您别说了,咱们快走吧。”
听着隔壁院子传过来的老人撕心裂肺的哭骂声,荀卿染皱皱眉头。
“奶奶,刑老实一家是好人,就是两口子都最笨,脾气倔,不会奉承,在府里总是吃亏。可这三口人心肠最好,从没坏心,小吵小闹,谁没有,要撵人,也太过了。奶奶,刑家老娘还病着……”
外面老人的哭声渐渐沙哑,荀卿染嘘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屋门口,向隔壁院子望去。
这四周院子都是矮墙,隔壁院子的事情瞧的清清楚楚。
那院子里有六个人,很容易分辨出。那个挺着大肚子,一身棉绫衣裙的年轻媳妇,正倚在一个清俊的遍身绫罗的小厮怀里,想来就是小松和小青夫妇。旁边一个穿红挂绿的媳妇子,并不十分年轻,却还有几分姿色,想来是那严家媳妇。这三个都得意洋洋地站在那,互相交换着眼色。
另外三人,都穿着粗布衣裳,男人敦敦实实,一副老实相,女人面貌平常,看着却颇为顺眼,老人则是一头花白的头发。这一定就是刑老实一家。
刑老实正回头劝说他老娘,他媳妇则蹲在地下收拾被扯散了的包裹。
像这样的浅宅浅院,周围住的又是同一个府里的下人,出了这样的事,按照常理,会有许多人围观,就算没人抱打不平,那看热闹的人也肯定不少。可是怪异的是,四周院子里都是门窗紧闭,静悄悄地毫无声息。
“奶奶,门口冷,您请屋里坐吧。”香橼走到荀卿染身边,又压低了声音道:“奶奶,您不管家,这些下人的事没的脏了您的手。……那小松是二爷的亲随小厮,很得看重。刑老实一家在大厨房做豆腐,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荀卿染看了香橼一眼,知道这丫头是不想她管这件事,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深宅大院,主子们之间勾心斗角,这下面的仆人之间争权夺利,拉帮结派,内里不知有多少说不得的事情。只要没有闹到主子们面前,没有妨碍到主子们的利益,主子们一般都选择无视。这小厮仗势欺人,周围人家都不敢上前,也可见这小厮权重。
“娘,咱帮帮刑婆婆吧。没地方住,会变成小豆子她娘的。”桂丫和小园慢慢蹭到陈德家的跟前央求着。
“小豆子她娘?”荀卿染转头看陈德家的。
“是庄子上一户穷人,欠了债把房子抵给人了,冬天没地方住,就躲在人家柴堆里,过了一晚上,就……没了。人冻的冰块一样硬,奴才们帮着穿衣服,都穿不上。”陈德家的向荀卿染解释,想起以前的惨事,眼圈发红。
“你去接了他们三口人过来。”荀卿染想了想,做了决定。
陈德家的早有此打算,得了荀卿染的吩咐,忙出去了,好一会才领了刑家三口人进来。想是陈德家的已经和刑老实说了,这刑老实一进屋门,就带着老娘和媳妇跪了下来。
荀卿染忙让陈德家的扶了那老人到里屋炕上,这老人哭骂了半晌,急怒交加,又在外面冻了半天,已经说不出话来,陈德家的忙调了姜汤给她灌下去,老人才慢慢缓过来。
“多谢奶奶大恩,奴才只留一晚,明天找了住处,就搬走。”刑老实给荀卿染磕头道。
“还说什么搬走的话,这是府里的四奶奶,总能给你们做主的。”陈德家的道。
“你们既无大错,又是几辈子的老人儿,我虽不当家,留下你们却不是难事。”荀卿染道。
“四奶奶,您肯搭救奴才一家就是大恩大德了。别的,奴才们不敢想,请四奶奶开恩,奴才们留一晚上就走。”
这是不愿意留下来,是外面另外有了着落?可看他们刚才犯难的样子又不像,那是怎么回事。
这时旺财家带人过来,说是马车到了,请荀卿染回府。荀卿染看这个情形,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悄悄嘱咐陈德家的。
“你好好照料他们,私下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再来回话。”
陈德家的忙答应了。
荀卿染出来,特意往隔壁院子里看了一眼,就见那三人都站在院中,正向这边张望。严家的机灵,瞧见荀卿染,就刺溜一下闪身回房。那小厮和媳妇慢了一步,也躲了回去。四周院子里又有了动静。有两个婆子赶过来逢迎,被旺财家的挥挥手撵走了。
已经是初冬时节,夜幕落下,宁远居院内各房都燃起了灯烛。
齐攸和荀卿染各自洗浴了,荀卿染就屏退下人,亲自拿了篦子给齐攸篦头发。
“四哥哥,我有件事和你商量。”荀卿染道。
“哦?”齐攸依旧手不释卷,“什么事,说罢。”
“今天回来时路过咱们府后巷……”荀卿染就把遇到的事情和齐攸说了,“刑老实一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也没办砸了差事,我看着天晚了,他们还有个生病的老娘,看着实在可怜,就先做主让他们留下了。”
齐攸嗯了一声,似乎全不在意。
“……我心里有些不安,那撵人的说是二爷下的令,我是不是给四哥哥惹了麻烦?”
“如你所说,刑老实家是大厨房的,小厮一家是二哥的人。你是不该插手。”齐攸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完全是就事论事的口吻。
“可事情我已经做了,四哥哥……”荀卿染凑到齐攸耳朵边,往他耳朵里吹气。
“留下就留下吧,多大的事情,你什么时候胆子变的这样小了?”齐攸回头扫了荀卿染一眼。
“四哥哥,你肯管这件事了?”荀卿染一喜,也不理会齐攸的话了。
“二哥并不是斩尽杀绝的刻薄人,多半是下面的人调唆捣鬼。这事,我明天让黄芩去办。”
“嗯卿染点头。
“你这么爱管闲事,是不是因为太闲了,散、花、女、侠。”
“什……么,什么女侠啊。”
荀卿染手一抖,一边打量齐攸的神色,一边心虚地朝床头看了看。
这个时代文化娱乐活动太少了,搜神记,山海经她都翻烂了,好不容易说动弟弟,寻了本坊间的话本来看。书名就是散花女侠传,说的是官家女儿流落江湖,得遇名师,修成神功,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最后报了父仇,雪了冤屈,得了封赏,又被皇帝指婚给状元的故事。这话本行文流畅,虽言情成份约等于零,但是YY女侠貌美如花、武功盖世,行侠仗义,淋漓的狗血,看得还是很爽的。
“你还装糊涂?”齐攸扬了扬手里的书卷。
荀卿染一看封面,不禁啊了一声。齐攸有晚上读书的习惯,她习以为常,以为齐攸看的还是那些兵书策论,就没注意。她那本散花女侠传怎么到了齐攸手里?
“你,你从哪里翻到的?”
“是你忘记藏起来了,就放在枕头边,想看不到都不可能。”
荀卿染走到床边,翻起枕头,什么都没有。她这才想起来,她早上出门前,因为无聊拿出来翻看了几页,就随手放在枕头边了。她想的是没人敢进她的卧房,却没想到齐攸比她先回来。
荀卿染在床上坐下,偷觑着齐攸脸上的表情,一边努力回想,这话本并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可是,毕竟是侠女和状元,言情成份在她看来约等于零,但是那些英雄救美女,结拜兄妹,美女救英雄,结为夫妻的戏份,谁知道齐攸会怎么想。
“这本书,你从哪里弄来的?”齐攸走过来,在荀卿染眼前晃晃那书卷。
不能出卖弟弟,荀卿染想。
“前几天,老太太请了女先儿来说书,说到一段,老太太说新鲜好听。那女先儿就说,是这本书里的。老太太就说,这样的书,女孩子看看也是有好处的。我就打发人买了一本来看。”
抱歉,老太太,拿你来做挡箭牌。
“我怎么不知什么时候又请了女先儿来?”齐攸挑眉,似乎不大相信荀卿染的话。
“四哥哥你每天要上朝办差,辛苦的很,家里的事哪能全知道。这又不是大事。”荀卿染笑道,又怕齐攸继续追问,忙伸手夺了书卷,随手扔到床脚。
“四哥哥,时候不早了……”荀卿染偎到齐攸怀里,装作无意地蹭了蹭。
两人躺到床上,荀卿染才想起蜡烛还燃着,就坐起来,“忘了吹蜡烛。”
齐攸也不吭声,一抬手,弹了弹手指,蜡烛就应声而灭。
“弹指神功啊,四哥哥!”荀卿染扑到齐攸身上,用自己都觉得肉麻的声音赞道。
荀卿染半身伏在齐攸胸膛上,感觉齐攸胸腔颤动。这家伙好像在笑,荀卿染不觉胆子更大了些,慢慢将手伸进齐攸衣襟。两块胸肌,结实而富有弹性。荀卿染的手往下滑,一块、两块、三块地数齐攸的腹肌。
有这么一双温软的手在身上四处点火,正在血气方刚年纪的齐攸自然不能平静,可他也没让荀卿染停下,而是抬起手捧了荀卿染的头,让她与自己对视。那只作乱的手,继续向下探去,齐攸眸色变深。
荀卿染感觉到齐攸气息的变化,就低下头,双唇如蜻蜓点水在齐攸水润的唇上轻轻啄了几下,见齐攸并没有反感,荀卿染用舌尖试探地撬开齐攸的牙齿。
感觉荀卿染的舌尖在自己嘴里调皮地在四处引逗,最后缠住自己舌头,只轻轻吮吸了一下,齐攸全身一颤,翻身将荀卿染压在身下,有样学样吻了回去。
荀卿染的吻,温柔缠绵,试探的意思居多,齐攸的回吻则不同,被**起**的男人,动作中带着兽性的侵略**,他的吻更像撕咬。荀卿染感觉自己的气息完全被齐攸吞没,她自己也被齐攸的男性气息完全侵占。
两人不知何时都已经完全赤果。
齐攸的大手按在荀卿染高耸的胸上,一下下地揉捏,手下的触感绵软而富有弹性,高耸**上两颗红樱微微地颤抖,等待采摘。齐攸被蛊惑地低下头,将一颗樱桃含入口中,感觉荀卿染的身子微颤,就越发卖力,享受着身下柔软躯体的扭动、颤抖,不时传入耳中的呢喃更加让他情绪激动。
忍着马上要喷发的**,齐攸抬起荀卿染的双腿放在腰侧,将**抵在**所在。荀卿染只觉得今天的齐攸比往昔不同,也就不再扭捏,双腿顺势盘上齐攸精壮的腰身。两人不需要言语,荀卿染扭动的腰肢就是最好的邀请。
齐攸低吼一声,猛地挺身,将**深深埋入荀卿染体内。湿滑、紧致,齐攸静静地体会了一会这**的感觉,随即动作起来。
荀卿染摆动腰肢,任凭齐攸冲撞,抬手搂了齐攸颈项。齐攸俯下头,四片唇瓣像有引力般吸在一起。身下的撞击渐渐加快一次比一次凶猛,交缠在一起的唇舌,将所有的呻吟都吞入腹中。荀卿染只觉得身体软的几乎化成水,两臂攀上齐攸的臂膀,向八爪鱼一样攀附在齐攸身上。齐攸动作再次加快,这次两人一起登上顶峰。
齐攸并未从荀卿染体内退出,只半跪在荀卿染****,将头埋在荀卿染胸前,荀卿染伸手摸着齐攸汗湿的后背,闭着眼回味,那流畅利落的腰线,光滑的皮肤,有力起伏的线条,像猎豹一样危险却又充满吸引力。
“你这是无师自通吗?”荀卿染正闭着眼,猛然听到齐攸说话,忙睁开眼。
齐攸眼里的**之色完全褪尽,剩下的是深不见底的黑色,而按在她胸上的大手,不知何时挪到了她的脖子上。
荀卿染顿时觉得身子有点僵,这眼神,这动作,如果不是两人下身的姿势,她会有很黑暗的想法。
“四哥哥你说什么?”
齐攸无语,幽深的目光紧紧盯着荀卿染。
这家伙,不会有什么无聊的想法吧,荀卿染很想翻白眼。
“四哥哥,我清白与否,你最清楚。”
洞房夜的一切,都是齐攸掌握,齐攸连这一点都不确定,那么她会对齐攸失望至极。
齐攸的手抚上荀卿染的面颊,“我不是怀疑你的清白。”
“四哥哥有过几个女人,我和她们不一样?”荀卿染柔声问。
齐攸一滞,似乎有些恼,闷了半晌才答道:“哪有什么女人。”
荀卿染转了转眼珠,“四哥哥,我嫁过来的时候,太太给了本小册子,让我好好学。……我看着怪羞人的,不过太太说,女人要尽心伺候夫君,我怕四哥哥你嫌弃我,我很用心地看了。”
荀卿染毫无愧疚地将责任推给方氏。这个时代,每个女孩子出嫁都会有本压箱底的小册子,但也不是说这些小册子就是千篇一律吧。方氏出身侯门,她给的小册子比别人的高档些,这也很好理解。荀卿染就不信,齐攸好意思让她把册子拿出来看。
什么通房丫头,青、楼ji/女,荀卿染一直相信,这项活动的顶尖高手,绝对是出在宫廷中,出在那些大贵之家。不过这些地方的人当然要的是低调,而通房丫头、青/楼ji/女则因为生计问题,不得不高调,最后就形成了这种认识上的误区。
荀卿染放松身体,慵懒地躺着,任由乌发如云散在枕上,衬得脸若桃花、媚眼如丝。
“而且,四哥哥,你教会我许多事。”荀卿染故意咬着手指,慢慢地说道。
话音刚落,荀卿染就觉得体内的凶器再次涨大跳动起来,还没来得及赞叹齐攸的恢复能力。齐攸已经将她的双腿压到胸前,就着这个姿势,再次贯穿她的身体。
荀卿染嘤咛一声,齐攸这俯冲的姿势,每一次撞击,**都全根尽没,狠狠地撞在花芯上。荀卿染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再也说不出话,只能任凭齐攸再次带她登上最高峰。
齐攸兴尽,荀卿染就想起身拿布巾擦拭,却被齐攸搂到怀里,不让她起来。
“你那些杂书,不准再看了。”
“哦?”什么杂书?
“要我准许,才能看。不要随便乱放,让姐妹们看到。……以后要买书,告诉我,别再找别人。”
齐攸这是准她看话本小说了,只要藏好不给人发现就行?这可好了,可是还要先过他的审查关!太**了!
齐攸见荀卿染不说话,又将她搂紧了些。
荀卿染只得嗯了一声。齐攸这才放松了手臂。荀卿染此时倦极了,齐攸的怀抱温暖舒适,索性偎在齐攸怀里,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荀卿染伺候齐攸出门,就在暖阁内坐下,正在想着好像有一件事情忘记了和齐攸说。陈德家的就来了。
“奶奶,刑老实依旧要走。奴才问他缘故,他不肯说,被奴才问急了,才说他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现在走还能走的干净,若留下,就怕性命难保。”
第九十八章算计
第九十八章算计
“奶奶,刑老实不肯多说,说怕连累人,说是请奶奶别再管他们了。他一早就出去找地方了。”陈德家的继续低声向荀卿染禀报。
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这是非常无辜的,可是在相关人的眼里就会变成十恶不赦。
荀卿染拈了颗金桔放进嘴里吃了,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没了一件东西,是不是昨天落在你家了?”
陈德家的一惊,却不慌乱,“奶奶走后,奴才打扫时,格外注意,就怕奶奶或是几位姑娘落了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有。是什么东西,奶奶和奴才说说,奴才再留心去找找。”
“你既没看到,那就不是落在你那了。我不过随便问问。”荀卿染道,“刑家的事,我既然管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回去和他们说,我总有办法安置他们就是了。”
“奴才代他们谢过奶奶的大恩。”
“你一会去找你家男人,让他往宫里跑一趟,找四爷身边的小厮,叫黄芩的,把刚才那话说给黄芩听,让黄芩告诉四爷。四爷会有安排。”
陈德家的忙答应了。
“我看他们一家贫寒的很,还有老人正病着。我这有些常用丸药,另外再送他们两块尺头,几两银子。你给他们捎过去。”荀卿染说着,就打发桔梗去准备了东西来。
陈德家的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思,“奶奶救下他们已经是大恩,又额外给这些个东西……”
荀卿染一笑,“他们若问,就说我看着他们两口子孝顺,所以赏给他们的。”
陈德家的接了东西,又说道:“还有件事,昨天奶奶走了,那严家的就过来打听消息。奴才并没有说奶奶,只说是奴才自己收留刑老实一家。不过,他们还是忌惮着奶奶。听隔壁人家说,他们两家本来打算立刻占了刑老实那屋子的,现在却没敢动,想来是要看着奶奶如何行事。”
世情就是如此,荀卿染也不在意。
“你这样应付很好。”荀卿染点头称许,又问,“洒扫上差事你也做了些日子了,可有什么想法?”
“奴才奶奶恩典,奴才一家有地方住,有月钱拿。奶奶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什么差事在奴才看都是一样的,奴才只想尽心做好了,报答奶奶。”
荀卿染点头,她先安排陈德家的洗衣服,看她是个利落人,就调到洒扫上。相比起佟嬷嬷一家的差事,这些都是粗活,可陈德家的从来没抱怨过,做事一丝不苟,是个踏实的人,与一起干活的下人相处也有分寸。
现在也是时候再给她换个差事了。
“一会你去找佟家的,我和她说了,安排你去后院茶水房。”
德家的恭谨地答应着。
荀卿染就打发了陈德家的出去,又给桔梗使眼色,让她再去点拨陈德家的两句。
“奶奶,婢子点拨了她几句,看着是个心里明白的。”桔梗回来回禀道。
荀卿染点头,频繁地给陈德家的调换差事,并且给安排的都是粗使活计,这些只是过程,也是烟雾。当然如果陈德家的不是那块料,这过程和烟雾就会变成结果。
一会宋嬷嬷领着几个丫头来回事情,荀卿染只听了一半,突然似乎想起什么事,问道:“我昨天穿的衣服,是谁收着的?”
“回奶奶,是婢子收了,正要送到洗衣房去。”桔梗答道。
荀卿染就忙打发其他人出去,只留下桔梗。
“你收拾的,可看到衣服里有什么?”
“奶奶的衣服,送去洗之前,婢子都会仔细查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你去把衣服拿来,我自己看看。”荀卿染急道。
桔梗依言将衣服取来,两人将衣服里外翻了个遍,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奶奶,您要找什么,告诉婢子,婢子也好帮您找。”桔梗道。
荀卿染不搭理桔梗,又叫了麦芽、紫菀和宝珠来,还关上了门。
宋嬷嬷、佟家的、香橼、采芹、香秀等都在外面,只见荀卿染叫了几个丫头进去,关了门。屋里静了一会,就传出翻找东西的声音。众人正在纳闷,荀卿染的房门就开了,麦芽、紫菀和宝珠退出来,径自回了西耳房。几个丫头脸上的神情都不是很好看。
随即桔梗从屋里面走出来,走到香橼跟前。
“奶奶叫姐姐进去说话。”
众人目送香橼跟着桔梗进了屋,屋门再次被关上。
香橼迈步进屋时,荀卿染正坐在炕上,一只手臂搭在炕桌上,微微地皱着眉头,似乎有些苦恼,见了香橼,才勉强将眉头舒展开来。
“奶奶叫婢子有什么吩咐?”香橼向荀卿染福了一福。
“别这么拘谨,坐下说话。”荀卿染柔声道,就让桔梗搬了个小杌子给香橼。
香橼不敢坐,推辞道:“在奶奶跟前,哪有婢子的位子。奶奶待婢子们好,婢子们更要敬着奶奶。况且,桔梗姐姐还站着,婢子也站着说话吧,奶奶有话尽管吩咐婢子。”
荀卿染微笑,从她进门,看齐攸院里的这些个丫头,香橼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最让人舒服的。因此,她也最给香橼面子。
“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讲究那些个规矩。”荀卿染道,看着桔梗按着香橼在小杌子上坐了。
“你这丫头,叶子牌打的很不错,二奶奶、三奶奶那样精到,也赢不了你。”
“奶奶过奖了,昨天不过是借了奶奶的运气。说起这叶子牌,还是小时候跟着四爷在老太太那个院子,老太太常玩的,婢子在旁看着,也学了些。奶奶是大气度的人,不在这个上用心,不把这小打小闹的放在眼里,若用心,谁还能赢得了奶奶。”
这话说的荀卿染也笑起来,指着桔梗。
“听听香橼的话,真是让人爱听,你以后可要学着点。麦芽那丫头,口齿也好,却太呛辣了,以后也要多和香橼学学。”
“哎呀,不敢,婢子不敢。桔梗姐姐温和大气,是学了奶奶的几分气度。麦芽妹子热心泼辣,让人只有喜欢的。反而是婢子,不过是个平庸的人,略有几分体面,也是奶奶的抬举。”
荀卿染微笑,“昨个你在我跟前伺候着,可看我落了什么东西没有?”
“奶奶丢了东西,是什么?婢子们几个都在奶奶身边伺候,并没见奶奶落了什么东西。奶奶说说是什么,婢子这就给奶奶去找。”
荀卿染沉吟了一下,“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咱们老太太爱吃些甜甜软软的东西,正好荀家大*奶娘家有个秘方,那方子做的点心,我吃过,想着老太太一定喜欢,就让荀家大*奶抄了一份给我。我把那方子放在袖子里,只怕玩叶子牌的时候,落在牌桌上,或落在椅子上,或是别的地方,都有可能。你们在我身边,想来能看到,或是帮我捡起来了,忘了告诉我。”
“婢子实在没有看到。”香橼朝旁边的桔梗瞟了一眼,“要不,婢子去问问昨天跟着的其他人,要不要去二奶奶和三奶奶那问问?就算两位奶奶没看见,或许跟着的人见了。恐怕她们都和婢子一样,是不识字,纵然是见到了,也以为是不相干的物件。想是奶奶不想因为小事去麻烦两位奶奶,不如婢子私下里,悄悄地去替奶奶问问,保准不惊动了人。”
香橼一开始就指出她并没有单独伺候荀卿染的时候,再很巧妙地说出她不识字,彻底排除她的详细,然后又愿意私下里悄悄地去打听。荀卿染再次确认,香橼是真的精明。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丢了就丢了,你也不用跟人提起,我打发人再去抄一份吧。”
荀卿染笑着打发香橼出去,赞道:“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而且深不见底。
“可不是,香秀那丫头仗着佟家的,很有些霸道。她们几个住在东耳房,香秀和采芹经常私底下拌嘴,却从没和香橼红过脸。”桔梗道,“奶奶,还要不要问?”
“当然要问,你去叫了采芹进来。”荀卿染道。
采芹跟着桔梗进到屋里来,垂手站在地下,“奶奶有事吩咐?”
荀卿染一笑,依然让桔梗搬了小杌子来。采芹略推让了一下,便坐下了。
荀卿染在采芹面上打量,这丫头的态度很是从容,隐隐有一丝傲气。荀卿染不是个**的人,丫头们身上有傲气,有时候,比如说这傲气和某些高洁的品质一起出现的时候,就是好事。麦芽就是个好例子,荀卿染一直在保护她身上傲气的刺。
但是傲气本身并不总是代表高洁。
“昨个留你给香橼掌眼,你去了哪了,还让香橼出去找了半天,才找了你回来。”荀卿染道。
“回奶奶的话,奶奶不让婢子跟着,让婢子给香橼掌眼。婢子自然听奶奶的吩咐,是香橼说不用,让婢子自便。婢子想着香橼要帮奶奶赢钱,不要婢子分了功劳。婢子就从那屋子出来,和二奶奶跟前的几个小丫头说话。婢子一直就在门外伺候的,香橼出来,并不说奶奶找婢子,不知去哪逛了一圈回来,才说奶奶要回府。”
“哦,是这样。”荀卿染点头,就将方才对香橼的说辞和采芹说了,“可是你拾到了?若是,快交给我,得了老太太的赏,也有你一份。”
第九十九章 算计(二)
第九十九章算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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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芹忽地站起来,脸色通红道:“奶奶不要冤枉了婢子。要说一直跟着奶奶的,是麦芽和宝珠,后来替奶奶打牌的是香橼,婢子根本上不得前,即使奶奶掉了物件,也是她们几个拾到,婢子想拾,也没机会。婢子虽是奴才,也是清清白白的,奶奶不信,只管在婢子身上搜一搜,婢子那屋里也请奶奶搜搜,还婢子个清白。”
荀卿染揉揉眉心,心道采芹这丫头好大的气性,嘴这么硬,是因为有依仗?问心无愧?还是虚张声势?
不管是哪种,这个态度哪像个下人该有的,实在是太嚣张了。如果她在每个主子跟前都这么嚣张,荀卿染还真会心里佩服她。可她不是,明明在齐攸跟前乖顺得像只哈巴狗,就是在宋嬷嬷跟前,她也只敢背地里不满。
“我不过是问问你,你没见到,只说没见到,偏又多出这些话来。我若不信你,也不问你,直接让人去搜就是了。”荀卿染含笑道,“这件事,你出去不要乱说。那个物件,说要紧,也不甚要紧,说不要紧,却还有些要紧,你私底下替我留心。若知道谁不小心拣去了,你来告诉我,若你能替我拿回来,我自然另眼看待你。”
荀卿染这番话说的和风细雨,采芹眼珠转了转,也就答应下来。
“奶奶该好好问问香橼,她替奶奶打叶子牌,或许拾到了。”采芹道。
荀卿染不置可否,打发她出去,又叫进香秀来,依然拿话问了。
“跟着我出门的几个都问了,都说没见到。想来是落在咱们这院子了,你也屋里屋外的伺候着,可看见过?”
香秀摇头说没有。
荀卿染叹口气,“罢了,随她谁拣了去,我不信她就敢闹事。你替我私下留心些,发现什么,马上来告诉我。”
这些个大丫头都一一问过了,荀卿染又叫进宋嬷嬷来,让她继续把刚才没回完的事情回了。不过是些日常琐事,荀卿染就让她按照常例办理。宋嬷嬷答应着,等了一会,似乎有话要说,不见荀卿染有什么吩咐,终于什么都没说,退了出去。
宋嬷嬷刚走,佟家的就从外面进来。
“奶奶,我听我女孩儿说,奶奶掉了什么要紧的物件,丫头们都说没见着,奶奶,可需奴才做些什么?”佟家的谄媚地道。
佟家的虽升了管事,荀卿染要她和宋嬷嬷一起管理宁远居的事务。但是她的才干不如宋嬷嬷,几个回合下来,都是暗地吃亏,完全施展不开。这时从香秀那得了信,以为得了机会,急忙赶来献勤儿。
荀卿染故意沉吟了一会,“也不是什么大事。”话如此说,但那语气明显不是那么回事,“既然嬷嬷知道了,也替我留心些,若能悄悄把东西找回来是最好的。”
荀卿染这样说着,也不多解释,只摆摆手,让佟家的下去,自己去琢磨。
钓饵扔下去,声势造起来了,接下来的就是稳坐钓鱼台,看哪条鱼忍不住上来咬钩。也可以借此看清这院子里的人心。
佟嬷嬷出了屋子,就找了香秀在一起嘀咕了一阵。香秀便回东耳房,正碰上采芹在耳房门口喂八哥喝水。
“还说是奶奶的心腹,如今有事,还不是拿贼一样,被叫进去问。我们跟出门去的被问问也就罢了,你这心腹丫头可没跟去,也被拿去问,可见是奶奶是真看重你。”采芹斜了香秀一眼,撇着嘴角嘲讽道。
她两个素来有些不合,香秀也不是个软弱可欺的,冷哼一声,“以为奶奶带你出门你就有了面子?桔梗姐姐也没去,带着我给奶奶看屋子,这才是体面的活计。你是跟去了,可也没见得多有脸。我听说,奶奶打叶子牌,是叫香橼姐姐替手,你也不过和小丫头似地在旁边站着罢了。你看低我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你越过香橼姐姐去?”
香橼在屋里做针线,听见两个人又这样说话,只装作没听见。然而那两个却不让她如意。
“哎呀,你说谁,原来是香橼姑娘,谁能越过她去那!”采芹道,于姑娘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香橼和采芹是一起共事久了的,采芹的意思她哪听不懂,本不想理会,却怕两人闹开来,被正屋和那边耳房的人听见。
“两位姑奶奶,都消停消停吧,你们打嘴仗,非要捎带上我,我得罪了哪个。一会奶奶听见了,大家都没脸。”香橼只得陪笑道。
“香橼姐姐,也就你忍得她,也不见比人强,却比正经的主子还会端架子,我最看不得她这样。”
“看不得我,有本事就撵了我。一个个好兴头儿,以为人不知道你们做的什么梦。以后的事谁知道那,现在就合着伙欺负起我来了。”
眼看着香秀和采芹要吵起来,香橼着急道:“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礼。大家都少说一句,我瞧着麦芽刚从咱们窗户下面过去,学给奶奶知道,大家都倒霉。”
荀卿染屋内,麦芽正学说耳房三个大丫头吵嘴。
“奶奶,她们几乎每天都背着人这么唧唧歪歪的。多亏奶奶没让香秀和婢子们住一起,实在太呱噪了。”
时近晌午,厨房送来两个攒盒的点心,荀卿染就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就着金桔茶,挑爱吃的点心吃着。外面小丫头禀报,齐攸回来了。
荀卿染赶紧从炕上下来,心里纳闷,齐攸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齐攸进门,脱了大衣裳,又洗了手,才到炕上坐下。
“我让陈德家的捎的信,收到了没?”荀卿染一边收拾齐攸的衣裳,一边问道。
“黄芩已经告诉我了。”
“哦,那就好。那,刑家的事……”荀卿染试探问道。
“现在才知道为难?”齐攸挑眉看荀卿染,想起方才的事。
不过是一户下人的事,其实并没什么为难的,只是,这件事情却有些尴尬,起码荀卿染就不该沾边。这为什么,也不好和她解释。
齐攸坐在炕上,想起早上他正当值,黄芩就来禀报了荀卿染传的话。因为并没有要紧的执事,他就和同僚打了招呼,先出来到酒楼闲坐,又叫黄芩找到刑老实过去问话。刑老实不肯说,只说是他差事办的不合主子的意,主子撵他,他也没话说,宁愿自己去另找活路,指望主子们放他一条活路。
府里的事情,自家兄弟的性情,齐攸哪能不知道。只三言两语,旁敲侧击,刑老实确实是个老实人,虽竭力隐瞒,他还是大致猜测出是什么事情。
其实那些个事,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下人们多是知道,但是没人敢说。这刑老实为人,并不爱招惹是非的,嘴巴也严,齐二根本就不会对这样的人有什么顾忌。弄到要撵人,无非是下面的人在其间捣鬼。甚至,也是有人弄了手脚,才让这刑老实撞见他不该撞见的场面。
荀卿染,做为他的妻子,是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对待下人,一言可令其生,一言可令其死。不过是插手件小事,如果闹得半途而废、灰头土脸……,齐攸心里哼了一声,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只是这件事,毕竟是关系到自家兄弟的阴私。这件事,他管了,但是得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不弄清楚情况,不该随便出手揽事。别以为仗着他,就什么事都敢管。看了本女侠的话本,就真当她自己是侠女了,还锄强扶弱、除暴安良,大宅门里的事,哪里那么黑白分明。
齐攸坐在那半晌不言不语,眼神有些冷厉。荀卿染被这目光看着,浑然不觉,殷勤地捧了热茶递过去。
“四哥哥,这参茶刚泡好的。”
齐攸点点头,让荀卿染把茶杯放下。
“你……”齐攸沉着脸开口。
屋里的丫头都已经退到外间。这是荀卿染的规矩,比如说,她的卧房只有她贴身几个丫头能进出。他在屋里时,其他的丫头还能来伺候。若两人都不在,别的丫头婆子,包括宋嬷嬷在内,都不能进她的卧房。而两人在一起时,她也喜欢自己动手服侍他,而不是让一大堆丫环围在周围。她的这些习惯,还是很对他的脾胃的。
“四哥哥,这点心香软酥脆,我特意留了给四哥哥。”荀卿染不待齐攸说话,又笑着递了块点心过去。
看着递到嘴边的点心,还有眼前那张如花笑颜,齐攸到了嘴边的话,一时无法再说。
算了,不是决定要对她好一点了吗。况且这件事,她总算知道些分寸,知道里面有尴尬,就马上派了家人给他传消息。
齐攸接了点心,就着参茶吃了一口,确实是他喜欢的味道。从第一次一起吃饭,不知道他不吃醋的习惯,闹出笑话,到现在,她已经完全记住他的饮食习惯和偏好了。
她这样努力,也是他有些心软的原因。洞房夜,明明是处子,却那样主动,拜见公婆,在人前一定要拉他的手。明明累的很,却还要他留宿,还有之后两人相处时的一些点点滴滴。
这些年,他也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名门闺秀,呆板的、优雅的、聪明外露的,娇憨的、心机深沉的……,却没见过像她这样的,这样矛盾的,也让别人矛盾的女人。
明明成亲前见过几次,她比任何闺秀都呆板。可成亲后……,他本来可以更加享受她的讨好,如果她的讨好不是那么明显。
齐攸的心里,不觉又燃起了一小簇名为怒,或许还夹杂些别的东西的火苗。
第一零零章冬衣
第一零零章冬衣
“刑家的事,你不要再过问了。”齐攸道。
“哦?!”荀卿染在齐攸对面坐下来,也没急着追问,只看着齐攸,静待下文。
齐攸等了一会,不见荀卿染说话,心道这个时候她倒能沉得住气。不过,转念一想,这点小事,本就不值得什么。
“我另外安排了地方给他一家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只当从来不知道就是了。”
看来刑老实确实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因此齐攸才会这样处置。
“知道了,是我那家陪房,看不过一个老人露宿在外,暂时收留一晚。这么点小事,我当然无需知道的。”荀卿染笑着道。齐攸会如此处理,也在她意料之中。不过是一时的善念,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那。
“奶奶,老太太那边叫您过去。”小丫头进来禀报。
容氏召唤,荀卿染不敢怠慢。
“四哥哥,咱们一起过去吗?”荀卿染问齐攸要不要一起过去。
齐攸想了想,便点了头。两人穿戴好,一起到宜年居这边来。
容氏正坐在炕上,见到齐攸和荀卿染两人一起来了,马上眉眼都带了笑。
“今个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叫你媳妇过来陪我说话,若知道你回来了,我就不派人去叫她了。你总是事忙,难得你们小夫妻凑到一起,不用到我这边来。”
荀卿染在底下偷笑,容氏明明是巴不得孙儿过来,却偏要说这样的话,这老太太的性子着实可爱。
“没什么事,所以散的早一些。”齐攸答道。
“不用老太太叫,本来就要过来陪老太太的。”荀卿染笑道。
两人给容氏请了安,齐攸就在紧挨着炕的椅子上坐了,荀卿染则被容氏招到炕上,挨着她坐下来。
“天冷了,我让她们把厚衣裳都翻出来看看。找出些以前的衣服,这些颜色我以前是最爱的,现在却穿不得了。索性皮毛都是上好的,我挑了几件出来,给你们穿。”容氏说道。
容氏的大炕上,现摆了几件冬天穿的皮毛衣裳。
容氏指着一件宝石红刻丝撒亮金牡丹花的袄子,“这一串珠的袄子给你,正好现在这个时候穿,”又指着一件洋缎洒金五彩牡丹凤凰纹的通袖长袄,“这件灰鼠的,也给你,过些天再冷些就能穿了。”最后又拿起件石榴百子千孙的灰鼠皮裙,“还有这裙子你也拿去。等过两天再收拾那箱子衣服,我记得还有大毛的,你过来挑件喜欢的,留着过年的时候穿。”
两件袄,一条裙子,不仅皮毛是上好的,样式做工都极为精致华美,看着保存的如同新的一样,可见是容氏心爱的。荀卿染将几件衣服抱在怀里,摸着温暖柔软的皮毛,笑着向容氏道谢。
容氏看荀卿染面上露出喜欢来,也更加开怀。
“那件银鼠的,你一会给你二嫂捎过去。”容氏又指着另外一件金线绣菊花浅金云文的褂子对荀卿染道。
荀卿染答应了,就把衣服都交给麦芽拿着。
“你前日送来的那暖帽,我戴着着实舒服,绣的也漂亮,年前你再做一条给我,我换着戴。”容氏道。
容氏如此直接地向她要东西,是真的不把她当外人,荀卿染自然连声答应了,又取了旁边的花样本子。
“老太太看这个花样子如何,我想着,在这花样子里,再嵌上万寿两个字,就更好看了。老太太觉得如何,要是好,我就照这个样子绣了。”
“好,这是极好的,难为你想的出来,也不怕麻烦。”容氏道。
“老太太喜欢就好,有什么麻烦的。昨个我送的暖鞋,听老太太身边的姐姐们说,老太太穿着还合脚。我正要再做两双,也留着老太太换着穿吧。”
“嗯,那就更好了。你这孩子着实孝顺。”容氏笑的眯了眼。
“宫里可有什么消息没有?”容氏问齐攸。
“娘娘那里一切都好,别的事,暂时还没消息。”齐攸简短地答道。
容氏点点头,“平安就好。”
荀卿染站起身,将那件灰鼠皮裙在身上比了比,又坐到容氏身边。
“老太太,后天我想到城南的观音庙去还愿。”荀卿染摸着裙子上的刺绣,小声向容氏说道。
容氏早瞧见荀卿染的举动,笑了起来。
“是城南善才街那座观音庙?嗯,我知道,说是那里的送子观音最为灵验,香火旺盛。你想着去,极好。”
“听说那里颇有些景致,我们陪着老太太一起去散散?”荀卿染往容氏身边挪了挪,眼睛却瞟了瞟齐攸。
“哈哈,我就不去了,让老四陪你,你们小夫妻去,多烧几柱香。”容氏道。
容氏和荀卿染就都看着齐攸。
“后天一早有差事要去城外,推脱不得,只怕不得闲。”齐攸沉吟了一下,方说道。
“若是这样,你就改天去,或者,叫上你二嫂和你一起去吧。”容氏道。
荀卿染和齐攸从宜年居出来,就有小童上来找齐攸,齐攸就说约了人练习骑射,又出门去了。
荀卿染想想回宁远居去也是无聊,想着齐家二爷出门去了,就让麦芽拿着容氏给齐二奶奶的衣服到石榴院来。
刚到门口,就有婆子接住,小丫头跑进去传信。过了穿堂,冬儿就从里面迎了出来。荀卿染一眼瞧见耳房旁边向风处的台阶下,跪着一个女人,正在那瑟瑟发抖。
荀卿染不过扫了一眼,就认出那女人正是昨天仗势欺人的小厮的媳妇,叫小青的。这样冷的天,只穿着单衣,而且是跪在瓷片子上。
“四奶奶见笑,是个不懂事的媳妇子,砸了宴客用的琉璃盘,照着规矩,罚她跪两个时辰。”
齐二奶奶管理家务,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荀卿染只是笑笑,自然不会说什么。
冬儿在前面引路,将荀卿染请到西次间。一进屋,就是扑鼻的香气和热气,齐二奶奶穿着家常的银红袄子,站起身请荀卿染到炕上坐。
荀卿染叫麦芽把袄子递过去,传达了容氏的话。
齐二奶奶接了袄子道谢,“老太太总是惦记着我。这两天事情多,身子也有些不舒服,观音庙我就不去了,我给弟妹安排车辆,弟妹记得替我上柱香。”
齐二奶奶脸色发暗,嘴唇泛白,看着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屋里这样暖,她依然抱着手炉不放手。荀卿染心知她必是葵水又来了,才会如此,便不勉强。
“昨个咱们在你母亲家玩的好好的,不巧二爷回来,立等着我找东西。我想多玩会子都不成,只得先回来。”
“谁让二嫂是这样能干的人那,只好能者多劳吧。”
“唉,你别臊我了,我不过是个操心的命。倒是让弟妹受了委屈。旺财家的后来才跟我说,弟妹的马车在半路上坏了,害的弟妹在外面等了半天才回来。我就骂那旺财家的,早该来回我,我亲自去接弟妹。让弟妹受委屈,这都是我的过错了。”
“马车突然坏了,谁能想的到。怎么能怪到二嫂头上,二嫂莫这样说。”
“好在是在咱们府后巷,都是府里的人……”齐二奶奶道。
“是啊。正好我那陪房一家就住在那,在她家坐了一会。”
“是佟家的?”
“不是,是陈德家的。改天还要让她们一家来给二嫂磕头。她们一家原来在庄上,几十号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如今跟了我来,二嫂即刻就安排了房子给她们,她们都念叨二嫂的好。”
陈德家的房子,是荀卿染知会了齐二奶奶,齐二奶奶做了一份人情,安排了个小院子给她们。
“这有什么,不过是一处房子。”齐二奶奶笑道,“毕竟是奴才家里,我知道弟妹是不肯摆架子的,这府里的奴才也有不少没有眼色,胆大欺主的,弟妹可曾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齐二奶奶这话题一直往某个方向引导。荀卿染想避开都不可能,那么就顺其自然,消了她的猜疑好了。
“我带着好几个人,能有什么委屈。那周围人家都无声无息地,想必都在府里当值。还和二嫂说,我那户陪房,心肠极软。两个孩子也是受过苦的,和我说起乡下,有人没有屋住,冬天冻死的人不少。那孩子还说,她娘收留了个没地方住的老人。我就想,她家才刚有房子,就会周济别人了,这也是她们心善。我今早就想着,不如我也行行善,陈德家的跟我回,那老人已经让人接走了,说是找到地方住了。”
齐二奶奶听荀卿染这样说,眉头舒展了些,也就不再多问。
冬儿从外面进来,在齐二奶奶耳边低语了几句。
冬儿的样子似乎有些焦急,齐二奶奶听了冬儿的话,脸色也更加不好看。
荀卿染瞧在眼里,就站起身告辞。
齐二奶奶对冬儿使了个眼色,冬儿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弟妹别急,我知道弟妹针线好,这有两个花样子,弟妹帮我瞧瞧。”齐二奶奶拦住荀卿染,让人从里屋取了件绣了一半的帕子来,向荀卿染讨教针线。
荀卿染便知现在她不方便出去,也就顺势坐下来。约过了半盏茶时间,冬儿又端了热点进来,荀卿染低头取了块点心,眼角瞥见齐二奶奶和冬儿两个交换眼色。
荀卿染再次起身告辞,齐二奶奶这次并不深留,打发冬儿送荀卿染出来。
从屋内走出来,耳房旁边台阶下跪着的人不见了,青石板上瓷片子也早收拾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大片水迹,似乎刚刚刷洗过。荀卿染尽量不去理会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神色如常地出了石榴院。
荀卿染回了宁远居,在屋里坐了一会,就叫进佟家的来吩咐了几句,打发了她出去。佟家的出去了多半日,才回来回话。
“奶奶,那个媳妇子小产了,如今只剩下半条命。二奶奶要将他两口子都发卖出去那。”
自打佟家的回来,荀卿染发现,她还是有几分用处的。比如这院子里,只怕宋嬷嬷知道的事情最多,但宋嬷嬷是不肯在荀卿染面前随便八卦的。佟家的善于逢迎,又认识很多侯府那边跟着齐二夫人和齐二奶奶陪嫁过来的人,在打听各类小道消息这方面,佟家的还没让荀卿染失望过。
“是因为什么事,你和我细细说说。可别说什么打碎了琉璃盘的缘故。”
“奶奶小看奴才了不是。那不过是二奶奶要发作人,特意找的由头。……二爷跟前有个得脸的小厮,是二爷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这媳妇来配了这小厮。……有人告密,说那媳妇子跟……”佟家的伸出两根手指,“跟这个有些首尾,还说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这位爷的……”
石榴院内西次间,齐二奶奶倚在枕上,闭目养神,半晌才睁开眼,对站在旁边的冬儿吩咐道:“叫她进来吧。”
冬儿转身出去,领了个媳妇子进来。
齐二奶奶打量了那媳妇子半晌。那媳妇子本来福了一福,就站在地下,被齐二奶奶看了一会,腿一软就跪到地上了。
“这事你一直在旁边,说说吧。”齐二奶奶道。
“孩子已经没了,奴才看着是个男胎。小厮哭死过去了,媳妇只剩下半条命。都在听奶奶发落。”
“依你看,该怎么发落?”
那媳妇子迟疑了一会,看齐二奶奶真的在等她说话,便陪笑着道:“奶奶问奴才,奴才就大着胆子说说。说错了,还请奶奶别计较。依奴才看,这对狗男女,吃着奶奶的,穿着奶奶的,住着奶奶的,不知道报答,还咬了奶奶一口。这样的狗奴才,就该活活打死。”
这媳妇子说完就去看齐二奶奶的脸色。
齐二奶奶嘴角漾起一丝冷笑,“你倒是个狠的。不过,我们这样的人家,正要行善积德,怎肯轻易要了人性命,传出去,又要人说我不慈悲了。”
那媳妇子察言观色,立刻又堆下一副笑脸来,“奶奶仁慈,不要她们的命。那么就卖掉好了,他两个既然爱干那样的勾当,不如就卖到那行当去,也遂了她们的心。”
“还是你了解这两个奴才,罢了,我也懒得操心,就依你。这事,就由你去办。”
那媳妇子喜得应了声是。
“以后,你就跟着旺财家的,在我这做个管事。你家男人……,让他到二爷跟前,做个跟班吧。”
媳妇子磕头如捣蒜:“谢奶奶恩典。”
齐二奶奶摆摆手,打发了那媳妇子出去。
“冬儿,去跟四奶奶说,我和她一起去观音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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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求子
第一零一章求子
荀卿染去观音庵进香,只打算带麦芽和紫菀两个。
“奶奶出门,只她们两个,恐不周到。不如奴才带人跟着奶奶一起去?”宋嬷嬷道。
“不用了。”荀卿染摆摆手,“眼看着老太太的大寿就要到了,好些针线要赶出来。宋嬷嬷你留在家里,别让这几个大丫头做别的,只让她们专心做针线。二奶奶、三奶奶和我同去,不会少了人伺候的。”荀卿染道。
齐二奶奶本说不去的,不知为什么又改了主意,齐三奶奶则是前一天得了消息,过来说要一起去。荀卿染索性又去邀请齐大*奶,齐大*奶却说大爷和璋哥儿都有些不好,她分不开身,不能去。因此今个儿还是她们妯娌三人一起出行,就和那天去给荀大老爷贺喜一样。
荀卿染打发了宋嬷嬷出去,又叫过桔梗来悄悄地吩咐了些话。
“……你仔细些,发现了什么,也不用去管,只记下来,回来告诉我。”桔梗郑重答应了。
荀卿染安排好了宁远居的事,又去向齐二夫人辞行。齐二夫人特意拿出一封二十两的银子,让她多捐些香油,再念上几卷经。
观音庵所在的善才街在京城南面,马车行了约一个时辰。荀卿染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跟车的婆子见了,就指着左边的巷子说那是周家巷。荀卿染朝巷口望去,这条巷子颇为安静,巷口有座亭子,亭子内三五个人,或喝茶,或吃面。不远处有茶摊、骆驼担、卖绒线的货郎挑子。那卖绒线的货郎和他媳妇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衣,因为天冷的缘故,都缩着手,头脸包的严严实实,时不时瞧着那亭子,似乎很想进去取暖,可又因囊中羞涩而止步。
马车又往前走了约有一箭之地,就是善才街。观音庵就在善才街的尽头。前一天,齐二奶奶已经打发人来支应了,因而荀卿染一行下了马车,早有庵里的主持师太妙音上来迎接。
妯娌三个跟着妙音进了山门,绕过前面两座大殿,直往第三重殿,也就是观音庵最有名的送子观音殿来。
妙音师太年纪在四十上下,长的慈眉善目,颇擅言谈,一路陪着妯娌三个,说些庵里的建筑来历。
“知道奶奶们今天要来,特意打扫了。”
原来是齐二奶奶知会了来的时辰,妙音师太特意将这观音殿清空,只等着她们来进香后,才放别的香客进来。
齐二奶奶见这殿内打扫的一尘不染,大殿内外并无闲杂人等,案几下的蒲团上都铺了崭新的坐垫,满意地点点头。
三人依次在佛像前拈香下拜,祝祷完毕。齐二奶奶让人送上两封银子,“这一封,替我们老太太印100卷金刚经舍人,这个,是我的供奉,添些香油,蜡烛替我供奉在这个殿里。”
荀卿染送上的除了银子,还有一匹毛青布。“替我们太太印五十卷经,还要……”
“还要多供奉些香烛,这是我们府上的四奶奶,虔诚来求子的。”齐二奶奶在旁笑道。
妙音师太见布施丰厚忙双手合十,在荀卿染面上端详了端详,知是新媳妇面嫩,陪笑道:“这位四奶奶面相大富大贵,多子多福,就为奶奶印五十卷礼念观世音菩萨求子疏,奶奶定能喜得贵子。”
这出家人的吉祥话,荀卿染微笑着听了。
“请几位奶奶到后面净室歇息,喝杯本庵的茶水,是贫尼的一点心意。”妙音师太说着,就陪着三人到后面的净室,小尼姑送上香茶。说了一会话,齐二奶奶就说有些倦了。
“这里没有床榻,贫尼的禅房还算干净,奶奶不嫌弃,就过去躺一会。”妙音道。
齐二奶奶点头,让荀卿染和齐三奶奶自便,就由妙音陪着往别处去了。齐三奶奶也起身,说是出去走走。屋里只有荀卿染带着麦芽和紫菀。
荀卿染就叫守门的一个尼姑,问了法号,知道她叫静虚。
“静虚小师父,你们这庵里,可有念经念的好的?”
“回施主,庙里的师姐师妹都会念经,施主要听哪部?”
“那你叫几个来,就到这里,念药王菩萨经,不要惊动师太,也别惊扰了那两位奶奶。”荀卿染道。
静虚出去,一会就领了七八个尼姑来,就在蒲团上打坐,真个敲了木鱼念起经来。
荀卿染在上面坐着,闭了眼睛,只做专心听经,心中却着实思量起来。
那天被荀淑芳塞了纸条,她看了后,只将塞在袖子里。后来到小书房和君晖相见,她想起这件事情,要拿了纸条和君晖商量,才发现那纸条已经不见了。
为了怕君晖担心,她并没有提及这件事。
后来她顺着原路回去,却并没有找到那纸条,回想起来,最有可能是在打叶子牌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不仅是她带着的几个丫头,齐二奶奶、齐三奶奶、荀家大*奶和她们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有可能捡到。
这事不好声张,荀卿染只好假托点心方子,将丫头一个个叫来问,结果并没有人承认。那么最好的结果是这纸条被人当作无用的东西丢掉,一了百了,糟糕的结果是被有心人捡到,要借此兴风作浪。
今天,就是荀淑芳约定相见的日子。荀卿染想着纸条上的内容,又细细将自己做的安排回想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只希望那边不要出什么纰漏。
“哎呀,还以为弟妹去了哪里,原来在这里听经。”
荀卿染睁开眼睛,见是齐三奶奶走了进来,忙示意她噤声,“要念五十遍,还要些工夫才得。”
齐三奶奶虽然懒得听经,却也不想再出去,也不想独自一个到齐二奶奶那里去,只好在荀卿染旁边坐下来。好容易等尼姑们念完了经,那静虚上来回话。荀卿染就叫麦芽送上几串钱,给这几个念经的女尼做鞋袜钱。
静虚道谢,领了人下去。
齐三奶奶已憋了一肚子的话,凑到荀卿染耳边。
“四弟妹,我可听到有趣的事了。你知不知道,前个儿二嫂院子里,罚个媳妇子跪瓷片子,那媳妇子是有身孕的,两个时辰没到,就支持不住,流了好些血。婆子们将她送回家,生生落下个成了型的男胎。二嫂单独叫了妙音去,是要她念往生咒,怕冤鬼缠身那。”
这对荀卿染并不是新闻,因此只表现的淡淡的。齐三奶奶八卦热情正高,被她这样扫了兴致,却依旧要说下去。
“四弟妹,你知道为什么二嫂这样和个下人过不去……”
荀卿染装作没听见,从怀里掏出怀表。
“时辰差不多了,三嫂,咱们找了二嫂一同回家去吧。”荀卿染站起身。
两人就往妙音师太的禅房来找齐二奶奶。
观音庵门外,停着齐家的马车。几个粗使的婆子没能跟进庵去,也在庵门外背风处,烧起炉子,挤在一处取暖。一个身材纤长的媳妇子从庵里匆匆走来,一个婆子见了赶忙迎上去。
“严嫂子有什么事,吩咐老婆子就行了。”
“二奶奶有东西忘在了车上,吩咐我来拿。”那媳妇扬了扬下巴。
“这是二奶奶的车,要拿什么,老婆子帮嫂子拿。”婆子陪笑,从车后拿了凳子放在地上。
“二奶奶的东西,也是你的手能沾的?”媳妇子白了这婆子一眼,爬上车去,取了个小包。下车时踩那凳子有些不稳,婆子赶忙过去扶。这媳妇却嫌婆子腌臜,用脚将那婆子踢开,扭着腰进庵门里去了。
这婆子被踢了一脚,还是陪笑,等那媳妇的身影消失在山门里,她马上变了一副脸孔,冲着那背影吐了口唾沫,又挪回到伙伴那里。
“你这老货,马屁拍到马屁股上,挨了窝心脚了吧。”另几个婆子笑道。
“呸!”这婆子被同伴取笑,又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这严家的**,刚上去就人五人六的,她那底子可瞒不了我。踩着人家一家三口的血往上爬,她也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
这婆子出口就是猛料,另几个赶忙凑近些询问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一家死的死,卖的卖,别说你们不知道。”
几个婆子凑到一起嘀咕。
“她们那勾当,谁不知道,那孩子真是……?”
“只怕那小厮也说不清楚。”一个婆子笑,“他靠着那个勾当,在爷跟前得了脸,是爷花银子给她买了这个媳妇,过过手也不稀奇。这严家媳妇和他们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怎地就闹翻了。”
“哪里是闹翻,那小厮两个被卖的时候,还不知是谁卖了他们列。”
“到底是咋回事,闹不懂。”
“你要是能懂,也不会一把年纪还在这吹冷风了。”
“这么说,你是懂的了,怎么也和俺一起在这吹风。”
几个婆子正嘻嘻哈哈说的热闹,就听长街上马蹄声响。街上行人自动往街边躲避,几匹高头大马飞驰而至。当先一匹枣红马,马上人一身华服,面若冠玉。
“唉呦,那不是咱们家四爷,四爷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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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初雪
第一零二章初雪
荀卿染和齐三奶奶进了妙音的禅房。齐二奶奶已经停了和妙音说话,请荀卿染和齐三奶奶坐下来。
禅房分里外两间,里间只有齐二奶奶、冬儿和妙音师太,外间地下却密密麻麻站了好些丫头媳妇,只听传唤,传递热手巾、热茶等物。荀卿染进来时扫了一眼,其中有个模样略微出众,年纪二十多岁的媳妇子,似曾相识,她略一思索,就想起来,是那个严家的媳妇。
佟家的探听得消息,说是刑老实一家走了后,那小厮一家也被发卖,整个院子都归了这严家的。
“……两口子都得了好差事,又得了整个院子,还有那小厮,这些年不知攒下多少东西,一件都没搜到,可想是这严家的事先搜罗走了。啧啧,她也不怕报应哦。”
当时佟家的说这话的时候,言辞是谴责的,可她那眼神,那语气明明就是羡慕嫉妒恨。
冬儿端了热茶递给荀卿染,荀卿染接在手里,正要说话,外面便进来个小丫头。
“启禀几位奶奶,四爷来了。”
荀卿染一惊,齐攸说了有差事不能来,怎么这个时候又来了。
齐二奶奶咯咯直笑:“四爷原说有差事,分不开身。只怕是心里惦记着弟妹,不知怎样急着办完了差事,就赶过来陪弟妹了。”
齐三奶奶没搭话,扭过脸去却撇了撇嘴,嘴里还小声嘀咕了些什么,“新媳妇,总得旺上三五个月的,以后就……。”
“是府上四爷来了!几位奶奶赎罪,我佛慈悲,众生平等,本不该有男女忌讳。只是,这后面净室来的都是女眷,这……”妙音师太在旁陪笑,颇有些为难地说道。
妙音这是委婉地说,她这庵后面的净室禅房是不招待男香客的。
荀卿染忙放下茶杯,站起身。
“知道你这里规矩大,我们四爷是接媳妇来了。”齐二奶奶道,又站起来,对荀卿染嘱咐道:“必是陪你求子来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你们去好好拜了菩萨,要回去时,派个人来找我就是了。”
荀卿染就从禅房出来,刚走出月亮门,迎面见齐攸披着玄青色暗金蟒纹大氅,腰间佩剑,身后跟着跟着三个男子也都配着刀剑,正大步走过来。旺财家的哈着腰一路小跑跟在后头。月亮门外本有两个守门的尼姑,都低着头,红着脸,似乎想要阻拦却又不敢上前,见荀卿染出来,才如释重负,念了声佛就退到了旁边。
荀卿染忙走下台阶,迎上前去。
“你……怎么来了?”
齐攸眼神在荀卿染脸上扫过,又往四周打量了一眼。
“办完了差事,回来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齐攸道。
“噗!”有人噗哧一声笑。
荀卿染顺着声音看过去,齐攸身后跟着三个人,其中两个荀卿染认得,是小厮黄芩和甘草。另外一个男子,身量与齐攸相仿,身穿二品御前侍卫的官服,笑眯眯一张脸。方才笑的人肯定是他。
那男子见荀卿染看他,忙躬身施礼。
“在下唐佑年,拜见嫂夫人。”
“贤弟不必多礼。”
荀卿染忙侧身福了一福。她已经听说,齐府前院住着齐攸的一个好友,就是唐佑年。这唐佑年和齐攸同拜在一个师傅的门下,后来一起考的武状元,又一起做了御前侍卫。他和齐攸两人交好,并无家小在京城,因此齐攸就安排他住在齐府。
“怎么没和两位嫂嫂在一起?”齐攸问。
“这庵里净室只招待女香客,二嫂和三嫂在禅房和师太说话,我出来接你。”
“只有你们,可见到别的熟人?”
荀卿染摇头,“我们先去拜的观音,又让这庵里给老太太、太太印经卷,方才是在后院净室听经,并没碰到什么熟人。”
齐攸哦了一声,“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子谦,听说这里的观音极为灵验。既然来了,你不是说要和嫂子一起去拜一拜的吗?”唐佑年在旁道。
“四爷和四奶奶一起去拜,肯定能如愿以偿的。”妙音师太派了个年老的尼姑过来。
齐攸站在那,略一迟疑,低头看了看荀卿染,正碰上荀卿染一双眼水汪汪,满含期盼地看着他。
“那……好吧。”齐攸点头道。
那老尼在前面领路,齐攸和荀卿染并肩往送子观音殿走,麦芽和紫菀紧随在后,唐佑年也带了两个小厮跟在后面。
两人到了大殿,果真来烧香的香客不少。有那虔诚的从大殿台阶下,几步一头,直磕到殿里去。
唐佑年带了两个小厮上前去,就要驱赶香客。他和齐攸都穿着御前侍卫服色,早有眼尖了见了,就躲避到一边去了。
荀卿染忙拦下,指着那些香客说,“还是别赶人了。这些都是诚心求子的,好些个还是从城外来的,几十里路,一天要走个来回,就是为了到这里磕个头上柱香。我们就和他们一起拜拜吧。”
唐佑年停下来,转头看齐攸。
齐攸点点头,唐佑年又带着人退到后面。荀卿染和齐攸走进大殿里,早有人匆匆避了开去,也有胆大好奇地盯着两个人瞧的,被齐攸一眼瞪过去,忙低着头躲开了。
等前面一对小夫妻拜完了,荀卿染就和齐攸站到佛像前,荀卿染拿香点燃了,递给齐攸三柱,自己拿了三柱。齐攸接了香,荀卿染看出他是不肯跪的,也就不跪,只拈香向佛像拜了三拜。齐攸也拜了,两人将香插进香炉里,这才从大殿里出来。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一片片如鹅毛般。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荀卿染伸出手,接了一片,看着雪花在手里融成水。北风刮的更紧了,荀卿染打了个寒噤,就觉背后一暖,是齐攸解下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荀卿染觉得心头一暖,转身和齐攸面对面,轻声问道:“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有孩子了?”
齐攸没有说话,伸手替荀卿染紧了紧大氅。只是他手劲太大,又不惯做这些,荀卿染心里吐槽,这是想勒死我吗?你瞧瞧人家,荀卿染把眼神往右飘了飘。
殿外栏杆旁站着一对小夫妻,男人一张灿烂的笑脸,正万分温柔地替女子整理披风。那动作,就像羽毛拂面般轻柔。
齐攸眼神也跟着飘过去,又马上收回来。
“该回去了。”齐攸说着话,手底下劲道不减。
荀卿染乖乖收回眼神,齐攸手底下才放轻了。两人走下大殿台阶,荀卿染又偷偷瞥了那对小夫妻一眼,觉得那两人感情一定非常好。
“小心看路。”齐攸道。
荀卿染忙转回头,发觉齐攸的眼神中有警告的意味。好吧,她承认,那男人是不好看,笑的也挺傻。不过如果齐攸肯那样对她,一定帅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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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庵外,周家巷口,算命先生正在收摊,买吃食的小贩也挑起了骆驼担子,往别处去了,那卖绒线的夫妻两个,还是站在那里,眼睛盯着那亭子来往的人。
“大兄弟,你们站了半天了,也没生意,还是换个地方吧。”算命先生开口道。
那男人吓了一跳,“先生,您不是瞎子吗?”
“呸,瞎子怎么走路,我还有一只眼睛是好的。你们老盯着那亭子做啥,要过去就过去,一文钱一碗热汤,冻了半天,带你媳妇去暖和暖和吧。”
说话的工夫,有两个人从亭子里走出来,其中一个靠在另一个肩上,脚步有些漂浮,两人出了亭子,就进了周家巷。
“什么世道,大老爷们跟个娘们儿似地。”那算命先生盯着两人背影看了看,翻了翻他剩下的一只好眼睛,“南风有什么好,真是世风日下啊。”说着就收了摊走了。
“那个,还真像个闺女……”卖绒线的夫妻面面相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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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庵门外,荀卿染带着麦芽和紫菀坐上马车。麦芽刚上了马车,就想要下去。
“奶奶,婢子想……”
荀卿染顺着麦芽的目光望过去,见庵外靠墙有个卖糖的小摊,卖的是很普通的麦芽糖。这种糖,并不是很甜,吃起来,比较粘牙。一般是过小年,大人孩子们要吃一点,也要给灶王爷供奉这种糖。麦芽很对得起她的名字,她并不是爱吃甜食,但是就是对麦芽糖情有独钟。
齐二奶奶和齐三奶奶的马车已经启动,庵门外人流混杂。荀卿染不想让麦芽下车,就向黄芩招了招手。
黄芩跟在齐攸身后,正要上马,看见荀卿染招手,忙一溜烟跑过来。
“奶奶有什么吩咐?”
荀卿染让麦芽把钱交给黄芩,指着卖糖的摊子,“各样都买一些来。”
黄芩痛快地答应了,一会工夫就捧了几包糖球回来。
“奶奶,给您的糖。”
这小厮很利落,就是糖买的太多了。荀卿染笑笑,一抬头,就见齐攸和唐佑年正骑在马上,向她这边望过来。
荀卿染低头,黄芩正咧嘴捧了大包小包的糖球递上车来。荀卿染的嘴角不由抽了抽,齐攸不会以为这糖是她要买来吃的吧。
麦芽已经接了糖,递还了一包给黄芩,脆生生道:“奶奶赏你的。”
很好,这下更坐实了。
荀卿染无奈地坐回车里。
马车外,唐佑年坐在马上,笑的脊背发抖。齐攸依旧面色如常,只是嘴角翘起的弧度非常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