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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弱颜     锦屏记txt下载     锦屏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方大奶奶

    荀大奶奶接过帖子看了看,“是侯爷夫人的帖子?今天才听我大伯母说,侯爷夫人病的历害,不能见客那。www.uu234.com这是好些了?”

    方氏叹气,“上次我带你四妹妹去,她病的什么似地,只略坐了坐,就支撑不住。方才来送帖子的人说,刚刚有了些精神,请我带了你几个妹妹一起去见见面。”

    荀大奶奶又仔细看了看帖子,“侯爷夫人说上次只见了四妹妹,这次请太太把其他几个妹妹都带去,相互见见。”

    “她那个病……唉,难得她下帖子来请,你去打点好车轿。明天你也跟着去吧,这些日子想必憋闷坏了,也该出去散散。”

    “还是太太疼媳妇。”荀大奶奶笑着答应了,又试探道:“媳妇看,只带四妹妹去就好了。大妹妹要绣嫁妆,出不了门。二妹妹和三妹妹,虽都是好的,只是看着都不习惯见人。媳妇就只准备太太和四妹妹的车轿?”

    方氏闻言扫了荀大奶奶一眼,“带上你二妹妹和三妹妹吧,她们也来了半个月,亲戚们知道我带了她们来,不去见见终究不合礼数。侯爷夫人又正儿八经地送了帖子来,带了去见见,也没有外人。”

    荀大奶奶连声称是,“还是太太考虑的周到。”

    两个人说着话,就有一个穿豆绿衣裙的丫头端了新茶送上来。荀大奶奶接了茶在手里,见这丫头面貌不俗,举止甚为端庄,却不是常在方氏这见的那几个,就问道:“太太这新添了人?看着却有些眼熟。”

    “婢子红绡见过大奶奶。”红绡蹲下身给荀大奶奶福了一福。

    “你看着当然眼熟,这是金嬷嬷的小女儿,本来在三丫头那伺候。前儿我这有个丫头病了,金嬷嬷就让她暂时补上。我看她又勤快又安份,索性留下了。正好你去和三丫头说一声,想着给她那里补上一个丫头。”

    荀大奶奶答应着,就下来顺路先去了水畔居。她似乎已经忘了无故刁难荀卿染的事,不过一开始脸上略显尴尬,一会就恢复如常,只是不再向以往那样满脸堆笑。

    荀卿染看在眼里,面上也不露什么,依然照往常那样接待。

    “太太那正缺人手,见红绡伶俐,就留她在身边伺候,叫我过来跟三妹妹说一声。三妹妹想要丫头,从我这挑一个就是。”

    自打荀淑芳的婚事定下来以后,红绡就经常不知去了哪里。荀卿染几次在思安院见到她,就知道迟早会有今天的事。

    荀卿染并不将红绡的事放在心上,她只是奇怪。这点事,方氏无论什么时候直接和她说就是了,怎么偏让荀大奶奶来说。至于荀大奶奶所说另补上一个丫头的话,如果有诚意,就该带几个来给她挑,现在这样,明显是在敷衍。

    本来荀卿染认为以荀大奶奶的出身,应该是个体面人。不过有了方才那样难看的举动,荀卿染对荀大奶奶这么做,也就不觉得惊讶了。

    荀大奶奶本来预备荀卿染追问填补人手的事,她已经准备好了托词,见荀卿染不问,她乐得不提,这才又说了明天去定远侯府的事。

    “……太太吩咐,侯府规矩多,三妹妹要时刻记得太太平时的教导。”荀大奶奶说完,就站起身,临出门前,又状若无意地添了一句,“我方才从四妹妹屋子里来,四妹妹明天穿那套银红妆花的衫裙。”

    送走荀大奶奶,荀卿染就吩咐桔梗把明天要穿戴的衣裳首饰准备出来。

    “四姑娘穿银红的那套,咱们避讳着点,就穿秋香色那套吧。”荀卿染吩咐。

    桔梗笑,“还用姑娘特意吩咐,大奶奶好个体面人,方才就差直接说,让姑娘别越过了四姑娘去。可笑,大姑娘刚消停了,又来了个她,比大姑娘还甚。”

    “大奶奶毕竟大了好多岁,脸皮长的更结实些,有什么出奇?”麦芽在旁吐槽。

    三人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大家一同坐车往定远侯府去,荀淑芳竟然也打扮好了,跟着上了车。

    荀淑芳和荀淑芝、荀卿染坐了一车。不用人问,荀淑芳就自己说了。

    “侯爷夫人的帖子,是要邀咱们四姐妹同去,自然少不得我。太太也说最该带着我,先去认认门,以后成亲了,亲戚们也要相互走动的。”荀淑芳说到最后,有些娇羞。

    荀卿染记得,昨天荀大奶奶说时,还曾提了荀淑芳不会去。不过荀卿染看到荀淑芳时,一点都不惊讶。这样的热闹事,荀淑芳怎么会错过。而且荀淑芳历来有本事能哄得方氏答应她的要求。不过,方氏还真是纵容荀淑芳啊。看来那门亲事,方氏必是能大大受益了。

    马车一直向西行,走了约有半个时辰,终于在一所大宅子门前停下。荀卿染掀起帘子一角,往外观看。定远侯府的正门门楼为三间五架,金漆狮子门环,牌匾上是金锡的四个大字定远侯府,听说是侯府初建成时太宗皇帝亲笔所书。

    马车停了一会,并无人下车,就有一个婆子过来说话,引着马车从西角门进了侯府。又走了一段路,马车停下,方氏等人下了车,坐了婆子们抬来的软轿,直接到了二门内,在一座大影壁前停下。

    影壁前早有人在等候,为首的是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妇人。荀卿染正想着这侯爷夫人好生年轻,不知是否是原配。那妇人已经过来接了方氏,荀大奶奶也赶过去寒暄,口称三奶奶。荀卿染这才知道,这人原来是方家三爷的夫人。

    方三奶奶颇为能说会道,一路上嘴巴都没闲着。

    “大嫂虽然比平时好了些,可依旧出不得屋子,特意派了我去接姑太太、大奶奶和几位妹妹。还请姑太太别见怪,咱们到恩正居说话。”

    “侯爷夫人病了一年多,多亏了三太太是个能干的人,内外操持着。”荀大奶奶道。

    “哪里用我操持什么,不过是从大嫂那领了差事,打打杂罢了。别看大嫂病的起不来床,府里上下的事可一刻都放不下。我们常劝着她保养身子要紧,大嫂只是不听。知道的人,明白她是爱操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办事不妥,大嫂不放心我们那,呵呵呵。”

    说话间穿廊过院,就到了恩正居。荀卿染见这院子轩敞阔丽,就知是侯府的正房正院。众人刚进院子,早有人迎过来伺候,也有往里回报的,也有挑帘子的请客人进屋的。丫头婆子做事都有条不紊,鸦雀无声。荀卿染心里赞道,这位侯爷夫人久病,院子里还能如此规矩,想来定是理家的能手。

    众人进了屋,转过屏风,就见正面榻上一个妇人倚着靠枕坐着,正握着一个中年妇人的手说话。两人见方氏进来,都从榻上下来,妇人作势要给方氏行礼。

    方氏赶忙过去扶住,“一家子骨肉,你病的这样,何须多礼,快坐下歇着。”又和那中年妇人相互见了个平礼,一个称姑太太,一个称亲家太太。

    原来这妇人就是方家大奶奶,定远侯夫人,旁边那人则是方大奶奶的母亲,曾太太。

    荀卿染在旁仔细打量,方大奶奶年纪应该不到三十,身形瘦削,弱不胜衣,面上虽精心装饰,可眼窝凹陷,肌肤松弛,显是久病之人。曾母和方大奶奶面貌有四五分相像,面上有风霜之色。

    “这就是我那几个妹妹了?”方大奶奶指着荀卿染几个问道。

    荀卿染几个忙过去见礼。方大奶奶笑吟吟地将她们一一扶起,挨个仔细打量,末了赞道:“上次只见了四妹妹,还想着四妹妹小小年纪,就那样不俗,不知道几个年长的妹妹们是什么样子。今天一见,果然都是国色天香,这京城佳丽都要被比下去了。姑妈好福气!”

    众人落座,方大奶奶指了一件事,打发了三奶奶出去。

    方氏和曾母寒暄了两句,才知道曾母是刚到京城。

    “我家老爷年底才进京述职,听说侯爷夫人病了,老爷和我都担心的吃不下睡不安。这才让我先带了她两个妹妹来看她。”曾母如是说。

    “我倒忘了。”方大奶奶笑,吩咐人去请曾家的两位姑娘。“……方才都在这里,我怕她们年纪小,嫌闷,让她们出去玩了。”

    一会工夫,就有人领了曾家的两个姑娘进来,大家少不得又是一番相见。曾家两个姑娘,大的叫做曾宁,年纪十五岁,小的叫曾静,只有十四岁,两人都长的十分艳丽,与方大奶奶和曾母并无相似之处。

    “荀太太这几位姑娘,都和天仙一样的人,想来都定了亲吧。”曾母的眼睛在荀卿染几个面上打转,笑着问方氏。

    “只有大姑娘定了人家。”

    “唉呦,我看这其余三位姑娘也都到了说亲的年纪,……想必是荀太太眼界高的缘故。”

    “曾太太哪里的话,不过是要门户大致相当,孩子知道上进罢了。”方氏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奈何曾太太十分热情。

    “如果是这样,我倒认识些年轻子弟,正与几位表姑娘相配。”

    “她们姐妹们年纪还小,我舍不得她们早嫁。倒是两位令爱,姿容出众,定是早有了婆家吧?”

    “她们还比几位表姑娘年纪小些,我更加舍不得。”曾母道。

    方氏就不再问,转头问起方大奶奶的病情。

    “不过是挨日子吧。”方大奶奶叹了口气。

    这么一说,曾母在旁已经流下泪来,曾家两个小姑娘也露出哀容,都拿出帕子拭泪。方氏和荀大奶奶自然又劝解了一番。

    “今个娘们儿会在一起,是件喜事,瞧我这是怎么了。”方大奶奶说着就吩咐旁边的人,“去把哥儿姐儿都叫来,今天家里来客,可以不用上学去了。”

    说着话,方大奶奶忽然连打了两个哈欠,竟然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旁边几个丫头围过来,拿出帕子帮忙擦拭。

    “夫人,到吃药的时候了。”一个丫头提醒道。

    “是了,说着话,一高兴就忘了。让人把药拿来吧。”又向方氏道,“请姑太太带着妹妹们在这坐一坐,我去吃了药就来。”

    几个丫头扶着方大奶奶转过屏风,在那边的贵妃榻上躺了。就有一个大丫头端着托盘从门外进来。托盘上一个精巧的景泰蓝盒子,还有一样精巧的物件,看样子和水烟袋有七八分相像。那丫头端着托盘转过屏风,少顷,便有异香从屏风后漫过来。

    荀卿染惊疑不定,本能地掩住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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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11年作者新福利,情绪有些低落,更新晚了,给大家道歉。

    

第四十四章 方大奶奶(二)

    第四十四章方大奶奶(二)

    荀卿染本能地捂住鼻子。不过她马上觉得这个动作太突兀了,便作势抹了抹鬓发,抬眼就看见对面曾家的两位姑娘正在看她。荀卿染微微一笑,曾宁回了个微笑,曾静却淡淡地毫无回应。

    方氏和曾母聊起家常。荀卿染这才知道曾父在外省任知府,曾家还有一个儿子,是方大*奶的弟弟,已经十八岁,跟着曾父在任上。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方大*奶才从屏风后出来。她的脸上重新施了脂粉,人也恢复了些精神。

    “……吃的是什么样,闻着怪香的,看来还很有效。”曾母关切地问方大*奶。

    “这东西叫福寿膏,咱们这没有。多亏他们有心,从南洋淘换了来。那时病的不行,试着吃了些,就觉得好了很多,比那些人参雪莲的都管用。现在就靠着这个,一时半会离不了的。”

    “既是吃的好,便多吃些,索性治好了。”曾母又道。

    “药再好。也要按着份量服。这东西难淘换,和黄金一个价。”

    “就算比黄金贵,侯爷还能缺这个钱。”

    方氏笑了笑,就将话题转到荀卿染几人身上,不过是问问喜欢什么,在家都做什么。

    “我准备了些见面礼给妹妹们,东西微不足道,是我的一番心意。”方大*奶一声吩咐,就有三个丫头各自托了一个长方形的金漆花梨木盒子,送到荀卿染几人跟前。荀卿染忙站起来,看着方氏。方氏略推让了一番,就让她们收下。

    “妹妹们看看,喜不喜欢?”方大*奶道。

    这是要她们当场拆看礼物?捧着盒子的丫头将盒子递给荀卿染,又背对众人荀卿染眨了眨眼。荀卿染心中不解,不过面上不好流露什么,只得接了那木盒在手,轻轻打开一条缝。荀卿染轻轻吸了口气,抬眼去看那丫头,这丫头对着荀卿染微微一笑,退了下去。荀卿染马上合上了盒盖。

    荀卿染几个又向方大*奶道谢,方大*奶神色如常。

    这时就有丫头进来报说永昌伯府刘夫人来访。

    方大*奶垂下眼皮,随即抬头,看着荀大*奶笑道,“这些亲戚里,刘夫人真是没得说。自我病了,就她来探望的最为勤快。前两天我实在病的起不来身,没见着就回去了。想必知道我今天好了些,又来了。”

    荀大*奶陪笑,“家母是个热心人,平日就和我说,来往的女眷中,她最敬佩夫人的为人行事。夫人别怪她打扰才是。”

    “我病的这样,怕人讨厌我,巴不得多来些人陪我说话。”方大*奶道,“快请刘夫人进来。”

    一会工夫,就有丫头领着刘夫人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年轻的女孩。

    刘夫人一张白净的团团脸,长的一副讨喜像,不笑的时候也带着三分笑。荀卿染知道她是荀大*奶生母时还惊讶了一下,看来荀大*奶的长相一定是随了她父亲。跟着刘夫人同来的女孩叫做刘潋,已经十六岁,,是伯爵府三房的姑娘,和荀大*奶刘艳是嫡亲的堂姐妹。

    刘夫人看来是常来侯府的,寒暄中竟是和方大*奶身边伺候的大丫头们都是熟悉的。她先问候的方大*奶的病情,又将在座的几个姑娘一个个夸了个遍,尤其对曾家两个女孩十分关注。甚至要打包票,要给曾宁和曾静在京城里找婆家。

    曾母依旧用女儿小,舍不得早嫁为由推脱了,还含笑打量刘潋,问刘潋是否定了人家。

    刘夫人笑道:“这孩子知书达理,性子尤其好。我担心她以后嫁了人家,太和软了些。她平时最仰慕侯爷夫人,说是能学的侯爷夫人十成中的一成她就受用匪浅了。我也就带了她来,还望侯爷夫人多多教导她。”

    方大*奶手捧着茶碗,眯着眼,也不答言,就有人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侯爷回来了!”方大*奶向众人解释,又吩咐来报讯的丫头,“去和侯爷说,姑太太带着弟妹和几位妹妹都在,我母亲也刚到,还有刘夫人也在。”又叫了另一个丫头过来,“安国公府的五姑娘来了,你带人去接了她进来。”

    荀卿染暗想,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凑到一起了。这侯爷夫人病着还要接待这么多访客,着实不容易。

    一会工夫,就有丫头领了一个十五六岁一身华衣的女孩进来。

    “……今天去寺里进香,回来的路上,不知怎地马车突然坏了。这里离国公府又远,出来时带的人也少,正在发愁,就遇见大表哥下朝回来,只好来打搅表嫂了。”齐家五姑娘笑着道。

    这些人说起来都是姻亲。自然又相互厮见了一番。荀卿染暗地里抚额,这就是大家庭的麻烦之处,亲戚太多,要把人都认全了,又不能弄错了辈份、称呼,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怎么哥儿姐儿还没来,再去个人催催。”方大*奶道,随着话音,就有丫头挑起帘子,报说侯爷带着小爷和姐儿们来了。

    荀卿染抬头往门口看,就见定远侯方信抱着一个男孩走在前面,后面一群丫环仆妇簇拥着几个高矮不等的男孩女孩走了进来。

    众人都忙站起来,方信先见了曾母,接着又拜了方氏,最后是刘夫人,不过都是拱手作揖,曾母和方氏都只受了半礼,刘夫人则是还礼不迭。

    方大*奶就把几个孩子叫过来,一一介绍,原来这都是定远侯方信的儿女。

    按照长幼顺序,最大的是个定远侯和方大*奶的长子,今年十二岁,接下来的两个男孩都是十岁。是方信的两个妾所生,然后是一个九岁的女孩,也是庶出,再下来是个八岁的女孩,嫡出,最小的男孩子只有五岁,也是嫡出。荀卿染暗自乍舌,方信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可却已经是六个孩子的父亲了。

    都是女眷们,方信略坐了一坐,就出去了。曾母就搂了最小的官哥在怀里。刘夫人亲热地招呼那八岁的宝姐儿过去。宝姐儿自方信离开。就撂下了脸子,对着刘氏,也没好脸色。刘潋就拿出件翠兰十样锦方胜地的帕子给了宝姐儿。

    “上次姐儿说喜欢这样帕子,你表姨连着两夜没睡,给你绣了出来,比外面卖的强多了。”

    宝姐儿接了帕子,也不说话,随手就扔给了伺候的丫头。

    方氏想着曾母刚到,不好打扰她们母女相聚,就起身告辞,说改日再来,被方大*奶留了下来。

    “姑母方才还说一家子骨肉,这会怎么就生分了。厨房已经备了酒,一会正好和我母亲一起喝一杯。”

    “那么我可是来的巧的。谁不知道定远侯府的的藏酒,只比皇宫差那么一点。我今天却有口福,少不得讨要一杯,和两位亲家多说说话。”刘夫人不等人留她,已是热情地帮着方大*奶铺排开了。

    方大*奶笑着说有劳,就让人领了荀卿染这些女孩子们到西次间坐了。几个女孩子虽年龄相仿,然而都是第一次见面,半天没人说话。最后还是齐五姑娘先开口,将每个女孩年龄家世都询问了一遍。这倒带动起了气氛,大家虽然不曾深谈,却也都冷场,说的不过是京城风物还有衣衫脂粉等。

    曾家姐妹中曾宁爱动,和每个人都说的上话。曾静爱静,坐在那不言不语,一双眼睛幽深莫测。刘潋温婉和气,一口京片子竟有些吴侬软语的意味。齐五姑娘问清了各人的来路,就不再攀谈,只一双眼睛在众女脸上扫来扫去,若有所思。

    荀卿染觉得憋闷,就和荀淑芝出了西次间,到外面廊上散散。

    “宝儿,你刚才十分不妥。你已经八岁,是大姑娘了,在客人面前那样。有失侯府的风范。”就听廊下花丛后有人说话。话虽说的老气横秋,但声音却稚嫩。

    “怎么不妥,我就是讨厌她,装成那样来讨好我,欺负我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一个个不知羞,都偷看爹爹。不只是她,她们每次来,娘都要病好久,就要多吃几次药,也不搭理我。我讨厌她们所有人!”女孩的语音中有泪意。

    “姐姐你吃果子,方才刘家姨姨给的。”一个软糯的童音道。

    “还有你,”女孩的语气很有些恨铁不成钢。

    “唉呦,姐姐你又弹我头?”

    “就是弹你,谁给你东西你都要,你不怕吃坏了肚子。那些都不是好人,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你还是傻头傻脑,人家哄一哄,你就跟人家亲,你个小傻子。”

    “你又说我傻,我才不傻,我告诉爹爹去。”软糯的童音说着,蹬蹬蹬往这边跑过来,荀卿染忙拉着荀淑芝转身回了屋子。

    女孩子们的宴席就开在西次间,宝姐儿被打发来陪客人,而且显得十分热情。一餐饭吃的也算平静,除了刘潋洒了汤在衣襟上,齐五姑娘吃着吃着少了只筷子,闹了个大红脸,荀淑芳苦笑着吃了宝姐儿布到她碗里的辣椒,曾宁和曾静都不知被什么噎了,被扶出去咳嗽了半晌,就是荀淑兰也在起身时绊了一跤。

    过了午时,荀卿染才回到水畔居。

    桔梗将一直收着的盒子拿出来,“不知道方大*奶送的什么,大姑娘问了婢子,婢子只说和二姑娘的一样。”桔梗将盒子放在桌子上。

    荀卿染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会,终于走到桌子旁,轻轻打开盒盖。桔梗顿时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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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玉蝴蝶

    第四十五章玉蝴蝶

    锦盒内赫然是两只白玉蝴蝶。白玉温润温润又羊脂。通体毫无瑕疵,正是上等的羊脂玉。两蝴蝶更是雕刻的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能扇动翅膀从盒子中飞起。

    荀卿染当时在侯府,一眼看见盒内是蝴蝶,就赶紧合上了盒子。她当时还瞥了一眼荀淑芝的盒子,里面是一只金凤钗。这种场合,方大*奶应该送她们三个女孩一模一样的礼物,就算不能完全相同,但价值也该相当。可这两只羊脂玉蝴蝶比凤钗贵重不知多少,而且,偏偏是蝴蝶。

    荀卿染不由得想起递给她锦盒的那个丫头,那样奇怪的动作……。可是方大*奶面上并没有流露什么,也没有对她特别关注。……不过作为一个执掌侯府那么多年的侯爷夫人,长子,最小的女儿和儿子都是嫡出,这方大*奶可以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奇怪。只是……

    荀卿染揉揉眉心,将盒子合上,交给桔梗。

    “这个盒子先封起来,放到柜子底压着。记得别让人看见。如果再有人问你,还是说和二姐姐的一样,是凤钗。”

    桔梗答应着收起盒子。

    麦芽从外面切了一盘的西瓜送进来。她今天第一次跟着荀卿染出门,回来了这一会依然很是兴奋。

    “姑娘,您说怎么一个娘生出来的孩子,个性差异却那么大。侯爷家那位长子,才十二岁啊,可比侯爷还古板。官哥儿胖墩墩地,又可爱又憨厚,婢子要抱抱他,他都肯的,实在可爱。最有趣的是宝姐儿……”麦芽说着咯咯笑起来,“宝姐儿可真会捉弄人,大姑娘和四姑娘今天可都吃了亏。”

    荀卿染也觉得好笑。宝姐儿确实跟个小辣椒似地,偏是精灵古怪,不过也有些早熟的让人心酸。

    “婢子觉得宝姐儿好,咱们姑娘和二姑娘第一次去,都没说话,她就知道咱们姑娘和二姑娘是好人,不来捉弄。”

    荀卿染暗笑,宝姐儿分辨好人坏人的标准很简单。她和荀淑芝之所以没被宝姐儿恶整,原因不过是她们两个没有偷看方信,后来也没有刻意去讨好宝姐儿,这在宝姐儿眼里,就认为她们两个是没有企图的。

    荀卿染吃了一牙西瓜,就问桔梗:“不是说郑家姨妈要来,怎么这些天还没到?”

    “郑家姨妈比咱们动身晚,江南到京城的路也远。况且郑家姨妈只带两个女孩,应该不会走的太急。……朗二爷那天雇了车马说要去迎一迎。当时说了大概回来的日子,婢子估算着,还得几天才能回来。”

    荀卿染叹了口气,看着窗外发了一阵呆。

    荀卿染和荀淑芝进了思安院,一迈进方氏的屋子,就见荀大*奶在座。两人先给方氏请安,又给荀大*奶见礼,荀大*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手扶住荀卿染,笑着拉她坐到自己身边。

    荀卿染暗中被荀大*奶的热情吓了一跳,心想不知她又打什么主意。果然荀大*奶说了一句家常,就笑着对荀卿染道:“我看三妹妹这两天有些清减了。是不是丫头们伺候的不好?也是了,三妹妹从小就是红绡伺候着,她不在身边,三妹妹自然不习惯,是不是,三妹妹?”

    荀大*奶这么说,却并不等荀卿染回话,又陪笑对方氏道:“太太,红绡是三妹妹的大丫头。眼看着三妹妹也到了出阁的年纪,陪嫁的总该要自小一起长大的。才能和美。我听着三妹妹这两天时常念叨红绡。我这做嫂子的厚颜替三妹妹说一句话,还是让红绡伺候三妹妹吧,媳妇这另外孝敬太太两个好的。毕竟,红绡是三妹妹的大丫头,这谁都知道,若以后不跟着陪嫁出去,反去了别的地方,她被人嘲笑是小事,要是有小人说咱们家不懂规矩,那连老爷和大爷也要被人指摘。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方氏半晌没出声,只眯着眼看荀大*奶和荀卿染。

    荀卿染微微咳嗽了一声,“多谢大嫂为我着想,不过大嫂却弄错了一件事。红绡本就是太太跟前的丫头,不过是为了心疼我,有时让红绡过去照应照应。”

    荀大*奶一愣,她没想到在她眼中逆来顺受,不言不语的荀卿染竟然会反驳她。方氏却笑了。

    “三丫头说的对,大*奶你为小姑着想是好事,可也先该把事情弄清楚。”

    “大嫂还说安排人手给我挑,我都等了好几天,也没见大嫂派人来。我还以为大嫂忘了,原来是特意想着要把红绡给我。”荀卿染笑道。

    荀大*奶咧嘴笑了一下,“哪里是忘了,不过想给三妹妹仔细挑个好的。”

    “三丫头那缺人手,你做大嫂的不可怠慢,你那要是挑不出人,就叫人牙子来,让你三妹妹选一个。”

    方大*奶只得答应了。

    荀卿染见方氏还要和荀大*奶商量家务。就和荀淑芝一起从方氏屋里出来,转身去了西面的稍间。荀淑芳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和荀淑兰说话,说的是在侯府的所见所闻,一脸的欣羡。

    “……宝姐儿身边就有四个大丫头,六个小丫头,婆子十来个。那穿戴打扮,行动排场,才是豪门千金该有的气派……”

    方氏这边又和荀大*奶交代了几件事,也打发了荀大*奶下去,然后就躺在榻上,招呼小丫头过去给她捶腿。

    金嬷嬷从外面进来,打发了小丫头,亲自跪在榻边给方氏捶腿。方氏闭着眼睛,也许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睁开眼看见金嬷嬷,又放心地闭上眼睛。

    “我说怎么今天这力道用的这样好,原来是你。只是你年纪也大了,不用再做这个了。”

    “多大年纪,都还是太太的奴才,只要能服侍的太太舒服,就是老奴脸上有光。”金嬷嬷陪笑道。

    方氏舒服地翻了个身,“怎么没看见红绡?”

    “太太忘了,您刚才备的消暑荷叶汤。说大爷小时候最爱喝这个,就让红绡给大爷也送去一碗。”

    “唉,不过是一转眼的事。他如今也是儿女成……”方氏说了半截话,突然打住,皱起了眉头。

    “谁说不是那,大姐儿和二姐儿都长的美人坯子,又乖巧听话,三姐儿虽还小,老奴瞧着相貌也随了大爷。大*奶这次生产伤了身子,养上三年五载,再添个哥儿。就全和儿了。”

    方氏坐起来,“三年五载,大爷都快三十了,我和你老爷也都土埋半截的人。还有几个三年五载?她伤了身子还不和我说,若不是你机灵,我就被她瞒过了,还搬了她娘来,哄着我说老太医给看过,下一胎肯定是男孩。”方氏越说越气,“指望着她,说不定到时候老2都娶了媳妇,生了……”

    方氏发觉自己说走了嘴,就又停下,看着金嬷嬷道:“我和你说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红绡怎么说?”

    “太太,您知道,红绡是老奴的老生女,老奴仗着太太的恩典,存了念头,要给她在外面找人。老奴也不敢高攀,可靠着老爷和太太,给她配一个土财主或是个秀才总是能的。”

    “你是不愿意?”方氏皱眉。

    金嬷嬷忙陪笑,“太太和老奴商量,是给老奴脸面。老奴这条命都是太太的,哪敢说不愿意。”

    “这就好,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那丫头。”

    “多谢太太,有太太这句话,老奴就和我那丫头去说,好歹一定哄的她答应。”

    “若不是你的女儿,也还轮不到她。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怎么眼皮子这样浅,什么土财主、穷秀才,哼,你说说你大爷的人品长相,难道还委屈了谁?”

    荀卿染姐妹四个正在一起说话,就有小丫头进来,说方氏要她们过去。姐妹几个走到方氏门口。正碰到金嬷嬷往外送一个媳妇子。那媳妇子见了荀卿染几个,笑着问候了才出去。荀卿染在方氏屋内坐下,才想起那媳妇子前些日子曾到颍川给方氏送寿礼。

    “方才安国公府来人,后天观莲节,老太君请咱们过去玩一天,你们可想去?”方氏问。

    “这次可以好好逛逛姨妈家的花园了。”荀淑兰颇为向往。荀淑芳也说要去。

    方氏笑着点点头,又问荀淑芝和荀卿染,两人都答,“听太太的吩咐。”

    “那天三姐儿满月,大姐儿带了些小姑娘去了你那?”方氏问荀卿染。

    “是的。”

    “你怎么想起来送她们荷包帕子?”

    “那几个小姑娘都是家里的亲戚,我是长辈,也没什么东西可送,就从往日做的针线里挑了些好的,不过是给小孩子玩的。”

    “怪不得方才周才家的来送帖子,说那天她家珍姐儿带了个新荷包,让老太太看见了,连连说好,特意说要见见你那。”方氏拉长声音说道。

    荀卿染微低了头,“想来是亲戚之间的客套话,就是我做的再不好,看在太太的面子上,也会夸几句的。说起来不怕太太怪罪,那天来了几个小姑娘,不过是大姐儿借我的屋子,带着她们玩,我并没说上话。”

    “嗯,是这样。”方氏的眼睛在荀卿染脸上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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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观莲节

    第四十六章观莲节

    隔天就是六月二十四。正是民间的观莲节。荀卿染穿戴整齐,想了想,又淡淡装饰了一番,才随同方氏出门,到安国公府中来。

    马车大致向西行了多半个时辰,到了三座青石牌楼前,就慢下来。荀卿染偷偷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了,知道这就是京城有名的三牌楼大街。过了青石牌楼,就是安国公府。安国公府也是太祖建国后下旨建造,规制比定远侯府高了一级。方氏一行,依然不走正门,只从角门进府,又在二门外换了软轿,由几个健壮的婆子抬了,顺着甬道,直往国公府后面走。

    前来迎接的周才家的笑着解释,“老太太带着太太、奶奶和姑娘们,都在园子里的,请姨太太和姑娘们直接到莲台阁相见。”

    轿子进了花园大门,又走了有一刻多钟,才到了莲台阁前。众人下了轿。婆子们就抬起空轿退避出去,早有安国公府二夫人和齐二奶奶出了莲台阁来迎接。

    “妹妹。”二夫人携了方氏的手。她两个是嫡亲的姐妹,二夫人比方氏年长四五岁,身量也比方氏高一些,却是圆脸庞,不过两人眉眼形容颇有几分神似之处。

    “我来扶着姑妈。”跟在二夫人身边的齐二奶奶抢上一步,扶了方氏另一只手臂,笑着道,“老太太一早盼着姑妈来,打发人出来看了好几次。跟太太和我抱怨上次姑妈走的太急,没好好说话,没看够我这妹妹。”

    荀淑兰忙上前去见礼,口称“姨妈、表姐。”

    二夫人就道:“还是改了称呼吧,迎丫头你要跟着修儿叫姨妈,兰丫头,你要叫迎丫头二表嫂。”

    齐二奶奶这时早已瞧见荀卿染三个,走过来挨个打量了一番,“这便是我那另外三个妹妹了,果然可人。老太太今天可要高兴了。”

    荀卿染听人说过,方信的一个妹妹是嫁到了安国公府长房,名字叫做方嘉迎,想来就是眼前这位。看着她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骨架娇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薄薄的一张小嘴,打扮的异常华丽,说笑十分随意。人都说嘴唇薄的人能说。看来果然不假。

    莲台阁内正厅内,上首一张宽大的花梨木贵妃榻,榻上坐着一个满头银发身材富态的老夫人,正是前安国公夫人老太君容氏。贵妃榻下首两侧摆着十来张花梨木的高背座椅,都铺设着半旧的墨绿弹墨椅袱,几乎坐满了人,各个满头珠翠,遍身绫罗,好一副富贵气派。

    方氏一进门,就赶忙上前给容氏见礼,容氏在榻上欠了欠身,就让方二奶奶扶方氏起来。

    “快扶姨太太坐下。一早就盼着你们来了!这就是你家那几个女孩?果然都跟水葱儿似地,快过来给我瞧瞧。”

    荀卿染几个忙走上前,给容氏见礼。

    “嗯,好,还是姨太太会调理人,比我家的这几个强。”容氏笑道。

    “老太太客气了,她们几个被我平时娇惯的不成样,哪比得上老太太的这几个孙女。要说会调理人,老太太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方氏笑道。

    “还是姨太太会说话。我平时说我们二太太不爱说话,不知道迎丫头那张嘴像了谁。今天才知道,姑娘像姑,果然是不错的。”

    “老太太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开始编派上我了,我是招谁惹谁了那?”齐二奶奶在旁不依道。

    满屋子人都笑起来。

    早在方氏进来时,除了容氏,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这时候就过来给方氏行了礼。

    “你们姐妹也相互见见。”容氏又吩咐道。

    齐家的五姑娘齐婉容,六姑娘齐婉丽,七姑娘齐婉烟,还有容氏的侄孙女容云暖,容氏的外孙女颜明月。

    齐二奶奶一一过来相互给介绍了,大家在一起续了年齿。荀淑芳居长,然后依次是荀淑芝、齐五姑娘。荀卿染,荀淑兰、齐六姑娘、七姑娘三个都是同岁,只相差着月份,容云暖十四岁,颜明月最小,刚刚十三岁。

    这九个姑娘就按长幼顺序,姐姐妹妹互相厮见了一番,屋内顿时小声满耳。容氏在榻上看着,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齐二奶奶就在旁打趣,“我们老太太和别人家的不同,是只喜欢女孩。前儿个我们四姑娘出阁,老太太就说家里变冷清了。这次一下子来了四个水葱儿似地妹妹,姨妈可要当心,我们老太太要留下她们,不让跟您家去了。”

    “这猴儿。又来编派我了。”容氏嗔道。

    “老太太能瞧上眼是她们的福气。”方氏笑道。

    众人说笑一阵,就有丫头打起帘子,说是大*奶来了。

    “媳妇来晚了。”齐大*奶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修长身量,俊眼修眉,身边还带着个约十岁的女孩子。

    “儒儿可安置好了?”

    “劳老太太挂心,大爷只方才咳嗽了一阵,媳妇已经伺候着吃了药,现在睡下了,因此来晚了些。”

    “你要顾着儒儿的身子才第一要紧。既来了,快去见过你姨妈和众妹妹们。”

    齐大*奶就走下来,先是见了方氏,又来见了荀卿染几个。

    “这位就是卿染妹妹吧。我们珍姐儿多有叨扰了。你送的那个荷包,这孩子喜欢的不得了,那针线我看了也羡慕的很。连我们老太太,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也不住口的夸,早就要见见你了。”

    珍姐儿也跟过来见礼。荀卿染记得她就是当日在水畔居,在一众小女孩中,最为安静的那个。

    荀卿染谦逊了几句,又拉着珍姐儿说话。

    “没想到,你的针线还有被人夸的一天。什么时候自己偷偷下了工夫吧!”荀淑芳偷偷用胳膊肘撞了撞荀卿染,压低声音道。

    “大表嫂。您是没见过,我二姐姐的针线才好那。”荀淑兰见齐大*奶和珍姐儿只和荀卿染说话,就在旁说道。

    “哦,那可太好了,能不能给我们看一看。”齐大*奶道。

    “二姐姐别藏私,把你的帕子拿出来给大表嫂和珍儿看看,比较一下,才知道什么是好针线。”荀淑兰平时很少搭理荀淑芝,这时却颇为亲热地拉了荀淑芝的手。

    荀淑芝红了脸,呐呐地说不出话。

    荀卿染心中觉得好笑,“那天珍姐儿要跟我请教散错针。我也只会基本的,我二姐姐会的却多。”又俯下身,对珍姐儿轻声道:“你这二表姨虽不多话,人却是极好的。”说着就拉了珍姐儿和荀淑芝到一旁。

    荀淑芳和荀淑兰见荀卿染笑容依旧,毫不在意,反而让荀淑芝抢了风头,不约而同都郁闷了。

    说到针线,小姑娘们都纷纷过来,也有拿了自己的针线,互相评论比较,看了新奇好看的花样子,便要说描下来,一时说的热热闹闹。

    容氏在上面瞧着,更是高兴。

    荀卿染在莲台阁内坐了不过盏茶时间,就有丫头们流水似地送上来时新的瓜果、香茶和各色小点心。齐家几个姑娘不过拣喜欢的,略尝一口。不过一会,便有丫头们撤下去,摆了新的上来。

    容氏便说趁着太阳还不晒,要到湖上看一看。齐二奶奶早就安排好了船只,扶着容氏上了船。众人也跟着登船,船娘在船头拿竹篙只一撑,船便离了岸。

    齐家园内的湖水,原是京城有名的西海子的一部分,源头接着活水,因此湖水清澈。湖上还架有拱桥,九曲桥,廊桥等,湖内遍种莲藕,芡实和菱角。这时正是盛夏,荷花开的正盛,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际。

    荀卿染坐在船舷的椅子上,听着齐婉丽和容云暖给她介绍两侧岸上的房舍、景致。

    容氏带着人在船舱中坐着,她兴致颇高,跟方氏道:“这观莲节,现在京里少有人家过这个节令了,在南方可是很热闹的。我那时候还小。在金陵住着,每到这个时候,全城的大姑娘小媳妇,不论高低贵贱,都撑了船出来玩耍。我也跟着我家那些船娘学会了撑船,还曾带着小丫头们亲自去湖里摘莲子、菱角、鸡头米……”容氏回忆起小时候的光景,颇有几番感慨。

    “老太太,我也会撑船,我去采新鲜莲子给老太太吃吧。”齐五姑娘道。

    “你有这个孝心就好了,可别去淘气。”容氏笑道。

    “老太太自小在金陵长大,那里的人在水上便如同平地上一样,你们怎么比得。”方夫人道。

    “我在颍川老家,也常坐船,不敢跟老太太比,可是撑船采莲藕,还在行。”荀淑兰道。

    “你们都是孝顺的丫头,一会我让人现采了莲子菱角来给你们玩,不许你们自己去胡闹。”容氏就让齐二奶奶去安排。

    荀卿染自然不知道舱内这些话,她正和齐婉丽和容云暖说笑的开心。

    “三妹妹你来。”荀淑芳在船尾向荀卿染招手,荀卿染微微转了脸,只做没看见。

    “三姐姐,大姐姐在叫你。”容云暖却看见了,提醒荀卿染道。

    荀卿染这时就不好不理,但她清楚荀淑芳的为人,便推说有些不舒服,不习惯在船上走动。

    容云暖却是爱热闹的性子,“大姐姐必是有好玩的,只记得你这个亲妹子,要避着我们这刚认识的。我偏要去瞧瞧。”

    也不等荀卿染再说话,容云暖便去了船尾。

    “别理她,她那性子,是一刻都静不下来了。”齐婉丽笑道。

    荀卿染想了想,也就释然。纵然荀淑芳有什么坏主意,也不会对着容氏的侄孙女使出来。

    “这好多景致都是五弟取的名字,三姐姐觉得如何……”齐婉丽道。

    这时就听得船头有小丫头喊起来,“快看啊,是五姑娘,暖姑娘和兰姑娘。”

    容氏被惊动,带着众人走到船头,荀卿染也跟了过去。就见前面一大片荷花,一艘小船正从里面摆出来,容云暖站在船头,手里一大把莲蓬,正对着这边又叫又笑。

    “这几个丫头,太淘气,什么时候弄了艘船去。”容氏道,又见那船由船娘驶得甚是平稳,也就暂时放了心,只说让人快去接了几个姑娘回来。

    这时就见荀淑兰和齐婉容同时挤到船娘身旁,小船激烈地晃动几下,扑通一声,船娘被挤得落了水。小船失去控制,在湖上打着旋,荀淑兰手里拿着抢到的竹篙,胡乱往水里戳了几下,小船一下子失去平衡,就听得惊叫四起,扑通连声。

第四十七章 观莲节(二)

    第四十七章观莲节(二)

    接下来就是一阵忙乱。多亏几个船娘水性好,总算将落水的齐婉容、荀淑兰和容云暖都救了上来。三个小姑娘都不会游泳,少不得都灌了些湖水进肚子,被船娘压着肚子吐出水,慢慢醒转过来,都是一脸的惊惧。容云暖先哇的一声哭出来,容氏心疼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荀淑兰也跟着哭起来,方氏心疼的脸色都白了,最后齐婉容也哭了。

    “去把那船娘给我狠狠地打,谁给她们的胆子,就敢带着姑娘们去坐那小船。”容氏气的两手打颤。

    容云暖和荀淑兰哭的更历害了,齐婉容惨白着脸,又昏了过去。

    容氏受了惊,也扫了性,就吩咐让船靠了岸。有婆子抬了软兜来,容氏坐了一乘,三个落水的姑娘各坐一乘,众人围随着出了园子的东角门,就是容氏的居所宜年堂。荀淑兰三个被抬到里间,让丫头们服侍着换了衣服。又早有人请了太医来。太医看过后,只说受了惊,并无大碍,又开了药方。容氏就赶紧让人拿去煎给三人服下,众人这才安心。

    容氏少不得要问是怎么回事,齐二奶奶已经审问了船娘,就在容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容氏哦了一声。

    “那船娘虽然救人有功,可一开始就不该贪图赏钱,你看着裁夺吧。”

    听说三人都已经吃了药,没什么事了,荀卿染便和荀淑芝、齐婉丽、颜明月几个进去看。荀方氏搂着荀淑兰,荀淑芳站在一边伺候,齐婉容恹恹的不愿意说话,众人就出来,又去看容云暖。容云暖却已经重新穿戴好,还换了个发式,好像刚才根本没有落水那一回事。

    荀卿染等少不得问候了一番。

    “……我就跟过去看,就看见淑兰姐姐和五姐姐已经上了小船,淑芳姐姐和淑芝姐姐站在船头,淑芳姐姐还问怎么卿染姐姐没过去,淑芝姐姐都快急哭了。……我就跟着上了小船,让船娘撑到荷花最多的地方……,本来好好的,偏淑兰姐姐和五姐姐都要撑船给老太太看……”

    颜明月在旁边偷偷扯了扯容云暖的衣襟。

    “你扯我什么,我说的没有半句瞎话。……卿染姐姐和六姐姐才不会多心。”

    齐婉丽和容云暖十分熟识,走过去一把捏在她脸上。“知道你是个没有忌讳的人。我只笑你,拿着捧莲蓬,站在那,好像在妆何仙姑,结果却落到水里。”

    “是啊,我们以为能看到会游水的天鹅,却没想到却看到一只旱鸭子,嘎嘎叫两声,扑腾都没扑腾,就沉了底了,哈哈哈。”颜明月接着说道。

    容云暖被打趣,就过来追打齐婉丽和颜明月,一会工夫三个人都气喘吁吁,荀卿染在一边看的好笑。

    “才得了小命,还不保养些。”颜明月身体娇怯,最先停下来。

    荀卿染看这样子,知道容云暖是完全没事了,就拉住她,“如果都好了,不如过去见见老太太,让她放心。你没看见。你方才落水,可把老太太给心疼坏了。”

    容云暖也说要见老太太,齐婉丽和颜明月就把她拉到旁边,嘱咐了一阵,“……关系着荀家姨**体面。”

    荀卿染不用听,也知道她们说什么,只能替方氏和自家姐妹领了人情。容云暖见了容氏,果真只说她好了,别的话一句不提。容氏又训斥了她几句,末了还是把她搂紧怀里。

    这边早有人进去说都是船娘的过错,别的事一字不提,荀淑兰和齐婉容也就好了,只不好立刻出来,只在里屋休息。容氏就命人摆饭,众人分次序坐了一桌。

    饭毕,容氏就对方氏道:“姨太太别急着走,让兰丫头在这歇歇,你和二太太两姐妹,好生自在说话去。”

    荀卿染几个都被容氏留下。

    “我这里别的没有,空屋子倒有几间,你们姐妹们一起玩耍,消消食,就在这睡上一会无妨。”

    安排妥了,容氏就让丫头们扶着去后面卧房休息。

    ―――――――――――――――――――――――――――

    齐二夫人带着方氏回到自己的住处,就叫了齐二奶奶来问是怎么回事,齐二奶奶有些犹豫。

    “你姨妈不是外人,你就照实说吧。”二夫人吩咐道。

    齐二奶奶便把那船娘的招认的话都说了一遍,齐二夫人皱了皱眉,让齐二奶奶自去休息。又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我们五丫头最是掐尖好强,大太太是正经的嫡母也不管她,只扔在老太太这。我瞧着她有些不妥,可也不好说什么,想着凡事都有老太太。”叹了口气,又说道:“不过,怎么听起来,似乎是你们家大姑娘在旁,不仅不拦着,反而煽风点火?”

    方氏听了齐二奶奶方才的话,正在那暗自咬牙切齿。

    二夫人又道:“那天在镇国寺内,看着她说话行事,都机灵讨好。可若是这种品行,以后坏了事可怎么办?我今天看着你们二姑娘和三姑娘颜色都毕她强,怎么当时就带了她来?”

    “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要说容貌,三丫头是最好,然后是二丫头,确实轮不到她。不过她也不差。只是这性格方面,二丫头像面捏的一样,没半点主意,三丫头却太迟钝了一些,唯有大丫头。机灵有眼色。在颍川接了姐姐的信,我为了姐姐信中的缘故,曾试过她们一次。”

    方氏在二夫人耳边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只有大丫头,是最聪明的。而且功利心最强。那天我本来要把她们三个都带去镇国寺,为什么三丫头没去成,二丫头又凭空摔破了脸?”

    “这都是你那大丫头的手段?”

    方氏点头,“她以为能瞒过我,我不过乐得看她耍把戏。那边说了,要个绝色的,咱们就给了绝色的。也是他自己相准了的。况且,聪明有功利心的人,能够成事,也最好控制。以后她嫁过去,她就知道,要倚靠荀家、我这个嫡母,还有这些亲族,她在夫家才能有好日子过。而她的聪明机灵,即能拿捏住丈夫,也能为我们所用。”

    二夫人唔了一声,“还是你想的周到。”

    “那件事如何了?”方氏问。

    “昨天已经传出话来,就在这几天了。”

    两人都笑逐颜开,方氏道,“那我先恭喜姐姐了。”

    “同喜,同喜。淑兰和我家老四的婚事,妹妹有什么打算?”

    方氏支吾了一阵,二夫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怕淑兰委屈,想要她和好儿一样?”

    “还得姐姐帮忙。”方氏笑道。

    “我们姐妹,莫说你已经帮了我的大忙,就是没有那桩事,淑兰的事我也要帮忙的。”

    “我只怕淑兰选不上……”方氏看着齐二夫人。

    二夫人笑,“你放心,你的心思我明白,大不了,老四这儿总不让你落空就是。”

    “那多谢姐姐了。”方氏满意道。

    ――――――――――

    荀卿染和齐婉丽下了一盘棋,算是消了食。丫头们送上枕头,几个人都在大炕上各自歪着。说是要睡一会,哪里睡的着,不说别人,只容云暖一个叽叽喳喳就是一屋子的热闹了。她自小就在京城里,对外面的风光很是好奇,就先是缠着荀卿染说她家乡名胜趣事。

    荀卿染拣她知道的有名的说了说。可容云暖仔细一追问,荀卿染就招架不住了。因为她并没有亲自去看过,不过是听君晖和别人说的。

    “……多是在家里做针线,那些名胜。我只从别人那里听说过,并没去过的。”

    “怎么这样!”容云暖失望。

    “荀家是书香世家,想来女孩子的规矩严的很,不能出去也是寻常。”齐婉丽道。

    “才不是,上次淑兰姐姐来,就说她去过好多地方。”

    齐婉丽给容云暖使了个眼色,颜明月直接对着容云暖翻了个白眼,容云暖接收到两枚眼神,吐了吐舌头。

    “不懂你们这些七扭八拐的肚肠。”

    这三人背着她使眼色,荀卿染用眼角余光都看到了,只能装做不见。齐婉丽很懂的人情世故,难得颜明月比容云暖还小,竟也如此聪慧。

    “明月妹妹,你说说你们家那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观莲节真的和老太太说的那样热闹吗?”容云暖又转向颜明月。

    “你都不知问了多少遍了,我可懒怠再跟你说。”颜明月道,不过还是拗不过容云暖,慢慢讲起了她的家乡金陵城。

    颜明月说着说着就就停下来,低着头抹泪。

    容云暖赶忙劝解,“妹妹你别这样,你想想,我比你还不如。可我还不是该说说,该笑笑,偏你爱多愁善感的。”

    荀卿染在旁听的十分不解,齐婉丽就拉了她到一边,将容云暖和颜明月的身世大略说了。容云暖是容氏的侄孙女,父亲早亡,如今跟着寡母依傍容家长房她大伯父生活。因她住在京里,容氏总念着她,常接来一住就是几个月。颜明月是容氏嫡亲的外孙女,却是母亲已经过世,父亲又娶了继母。容氏怕外孙女受委屈,干脆就接来和几个孙女一起教养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人生在世,难得圆满。不过不管怎样,总要自己努力,让自己过的开心快乐。莫总想着伤心事,多想想那些好的事。就比如你们两个,有老太太这样疼你们,是件多大的幸事。要我说,与其去总去哀叹已经失去的,不如多多珍惜眼前的幸福……”

    “老太太!”

    荀卿染感怀到自己的身世,正说的投入,不知什么时候,容氏已经出来,正笑着听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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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假日,安排比较乱,但会尽量双更。过两天稍微好一点,会定时更新,更新量,看情况再定。

第四十八章 迁怒

    第四十八章迁怒

    荀卿染见容氏出来。忙停住话头,屈膝福了一福。容氏笑着招了荀卿染过去,一起在榻上坐了。

    “果然是好个模样,经得住细看,是个齐全的孩子。你这头发极好,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好头发,连假髻儿都用不着,唉,现在老了,都白了。”容氏笑着上下打量荀卿染,说道。

    荀卿染笑,“老太太现在头发也不少,老太太的年纪身份,称着这一头银发才贵气那。”

    “这孩子会说话,”容氏又低头看荀卿染的手,似乎发觉有什么不对,就让丫头拿了眼镜来戴上,“唉呦,这只手怎么伤到过?”

    荀卿染心说这老太太还真细心,“不小心烫着了。已经用了玉容膏。老嬷嬷们说,再过一年就看不出来了。”

    容氏嗯了一声,也没问是怎么伤到的,只说,“玉容膏别的还一般,治烫伤还算有效。”说着就转头吩咐拿丫头,“珊瑚,去我那匣子里,拿两瓶玉容膏来给表姑娘。”又对荀卿染嘱咐道:“虽然没留疤,也要当心。那玉容膏要每天用,不用等明年,一个月半个月的,就全看不出来了。”

    荀卿染忙又谢了。

    这时就听得外面一连串的笑声,原来是齐婉丽几个簇拥着个穿着浅蓝茧绸薄棉夏衣男孩,一边说笑着,一边走进来。这男孩长的唇红齿白,在这一众漂亮的小姑娘中间也毫不逊色。

    “给老太太请安。”男孩走到容氏跟前俯身下拜。

    容氏早已笑的合不拢嘴,携了这男孩的手,连声地问在学里有没有累着,饭吃的可顺口。那孩子一一答了,就看向荀卿染。

    容氏向荀卿染道:“这是你姨**小儿子,仪儿,比你小了三岁。”又对齐仪道:“这是你荀姨妈家的三姐姐。”

    齐仪忙过来拱手见礼,荀卿染也站起身还了一礼。

    众人纷纷围着容氏坐下,齐仪上下打量荀卿染半晌,就道:“这位三姐姐,看着好生面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你这三姐姐一直在颍川,才进京来,第一次到咱们家,你哪里见过?”容氏笑道。

    “卿染姐姐别听他胡说,总爱拿这番话来戏弄人。”颜明月在一边白了齐仪一眼。

    齐仪陪笑,“并不是胡说,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记不清了。”

    “或是见了什么人和我长的相像吧,人有相似,并不出奇。”荀卿染道。

    “姐姐的名字是卿染两个字?”齐仪想起颜明月对荀卿染的称呼。

    荀卿染点头。

    齐仪连声称赞是个好名字,“宋朝杨时有诗云:霜染溪枫叶叶丹,翠鳞浮动汐波閒。盘盘路转千峰表,冉冉云扶两腋间。掠水轻鸥晴自戏,凌风飞雁暮争还。结庐姓字无人会,静对庭阴一解颜。又有诗曰:雨打青松青,霜染枫叶红。”

    众人听着齐仪掉书袋,都听的聚精会神。

    “姐姐这名字的来历我知道了。姐姐家有座园子,遍种枫树,就叫做枫林晚。姐姐名字里这个染字,想必就是这样化用来的。……说起来要说京城秋天看枫叶,还是香山最好。不过不用出城去香山,在城西的抱朴园也是极好的……”

    “还是这样人来疯,这个时候就有的说,怎么昨天你老子考你书,你就一问三不知起来了。”容氏笑着打断齐仪的话。

    齐仪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五爷在学里念书?我有个弟弟,名字叫做君晖,和五爷同样的年纪,如今也来了京里。”

    “哦,怎么不曾带来一起见见?”容氏问。

    荀卿染笑了笑,“他小小年纪,刚中了乡试的解元,进京来是为了要参加明年的会试。他先生写了荐书,要荐他去鹿山书院就学。这些天,我父亲正带着他去拜会书院的先生。还没来得及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请安。”

    容氏听得,“十三岁的解元公,难得难得,荀家果真是代代出文曲星的,好!回去跟你父亲和母亲说,让那孩子有空来我家坐坐,也和仪儿认识认识。仪儿也要个肯读书上进的朋友,以后一处伴着也好。”

    荀卿染忙答应了。君晖还要专心读书,不过多认识些朋友,总是好的。

    众人正说的高兴处,外面有人报说四爷来了。就有小丫头去打起了帘子,随着脚步声,齐攸走了进来。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齐仪已经第一个站起来,两手垂在身侧,站的规规矩矩。齐婉丽等几个姑娘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荀卿染见了也忙跟着站起来。

    与第一次在颍川时不同,齐攸进来时是穿着大红的品级武官衣袍,不过还是一幅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是眉间那颗朱砂痣将他整个人的煞气柔化了许多。

    “给老祖宗请安。”齐攸走到容氏跟前拜了一拜。

    容氏忙叫他起来,又拉了荀卿染让她坐下,“你是客,不必如此。攸儿,快来见过你三妹妹。在你姨妈家应该见过的吧。”

    齐攸进门时,目光在荀卿染身上打了个转,就移开了,这时就走过来,叫了声三妹妹。荀卿染忙福了一福。

    等齐攸在座位上坐下,齐仪、荀卿染和众女孩才跟着坐下来,不过却没人敢再说笑。荀卿染低着头,心道,原来这个人的气场在家里也是如此,倒有一桩好处,夏天能省了不少冰块的花销。

    容氏问了几句齐攸差事上的话,就说道,“我和你妹妹们在这自在说话,你荀家姨妈在你母亲那里,你去见见吧。”

    齐攸就站起来。招呼齐仪,“五弟,你过来。”却是要齐仪和他一起去。

    容氏点点头,齐仪垂着头,拖手拖脚地跟在齐攸身后出去了。两人刚出屋子,几个姑娘就开始叽叽喳喳说话。荀卿染听得她们是在笑话齐仪,荀卿染有些不解。

    容云暖就凑到荀卿染耳边说,“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很疼五哥哥,五哥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两个人,就是二老爷和四哥哥。尤其是见了四哥哥。跟个避猫鼠似地,实在好笑。”

    荀卿染也觉得好笑,心道明明你们都怕这位四哥哥,偏爱拿齐仪出来打趣。

    “难道这位四哥哥脾气不好,爱欺负弟弟?”荀卿染小声问。

    容云暖摇摇头,“这倒没有,四哥哥只是不喜五哥哥贪玩。”

    “那是为什么?”

    容云暖颇为这个问题苦恼,想了半天,只说:“也不知为什么,四哥哥不用说话,人都怕他。”

    方氏来向容氏告辞时,容氏反复挽留。

    “这几个孩子,我都喜欢的很。知道你必不肯留她们在这,只是咱们两家现在离的近,要是不嫌弃我老太婆,就常带她们过来逛逛,她们小姐妹在一起也热闹。”容氏嘱咐道。

    方氏只得笑着答应了。小姐妹们少不得也各自辞别一番,约定以后常来常往。

    ―――――――――――――――――

    马车在荀府二门停了下来,金嬷嬷先从后面的车上下来,走上前扶着方氏下了车。早有人得了消息抬了软兜过来,方氏让水仙扶着荀淑兰坐上去,众人围随着来到思安院。方氏就让人将荀淑兰先安置到里屋,又吩咐人去请太医,看来是生怕女儿因为今天落水的事而落下病根。

    安排好了这些,方氏就自顾换衣裳梳洗,只把荀卿染几个晾在那,既不让座,也不让她们回房。荀淑兰偷偷撇了撇嘴,荀淑芝惶恐不安地垂了头,荀卿染也垂了头,站在那里。她知道,方氏恐怕要就荀淑兰落水的事情发落她们。虽然整件事和她无关,但是方氏从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面讲道理。

    金嬷嬷在旁陪了一会,看见门口有个小丫头晃了一晃,就悄悄退了出去。

    方氏收拾完毕,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半晌。才开口说话。

    “你们四妹妹落水,你们几个年长的就在旁边看着,你们可知错?”

    三个人齐声应是。

    方氏却越发生气,啪地一声摔了盖碗,“她年纪小,经不得别人撺掇,你们怎么不提醒她,怎么不拦住她?她若出了事,你们以为就能得了好处。呸,如果她有什么好歹,看我饶了你们哪一个!”

    方氏这训斥没头没脑,三个人却只能听着。

    “淑芳,听那船娘说,你妹妹要上那小船,你就在旁边看着,不仅不拦着,反而鼓动你四妹妹,可有这回事?”

    荀淑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母亲,我冤枉。我劝四妹妹,可四妹妹让齐家五姑娘一说,就非要去坐那小船。我没办法,就让二妹妹千万拦着四妹妹,我就想去找太太,可我一转身,四妹妹的船已经划走了。”

    真能忽悠,荀卿染腹诽。

    荀淑芝也跪了下去,“我劝四妹妹,四妹妹不肯听我的。”

    “都是废物!”方氏骂道,又转头看荀卿染,“你们当时拦不住,怎么不马上来和我说?”

    “我……”荀淑芳开口。

    荀卿染赶紧屏息细听,她很想知道荀淑芳要怎么辩解。可不能荀淑芳继续说话,金嬷嬷从外面慌里慌张地一头撞了进来,一下子扑到方氏跟前,哭道:“太太,求太太救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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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荀大奶奶的手段

    第四十九章荀大奶奶的手段

    (二更求粉红)

    荀卿染第一次看见金嬷嬷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心里纳罕。方氏也只好停下询问几个庶女,转而问金嬷嬷出了什么事。

    “太太,求您救救红绡啊!”

    方氏就皱眉,“红绡怎么了?是了,我回来半晌,怎么也没见她来伺候?”

    金嬷嬷哭丧着脸,把事情经过说了一番。原来方氏去安国公府,她因着上次荀大*奶打红绡的主意,心中不满,便留了荀大*奶在家里。方氏临走前吩咐过红绡,说是让她中午准备荷叶消暑汤去给荀大爷送去。这荷叶消暑汤还是方氏原来从娘家带来的方子,说是荀家大爷从小最爱喝的。红绡了遵照方氏的嘱咐,去给荀家的大爷送荷叶汤。

    “……结果大*奶屋里的人就说红绡偷拿了大*奶的东西,不由分说就把红绡给绑了起来,痛打了一顿。现在红绡被关在柴房里,老奴想过去看看,大*奶的人拦着不让见。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在。太太,红绡在府里伺候了这么多年,太太屋里多少好东西,她什么时候做过那没脸的事。求太太给红绡做主。”金嬷嬷一头哭,一头说。

    方氏早气的脸色发白。颤抖着手指连说了几声好,也顾不得荀卿染几个,带了金嬷嬷和几个丫头婆子就往后面去了。

    荀卿染琢磨着是在这屋子里等,还是回水畔居,还是……。荀淑芳从地上站起来,也顺手拉了荀淑芝起来,她脸上早不见了方才的惶急和委屈。

    “二妹妹,三妹妹,估计太太一时半会顾不上咱们了,不如咱们跟着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荀卿染想了想,方氏正在气头上,她可不想凑上去做出气筒,便说不去。

    “三妹妹,红绡也曾做过你的丫头。现在她不知道死活,你真的不想去看看?”

    荀淑芳不由分说,就拖着荀淑芝和荀卿染往后面去。

    荀卿染三人赶到梧桐院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很多人。荀卿染三人便没进屋,只在外面往里看。

    方氏正坐在屋里,沉着脸一言不发。荀大*奶低着头站在一旁,红绡已经被从柴房放了出来,跪趴在地上,血染红了半截身子,金嬷嬷在旁哭的几乎断气。

    荀卿染看得不由乍舌,以前真是不知道,这荀大*奶好辣的手。荀家大爷屋里一直没人,荀卿染一直以为是荀大*奶御夫有方,又仗着是伯爵府嫡女的关系。才会如此。今天见了红绡的模样,荀卿染就不敢肯定了。

    就听红绡哽咽着在里面哭诉。

    “……并不关大爷的事。婢子按太太的吩咐,送了汤到大爷的书房。喜鹊姐姐就拦着婢子,说是大*奶吩咐,不能随便给大爷吃东西。婢子就说是太太吩咐送的,喜鹊姐姐就说她是大*奶的人,只听大*奶的。大爷在屋里听见了,见是太太送的荷叶汤,才叫了婢子进屋。大爷很喜欢那汤,说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离开了太太,就再没喝过的。”

    红绡说着,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可大爷才喝了半碗,大*奶就来了。不由分说,就抢了汤扔在地上,还打了婢子,又罚婢子在院子里跪了一个时辰。喜鹊姐姐出来扶起婢子,说大*奶消了气。婢子因为跪的时间长,一时走不了,喜鹊姐姐就扶着婢子进屋。说去给婢子拿茶水,就走了。婢子头晕眼花,一开始没认出那是大*奶的屋子,等认出来,婢子就赶紧退了出来。结果婢子一回到太太的院子里,喜鹊姐姐和彩鸾姐姐就带了一群婆子冲进来,说婢子偷了大*奶的东西,把婢子的东西乱翻一气,就拿出一个满是金珠的包袱,说是赃物,要打婢子。婢子就说冤枉,见她们不听,婢子就说婢子是太太的人,好歹等太太回来由着太太发落,她们却硬把奴婢拖到柴房狠打了一顿,还说要卖了婢子。”红绡说着,就伏在地上哭。

    方氏就喊喜鹊,喜鹊辩解了一番,说她只带了红绡到下人的耳房,并没带红绡去大*奶的屋子。

    “大*奶的屋子,寻常人哪能进的。婢子再糊涂,也不会带她一个丫头到大*奶的屋子歇着去。”

    又有荀大*奶院子里的人出来作证,说是看见红绡慌慌张张地从荀大*奶屋子里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包袱。

    然后就是去红绡屋里搜查的几个出来,证明那包金珠就是在红绡屋子里找出来的。

    最后荀大*奶道:“大爷在书房读书,这丫头来送汤,媳妇一错手,扫到了她身上。媳妇并不是有意打她。”又说,“媳妇发现屋里丢了东西。只是骂屋里的人,让她们找回来。后来的事情一概不知,若知道是红绡,她是太太屋子里的人,媳妇万万不敢……”

    “你还知道她是我院子里的人?”方氏并不听荀大*奶说完,截断荀大*奶的话,怒道,“你好啊,好一个伯爵府出来的姑娘。你还知道什么是规矩,还知道什么是孝道?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寻趁这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趁着我出门,就摆布起我的丫头来了,明天你就该摆布我了吧?”

    被方氏这样问到脸上,荀大*奶面子上过不去,梗起了脖子。

    “媳妇怎么不孝顺了?这么多年,上服侍夫君,下抚养孩子。老爷和太太来了,晨昏定省,伺候三餐,媳妇哪里缺了半点礼数。这个丫头手脚不干净,难道就因为她伺候了太太几天,就不去管她,王法也不是这样的。”

    方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顶撞。直气的浑身打颤,“你们上上下下做了个圈套出来,欺负我眼瞎看不到吗?你过门这么多年,我把你当亲闺女疼,你在我面前立规矩的日子有几天?**年了,一个儿子都没替大爷生出来,又吃醋不让给你大爷找小,你这是要绝了我荀家的后啊!”

    “是我不愿意生儿子吗,我连生三个,也是你荀家的骨肉,嫌我不会生儿子。当时别娶了我来!”荀大*奶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哭了起来。

    方氏见荀大*奶一味顶撞,最后还撒泼,更是火上浇油,“这事由不得你,我这就带了红绡去,治好了她,风风光光地抬了她给你大爷做姨娘。”

    这婆媳两人这么快就撕破了脸,还是有点出乎荀卿染的意料。眼看着方氏就要出来,荀卿染赶忙拉了荀淑芝退出来。荀淑芳也是机灵的,也一路紧走避了开去。

    回到水畔居,桔梗等人也知道了红绡的事,几人都是叹息了一番。

    红绡是有些势利眼,在这说是伺候,不如说是做着副小姐,还白拿一份银米。她到了方氏跟前就变勤快了。可荀卿染要说一句公道话,红绡手脚还是干净的,她也没那个胆子偷贵重的东西。

    今天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方氏不在家,金嬷嬷跟着方氏伺候,常嬷嬷则是跟着郑家兄弟去接郑姨妈。这院子里就是荀大*奶的天下了,做这么个局实在易如反掌。

    这个局错漏百出,荀大*奶仗着的不过是亲信人多。红绡挨了打,只怕身子已经毁了。方才在梧桐院,荀大*奶开始是想推脱,可红绡也不是善茬,话里面都是挑拨,可方氏咽不下这口气,说到了荀大*奶的痛处,最后两人就闹僵了。

    “金嬷嬷以前还知道不让红绡去太太跟前伺候,怎么年纪大了几岁,人反而糊涂了!”桔梗叹道。

    荀卿染道,“她才不糊涂,而是算盘打的太精了。”

    方氏历来有调/教身边丫头往荀大老爷身边塞的习惯。红绡容貌不错,金嬷嬷怕她被方氏看上,送给荀大老爷做妾,才安排她到荀卿染这来。可是换了荀大爷。情况就不一样了,荀大爷正年轻,而且荀大*奶一直无子。如果红绡能够一举得子,她们母女又都是方氏的人,那红绡的地位就没人能撼得动。只是金嬷嬷恐怕没想到,荀大*奶没耐心跟她斗智斗勇,而是一击KO,又狠又快,根本不顾忌方氏的面子。

    荀卿染就想起一直没看荀大爷露面。

    “听说在书房里一闹起来,大爷就出门会友去了。”

    “……”

    ――――――――――

    也许是红绡的事让方氏很受打击,她没在找荀卿染的麻烦。倒是水畔居荀淑芳原来的屋子又住进来一个人,荀卿染听水仙叫她许嬷嬷。许嬷嬷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是方氏为荀淑兰找来的教养嬷嬷。许嬷嬷每天就会准时到荀淑兰的屋子里,门外派了丫头们守着,不知道在教荀淑兰些什么。

    “婢子找借口去四姑娘门前打探过,听得里面那许嬷嬷说话,好像是在教四姑娘怎么走路。”宝珠道。

    “许嬷嬷长的普通,可那气派可不像一般下人。说起来,婢子觉得她的派头很像薛嬷嬷。”桔梗道

    “那天婢子去后园,远远看见许嬷嬷和薛嬷嬷两个站在一起,好像在说话。婢子走过去,她们就各自走开了,不认识一样。可婢子觉得,她们两个应该是认识的。”宝珠又道。

    “薛嬷嬷还是在枫林晚伺候辛姨娘吧?好些天都没见到了她们了。”麦芽道。

    辛姨娘怀有身孕,方氏早免了她的一切礼节。枫林晚……枫叶,荀卿染站起来。

    “屋里里怪闷的,咱们到后园走走。”

第五十章 枫林晚

    第五十章枫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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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卿染带着桔梗在后园玩耍。或是停下来摘朵花,或是坐到湖边凉亭里,扔一把鱼食到湖里,看着锦鲤摇头摆尾游过来抢食。如此走走停停,便到了园子的西北角。

    不远处就能瞧见枫林晚院门的台阶,还能看见枫林晚内高大的枫树树冠。荀卿染就停下来,不再往前走,只坐在一边的石凳上纳凉,掏出帕子来和桔梗聊着针线。

    也就不足半盏茶的时间,就听咯吱一声,枫林晚的院门被打开打开,薛嬷嬷朝外看了一眼,便从门里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奔荀卿染这边来了。

    “老奴给三姑娘见礼。”薛嬷嬷走过来,向荀卿染屈膝福了一福。

    “薛嬷嬷免礼了,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们了,辛姨娘身体还好?”

    “托姑娘的福,姨娘她还好。”

    荀卿染看着薛嬷嬷怀里抱着只花瓶,就问:“嬷嬷是要摘些花回去插瓶吗?”

    “回姑娘的话,是的。枫林晚种的多是枫树。并没有园子里这么些个花草。……那一院子的枫树,还有各处布置,好多地方还有题诗,姨娘爱的了不得,说是以前那院子里住的必定是极风雅的人。老奴是不懂那些,只是觉得,若是到了秋天,那院子就不知会漂亮成什么样了。……姑娘最该去看看的。”

    荀卿染低头思忖了一下,笑了笑,并没答言,又瞧见薛嬷嬷手里的花瓶内本来插着几只各色花朵,却是早就枯萎了,便笑道,“这花都这样了,嬷嬷早该换新鲜的来。”

    “以前都是姨娘自己做这些事情,怕奴才们弄不好,糟蹋了这些花草。不过姨娘现在身子沉重,那院子又……没有人去,姨娘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哦?”荀卿染哦了一声。

    没有人去?这个人当然不会是泛指。荀卿染也听下面人背后议论过,都说辛姨娘失宠了,荀大老爷从未去看过辛姨娘。可是这一路从颍川过来,为了辛姨娘的身孕,荀大老爷特意放慢行程,并没有一点厌烦或者不耐的情绪流露出来。怎么一到了京城就变了样。就算荀大老爷事情再多,也总能抽出时间去看一眼的。

    这样说来就不是人的问题,而是……,荀卿染又向枫林晚那边看了看。

    “老爷刚来京城。要应酬的人多,要办的事情也多,一时不得闲,等闲了,自会去看望姨娘的。”

    “借姑娘吉言。”薛嬷嬷笑的有些勉强。

    “老爷如今连太太那里都少去了,平时只在小书房内,有时也歇在那里。……小书房后面倒有三间抱厦,地方虽小了些,听说收拾的却十分齐整,很能住人,老爷有时候也歇在那里。”

    薛嬷嬷眼睛亮了一亮,低头道:“多谢姑娘。”

    荀卿染站起来,往回走了两步,忍不住还是回头望了望枫林晚的方向。枫林晚院门前十几级的青石台阶,颇为陡峭,青石缝中已是杂草丛生。难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帮忙帮到底吧。荀卿染停住脚,回头看向薛嬷嬷。

    “方才前院的管事来传话,说是老爷请了几位同年喝酒,午后要来这园子里逛逛。让我们都躲避着些。嬷嬷摘了花就快点回去吧。……替我给姨娘问好吧。”

    “老奴代我们姨娘多谢姑娘。”

    薛嬷嬷看着荀卿染的背影消失了,才慢慢直起腰来,就近飞快地摘了几朵花,插到花瓶里,就忙回了枫林晚。这进门时的脚步明显比方才的脚步轻快很多。

    ――――――――――――

    这天吃过早饭不久,宝珠就从外面进来,跟荀卿染说,她看到了辛姨娘。

    “辛姨娘肚子已经很大了,薛嬷嬷扶着她,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说是从枫林晚挪出来了,要搬到老爷小书房后面的抱厦里去住。”

    荀卿染听了,也就放下心来,不过还是问道:“太太那边怎么说?”

    “是老爷的意思。而且太太一时只怕顾不到辛姨娘了。”

    荀卿染就问是怎么回事,宝珠答道,“是永昌伯家,大*奶的爹和娘来了。”

    宝珠说的不错,此刻永昌伯正在前厅和大老爷喝茶说话,刘夫人也早到了梧桐院。不用说,为的当然是方氏和荀大*奶婆媳闹翻了的事。

    那天婆媳两人翻了脸,方氏实在气不过,就找了荀大爷过去,先是训斥了一番,最后方氏抱着儿子大哭。

    “……我这都是为了你。你媳妇做圈套诬陷我的丫头,又把人打个半死。这哪里是在打丫头,这是打我的脸啊。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养大了你,这么些年为你操碎了心,实指望你们孝顺我,没想到我才来了几天。就如此容不下我。我也不用你开口,我这就和老爷说,我们另外找地方搬出去……”

    荀大爷哪受的了这个,跪在地上只是央告。方氏骂累了,荀大老爷才垂头丧气回了梧桐院。结果一进院门,就被荀大*奶一把拉住。

    “……为你们一家老小做牛做马,为了个丫头就给我没脸,以后这个家我还怎么当。当初因为老爷,你差点被连累丢了官,是我厚着面皮回我娘家东求西告,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保你没事。如今你们又要得意了,就给我没脸……”

    “……若不是我去的快,只怕你早和那狐狸精凑做一堆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可是看了那狐狸精回来?”荀大*奶把鼻子凑到荀大爷的身上,从上到下闻了一遍,哭的越发历害了,“还说不是,你闻闻你这一身的药味,不,是狐臊味……”

    荀大*奶一边哭一边推搡着荀大爷。

    荀大爷却被荀大*奶最后一句话说的恼了,一把将荀大*奶推的坐到地上,“你个泼妇。我刚从母亲那回来,母亲被你气病了,正在喝药。”

    荀大爷受气不过,索性搬到外书房去了,只是每天到方氏床前侍疾,不再回梧桐院。

    方氏却一直病着,请医问药,只是不好。荀大*奶也病倒了,别的症状没有,只是那鼻子上长起一个小指甲大小的红包,煞是显眼。太医来看了。就说是急火攻心,给荀大*奶开了清心降火的药。

    ――――――――――――――――――

    这个时候,刘夫人已经从梧桐院里拉了荀大*奶出来,大姐儿二姐儿还有奶妈抱着三姐儿也跟在后面,一群人呼啦啦直接去了思安院。一进方氏的屋子,刘夫人就让荀大*奶跪在地上,她走到方氏床边问长问短。

    “亲家太太,我这个女儿被我惯坏了,求亲家太太看在她这些年跟着大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看着我和伯爷的面子上,原谅她这一回。……这孩子再不好,也是亲家太太当初相准了的,亲家太太还不了解她的脾气?是极孝顺的,只是脾气倔强,心肠直爽了些。她有错,亲家太太要打要骂,只管管教她,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她已经知道错了,亲家太太不看别人,就看你这几个孙女吧。俗话说,胳膊折在袖子里,家丑不可外扬,亲家太太要怎样罚她都行,只别让外人知道了,于亲家老爷和大爷都不好,请亲家太太多担待些吧。”

    大姐已经有些明白事,这几天家里气氛反常,她早吓着了,又有刘夫人方才背地里的一番嘱咐,她就哭了起来。二姐还醩懂,看姐姐哭了,跟着哭了起来。三姐儿被奶妈抱在怀里,也不知是饿了,还是奶妈使了什么小动作,也哇地哭了出来。

    方氏这才从床上起来,抱了大姐儿和二姐儿在怀里。其实她也并不想闹的太大。只是荀大*奶趁她不在家发落她的人,而且发落人的罪名又是偷窃,还带着人到方氏的院子里拿人,这实在是太让方氏没脸了。方氏怎么会轻轻放过荀大*奶,不过既然有伯爵府夫人亲自登门道歉,荀大*奶又跪在那一直没起来,方氏算是要足了脸,也顺坡下驴,病一下子好了大半,和刘夫人聊起了家常。

    虽是消了气,方氏还是要表白表白。

    “亲家太太你是明白人,你女儿进了我家,我当她亲生女儿那般疼。她过门这么多年,我可曾训斥过她,可曾往她屋子里塞过人?今年大爷都快而立之年,没个儿子,官场上的朋友都要笑话他。我和媳妇说,她只支吾着,我因此只能自己留心。我看着红绡那个孩子还本份体面,又是在我身边长大,很知道尊卑,也没有狐媚样,是个省心的。我就想慢慢再查看她些,然后和媳妇商量了再定。可……实在让人伤心。”

    “亲家太太为了大爷的子嗣着急,我是明白的。我这女孩是直肠子,只念着不能让大爷沉迷女色,一时没转过这个弯来,其实已经把人给姑爷准备好了。”刘夫人说着,偷偷瞪了一眼要插话的荀大*奶,“我方才劝了她,她已经明白过来了,就把彩鸾先收了房吧。那丫头是个好的,等生了儿子,就抬她做姨娘。”

    方氏还没说话,金嬷嬷在旁已经听的脸色发白。

第五十一章 生日宴

    第五十一章生日宴

    (二更,大容量。求粉红)

    金嬷嬷听刘夫人给方氏赔礼,却一句也不提红绡被打,又说要把彩鸾给荀大爷做通房,不由的心里为红绡着急。红绡这次被打,不仅丢了脸,还伤了身体,若是不能跟了荀大爷,再嫁别人可就难了。

    金嬷嬷本就机灵,又服侍了方氏半辈子,知道这个时候根本没她插嘴的余地,可又生怕方氏被刘夫人一张巧嘴哄的忘了红绡,就忙上前,假做给方氏添茶,其实是提醒方氏不要忘了她家红绡。

    “彩鸾那孩子我看着也不错,既是这样,不如好事成双。就让红绡也去伺候大爷吧,先做个通房,也是生了孩子,再抬姨娘吧。”

    方氏总算没忘记红绡。金嬷嬷在一边苦笑,她这时也不由得有些后悔。本来为女儿打算的好好的,可却被荀大*奶给打乱了。金嬷嬷也不敢提醒方氏。说她曾说过等红绡好了,就要抬红绡做姨娘的话。对于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知道能恢复到什么样的红绡而言,最起码,通房也是条出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荀家大爷双喜临门,水畔居的人很快就知道了。

    “昨天婢子去看过红绡,她还只能趴着。听说被抬回去后,昏了一天一夜,金嬷嬷从太太那求了人参才救回来的。婢子看了一眼,下半截被打的稀巴烂。好好的一个女孩,这以后……。听说大*奶那打板子的婆子,是从伯爵府带来的,惯会做这些。红绡还和婢子说,她当时以为必定活不成了,不想死的稀里糊涂,强撑着一口气为自己辩白……”桔梗说道。

    “荀大*奶这次可也吃了瘪。”麦芽没桔梗那么多感慨。

    红绡也有这么硬气的一面,荀卿染感叹。而荀大*奶,几乎没经过一次事,荀卿染荀大*奶的认识就更深刻一些。第一次见面,是荀大*奶和方氏就梧桐院的居住权问题,似乎没有冲突,但却表明了荀大*奶绝不是个百依百顺的小媳妇。后来为了讨好荀淑兰,荀大*奶给她难看,荀卿染才知道这位做事是只要达到目的,不讲体面的。只是那次对的是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庶女,这次对上方氏,她不吃亏才是怪事。

    只是。像刘夫人那样八面玲珑的人,也会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看来只能用天下事是无奇不有来解释了。

    翌日,就有方家的管事送了大红烫金的帖子过来。原来定远侯方信做生日,请荀家一家过去做客。方信正当壮年,不仅袭有爵位,手里还有实权,他做生日自然是宾客盈门,就单分出一天来,只招待各家姻亲。

    到了赴宴的日子,众人都打扮齐整,荀大老爷、荀家大爷和荀君晖在前面分乘两辆马车,方氏带着荀大*奶坐了一车、荀卿染姐妹四个坐了一车,跟随伺候的丫环婆子在后面挤着坐了三辆马车,一路往定远侯府中来。

    女眷们的宴席设在定远侯府后花园的临芳阁内,荀家众人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坐满了人,自然又有一番寒暄。却大多数是认识的。首先是曾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刘夫人依然带着刘潋,不过这次刘潋身边还多了一个中年妇人,荀大*奶称呼她做三婶,正是刘潋的母亲。齐家来的是齐二夫人、齐二奶奶,上次在齐府见过面的几个女孩子也都来了。

    一会工夫。方大*奶坐着软兜来了。

    “儒儿这两天有些不好,大*奶留在家里照顾他,因此没来。大太太是娘家有事,要过去照看,三奶奶也跟了过去。”齐二夫人向方大*奶解释为什么齐家有人没来。

    方大*奶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瘦了些,眼下青黑一片,就是脂粉也遮掩不住。她看来是精神真的不济,不过是在几位长辈们面前略微应酬了一下,就告罪回去了。方大*奶临走就嘱咐方三奶奶替她招呼客人。方三奶奶笑着应下了,她今天打扮的格外俏丽,十分尽责地忙前忙后,笑容满面地招呼在座的众人,很是得了一番赞许。

    一会摆上宴席,其丰盛自不必说,荀卿染也没数共有多少道菜肴,等菜都上过,大家也早就吃饱了。临芳阁前早搭起了临时的戏台,方三奶奶看着人撤下宴席,又摆上来茶果,就拿了戏折子来,从齐二夫人开始,请大家点戏。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投入,戏台下,夫人们之间的八卦也如火如荼。

    “唉,信儿媳妇这病总是不好,这样下去可怎么行!这么大个侯府,信儿外面事情又多,府里没个顶事的当家奶奶,别人看着不像。也拖累信儿的手脚。”齐二夫人低声道。

    “以前是多爽利的孩子,如今这个样子。如果能把事情托付给人,她好生养着,也许还好些。”方氏道。

    “我和太太也常劝大嫂,且放放手,先养好了身子要紧。大嫂要强,不肯听。……况且,有些个事情也不能托付给人的。可惜,宗哥儿年纪太小了,若是他再大一两岁,就给他娶了亲,让他媳妇学着料理这些家事,有大嫂在旁指点着,是最好的。”

    “只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你看曾家太太……”

    三人说着转头去找曾夫人,却见曾夫人早已不在席上,连同曾家两个女孩都不见了。荀卿染一直在和齐婉丽几个说话,这时也才注意到,刘潋、齐婉容,还有荀淑芳和荀淑兰统统都不在临芳阁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开的,还有本来待客的方三奶奶也不见了踪影。

    “唉,五姐姐去了哪里?”容云暖站起身四下张望。

    “方才听五姐姐说。侯府馨园养着两只白鹤,是南安国进献的,没一点杂色。五姐姐是不是去看那白鹤了?”颜明月道。

    “那咱们也去看看,这戏听的人要睡着了。“容云暖提议。

    众人都是符合,只有荀淑芝身体有些不舒服,不愿意动弹,齐婉烟则是看戏看的入迷,台上唱到喜处她跟着笑,唱到悲处她跟着抹眼泪,全然忘了周围所有事物。

    荀卿染就和齐婉丽、容云暖、颜明月四人先回过了齐二夫人和方氏。

    “带两个丫头伺候着,再叫个侯府里的丫头领着你们。虽这里不是别处。也别乱走。”齐二夫人嘱咐道。

    方氏见荀淑兰和荀淑芳都不在,便吩咐荀卿染,“你看看你大姐姐和四妹妹是不是也在那,就说我的吩咐,让她们别乱走,一回听完了戏,就该回家了。”

    四人都答应了,便叫了方府一个丫头领路,下了临芳阁,出得院子,走过一段游廊,又穿过穿过一个月洞门,到了一处宽敞的天井,四面游廊,东西南各开着一模一样的垂花门。

    “东面就是馨园,西面通着大*奶的后院,南面是竹园,侯爷夏天最喜欢在那里乘凉读书。”领路的丫头介绍道。

    几个人正要往西面走,就见曾静从南面垂花门内跑出来。她垂着头,等跑到近前才看见有人,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也不打招呼,转身就往西面跑,进了垂花门,眨眼就不见了。

    “那不是曾静,看着安安静静的,竟然跑的这样快!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花花绿绿的,怪好看的。怎么见了咱们就跑?”容云暖道。

    “闲事莫管,别多话。”齐婉丽偷偷扯了扯容云暖的衣角。

    几个人就跟着那领路的丫头,向东进了馨园,果真在湖边浅水处歇着两只白鹤。这白鹤是被人驯养熟了的,见人也不害怕,自在地扑扇翅膀,互相梳毛。

    “这还是对夫妻鹤啊!”容云暖道。

    荀卿染几个都笑了起来,少不得又打趣了容云暖一番。看够了白鹤,这才慢慢从馨园中退出来。迎面就见荀大*奶在游廊上东张西望,满脸的焦急。

    “三妹妹?!太好了,快过来,大嫂找你有事。”

    荀大*奶方佛见到救星一般,不等荀卿染过去,就几步走过来,拉住荀卿染的手臂。

    “几位姑娘先走一步,我和三妹妹有话要说。”荀大*奶见齐婉丽几个都不走,便又笑道,“放心吧,一会我带三妹妹回去就是了。”

    说着便不等几人答话,一手拉着荀卿染就下了游廊,走进天井,转到一副藤萝架下,这才放开了荀卿染的手。

    荀卿染疼的皱了皱眉,低头一看,手臂上红红的一道抓痕。

    荀大*奶早已堆下了一脸的笑容,“四妹妹刚才不小心掉到湖里,裙子湿了。她年纪小,面子薄,不好意思出来。”说着指了指藤萝帘子另一侧。

    荀卿染这才注意到这藤架竟是用房木,搭成的房屋架子,架子上爬满藤萝,好似一栋屋子一般,也有里间外间。荀大*奶指的藤萝帘子另一侧便相当于里间。

    “四妹妹是太太的心头肉,三妹妹你是明白的。况且你是做姐姐的,不如就把裙子先换给四妹妹穿如何?”

    荀卿染仔细往藤萝帘子后看了一眼,恍惚是有个人站在那里。

    不过要她把裙子换给荀淑兰,荀大*奶还真会欺负人。荀淑兰穿不得湿裙子,难道她就穿得?况且,各人的丫头都带了衣包出来,里面至少有一套备用衣裙,这是她们出门的规矩。方才荀大*奶在游廊上走来走去,就是为了荀淑兰的裙子?那怎么不早点叫人取了衣包过来。

    “大嫂,我身量足比四妹妹高了一头还多,我的裙子四妹妹如何穿的了?倒是大嫂和四妹妹身量差不多,正该换给四妹妹。”

    “四妹妹就要你的裙子,就是长些也无妨,系的高一点就是了。三妹妹,太太若知道你连条裙子也舍不得给四妹妹,那……”荀大*奶瞪起了眼睛。

    荀卿染垂下头,心里好笑,真以为你瞪眼我就怕你啊,不过是不想和你正面冲突,真要单挑,你未必是对手。

    “是谁要换裙子穿?”容云暖突然从藤萝架外跳进来,“我和淑兰姐姐身量相仿,不如我把裙子先给了她,大表嫂去找我的丫头送衣包过来,我走的脚酸,正好在这歇一歇。”

    荀大*奶没想到容云暖这个时候跑来,脸上有些尴尬,“这个,怎么能麻烦容家妹妹,还是穿三妹妹的吧。”

    藤萝帘子后似乎有人嗯了一声。

    荀卿染拉起容云暖的手,笑道:“你这个懒丫头,才走几步路,就这样说。偏不如你的意,你跟着去找四妹妹的丫头,给四妹妹送衣包来。”

    荀卿染说着话,也不取看荀大*奶的脸色,拉着容云暖从藤萝架里出来,顺着来路,不一会就追上了齐婉丽和颜明月。

    几个人说说笑笑,才进了临芳阁的院子,就见一个丫头气喘嘘嘘从后面跑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淹死人了,有人在湖里淹死了。”

第五十二章 生日宴(二)

    第五十二章生日宴(二)

    齐三奶奶惊呼了起来。戏台上的锣鼓声嘎然而止,临芳阁上众人纷纷站起来。

    “是谁淹死了?在哪里?”方三奶奶忙叫那丫头过去询问。

    “回三奶奶,淹死的那人婢子并不认识,好像不是府里的人,看那穿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啊?”几个人同时惊呼出声。

    齐二夫人因为不见了齐婉容,方氏因为不见了荀淑芳和荀淑兰,刘家两位夫人则是因为不见了刘潋。这几个据说方才都是要去看馨园看白鹤的,而馨园正有一片湖泊,所以这几位夫人心里都忙了。

    方三奶奶便扶了齐二夫人,让那丫头在前面带路,众人跟着呼啦啦地向馨园走来。

    走到方才那处天井,领头的丫头却不向东走,而是直接到了走到南面的垂花门前。

    “你这丫头糊涂了吗?馨园不是在那边?这竹园是侯爷平时休息的处所,只有大嫂才能进的。况且亲戚家的姑娘,谁会走到侯爷歇息的地方来?”方三奶奶停住脚,训斥那丫头。

    “回三奶奶,人就是淹死在这竹园内的。”

    三奶奶愣了一下,勉强道:“……侯爷这园中倒也有湖,是和馨园的水连着的。咱们还是等人回了侯爷,再进去方好。”

    齐二夫人、方氏并刘夫人走了这么远。都没看见自家女孩,心里更是焦急,哪里等的了。

    “都是长辈,也确实有事,想来侯爷也不会见怪吧。”方三奶奶只好这么说着,众人就簇拥着进了竹园,门口也没人拦阻。

    荀卿染见这园内果真遍种翠竹,不远处有一栋竹楼,竹楼前是一方小潭,那潭边围着几个婆子,正用竹竿等物从水里往岸边扒拉着什么东西。

    一个婆子见了方三奶奶赶忙过来禀报,说是人已经捞上来了。

    “并不认得是谁,穿的好衣裳,不是府里的丫头。”那婆子道。

    众人忙走过去,齐二夫人和方氏均都松了一口气,刘夫人唉呦一声捂住胸口,刘三夫人则干脆两眼一翻就厥了过去。

    荀卿染几个走在后面,见这个情景已经有几分明白。颜明月想看又不敢看,容云暖和齐婉丽都有些胆怯,荀卿染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还是探过头去看。

    刘潋躺在那里,头发散乱,气息全无。上身的藕荷色立领褙子紧贴在身上,下身却只穿着条金线绣制的松花撒花裤子,却不见了方才在席上穿着的那条浅紫色绣花裙子。

    荀卿染之所以还记得刘潋是穿的什么样的裙子,是因为她今天穿的也是浅紫色绣花裙子。容云暖还说她和刘潋穿了一样的裙子,细看却不一样。刘潋的那条绣的只有牡丹。荀卿染这条绣的却是蝶戏牡丹。

    “唉呦,我可怜的妹妹,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怎么就掉到水里淹死了,我可怜的妹妹。”荀大*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看了刘潋的尸首一眼便扶了刘夫人在那边哭了起来。

    刘三夫人方才厥过去,不知方三奶奶给她吸了什么,她这会醒了过来,就扑到刘潋的尸身上大放悲声:“我的女儿,我的潋儿,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娘一个人就走了。你这狠心的孩子啊,你叫娘以后可怎么活啊……”

    众人都看的唏嘘不止,听齐二夫人和方氏低声议论,荀卿染才知道,原来这刘三夫人是个寡妇,只有刘潋这么一个女儿,母女两人相依为命,依附伯爵府长房过活。

    容云暖也不知是不是触景伤情,在旁啜泣起来。齐婉丽和颜明月赶忙拉了容云暖的手劝着。

    “唉呦,这里出了什么事?”荀淑芳不知从哪里走来。在荀卿染身后探头向刘三夫人那边看。荀卿染就想往旁边挪一步,给荀淑芳让地方。荀淑芳却一手推在荀卿染的背上,荀卿染失去平衡,向前踉跄了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唉呦,三妹妹你怎么站都站不稳?”荀淑芳不说她故意推人,反而没事人似的抱怨了荀卿染一句,便走到方氏身边。荀淑兰也站在方氏身边,正和方氏说话。

    “你别碰我女儿,谁也不准碰我女儿。”

    荀卿染感觉有人在拍她的小腿,低头一看,原来她正站在刘潋尸身旁边,一只脚还踩着刘潋的衣角。刘三夫人有些神志不清,一手搂着刘潋的尸身,一手拍打荀卿染。

    荀卿染觉得心里很不好受,忙把脚缩回来,可已经在刘潋的衣角留下了脚印。荀卿染也顾不得别的,赶忙蹲下身,拿出手帕去擦拭刘潋的衣角。

    荀卿染这个动作牵动了刘潋穿的褙子,领口处露出一段雪白的脖子来,那脖子上赫然是一圈青紫的瘀痕。

    荀卿染顿时怔住了。

    “刘三夫人,刘姑娘只怕不是淹死的。”

    荀卿染很想告诉刘三夫人,可是想想还是闭上了嘴。刘潋如果是淹死的,还可以说是不慎落水。可若是被人掐死的,那么事情就复杂了。这里是方信的园子,本来刘潋就不该来。现在她来了,还被人掐死在这,而且只穿着裤子。这个年代,一个女孩子只穿着裤子在男人的园子里。这代表着什么?

    可是一个女孩子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荀卿染抓了刘三夫人一只手,低声安慰道:“夫人,请节哀顺变。”这么说着就自然地将刘夫人那只手放到刘潋尸身的脖子上。“您瞧,刘姐姐这个样子,一定也不想您伤心的。”

    刘三夫人的视线果然转到刘潋尸身的脖子上。

    方才荀卿染故意拉低了刘潋的褙子,把那道瘀痕更清楚地露出来。她要刘三夫人自己去看,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那道痕迹意味着什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就交给刘三夫人自己决定。

    刘夫人迷茫了片刻,用手抚着那道瘀痕,终于有些清醒过来。

    “天啦,是谁,是谁杀了我的潋儿。”

    这一声,仿佛一道焦雷,炸在周围人的头顶。人群里有人往前走,有人往后退。

    “三弟妹,别胡说,这里是侯府,谁会杀潋儿?三弟妹你是伤心糊涂了。”刘夫人走过来。

    荀卿染想要站起来,突然看到刘潋放在身侧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拳头。

    “刘三夫人……”

    荀卿染就要示意刘三夫人去查看刘潋的手。方三奶奶却已经走过来,一手扶起了荀卿染。

    “妹妹你小小年纪,胆子却不小。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点离了这里吧。”说着便让跟着的一个丫头来扶了荀卿染到一边。她自己却在刘潋尸身旁蹲下。

    刘三夫人哭了一会,就又晕了过去。众人商量了,就先把刘潋的尸身裹起来,另外用软兜抬了刘三夫人,众人都步行跟在后面。

    “方才刘三夫人那样说,这件事情,却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了,总要侯爷和大嫂拿个主意。几位长辈都在,也能帮着出出主意。”方三奶奶提议,众人就往方大*奶的院子里来。

    荀卿染和容云暖几个走在后面,前面荀大*奶走在刘三夫人的软兜旁。低声劝慰着刘三夫人。方三奶奶跟齐二夫人和方氏说了几句话,就走上前去,拉了荀大*奶的手,也不知她说了什么,两人就丢下众人到一边说话去了。

    到了方大*奶院子里,却得知方大*奶方才听了消息就昏了过去,还没有醒。

    曾母带着两个女儿出来,替方大*奶待客。

    “刘姑娘怎么独自一个跑到侯爷的竹园去了?别人走错了还有的说,刘姑娘跟着刘夫人几乎天天来看侯爷夫人,几乎将整个侯府走遍了,竟然会走错了?况且方才侯爷在席上喝多了,还去那里竹园歇了一会。那门可是关的严严的,刘姑娘是怎生进去的?刘姑娘那裙子哪里去了?……要我说,都消停消停,你不说我不说,遮掩过去罢了。她自家怕丑,寻了短见,我们侯爷夫人也是厚道人,不追究就罢了。你们这么闹闹哄哄地,是谁丢脸?”

    齐二夫人听着曾母话头不对,赶紧把荀卿染几个打发到旁边的屋子去了。

    荀淑芝惊魂未定,坐在那发呆,荀淑兰不同以往,只低着头不作声。只有荀淑芳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嘴角带着笑。曾宁坐不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曾静则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荀卿染坐在那里,脑子里飞快地梳理着事情的头绪。她想到了中途早早退席不知去向的几个人,在回廊上迎面跑来怀里不知抱着什么的曾静,荀大*奶换裙子的无理要求,藤萝帘子背后那个模糊的人影,那一声弱弱的“嗯”,那个去报信的丫头,方三奶奶的惊诧,刘潋的那条失踪的紫色花裙子,刘潋脖子上的瘀痕。刘潋空洞无神的眼睛,发现刘潋尸体后纷纷出现的荀大*奶、荀淑芳、荀淑兰还有齐婉容……

    似乎缺了一点什么,又似乎多了一点什么。荀卿染觉得她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突然外面一阵大乱。

    就听刘三夫人声嘶力竭地声音骂道:“是你,是你对我女儿逼*不遂,掐死了她,还把她扔进湖里。你这个畜生,你还我的女儿来。”

第五十三章 生日宴(三)

    第五十三章生日宴(三)

    刘三夫人这话出口。大厅那边突然安静下来,屋子里也静的出奇。荀卿染左右看了看,就见曾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姐夫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让人这样诬陷姐夫。”曾宁不再踱步,跺了跺脚,不顾门口丫头的拦阻,就冲了出去。

    曾静两只手紧握在一起,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也随后跟了出去。

    荀淑芳看了看荀淑兰,“方才瞧着太太脸色有些不好,不如咱们也去看看吧。”说着就拉着荀淑兰出去了。

    荀卿染站起身,跟了过去。她也好奇,不知道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得刘三夫人有刚才那番控诉。

    就见大厅内灯火通明,两边座位上坐满了人。刘三夫人眼睛血红,拉着方信的衣襟不放,口里说着要方信为刘潋偿命。

    刘夫人在旁哭泣,“苦命的潋儿,不过是来给人贺寿,却让人生出歹念来,害了你。我苦命的孩子啊……”

    荀大*奶扶着刘夫人,也在抹眼泪。“请侯爷给我家妹妹一个交代。”

    荀卿染暗自差异,怎么刘夫人和荀大*奶两人这么快就转了口风,这刘三夫人也突然明白起来。

    方信紧皱着双眉,“三太太,你这成什么样子。你女儿死了,这里面疑点重重,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可你这样不清不楚地污蔑我,我不和你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只和你们老伯爷说话。”

    座上一个灰白胡须的干瘦老者这时站起来,板着脸说道:“你们妇道人家懂的什么?是什么有脸的事就这样吵吵闹闹?都回家去,这事我和侯爷自有处置。”

    “不,我要他给我的潋儿偿命。你们别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有了潋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干脆也勒死我……”

    荀卿染忽然觉得有人在扯她的衣襟,低头一看,却是宝姐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

    “我娘又病了,我的丫头们都不知哪去了,我害怕,你陪陪我好不好?”宝姐儿眼圈红红地,脸颊上犹有泪痕。

    荀卿染叹了口气,发生这样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才会把丫头婆子们都打发了出去吧。

    “好,那我们去那边坐一会,等你的丫头来了,送你回房好不好?”

    荀卿染打算带着宝姐儿回刚才的房间。

    宝姐儿摇头。“我刚从那来,那有人,我不喜欢她。你是好人,你陪着我我才能好受些。你跟我来,那些人烦的很,咱们到碧纱橱说话。”

    荀卿染有些犹豫,觉得不好这个时候在人家乱走。可宝儿拉着她的手不放,小脸上满是求恳。

    “好吧。”

    宝姐儿像怕荀卿染跑了似地,一手紧紧地拉着荀卿染的手,走几步,还要回头看看荀卿染在不在。她这样紧张,荀卿染不由得心软。

    这是侯府正院,房舍套着房舍。宝姐儿带着荀卿染到了一个小小的隔间,里面家具摆设很有几分童趣,显然是小孩子的房间。

    宝姐儿拉着荀卿染在小床上坐下。

    “你是好人,那屋子里的姐姐也是好人,只有你们没有偷看我爹爹。你等我拿果子给你吃。”宝姐儿垂着眼皮,说完话就跳下床,转到一边的屏风后。

    荀卿染反应过来追过去,屏风后空空荡荡,早已不见了宝姐儿的人。只有墙壁上一道窄门大开着。

    荀卿染转身回来,走到门边,推了推,门纹丝不动。荀卿染苦笑,略一思索,便又转过屏风,穿过墙上那道窄门,却是一间小小的客厅。荀卿染一边喊“宝姐儿?”,一边四下观望。就见客厅对面又是一道门,门上垂着珠帘,从珠帘那边传来阵阵甜香。

    荀卿染走到珠帘前。

    “娘,您怎么能这么做?您让侯爷以后怎么见人!”一个虚弱的声音道。

    荀卿染停住脚步。

    “男人家这点儿事算什么,大家都只会说那女人是狐狸精,姑爷是什么身份,不会有妨碍的。娘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宗哥儿以后要袭爵,宝姐儿和官哥儿还小。虽然你和姑爷好,姑爷看着重情,只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唉……”虚弱的声音叹气。

    “就是顶重情的男人,不过想你些日子,等新人软玉温香抱在怀里,谁还能念着土里的那个。那新来的如果有了儿子,看着侯府诺大的富贵,难保不生出别的心思来。娘又不能时刻在这侯府里,就想着,你这两个妹妹,虽然不是娘亲生的,可都在娘身边长大,是娘手心里攥着的。她们两个任何一个,都不敢亏待宝儿他们几个。静儿更老实些。娘就想让她来跟着侯爷。”

    “您有这心思也罢了,我说了我会安排。只是,娘您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

    “人心隔肚皮,我怕姑爷爱她的颜色,慢慢变了心肠。就想着要是她位置不稳,就能老实些。你后院那几个,年纪都大了,出身也低,我怕她们斗不起来。正好这刘家的姑娘,容貌好,身份也够贵重。可又只有一个寡母,侯爷这么大的势力,便是咱们欺负了她,她也只能认了。有这么一房出身的贵妾在这做对头,她就更要处处仰赖我和你的几个孩子,这才是万全之策。”

    “咳咳咳……”床上的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让人听的十分揪心。

    “孩子,你,你怎么吐血了,我的天……”

    “娘,您打算的好。可贵妾也是妾,虽然一个伯爵在这京城里不算得什么。可也是勋贵人家,也是要脸的。刘潋没了父亲,可也是刘家的嫡女。她做了妾,她那些兄弟们还怎能抬的起头,她那些姐妹们在婆家怎么办,以后她家女孩要嫁什么样的人家。就是刘潋肯,她们家也不会肯,她们家肯了,这朝堂上的御史可也不是吃白饭的。侯爷他不是皇室子孙啊,娘,您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怎么会那。我随你父亲在外做了几任官,出了这种事,两家都会瞒下来,不过收了做妾,给点赔偿罢了。你这还在,她们刘家就巴巴地带了姑娘隔三差五地来,她们能是什么样有脸面的人家,让她吃个亏有什么?”

    床上人长叹一声,“娘,你做这个圈套也就罢了,干嘛还弄死她?”

    “我没有……,你放心,也不是那静儿那丫头。她没那个胆子。我不过是要她赚了刘潋到竹园侯爷的屋子里,弄湿刘潋的裙子,让刘潋脱了裙子,静儿就拿着裙子跑了。我就出去和刘潋说,要么做妾,要么我吵起来,说她不守妇道,偷会男人。刘潋只是哭,她那性子,我看了两次,是个软的。被我连哄带吓,她已经肯了。我就让她在等在那,可等我回来拿了裙子要给她送去,才听见她已经死了。我没想到她这么想不开。”

    “娘,您还没明白,她不是想不开,她是被人给杀死的。”

    “你信她?刘家那么说,还不是要讹上侯府。”

    “咳咳……,是真的,我让人过去看过了。”

    “啊?真的不是我,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不是你就好。”床上的人沉默半晌,“我明白了……,娘,这件事你知我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千万都不要说出去,不然,这杀人的罪名只怕要落到你身上,就是能脱了这个罪过,这逼良为妾,对曾家的名声也不好。静儿这丫头,你远远的把她嫁了吧。”

    “这,我还看着她不错,让她跟着侯爷,以后曾方两家……”

    “娘,您会算计,比您会算计的人多的很。我们被人算计了,刘潋这条命,想要换我们什么,我也能猜出几分。娘,记住我的话,那条裙子快点处理掉,别再提什么婚事了。我累了,您先出去吧。”

    “好,那我先走了。”

    荀卿染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正思索该如何应对。

    “三姑娘,请进来说话。”床上人说道。

    荀卿染苦笑,只得慢慢走进去。方大*奶正靠在床头看着她。

    “方才我们说话,三姑娘都听到了吧?”

    “夫人想要我做什么?”

    荀卿染走到方大*奶床前,大大方方地在绣墩上坐了下来。

    方大*奶笑了笑,“那次侯爷去你家吃满月酒,回来后就特别高兴,还教了宝儿和官儿一个小戏法。我问他,他就说是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女子,还跟我说你教小孩子的那番待客之道。……我这个病是好不了,不过是在拖日子,这个侯爷和我都明白。侯府不能没有当家奶奶,这当家奶奶也不能是别的房里的人。我的孩子还小,也需要人好好教她们。侯爷和我都想要找个贤惠心地好的女子,……而我,我也希望这个女子是侯爷喜欢的。”

    方大*奶说话时脸上现出少有的光彩,荀卿染静静地听着,并没插言。

    “今天的事情,你看到了,也听到了。刘家姑娘的死,并不是我动的手。本来这事按照常理,是要瞒下来,大家都有面子,可却被人揭开来。这一劫,我是熬不过去了,我想把侯爷,和我的孩子还有这个侯府都托付给你。”

    方大*奶从床上探出身子,要来握荀卿染的手。

    “夫人,您觉得侯爷喜欢我,您觉得我会是个好继母,能让您放心。可您有没有想过,您要给我的这些,我喜不喜欢?”

第五十四章 生日宴(四)

    第五十四章生日宴(四)

    “你不喜欢?”

    方大*奶先是一惊。接着又笑了,“你是不喜欢侯爷还是不喜欢我的孩子?侯爷虽比你大几岁,可他的人你也看了,并不会委屈你。你以后嫁进来,虽是继室,只要你做的好,侯爷也会给你请封。好妹妹,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你在荀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只看二姑母出门应酬却不带你,我就能猜的出。你的身份,再也找不到比侯爷更好的了。况且就看你方才跟了宝儿来,我就知道,你并不是硬心肠,也不讨厌我的孩子。”

    不讨厌一个男人,不代表就是想嫁给他。喜欢小孩子,也不一定非要做继母啊。

    “而且你还有个弟弟,听说十分努力。他小小年纪,只因为庶出的身份,就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才能得到和别人一样多的东西。只要你嫁过来。他就不用那么辛苦,以后要做官、娶亲都大有好处。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他想想,这是改变你们两个人地位的最好的机会。你别不好意思,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夫人,您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但是却不能从命。您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能生活的尽量简单些。至于我弟弟,我相信他有本事靠自己出人头地,靠着别人得来的终究不光彩,我们姐弟,别的没有,这点志气还是有的。”

    “你是觉得我这一大家子人口复杂?呵呵,你是没出阁的女孩,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谁没有过那。不过你想想,以你荀家的门第,你能嫁到那一家一计的小门小户里去?”

    这个道理荀卿染也明白,但是,侯府这件婚事,此时此地此人此景,这种方式,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夫人,您病了,想法难免悲观些。我看您还是好好保养身体,要照顾侯府、侯爷和您的孩子,您才是最妥当的人。”

    方大*奶愣了一愣。随即嘴角泛出一丝冷笑,“我虽病了,还没人敢这么坦白地拒绝我。”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的。

    “我知道如果夫人愿意,必定有法子让我就范。不过,我更相信夫人您是个有远见有智慧也有慈心的人,您找我来为的是结缘而不是结怨。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若一个人心里有怨,对她周围的人也没有好处对不对。”

    “没有转圜的余地?或者你再想想?”方大*奶盯着荀卿染。

    “我不想蒙骗夫人。”荀卿染道。

    等了一会,方大*奶才长出了口气,“罢了,看你柔柔弱弱的,遇到事却如此刚强。”

    荀卿染站起来,“多谢夫人体恤。”

    “咱们是亲戚,可惜没有缘分,不然咱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若是日后,我的孩子们,望你能关照一二。”

    荀卿染看了一眼方大*奶,见她面容灰败,只两眼灼灼有光,不觉心下有些恻然。方大*奶其实还是矛盾吧。荀卿染想。比如方大*奶说到方信告诉她吃满月酒时发生的事,那语气和表情中是有炫耀的成份的,是在炫耀她和方信的感情,告诉荀卿染方信事事都不瞒着她。方才被拒绝,方大*奶是有恼怒,但是谁又能说她的恼怒背后没有一点欣喜,不是松了口气那。

    “你从这门出去,外面有丫头会送你回去。”

    荀卿染福了一福,“夫人请保重。”转身向外走去。

    “三奶奶的娘家哥哥在云南做官,我得这福寿膏,多亏了他。……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已经离不得了……”

    荀卿染脚步微顿,便走出了房间。到了屋外,就见宝姐儿正低着头坐在一张绣墩上,身边还站着两个丫头。

    宝姐儿眼睛依旧红红的,看见荀卿染出来,也不说话,只跳下绣墩,便朝方大*奶屋里去了。荀卿染无奈地笑笑,就有个丫头就过来,领着荀卿染回到方才待客的大厅。

    大厅内只有方氏带着荀淑芳三个女孩,其他的人都已经走了。

    “你这是去了哪,让我们好等!”方氏不好在外人面前发作荀卿染,但是语气已经很是不善。

    “回姑太太,是我们夫人,找了三姑娘陪宝姐儿。夫人让婢子给代她给姑太太道歉,本来要留姑太太多待些时候,因此忘了跟姑太太说一声。”

    方氏马上回嗔作喜。只说无妨。

    “府里出了事,就不留姑太太和表姑娘们了。”丫头又对方氏福了一福。就有丫头婆子过来,前头领路,方氏带着荀卿染几个到外面坐车。

    这时天已经有些黑了,侯府却静悄悄地,只有几处掌起了灯。出了二门,却有一处房舍灯火通明,窗上印出曈曈人影。

    依旧是荀家大老爷带着荀家大爷、荀君晖前面坐车,因为荀大*奶要留下陪着刘夫人,就有方氏跟荀淑兰两个坐了一车。荀卿染三姐妹另坐一车。方氏还未上车,就见远处一队人打着灯笼急急走来。

    “老太太让我过来护送姨父姨妈回府。”齐攸走上前来道。

    方氏感激地抓了齐攸的手,“多谢老太太记挂着。”

    等方氏上了前面的车,荀淑芳便第一个坐上了马车,然后是荀淑芝。

    荀卿染最后一个上车,刚站到脚凳上,拉车的马突然扬蹄,连带车身晃动起来,荀卿染就有些站不稳。

    “三妹妹小心。”齐攸一边叫人拉马,一边单手握拳,及时地伸到荀卿染身侧。

    荀卿染一手扶上齐攸的手腕,才稳住了身子。那只胳膊几乎承受了她身体的全部重量,依然稳稳地丝毫都不曾摇晃。荀卿染衷心地说了声谢谢。

    “云暖妹妹她们都还好吧。”齐家的姑娘早就被老太太派人接回去了,容云暖当时哭的伤心。不知现在好了没有。

    “都很好。”齐攸答道,又说,“老太太说请三妹妹有空过去玩。”

    荀卿染这时已经登上马车,闻言扭头看了齐攸一眼。夜幕之下,齐攸的神色不明,只眉间那颗小痣格外清晰,称着一双俊目,和平时一样幽深。荀卿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齐攸的目光中多了几许暖意。

    回到荀宅,齐攸并未进门,只说要去宫里轮值。就走了。荀大老爷听说辛姨娘有些不舒服,就忙去了小书房。荀君晖被荀君皙叫走,去商量进书院的事。因为荀大*奶和彩鸾都没回来,荀家大爷就直接拐去后巷,看望红绡去了。

    方氏回到思安院,就懒懒的靠在榻上,连荀大老爷丢下她去看辛姨娘这样的事都没有发作,什么话也不说,就打发荀卿染几个各自去休息。

    荀卿染跟着众人走出来,低头看了看手腕上残存的指印,又走了回去。今天的情况看来,侯府那件事定会被人隐瞒下来。最后呈现给众人的,不过是利益妥协的结果,真相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知道。然而,有些事情她需要去确认一下。而且如果有人认为她是可以轻易被牺牲的,而且也那么做了,那么适当的回报还是必须的。

    “太太,今天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太太说。”

    方氏本来恹恹地,听荀卿染这样一说,马上坐直了身子。

    “是什么事?”

    荀卿染迟疑了一下,方氏皱了皱眉,挥挥手,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现在说吧。”

    “太太,我今天得罪了大嫂。想和太太说说,请太太再大嫂面前替我美言。”

    “你是怎样得罪了她?”方氏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是这样,我和齐家姐妹去馨园看白鹤,从馨园出来的时候,在回廊上遇到大嫂。大嫂她很着急,把我拉到一旁的绿萝屋里。大嫂告诉我说,四妹妹的裙子湿了,要我把裙子脱下来给四妹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胡说,淑兰好好的,什么时候湿了裙子?”方氏怒道。

    荀卿染仔细打量着方氏表情,“太太说的是,当时我也没看到四妹妹,只听大嫂说屋里的人是四妹妹。正巧云暖爱热闹。跑了过来。我想四妹妹只躲在帘子后,连我都不见,只怕更不想见外人。我就忙拉了云暖,想找四妹妹的丫头要了衣包,再给四妹妹送去。结果才回到临芳阁,就有丫头过来说有人淹死了。我就忘了这件事情,后来再见到四妹妹,我才想起来,可又见四妹妹的裙子并不像着了水的,也觉得奇怪……”荀卿染尽量放慢语速。

    “等等,”方氏让荀卿染停下,“你是说你大嫂让你脱下裙子给她,还说是给淑兰的,你确定那屋子里有人吗?”

    卿染点头。

    “那人是谁,你可看清了?”方氏站起来,走到荀卿染跟前,瞪着荀卿染问道。

    “难道那人不是四妹妹?”荀卿染故意惊道,见方氏又要发怒,便忙接着说道:“隔着藤萝帘子,只看到一个人影,大嫂不让我们进去看。是了,那人曾出了一声。”

    “是谁,听的出是谁吗?”方氏急切道。

    “不过是嗯了一声,听不出来是谁。”

    方氏失望了退后几步,又坐到榻上,沉思不语。

    “我想我是惹怒了大嫂,大嫂当时很急,死命抓着我。太太您看,现在这印记还没消掉。后来大嫂就一直不理我,我很后悔,如果当时把裙子脱给大嫂就好了。大嫂那样着急,一定是为了咱们荀家的脸面着想。”

    “荀家的脸面,好,好氏连说三个好字,早已气的脸色通红,抚着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孩子,这件事,你告诉我就对了。你放心,你大嫂那里,一切有我。只是,你不准再和别人提起。”半晌,方氏才缓过来,招呼荀卿染过去,脸上一片柔和。

    荀卿染忙答应着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荀卿染还没起床,荀家前门已经来了报丧管事。

第五十五章 几家愁

    第五十五章几家愁

    荀卿染明白,以方大*奶的病情。已经是命不久矣。可一想到不过一夜之间,里面还不知有什么内情,便觉得唏嘘不已。

    荀淑芝和荀淑兰自从侯府回来,都有些病恹恹地,方氏就只带了荀淑芳和荀卿染到侯府吊唁。方大*奶作为侯府的诰命夫人,丧仪极尽铺张隆重,大门外车轿来往络绎不绝。方氏一到,便有接引的管事领着先到灵堂。方氏做为长辈不过上了柱香,荀卿染和荀淑芳却要是做足了礼数。

    灵堂两边是一众家人婆子陪同举丧答礼,做为孝子出来磕头答礼的却是宗哥儿,身后还带着两个庶出的弟弟,都是一式的孝衫孝帽。连同最小的官哥儿也在其中,他身高只到哥哥们的大腿,许是累了,小身子紧贴着哥哥,脑袋一点一点地,明显是在打盹。

    完了灵堂上的礼节,就有管事的婆子请方氏到一边的花厅内稍坐。

    “姑奶奶还在理事,请姑太太在这先坐一会,稍候请姑太太连同表姑娘们过去一起用饭。”那婆子如是说道。

    花厅内已经有几家女眷坐在那里,因是丧事。众人都面色肃穆,不过相互见了礼,略作问候,方氏就到后面更衣。

    “……已经有两年多病的起不来床。她是老侯爷夫人相中的,原先是多么利落的一个人,生生让这病折磨的不成样子。侯爷也难,诺大一个家,没个当家奶奶也不像样。偏这个时候,三奶奶也病了,不能理事。”

    “我瞧着里外的规矩行事都不差什么,是请了谁在打理?”

    “外面的事都是侯爷亲力亲为,里面的事,是请了嫁到安国公府的姑太太和姑奶奶来帮着管几天。”

    “唉呦,这可不合规矩。”

    “谁说不是?可有什么法子,三奶奶不能理事,二爷和二奶奶都在外任上,得了消息就算日夜不停地赶回来,也要半月有余。远水解不得近渴,只能如此了。说起来,不过是要个有身份的坐镇,方大*奶手底下有几个管事的媳妇婆子还是得力的。”

    “齐家二奶奶,听说在齐家也是当家,是个能干的人儿……”

    方氏更衣回来,屋里的八卦就转了话题。

    “听说刘家刚死了个姑娘。”

    “哪个刘家?”

    “还有哪个,就是永昌伯家三房的姑娘。说是突然得了急病死,夜里死了,第二天就急急地烧化了。”

    “唉呦。怪可惜的,那孩子才十六岁,性子好,容貌也好,亲事都没定。她这一走,就剩下一个寡母,日子可怎么过。”

    “那刘三夫人也病了,说是送到城外庄子上休养去了。”

    “刚才我见刘夫人也来了,还带了她家的十四姑娘,今年刚十三岁,模样和刘夫人十足相像,也还没定亲那。”

    正在说着,就有丫头又领人进来,正是刘夫人。刘夫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一张白嫩嫩的团团脸,应该就是方才几个人口中的刘家十四姑娘。

    “亲家太太也在。”刘夫人见方氏在座,亲热地上前说话。

    方氏端起方才碰都没碰一下的茶碗,低头做喝茶状,半晌才抬起头来应了一声。刘夫人也不尴尬,拉着自己的女儿给方氏见礼,然后就径自坐到方氏旁边。她一个人说话。也是热热闹闹,丝毫不见冷场。

    “……艳儿去看我,谁想到也病了。我怕亲家太太担心,就没让她回去,只打发了人和亲家太太知会了。我看艳儿好一些,这两天就让她回去。”

    “你刘家的女儿,要在刘家住多久自然都随意,我荀家不缺她伺候。”方氏淡淡说道。

    饶是刘夫人八面玲珑,听得这个话头也顿时僵住了。方氏说话声音不高,但是旁边几位夫人却都不再说话,虽没有明显地往方氏这边看,可每个人的耳朵都朝方氏和刘夫人这边支棱着。

    “亲家太太说笑了,我知道,你疼儿媳妇,可也别太宠着她了。我今天就打发她回去。”刘夫人满脸陪笑地说完,又朝左右的人道,“我不怕人说我自夸,我女儿真是有福气的。荀家太太当她是亲闺女一样的疼她,不说京城,便是全天下,只怕也找不出我们亲家太太这样又讲道理,又心慈和善的婆婆了,呵呵呵。”

    荀卿染不由心里暗暗佩服刘夫人的功力。

    毕竟是在人前,方氏见刘夫人如此,只冷哼了一声,并没再说什么。

    少顷,就有丫头进来请方氏到后面说话。荀卿染和荀淑芳跟在方氏后面,穿廊过院,来到后面一座议事厅旁。早有齐二奶奶从一边小偏厅出来。迎了方氏进去。一进门,荀卿染就看到官哥儿正坐在铺着青色毛毡的大炕上,齐二奶奶的一个丫头正喂他吃粥。

    “虽然是有礼数规矩,只是他才多大,哪禁得起日夜这样折腾。况且他上面又有那些哥哥们,我索性让人把他接过来,让他歇歇也好。”

    齐二奶奶向方氏解释。

    方氏点头,“你考虑的周到。”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齐二夫人。

    “家里有事,二夫人先回去了。”齐二奶奶就在方氏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方氏嘴角微扬,连连点头。

    几个人刚坐下,就有丫头报说侯爷来了。除了方氏,齐二奶奶、荀淑芳和荀卿染几个都忙站起来。外面门帘一挑,方信一身黑色素服走了进来,先给方氏见礼,然后就对着齐二奶奶打了个躬。

    “劳烦妹妹操持,等事情过了,我亲自登门去谢老太太和太太们。”

    齐二奶奶忙侧身还礼。

    “妹妹接了官哥儿进来?”

    二奶奶就将方才的道理说了一遍。

    方信点点头,并没说什么,就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官哥儿倚在方信跟前,打了个哈欠。方信伸手摸了摸官哥儿的头,又向荀卿染这边看了看。

    齐二奶奶忙起身,“也该让官哥儿去睡一会。这里没有别人,劳烦两位妹妹照看她一会。”

    荀卿染知道,这是方信要有话说,不方便让她们在旁听见,忙站起来。荀淑芳早抢前一步,亲亲热热地抱起了官哥儿。

    “放心交给我好了。”荀淑芳笑着道。

    官哥儿并不认生,被荀淑芳抱在怀里,也不吵闹,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荀卿染向三人福了一福,和荀淑芳一起,由丫头领着。出了偏厅,到了一侧的隔间内。隔间内放着几张椅子,却没有床榻,想来是管事的人平时喝茶的地方。

    荀淑芳抱着官哥儿坐了一会,便有些坐不住。

    “官哥儿的奶妈哪里去了?这小子,还挺重,压的我腿麻,给你抱一会。”

    荀淑芳这么说着,便把官哥儿推到荀卿染怀里。

    换了一个怀抱,丝毫没有影响到官哥儿。想来他是累的狠了,闭着眼,睡的跟小猪一样。荀卿染不由得想起宝姐儿说官哥是小傻子话。

    傻孩子,憨憨厚厚的,才惹人疼那。荀卿染暗道。

    荀淑芳站起身,说要更衣,叫了门口伺候的丫头就出去了。

    “大姑娘就爱掐尖儿,她什么时候喜欢过孩子,偏要在人前逞能。背了人,却把事情推给姑娘做。”桔梗今天跟着荀卿染伺候,这时见屋内外都没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她那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是抱一会孩子,没什么,你看,这个官哥儿可爱的紧。”

    桔梗和荀卿染同年,这么大的女孩子,几乎各个都喜欢小孩子。荀卿染这么一说,桔梗便弯下腰,瞧着官哥儿胖胖的圆脸,点头。

    “姑娘,给我抱一会吧。”桔梗道。

    荀卿染知道桔梗不仅是怕她累到,也是喜欢小孩子,正要把官哥儿交到桔梗手里,就听外面清脆的喊声。

    “荀家姐姐,还是把官哥儿交给我吧。”

    荀卿染抬头,就见曾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一身银装素裹。越发显得娴静甜美。

    荀卿染忙站起来,“原来是曾姑娘,快请进来。”

    曾静迈步进屋,伸手就来抱官哥儿。官哥儿没有睁眼,哼了一声,却是巴着荀卿染的肩头不放。

    “那就让他再睡一会吧。”荀卿染轻声道。

    曾静咬了咬嘴唇,“姐姐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姐姐做这带孩子的活。”

    曾静说着就来抓官哥儿的手。

    “官哥儿……”外面传来清脆的呼唤。

    桔梗忙出门去看,却是宝姐儿带着一群丫环婆子找了过来。桔梗忙将宝姐儿请了进来。

    宝姐儿从外面进来,看见官哥儿睡在荀卿染怀里,曾静站在旁边。宝姐儿愣了一下,荀卿染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示意宝姐儿轻声,不要吵醒官哥儿。宝姐儿果然噤声,放轻脚步走了过来,瞧着荀卿染怀里的官哥儿。

    “官哥儿,官哥儿,跟姐姐回房去睡好不好。”宝姐儿柔声唤道。

    官哥儿睁开眼,看见宝姐儿,立刻伸出手去。宝姐儿将官哥儿接在怀里。八岁大的女孩抱着四岁的男孩,看样子颇为熟练。

    “有劳你了。”宝姐儿向荀卿染点点头,便朝外走,仿佛没有看到曾静一样。

    一个奶妈模样的媳妇从外面急急走来,“唉呦,我的姐儿,您哪抱得动官哥儿,还是让奴才抱着吧。”

    “这时候你倒来了,方才去哪闲逛了?张嬷嬷你抱着官哥儿。”宝姐儿将官哥儿交给另一个媳妇抱着,并不理那奶妈,径自走了。

    “方才姑奶奶接了哥儿过来,说她照看着,打发了奴才出来。奴才就在这左近,并没走远。”那奶妈讪讪地缩了手,一边辩解,一边跟在众人后面。

    曾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会就抬起头来,对荀卿染露出一个苦笑,福了一福,也跟着出去了。

    约略盏茶工夫,荀淑芳从外面回来,表情十分兴奋。

    “你们可知道我方才看见了什么?”

第五十六章 几家欢喜

    第五十六章几家欢喜

    荀卿染看了荀淑芳两眼冒光的样子。就知道,她这又是从哪看了什么热闹回来。

    “那个宝姐儿,啧啧,我看见那个她正让人打官哥儿的奶妈。那奶妈鬼哭狼嚎的,一个劲儿地求饶。宝姐儿就在一边看着,眼都不眨一下,还说是还要撵那奶妈出府那。曾家的那个曾静,还在一边给奶妈求情,说是为了官哥儿。结果宝姐儿根本没理她。这个曾静虽说是庶出,可辈份上总还是她们姐弟的姨妈。不过却是宝姐儿一个人坐着,曾静只能站着。宝姐儿还给曾静脸色看,说做客人就要有做客人的样子。曾静都快被说哭了。这宝姐儿,真不愧是侯门贵女,才八岁,就能如此杀伐决断了,可是投对了胎了。”

    荀淑芳并不在乎荀卿染是否感兴趣,自顾自地说,语气中十足的羡慕。

    少顷,就有丫头过来,请荀淑芳和荀卿染过去一起用饭。

    “……虽说是说定了,可终究是偷来的锣敲不得。大哥真要续弦。至少还要等上两年。这两年里,谁知道会有什么事,到那时候……”

    荀卿染和荀淑芳回到偏厅,方信已经走了,齐二奶奶正和方氏低声说话,见两人进来,也就停下不说。

    在侯府草草吃过饭,方氏就带了荀卿染和荀淑芳回家。马车在荀府二门停稳,荀大*奶早带着人等在那。

    “太太请下车。”

    荀大*奶亲自到马车旁边,伸手要扶方氏。

    方氏将荀大*奶周身扫了一眼,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荀大*奶伸出的手,而是扶了金嬷嬷的手臂下了车。底下一众丫头婆子看着,荀大*奶手伸在半空中,有些下不来台。正巧荀淑芳第二个下车,荀大*奶挤出一张笑脸,趁势扶了荀淑芳一把。

    “多谢大嫂。”荀淑芳撇嘴笑了笑,随即便挽起荀大*奶的手,两人跟在方氏后边进了院子。

    荀卿染最后一个下车,却早已将外面情形都看在眼里,不觉暗自失笑。

    回到思安院,方氏换了衣裳,有丫头送上茶水,荀大*奶亲自接过去捧给方氏。

    方氏眼皮也不抬,接了茶碗,啜了一口,手一抖。就将茶水泼了。荀大*奶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脸的茶叶末子。

    “哪个坏了良心的奴才,把这么热的茶端来,怕烫不死我?吃我荀家的,喝我荀家的,吃里扒外,还敢黑心害我,等我扒了你的皮!”方氏立起眼来骂了一通,这才看见荀大*奶站在跟前。

    “唉呦,这不是伯爵家的姑娘,怎么站在这,脸上这是怎么了?”

    荀大*奶尴尬地站着,这才拿帕子擦了一把脸。

    “太太,媳妇那天不是故意丢下太太。实在是,实在是我娘和三婶她们……。那天媳妇送了她们回伯爵府,媳妇也受了惊,怕回来让太太担心,想着好些再回来。太太为这个怪媳妇,媳妇没有话说。”

    “你还记得你是荀家的媳妇?”

    方氏紧盯着荀大*奶的眼睛问道。

    荀大*奶眼神有些躲闪,还是答道:“媳妇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请太太教导。媳妇都改。”

    “你母亲家事多,你忙不过来,我也不为难你。我这你不用来伺候了,三个孩子你只怕也没时间照料,以后就我来照顾吧。”

    荀大*奶有些慌,“媳妇正年轻,还没孝敬太太,几个孩子也都是要人操心的时候,不敢让太太劳心。”

    “哼,那是我荀家的骨肉,学不起你那伯爵府的气派。我好好的孙女,自不能让别人带坏了。你不用说了,以后三个孩子就都住在我这院子里,你要是闲了,过来看看就是。”

    “太太……”

    方氏也不再听荀大*奶说话,直接打发了她出去,也果真接了三个孩子到思安院去照顾。荀大*奶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得了刘夫人的教导,并没和方氏闹,而是找荀家大爷说话。结果又发现她不在这两天,荀家大爷竟也不像从前。他不理荀大*奶的诉苦,反而说他已经收用了红绡,让荀大*奶给红绡安排屋子。

    梧桐院里自然又热闹起来。

    ――――――――――――――――

    方府在办丧事,荀家大爷在纳小星,另一头安国公府虽未张灯结彩,却是上下人等都喜气洋洋。原来齐家二房的大姑娘齐婉华,早些年被选进宫里,只做了一个小小的女官,被赐给当时的七皇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皇上登基后,大封后宫,齐大姑娘也只得了一个小小的嫔的封号。这次,却是因为太后重病,齐嫔昼夜衣不解带,亲尝汤药,种种孝行,侍奉的十足尽心。太后病愈,突然发现了齐嫔的好,就在皇帝面前进言。本朝素以来看重的是孝义,皇帝因此龙颜大悦,晋封齐嫔为妃,封号曰贤。

    皇宫中却是中宫空悬,宫务有太后,还有淑、德、谨三妃共同执掌。贤妃一步登天,得以同掌宫务。宫里颁下旨意,齐家的有官职的男丁去了上书房谢恩,有封诰的女眷则都得以进宫谢恩,不仅见了贤妃,还得了太后的召见,并有诸多赏赐。

    “这些个东西,虽然稀罕,我早年也没少见过。可喜的是太后千岁给的这份体面。说起来太后已经有半年多不曾召见外命妇了。咱们家还是第一个见了太后的,哈哈哈。”

    齐家容氏老太君坐在榻上,笑的中气十足。

    方氏是得了消息,早早地来贺喜。这时齐家老太君从宫里回来,已经换下了品级大妆,宫里赏赐的东西却没收进去,都摆在屋子里,就一件件地指给方氏看。

    荀卿染跟在方氏身后,一一看过去,有半人多高的珊瑚树、整块玉石雕的观音像,赤金包头的檀香木拐杖。婴儿手臂般粗细的老参,还有各色妆缎、莽缎、内造绢纱等尺头。

    方氏一边看,一边赞不绝口。老太太在上面笑着点头,齐二夫人坐在一边,手里捻着佛珠,听人赞她女儿,她不肯做出十分欢喜的样子,却也忍不住嘴角含笑。

    “大姑娘在家时,我就看她不一般,相貌性情都是没的说。只是她小小年纪,那说话行事,比大人还强些。昨个我在老娘家,咱们家报讯的还没到,就有人来给我道喜。一开始我还不敢相信,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啊。二太太,你可真是有福的人啊。”

    大太太从娘家回来,也跟着去宫里谢恩,得的赏赐和二夫人的一样。

    “她小时候跟着老太太,都是老太太教导的好。”齐二夫人低眉顺眼道。

    大太太一双小眼睛斜了斜二夫人,又对容氏,“大老爷和我说,外面很多亲朋好友,等着要来家里贺喜。要我问问老太太,这么大的喜事,要不要庆贺庆贺。”

    容氏正色道:“庆贺还是罢了。当今圣上和太后都性喜节俭,最不喜的就是奢侈张扬。如今贤妃在宫里执掌宫务,也有太后在上面,还有其他三位娘娘。你们都好好记下了,以后不要以为有了依仗,得了势,在外面就强横霸道起来。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贤妃娘娘,盯着咱们家,你们可不要得意忘形起来,让贤妃娘娘没脸,让祖宗蒙羞。”

    大太太、二太太等都站起来,恭敬地听了。

    荀卿染和齐婉丽这时正坐在屏风后的榻上,听了容氏这番话。荀卿染心里暗赞容氏是个明白人。

    屋子坐着烦闷,荀卿染就和齐婉丽出了容氏的屋子,打算到园子里去走走。走到门口,正碰到齐家大*奶带着人过来给容氏请安。

    “……在你那院子安生待着,好好伺候大爷。来我跟前做什么,别踩脏了我的地,快出去!”大*奶进去不一会,就听里面容氏不悦地说道。

    容氏话音落地,一个女子嘤嘤哭着,捂着脸从屋里退出来,一路小跑出了院子。那女子梳着高高的娥髻,容貌端丽,身材娇小,荀卿染记得是方才跟在齐家大*奶身后进屋去的。

    毕竟里面还有方氏在,容氏这样当场发作,不知这人是谁。

    “那是大哥院子里的孙姨娘。”齐婉丽见荀卿染看着她,便解释道。不过也只说了这一句,就不肯再多说。

    容氏养尊处优,历来重视体面,一个孙儿辈的姨娘,怎么会惹她生那么大的气,一点情面都不讲?荀卿染心里纳闷,可却不好细问,暗暗叹息容云暖不在,不然一定不用人问,就会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方才大太太说你们五姑娘定了亲,是哪一家,什么时候成亲?”荀卿染问齐婉丽。

    “大太太这次回娘家,见了她娘家一个侄儿,刚升了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还没说亲事,就和大太太求亲。大太太就把五姐许给了她。大老爷也愿意,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方才看着五姑娘,似乎脸色不是很好。”

    “五姐有自己的打算,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能怎么样那。大太太说,这还是借了大姐姐的光,不然以五姐庶出的身份,只怕还没这样好的亲事。”

    齐婉丽说着也有些沉默。

    荀卿染也是最近踩知道,齐家现在未出阁的几位姑娘,都是庶出。齐婉丽能和她这样亲近,说话不避嫌疑,只怕也有同病相怜的心思。

    “四爷,四爷,您慢些,等等婢子。”

第五十七章 议亲

    第五十七章议亲

    荀卿染和齐婉丽站的地方前面有一道花墙。花墙那边有条小径直通着园门。发出喊声的是个穿着翠绿衫裙的大丫头,正一路小跑,追赶走在前面的高大男子。

    “四哥哥要去做什么,怎么忙成这样?香橼追他他都不停。”齐婉丽诧异道。

    荀卿染也看清楚前面走的那男子正是齐攸。只见齐攸脸色有些阴沉,径自往园外走。只隔着一道花墙,他似乎并没看见齐婉丽和荀卿染,径自往园外走。对于后面女子的呼喊,他似乎完全没听到,脚下丝毫不停。他人高,腿长,并不见走的多块,可一眨眼,就出了园门。倒了苦了后面那个叫香橼的女孩,跑的一头汗水,还是没有追到人。

    “四爷去康郡王府有事,香橼姐姐你追不上的。香橼姐姐有什么话,或是什么东西,一会我帮姐姐捎过去吧。”

    香橼追到园门口,就被一个衣帽整齐的小厮拦住了。

    “哦,是黄芩啊。”香橼也认得那小厮,“四爷方才换衣服的时候。忘了带荷包。我怕四爷在外面要用,急着送过来。”香橼拿出一只荷包。

    “哦,那交给我就好了。”黄芩接过荷包。

    “你记得一定要交给四爷,别忘了嘱咐四爷,少喝些酒,早点回来……”

    黄芩接了荷包,转身就走。香橼犹不放心,还在黄芩身后不住地嘱咐。等黄芩走的不见了,香橼才慢慢走回来,这才看见齐婉丽和荀卿染。

    “见过六姑娘,见过荀三姑娘。”香橼屈膝福了一福。

    荀卿染借机打量香橼,十五六岁的年纪,鹅蛋脸,杏眼嘴唇,是个标志的丫头。荀卿染知道像齐家这样的豪门大族,家里伺候的丫头起码要选头脸齐整的。齐家几个姑娘身边的丫头,不论是样貌穿戴,还是举止做派,都比小户人家的主子姑娘还体面几分。香橼是齐攸身边的大丫头,这个相貌在齐府的丫头里,也是数得上的。

    “四哥哥是去做什么,怎么这样急?”齐婉丽问香橼。

    “婢子也不知道。”香橼笑道,“四爷才从外面回来,就被老爷叫去前面书房。方才四爷回屋换了衣服,就又忙忙的出去了。”

    “看来是老爷有事要四哥哥去办,才这么急。”

    “宋嬷嬷还吩咐了婢子别的事,婢子先告退了。”香橼又向齐婉丽和荀卿染福了一福。才转身走了。

    方才齐攸明显面色不佳,这丫头既然是贴身伺候的,没理由毫不知情,可却丝毫不露口风。

    “四表哥这丫头不错,那宋嬷嬷又是什么人?”

    “当然不错,香橼原来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后来给了四哥哥。宋嬷嬷是四哥哥的奶娘,四哥哥院子里的事,都是宋嬷嬷在管。”

    荀卿染哦了一声,就不再多问。

    ―――――――――

    齐二夫人屋内,一个小丫头正站在齐二夫人跟前,小声向齐二夫人禀报。

    “方才老爷和四爷在书房说话,没让人在跟前伺候,婢子并不知说了什么。只是开始还好好的,也不知老爷说了什么事,婢子就听得四爷说“这个条件我答应。”最后四爷又说就这么定了,还说让老爷到时候不能反悔。……四爷出来时脸色不好,匆匆去换了衣服,就出去了,听说是找康郡王喝酒去了。婢子进书房给老爷倒茶,看老爷坐在那。似乎在犯愁,可不一会又高兴起来,然后就去找老太太说话去了。”

    “行了,你下去吧。等等,记得叫你老子娘到方管事那里,领半年的银米,是给你小兄弟的,等明年他年纪够了,就叫他进来当差。”

    小丫头磕了头,欢天喜地地走了。

    “可是攸哥儿背着你有什么事?”方氏正坐在齐二夫人身旁,这时开口问道。

    齐二夫人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事。我想,这些天为了贤妃娘娘,家里多了很多事,许是老爷让他做什么,他有些不愿意。你不知道,他的性子……,可有些事也只有他办得好,有时候老爷和我都奈何他不得。唉,全是老太太给惯出来的。”

    “攸哥儿还和康郡王交好?”方氏对于齐二夫人的抱怨并不在意。

    “嗯,他做御前侍卫,常在宫里走动,结交了一帮青年子弟,其中有不少宗室,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平时也没个上下尊卑。老爷的脾气是不喜这些的,无奈老太太宠着,说他这脾气像极了老国公爷。他也并没给家里惹祸,老爷也就罢了。”

    “这康郡王。年纪不大吧,可曾娶了王妃?”方氏问道。

    齐二夫人看着方氏笑,“康郡王是娶了王妃的,侧妃都有了两个。不过妹妹尽管放心,这几年,先是先皇驾崩,然后当今皇上登基,皇后娘娘就薨了。皇上又忙于政务,好多年轻的宗室子弟都没指婚事,其中好几位年轻的郡王、世子,比如永宁郡王世子……”

    齐二夫人掰着手指头跟方氏数了一遍,又道:“妹妹看中了哪个,先和我说。我也能早点和贤妃娘娘说。这样的好事,不知多少人家惦记着,早点定下来,免得被别人抢了先。”

    “我那天在侯府遇见永安郡王世子,他就很不错。不过听说永安郡王妃为人严厉,不好相处。还是大姐和娘娘做主吧,最好是没娶亲的郡王。我就一个淑兰,虽然规矩礼数她都学的很好,只是皇家规矩严,我还是有些舍不得。若是嫁给郡王,一进门就是王妃。自己当家,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妹妹你是真疼女儿,放心吧,我记下了。想咱们姐妹三人,我那时全是祖父母做主,到你的时候,是娘带你事先相看了。到了三妹,那时全是母亲做主,让她按自己心意挑选。要说这婚后日子,……,三妹妹过的最舒心。可惜,三妹夫命短。对了,三妹明天什么时候能到?”

    “朔哥儿捎信回来,今天到通州,明天大约午后就能进京了。”

    “几十年了,咱们三姐妹终于又能聚在一起了。”

    ―――――――――――――――――――

    七月十六,郑姨妈带着女儿和侄女终于到了京城,自然先被接到安国公府,第二天才到荀家来见方氏。

    听得外面报说郑姨**车已经到了门口,方氏早已准备好,立时领着众人一路接到二门。

    郑姨妈比方氏年轻几岁,保养得宜,年近四十的人,依然是秀发如云,除了笑起来眼角有几道皱纹,脸上皮肤光滑细致,看着着实年轻。

    郑姨妈身后带着两个女孩。大的十四五岁,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皮肤白皙水润,鼻梁挺秀,秀眼修眉,全身透着江南女子的柔媚,正是郑姨**女儿,名叫郑好儿。另一个女孩只有十三岁,和郑好儿身量相仿,却是容长脸,弯弯的眉毛,一双大眼睛十分活泼,忽闪忽闪似乎会说话一样,正是郑姨**侄女,郑元朗的嫡亲妹子郑姝儿。

    方氏挽着郑姨**手,众人跟在后面,进了思安居的正房。方氏和郑姨妈在榻上相对而坐,郑好儿和郑姝儿姐妹坐在左首的椅子上,荀卿染姐妹四个坐在右首的位子上。荀大*奶站在地下,招呼着人送茶送果,不仅亲自倒茶。又是亲自剥果子进给郑姨妈。

    “这孩子,还是成亲的时候见过一次,如今越发利落能干了。”郑姨妈赞道。

    方氏扫了一眼荀大*奶,撇了撇嘴,并没说什么。

    “……咱们姐妹多年未见,不如你在我这多住些天,咱们也能好好说说话。”

    “我也是这么想着的,可是昨天到了安国公府,老太君知道我那房子还没收拾好,硬要我留下,单拨了香萝院给我和你两个外甥女。那院子在她们花园子旁边,单独有门通着外面的街道,住着十分便利,我就答应了。”

    荀卿染陪笑听着方氏和郑姨妈说话,感觉郑好儿和郑姝儿姐妹两双眼睛,总在她身上打转。郑好儿还不十分明显,可郑姝儿却是毫不掩饰。荀卿染故意一转头,正对上郑姝儿一双大眼。郑姝儿眨眨眼,冲着荀卿染笑,满是赤诚,荀卿染也笑了。

    郑姨妈说着话,就叫人送上三只狭长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满满一盒子的五花八门的东西,有无锡泥人、苏州的绣帕,荷包,杭州的纨扇、还有镶银的玻璃靶镜和西洋的香皂。

    “这里是些江南的土产,还有咱们家的铺子进的西洋玩意儿,是你们这两个妹妹亲自挑的,算是姨妈给你们的见面礼,别嫌单薄。”郑姨妈笑着道。

    荀卿染几个忙上前谢了郑姨妈。

    郑姨妈笑着将荀淑芳、荀淑芝、荀卿染和荀淑兰看了一遍,就抓了荀卿染的手,拉她坐自己身边。

    “这个就是染丫头,果真是美人坯子,比那画上的人还漂亮几分。”

    郑姨妈一边夸,一边又把荀卿染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连连点头。

    “我们年纪大的人,说起话来,怕你们嫌烦。你们姐妹们一处玩会去吧。”郑姨妈道。

    方氏见郑姨妈似乎有话要说,便又打发了荀大*奶和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

    郑姨妈这才笑着向方氏开口。

    “二姐,咱们姐妹两家亲上做亲,你看怎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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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介绍:
书香世家的女子,却要凭借两只手来谋生活。百计周全,依然摆脱不了做棋子的命运。阴错阳差,人说得遇良配,然而谜团却接踵而来。
临窗绣锦屏,闲看世相百态。
素手拈华彩,点染如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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