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万户侯
相逢一笑泯恩仇,世间最好的谎言莫过于此。
恩仇是泯灭不掉的,除非连着对方的脑袋一起泯掉。
“许家最得宠的小少爷,妹夫,你可要小心点。”庞少城就在徐言身旁,看到许敬之的目光望来,他好心地提点道:“小心他阴你。”
“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何要阴我?”徐言不解地问道。
“你是和他没仇,那是你没成我妹夫之前,现在你成了我妹夫,别看他对你笑,心里早就恨你入骨了。”庞少城嘿嘿一笑,道:“那小子迷恋我妹妹都要入魔了,曾经发誓非红月不娶,你娶了人家的心上人,他能不恨你么。”
“那改嫁好了。”徐言十分大度,幸好庞红月离着远,没听到他这番骇人听闻的言谈。
庞少城愣了一愣,接着竖起大拇指,道:“取舍有道,妹夫,你将来必定是干大事的人呐。”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嘛。”徐言习惯性的就想打个稽首,手都抬上来了才想起来他不是道士,于是借势挠了挠头:“既然人家是青梅竹马,我退出,天门侯的身份送给他都行,外加送他鬼王门太保的资格。”
“你想得美,质子的身份能送出去才怪,鬼都不敢要。”庞少城哼哼了两声,道:“就算我妹妹不嫁你,也不会嫁给许敬之,她可不喜欢那些自私之辈。”
“哦,那算我没说。”徐言得知庞红月对许敬之没什么好感,一时觉得心头有些轻松,对于这种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再次捏紧的感觉,他也是有些诧异。
难道我喜欢庞红月?
不可能!
徐言在心中暗道,就算自己喜欢上小黑,恐怕也不会喜欢上那个刁钻又蠢笨的庞家大小姐。
“天门侯,幸会幸会。”
许敬之不知什么时候绕了过来,微笑着拱手道:“少城兄也在啊,庞伯父最近可好?”
“许少爷记挂了,我爹他老人家好得很。”庞少城敷衍了一句,明显不大喜欢许敬之,对着人群里一群贵妇招了招手,自己走了,把徐言撇在一边。
“一别半月有余,天门侯好像没有出过门吧,这次是第一次出来?”许敬之微笑说道。
“是啊,来看看斗兽,听说精彩纷呈,其实索然无趣。”徐言撇了撇嘴,满脸遗憾。
“哈哈哈,天门侯说笑了,这可不是寻常的野兽,而是灵禽之争,精彩的还在后面,难道鬼王门没有这种表演么?”
“有啊,我们不斗兽,只斗人,你一刀我一刀,谁被砍死谁倒霉。”
“斗人,哈哈,果然有趣,真想见识一番邪派的人之斗。”
“你早晚能见到,等得正邪开战,到处都是人斗,有趣极了。”
“正邪已然联盟,不会斗了。”许敬之收敛了笑容,看了眼不远处的庞红月,显得有些凝重地对着徐言说道:“天门侯,能否借一步说话。”
徐言的眉峰动了动,如果在其他地方,他可不会跟这位许敬之借一步说话,然而这里是黎家别院,周围全都是四大家族的高手,徐言可不信许敬之敢在这种地方对他下手。
名声臭归名声臭,如今大普正派还真就没人敢要了徐言的性命,要知道一旦质子有一人身亡,另一个绝对活不成。
往一旁走了两步,徐言问道:“许少爷,有话可以说了。”
“天门侯应该知道,我与红月青梅竹马……”许敬之显得有些凄苦,道:“可惜,红月到底没有选择我做她的夫婿,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红月性情倔强,希望天门侯容忍她几分,谦让她几分,只要你对她相敬如宾,我也就知足了……惭愧惭愧,今天说得多了,希望天门侯不要介怀。”
对方突如其来的袒露心声,徐言觉得莫名其妙,道:“我和红月一直相敬如宾,许少爷多虑了,既然你们是儿时玩伴,担心对方也是人之常情,放心,我不会亏待红月的。”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许敬之点了点头,引着徐言边走边道:“天门侯没来之前,说实话,敬之满腹恨意,恨不得当场将你打昏,由我替你去完婚,哎,爱慕红月,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想是想,可惜,红月不愿。”
两人说话之间,斗场中的搏杀已然变得激烈了起来,羽鹤将对手啄出了血迹,而王蛇的几次突袭也差点咬中羽鹤的脖子,很明显,两只灵禽全都暴躁了起来,虽说是幼兽,比起之前的狮虎可要惊人了太多,如果这时候扔进去两只狮虎,绝对会被两头灵禽撕碎。
“希望天门侯能珍爱红月,只要看到红月幸福,我这一生也就安心了,哦,对了,天门侯,这位是在下的好友万户侯,你们都是侯,不过他的身份可没有天门侯高,呵呵。”
两人走到了斗场巨门附近,徐言已经停下了脚步,而许敬之正好指点着不远处的万家少爷为他引见。
四大家族的少爷,徐言不好不理,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位万户侯万少爷此时也回过头来,哈哈大笑着抱拳道:“天门侯!久仰大名,哈哈哈!”
“万少爷,幸会幸会。”徐言微笑着说道。
万户侯他没在意,徐言一直想不通许敬之那个混球为何今天如此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徐言对身边的许敬之已经提上了几分小心。
“来来来,天门侯你看,我这条王蛇可还称得上勇猛?”万户侯点指着笼子里比臂膀都粗的王蛇,自豪地说道:“别看它现在还小,只要在长一年,就能变成一条真正的巨兽,到时候什么羽鹤雪鹰,都是被吞的份!”
说话间的功夫,斗场中的羽鹤与王蛇算是彻底缠在了一起,鹤腿被蛇尾卷住,而蛇牙被鹤喙钳住,两只灵禽翻滚撕咬,开始了真正的生死恶斗。
这时候黎家的次子黎易鸣也到了巨门近前,对着徐言善意地抱了抱拳,而后皱着眉头观战,随着一声锣响,黎易鸣显得松了一口气,而万户侯则不屑地哼了一声。
原来灵禽比斗是分场次的,而且还有时间限制,一场比斗会持续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两只灵禽会被各自的主人带离巨笼休息,换成下一场比斗。
徐言头一次见识围场斗兽,他可不懂得规则,听到锣响,徐言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庞红月架着白鹰往这边走,看样子是准备放鹰进笼子与许家的貂鼠搏杀。
沉重的铁门再次被两个壮汉以链锁摇起,几位明显是黎家与万家的高手正站在巨门两侧严阵以待。
抓回斗出了凶性的灵禽可不是那么容易,弄不好都会伤人,灵禽伤了他们是小,真要冲出笼外伤人可就麻烦了。
就在铁门被缓缓开启,笼中斗兽依旧在殊死搏杀,而徐言正在回头观望的时候,站在徐言身旁的万户侯,与贴近那两个摇动闸门壮汉的许敬之互相碰了一下目光,下一刻,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
第197章 围场斗兽(上)
咔嚓。
搅动着铁链的机关发出一声怪异的响动,随后彻底失灵,刚刚被摇起的巨门轰然落下,这种意外惊得巨门旁边的黎家高手纷纷后退。
这堵巨门数万斤的份量,这要被砸到身上,筑基境的高手都得当即毙命,笼中的灵禽晚抓回来不要紧,反正它们缠在一起,伤不到外人。
突然出现的意外,谁都没有料到,然而更加让人意外的还在后边。
当巨门轰然落地,扬起一片尘土之际,一个少年的身影,居然出现在巨笼当中!
巨门失灵,徐言本想离着远点,他的位置就在门外,可是没等他退后一步,身旁的万户侯一把将他推进了笼子里。
“那不是邪派太保么?”
“他怎么进去了,难道天门侯想要斗一斗我们正派的灵禽?”
“好像是万家少爷推进去的……”
“你瞎啊,哪只眼睛看见万少爷推人了,人家太保这叫艺高人胆大,懂不懂!”
巨笼外嘈杂声大起,尤其许敬之显得最为焦急,他一把推开两个负责拽动铁门的壮汉,亲自动手转动铁锁,还大声喊道:“天门侯别急,我们这就救你出来!”
咔嚓,哗啦啦!
随着许敬之猛地一摇,缠着铁锁的转轮直接分崩离析,两条吊起铁门的锁链直接滑落,这下子想要开启这面厚重的巨门就更难了,除非重新安装铁链与转轮。
破五脉的击石入碑,被许敬之暗地里动用而出,他分明是有意崩碎了转轮,别人被他的身子挡住看不清,徐言隔着铁门可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混球啊,徐言的眼神里冷芒一闪,看来在大普,的确有人敢要他的性命!
像许敬之这种自私之辈,根本不会去考虑大普公主在齐国的下场,他只想要徐言这条命。
一把抓住铁门,徐言提起浑身的力气,然而巨门却纹丝不动,他猛地抬头,盯住了门外的许敬之与那个狞笑着的万户侯。
“这、这怎么坏了!”许敬之扔掉手里的残渣,神色慌乱地拍击着铁门:“天门侯快出来,快出来啊!”
嘭嘭嘭的拍打声,对于徐言没有半分用处,反而吸引了斗场中的羽鹤与王蛇,两只灵禽拼杀得凶性大起,这时候一旦看到有外人闯入了斗场,鹤与蛇顿时分开,转而死死地盯住徐言。
灵禽相搏的战场,不会允许其他野兽靠近,如果接近,那么下场只能是被撕碎!
庞家一方,庞少伟吓得脸都白了,庞少城更是从远处的女人堆里急奔而来,庞红月架着白鹰已经愣住了,她也没想到在围场会发生这种变故。
围场斗兽是为四大家族年轻一辈准备的斗场,那些筑基境的长辈可没来,这时候黎家的次子黎易鸣反应了过来,急忙吩咐手下去准备锁链转轮,巨门有多重他十分清楚,以武者的力量根本抬不起来,这里虽说是黎家的别院,却没有筑基高手坐镇,能救徐言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修好转轮与锁链。
徐言冷冷地扫了眼故作惊慌的许敬之与那位庞大腰圆的万户侯,这次意外他十分清楚是那两人搞的鬼,袍袖一动,徐言的手里已然多了一块石子,随身携带石头这种好习惯,他在鬼王门就养成了,如今身处正派腹地,更不能忘记。
既然对方亮出了杀意,徐言可不会忍气吞声,巨门由厚重的钢铁打造,并非实心,上面有着许多孔洞,用来观看斗兽之用,人出不去,石头能出去,只要顺着那些孔洞,飞石一样能打到外面的人。
看出了徐言眼中的冷意,许敬之与万户侯齐齐后退,而徐言的身后,羽翅的扑扇与蛇行之声几乎在同时传来。
身处斗场之中,徐言不敢怠慢,猛地回头,只见那两头灵禽一高一矮,一上一下,同时向他逼了过来,原本的对手因为外人的闯入,居然要联手杀敌。
这下麻烦了……
看到两只灵禽眼中泛起的血丝,徐言知道自己恐怕不好脱身了,灵禽说到底也是从妖物驯化而来,钱宗四大家族的斗兽,不外乎想要让灵禽保持凶性的同时还能受人驾驭,可是一旦斗出了妖性,那就不能叫做灵禽,而是被称之为妖物了。
一人多高的羽鹤,加上手臂粗细的王蛇,虽然是幼兽,还达不到妖物的程度,但是两只灵禽联手,四脉甚至五脉的先天武者恐怕也抵挡不住。
这时候庞少城已经到了门外,这位庞家二少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了铁门的边缘,双臂较力之下,巨门仍旧一动不动,发觉抬不起巨门,庞少城的脸色也变了,如果徐言真被咬死,庞家第一个脱不开干系,而徐言死后的一系列后果,庞家必然要全部承担,不说别的,徐言只要死了,刚刚嫁到齐国的公主必然会没命,害死公主的黑锅一旦被扣下来,庞家就算根基再深,也会被皇室迁怒。
看到羽鹤与王蛇的逼近,庞少伟与庞红月急得脸色发白,庞少城则与黎易鸣帮着那些取来锁链转轮的黎家高手修复机关,庞家和黎家的人着急,周围看热闹的可没有几个人心急,尤其是与许万两家走得近的,全都在兴致勃勃的看着笑话。
羽鹤与王蛇已然逼近,徐言无奈之下,贴着斗场的边缘开始游走,他是受了无妄之灾,只要能拖到铁门开启就可以出去,没必要与两只灵禽搏杀。
徐言的游走明显没什么用处,从他进到斗场开始,羽鹤与王蛇的目光可就不离开他这个外人了,尤其那头羽鹤,居然还腾空飞了起来,呼扇的翅膀犹如一片刀山一样当先扑杀而来。
羽鹤除了嘴巴厉害之外,羽翅也及其锋利,与王蛇争斗的时候,王蛇有蛇鳞抵挡,不惧羽翅,可是人就不行了,单一的人类遇到一头老虎都会被吃,如果没有趁手的武器,先天武者绝对不会是灵禽的对手。
羽鹤当先发难,徐言的身子也在瞬间爆发出全部的速度,沿着斗场的边缘直接蹿了出去,同时一块石头被他随手打出。
身陷险地,可不是保留实力的时候。
一扑未中,羽鹤还挨了一块飞石,不过徐言的石头也被羽鹤的尖喙直接崩飞,竟是寸功未见。
脚步急顿,无声无息的王蛇趁着羽鹤发难的功夫已然挡住了徐言的去路,立起来能有一人多高,猩红的芯子吞吐之间发出嘶嘶的怪响,面对这头毒蛇,徐言也是脸色一沉。
被羽鹤伤到或许不会致命,可是一旦被王蛇咬到,必然会性命不保!
第198章 围场斗兽(中)
前有王蛇后有鹤,徐言被夹在中间称得上险象环生,他带的石头不多,又没带着封玉刀,赤手空拳之下,很难斗得过两头灵禽。
徐言现在很想念小黑,因为小黑连达到妖物的巨蛇都能撞扁,可惜,小黑没在身边。
暴起的蛇牙,打断了徐言的遗憾,缭绕着绿色毒汁的牙齿闪电般咬来!
“飞蝗!”
低吼的徐言抬手便是飞石击出,石子正好与蛇牙相撞,石子被崩裂,王蛇吃疼,到底退了回去。
王蛇退走,徐言身后的羽鹤却扑了上来,半个剑身长短的尖喙直奔徐言后心。
身形倒转,徐言探出了单臂,一把抓住扎来的鹤喙,抬起右脚一脚将羽鹤踢飞了出去。
嘎嘎嘎的一阵乱叫,羽鹤呼扇着翅膀在三丈开外停住,抖了抖脖子,竟是毫不在乎,反而徐言的右脚变得酸麻无比。
先天真气的确能开石裂碑,然这种力道对上灵禽就显得不够看了,那羽鹤一身羽毛不但锋利如刀,还硬如精钢,除非扭断它长长的脖子,否则很难伤到它分毫,被石子击退的王蛇此时更是游走了起来,围着徐言吞吐蛇信,寻找下一次扑杀的机会。
棘手的局面!
当年在老坟山面对那头黑狼的时候,徐言就体会过独斗妖兽的感觉,如今过去了两年,他的身手的确矫健了许多,然而他的实力,依旧还是先天五脉。
只要是先天境界,单打独斗就绝对不是妖物的对手,两只幼兽灵禽的合击,已经能抵得上一头妖物的实力了。
看到徐言打出的石头,斗场外的人们顿时议论纷纷。
“原来鬼王门的太保精通暗器,石头打得够准啊。”
“他连刀剑都没有,只有暗器如何护身,铁门再不修好,我看这位天门侯可就要喂蛇了。”
“他死了,我们大普的公主岂不是危在旦夕?”
“一时半会的应该死不掉,只要他剩下一口气,齐国能拿公主如何。”
“废太保才是好太保,这次借着羽鹤王蛇好好挫挫他的锐气,最好将他咬个半死,成了匪人,我们大家都能心安不是。”
一时无法开启的巨门,别人在看着热闹,黎家的次子黎易鸣已然满头大汗,黎家本与庞家交好,这要庞家的姑爷真被灵禽咬死,两家分得决裂不可。
一边催促着黎家高手快些安装转轮锁链,黎易鸣一边大声呼喝着他的羽鹤,那头羽鹤毕竟是黎家所养,虽然斗出了凶性,在黎易鸣的喝斥下倒也犹豫了起来,围着徐言一时不在进攻。
羽鹤的犹豫,使得徐言终于能透出一口气,面对一条王蛇幼兽,他有自信撑到巨门开启,最不济飞石连击,必定能逼退那头王蛇。
飞石的动用,已经是迫不得已,否则徐言绝对不想在大普的正派面前显露自己的绝学,一击飞蝗或许外人看不出什么,可是一旦接连不断的动用飞石,今后这招后手可就人尽皆知了。
之前的飞石徐言并未动用全力,然而逼近的王蛇,很显然不会轻易退却,因为万家的那位万户侯非但没有喝令灵禽的打算,反而还发出一种怪异的呼喝之声。
那种呼喝可不是唤住王蛇,而是在命令王蛇进攻!
万家的手段,在场的四大家族高手大多都熟悉,庞红月一听万户侯口中发出的怪声,俏脸顿时升腾起愠怒,尤其当庞红月看到徐言打出的飞石,她的心里跟着就是一动。
她在马王镇遇险,是被两块石头所救,如今还有一块石头被她贴身收着,今天看到了徐言也能扔出石头,让这位庞家大小姐不由得将徐言与救她的高手联想到一处,不过很快这种联想就被彻底掐断,因为庞红月绝对不信徐言是当时救她的那位高人。
没有双手同时发出飞石的能耐,根本不可能崩得开连环重弩。
虽然不相信徐言是马王镇以飞石崩开弩箭的高人,庞红月可不想徐言现在就被咬死,万家的王蛇有多毒她十分清楚,如果被咬中,即便过后服下解药也会变成一个废人。
王蛇之毒,可以摧毁武者的经脉!
深深吸了一口气,庞红月略一犹豫,还是探手从领子里抓出一柄裹着软皮的小巧匕首,那匕首原本被她带在胸前,当做贴身的饰物。
“徐言!”
顺着铁门的缝隙,庞红月将匕首推了进去,缝隙不大,刀剑送不过去,她这柄贴身匕首正好能过去。
听到庞红月的声音,徐言眉峰微动,一把接住了飞来的匕首,刚一入手,只觉得手心传来温热,同时还有一股千节花香升腾。
顾不得为什么匕首是温的,徐言双手交接,猛然抓下了裹着匕首的软皮,见那软皮反面遍布着鱼鳞般的纹路,徐言知道这是上好的鲨鱼皮所制,不好扔到一边,又没什么好地方放,于是顺手揣进了怀里。
从递来匕首,到锋刃出窍,徐言没回头,动作更是浑然天成,仿佛早已和庞红月心有灵犀,只不过他最后将软皮套收进自己怀里的动作,明显让庞红月小脸一红,愤怒中透着晕红的俏脸此时显得妩媚动人。
“青鳐匕!”帮着修门的庞少城在一旁怪叫了一声:“老娘的遗物,借他了?”
“快些修门!”庞少伟急不可耐地打断二弟的抱怨,低吼道:“徐言绝对不能出事,否则我们庞家将大祸临头!”
庞少城撇了撇,不在多说,投向徐言一道羡慕的目光之后,又开始眼神古怪地盯着自己的妹妹,他觉得今天的妹妹和妹夫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发现二哥古怪的目光,庞红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在理他,蹙着秀眉关注着巨笼中的恶斗。
好温乎的匕首啊……
徐言抓着五寸多长的小巧匕首,心里还在赞叹着庞家果然有压箱底的宝贝,别的不说,就说这把入手温热的匕首,一看就不是凡物,凡物也没有上来就带着一股温乎劲的道理嘛。
他是没看见人家庞红月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匕首,还以为是把天生就温热的神兵利器。
丝丝!
吞吐的蛇信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受到主人的命令,王蛇游走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将徐言逼得连连后退不说,这条大蛇竟然爬上了铁笼,身体在快速游走,脑袋则一直对准着徐言,尖利的蛇牙锋芒毕露,每一次猛扑都险些咬中徐言,一时间将笼子里的天门侯逼得狼狈不堪,徐言躲躲闪闪的模样不时还会引起一阵哄笑。
耍猴一样的太保,并非耍猴人,而是那只被戏耍的猴子,这场好戏看得那些局外人兴高采烈,观看斗兽的可不仅是四大家族的人,还有许多名门之后,豪族子弟,这些人全都是年轻人,而且不怕事儿大,看到精彩之处还有人拍手叫好的。
一场困兽之斗,除了庞黎两家之外,基本没人在乎徐言,能看到邪派太保出糗,这些人绝对痛快不已,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觉得痛快,也有人觉得不痛快,非但不痛快,还对那些叫好的家伙报以同情的目光。
第199章 围场斗兽(下)
“招惹谁不好,招惹那个恶魔……正派的人是不是都傻了?”
人群里,张河苦着脸望着巨笼中的徐言与两只灵禽,他倒是很希望那两只灵禽把徐言给吃干抹净,连点渣都别留才好,可是最近这些天他特意打听到的消息,实在让他不看好笼子里面的羽鹤与王蛇。
自从在庞家大宅看到徐言,张河一连三天没睡好觉,做梦都能梦到元山寨恐怖的一夜,后来他开始四处打探那位邪派太保的来历,终于让他得知了十七太保的一些往事。
邪派太保的身份,注定不会碌碌无名,正派当中也会有所传闻,随着太保入赘庞家,来自齐国的消息终于传遍了大普,于是张河得知了玉林寺崩塌,十八太保遇难,只有十七太保一人生还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张河来说其实足够了,他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也认定了死掉的十七位太保加上过万鬼王门弟子,全都应该算在徐言的头上。
别人其实并不会这么想,怎奈徐言当年带给张河的恐惧实在太深了,这几年来张河始终坚信,那个满脸傻笑,人畜无害的小道士,其实是魔鬼的化身,跟在他身边的人,不死才叫怪事。
张河的经历,注定让他与别人的思维变得不同,他先认定了徐言在齐国一次灭杀过上万的活人,后来又联想到徐言与鬼王门应该暗中反目,因为害死所有太保,不就只有他一个人才有资格入赘大普了么。
一个并不起眼的镖局掌柜,居然能有这种眼光,其实不是张河这个人眼界不凡,实在是被徐言给吓怕了。
看着巨笼中小丑一样狼狈不堪的少年,听着耳边充满鄙夷不屑的议论,张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元山寨,那个灰头土脸的小道士依旧在憨傻地对着所有人微笑。
“一群傻子啊……”张河不由得在心底悲鸣:“你们以为自己在戏耍猴子,实际上是那只魔鬼在戏弄你们,等着吧,等着你们被他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时候,就没人能笑得出来了。”
以张河的身份,勉强能进入这间别院,他对斗兽没什么兴趣,要不是李家闺女苦苦哀求,想要见识一番四大家族的围场斗兽,张河根本不会来这种血腥的地方,因为他见过的血腥太多了,现在一看到血就想吐,不管是人血还是兽血。
“张大哥,那位太保会不会被蛇吃掉啊?”
张河的身边,一位娇小可人的女子正脸色煞白,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李家算得上大户人家,但是比起京城的豪族可还差得太远,如果没有张河这位庞家镖局的掌柜带着,她可进不来这座别院。
斗兽虽然血腥,但毕竟是斗兽,加个人进去,可就吓人了,如果放在平常,被人家抓住衣角,张河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拉一拉对方的小手,可如今他是半分的兴致都没有,哭丧着脸说道:“不会,他会把蛇吃掉……”
嗖!
巨笼中追逃的两道身影此时发生了突变,徐言一脚踏上巨笼边缘,接着翻身而起,在他的下方,紧追而来的王蛇一口咬空,蛇牙合拢的声响在悬空的徐言耳中清晰可辨。
王蛇咬空,徐言手中的匕首可没有刺空。
身形翻转的同时,锋利的匕首直接脱手而出,这一击徐言已经酝酿了许久,匕首的锋刃太短,他无法轻易去刺杀,只有以飞石的功夫扔出,才能发挥出匕首最大的作用,尤其还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出,这样一来就更加麻烦了。
不愿泄露太多的飞石绝技,徐言无奈之下,可算等到了时机,趁着自己翻转的身形与王蛇擦肩而过,小巧的匕首被他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下打出,正中王蛇的七寸,当身形落地的瞬间,徐言已经探手抓住了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划,这条王蛇的半个脑袋顿时就垂了下来。
七寸被斩开了一半,蛇血咕噜噜直冒,那头羽鹤此时彻底不敢接近徐言,一来是黎易鸣的约束,二来则是王蛇死在眼前的震惊。
“我的王蛇!”
大门外,万户侯瞪着眼睛捶足顿胸。
两只灵禽对付一个太保,居然能让对方杀掉他的王蛇,这次万家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条灵禽幼兽,可是无价之宝,被其他家族的灵禽吞了还能增加其他灵禽的实力,被人杀掉,那就是白死了。
被切断半个脖子的巨蛇盘成了一团,不断抽搐的蛇尾在鲜血中颤抖个不停,已经奄奄一息了,只是身体仍旧缠在一起,好像个圆球。
回头看了眼不敢过来的羽鹤,徐言面无表情的来到王蛇近前,盯了一会,探手掐住了蛇脑袋,随后挥手一刀,用匕首将蛇头斩落。
没有蛇灵呢?
看着渐渐松散开来的蛇身,徐言并没发现蛇灵的存在,想了想,应该是幼兽太小的缘故,恐怕只有那些成年的灵禽或者是妖物才会在体内蕴化出灵体。
“你敢杀我的王蛇!我饶不了你!”
万户侯隔着笼子怒吼,将铁门拍得嗡嗡作响,一副要冲进去撕碎徐言的模样,其他围观的众人更是张着大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条蛇而已,难道它是你兄弟?万兄,节哀顺变吧。”徐言抹了把汗水,对着万户侯随口说道。
“你兄弟才是蛇!那是我的灵禽,你敢杀我的灵禽,我就要你的命!”万户侯怒吼连连,眼睛都红了。
“我兄弟是猪。”徐言低声嘀咕了一句,别人听不到,他也不在理会那个万户侯。
“你们万家想要如何!”徐言不理睬万家,庞红月此时可不干了,俏脸含煞,道:“想要他的命,来我庞家取吧!”
万户侯把徐言推进的斗场,庞红月虽然离着远可也看得一清二楚,她不待见徐言可以,别人想要害徐言可不行,因为徐言的性命关乎着整个庞家,两国江湖门派的联盟是当今皇帝的托付,怎能被庞家搞砸。
面对庞红月,万家的少爷倒也不惧,瞪着庞红月哼了一声,毕竟他挑衅在先,而且万家的实力绝对没有庞大深厚,今天被杀掉一条王蛇的仇,他一时是报不了的。
“二哥,还有多久才能修好啊,我好饿啊。”
笼子里传来徐言的询问,庞少城忙得满头大汗,没好气的说道:“早着呢,饿了你就把那头王蛇吃了吧。”
黎家的巨门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好的,但也用不了太久,庞少城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人家还答应了一声。
把破了好几个口子的外衫团成一团,徐言掏出个火折子开始点火,衣服烧着了,他用匕首剁下一块蛇肉,在火上烤了起来。
险象环生的恶斗了半天,既然万家和许家把自己推进斗场,徐言怎能不尝一尝万家蛇的味道呢。
第200章 烤蛇
“张大哥,你、你猜对了,他、他真把蛇吃掉了!”
李家闺女颤抖着声音说道,张河则闭上了眼睛,心底哀叹了起来。
他不仅吃蛇,还吃人呢……
斗场里的徐言蹲在火堆前一副流口水的模样,这番当场烤蛇肉的举动,看得周围的人们全都傻了眼。
那可不是寻常的蛇,而是万家的灵禽王蛇!
就这么被烤了?
闸门外,万户侯气得暴跳如雷,已然在心里恨死了徐言,他不管自己害人在先,这份屠蛇之仇,他绝对要报。
万户侯看了眼许敬之,发现对方看向徐言的眼里一样阴沉无比,有许敬之这个同盟,他们两人对付一个徐言可就轻松多了。
“脸盆大的机关转轴都能被切断,许少爷的击石入碑果然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啊。”
将转轮固定好,庞少城抹了把汗水,回头冷声说道:“二位好算计,当着我庞少城的面就想干掉我妹夫,这笔账先替你们记下了,以后必当奉还!”
庞家人不是傻子,哪能到现在还看不出是许万两家在使坏,不但庞少城语气生硬,他大哥庞少伟更是脸色铁青。
“冤枉啊少城哥!”许敬之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嘴脸,道:“门口人多,天门侯被挤进斗场本是意外,我可是好心好意想要帮着拉住闸门,谁成想闸门老旧,机关生锈,一下就断了,这可怨不得我,只能怨这处斗场太旧,没人打理。”
“老旧失修,黎家是不是穷得连别院都养不起了。”万户侯在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养不起别院围场,我万家买下来好了!”
“你们放屁!”黎易鸣这时候可不干了,斗场是他们黎家的,而且归他打理,每年都会修整多次,这处闸门他昨天还亲自检查过,根本完好无损。
“这处围场我每年都会修整,分明是你们在背后搞鬼!是你们弄坏了闸门,休要挑拨我黎家与庞家!”黎易鸣的修为不高,仅仅破开了三脉,这次事故把他惊得不轻,好在徐言没事,真要出事,黎家与庞家绝对会分崩离析。
啪!
黎易鸣刚刚说完,一座五指山就拍了过来,万户侯居然仗着自己的身手高强,扇了黎易鸣一个嘴巴。
“你大哥可以跟我们称兄道弟,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我?妾生的杂种!”
万户侯灵禽被杀,憋着一肚子火气,突然的翻脸,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而那句妾生的杂种,让黎易鸣憋得满脸通红,一缕血迹顺着嘴角滑落,他瞪着眼睛竟不知如何还口。
黎易鸣是黎家的次子不假,他的母亲却是妾的身份,在豪门大户,妾生的儿子,可算不得嫡系血脉,在家族中自然比那些长房嫡系要低了一头。
万户侯是万家真正的长房嫡系,他在万家的地位,可不是黎易鸣在黎家能比的,庞家两位少爷他都不惧,何况是黎易鸣这个黎家少爷。
“万户侯!”黎易鸣憋得满脸通红,怒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会禀明家主,到时候自有公道!”
“公道?”万户侯冷笑了一声,道:“狗东西,你害死了你大哥,今天又险些害死天门侯,好啊,我也会禀报我爷爷,让他老人家在各位家主面前评评理,是我万户侯跋扈,还是你黎易鸣误伤人命!”
一句话,听得黎易鸣的脸色刷拉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浑身跟着颤抖了起来,妾生的身份黎易鸣并不在意,再怎么说他也是黎家的血脉,可是年前的一场大祸,他大哥死于非命,这件事虽然家主没有怪罪,可是说到底,却是因他而起。
一年来,背着害死大哥的名声,黎易鸣其实并不好过,如今被提及往事,他觉得心口一热,差点喷出一口积郁了许久的鲜血。
“大哥他……不是我害的……”
“你大哥不是你害的。”许敬之这时候冷冷地帮腔道:“你大哥,只是因你而死罢了。”
“够了!”一侧的庞少城怒容满面,道:“少说几句吧,今天风大,别把二位的舌头闪了。”
庞少城开口,许敬之撇了眼黎易鸣,冷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万户侯更是狠狠地瞪了黎易鸣一眼,这一场好戏,笼子里的徐言看得真真切切。
没想到不但有蛇肉吃,还能看到四大家族内斗,徐言觉得这次涉险的回报不小,不说别的,王蛇肉一旦烤熟了,味道还真就不赖,有一股螃蟹的鲜美味道,他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抓上几条,让肥九做一顿全蛇宴。
闸门外发生的纠纷,早已将围观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有人看向黎易鸣的表情充满了鄙夷,也有人对于许敬之的骄横不屑一顾,看来在大普正派,即便是钱宗的四大家族,也并非铁板一块。
通过这次纠纷,徐言更加确定了四大家族的关系。
庞家与黎家走得近,而许家与万家必然关联颇深,四大家族两两联盟,在钱宗内部形成了两大势力,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万户侯都敢当众扇黎易鸣的嘴巴,私下里万黎两家能和睦才怪了。
哗啦,哗啦。
不久之后,闸门被彻底修好,庞少城亲自动手摇起了巨门,黎易鸣面色苍白地抓回了黎家的羽鹤,至于万家的王蛇,那位万户侯已经不准备要了,因为也根本要不回来,都进了徐言的肚子,他想再见到自己的灵禽,就得等徐言从茅厕出来的时候了。
“天门侯,好手段!”
万户侯愤恨地盯着徐言,道:“这笔账我记下了,一条王蛇,早晚你要还回来!”
“好呀,以后一定还你一条。”徐言摸了摸嘴角,道:“忘了给万兄留一块,味道真的不错!”
“你找死!”万户侯眼睛一瞪,就想出手,在庞家人的冷眼之下,他到底没有拔剑,一双大手将剑柄按得嘎吱吱直响。
第一场斗兽结束,接下来该庞家与许家的灵禽登场了。
庞红月走向大门,她肩头的小白鹰更开始躁动了起来,另一方的许敬之从仆从的手里接过皮箱,打开之后,一只灵动的貂鼠立刻窜上他的肩膀,小小的獠牙龇了起来,对着小白鹰发出细微的低吼。
庞红月轻柔的摸了摸小白鹰的羽毛,俏脸上满是担忧,尤其她看到许敬之的貂鼠凶相毕露,显得生龙活虎,于是对于自己这头小鹰的命运更加担忧不已。
或许这次斗兽结束,小雪就再也回不来了吧……
轻轻叹息了一声,庞红月抖手将白鹰放入笼中,看着小鹰在斗场中飞腾而起,庞红月险些掉下泪来,趁着回身的功夫抹了下眼角。
庞红月的一举一动,始终落在许敬之的眼里。
这位许家的少爷不由得生出一股兴奋的感觉,抓起肩头的貂鼠抛向门内,能让自己的灵禽吃掉庞红月的灵禽,许敬之觉得越发兴奋了起来,就好像他自己即将吃掉那位庞家的大小姐一样。
许敬之怪异的嗜好,促使他浑身都跟着颤抖了起来,盯着庞红月的目光如火焰在烧。
那是团邪火,能烧灭友情,烧灭亲情,甚至烧灭人心!
咔吧!
不知是不是许敬之的邪火从心头外溢了出来,刚刚修好的闸门转轮,突然再次崩坏,随后那位许家的小少爷,被人一脚踹进了即将落下砸门的斗场当中!
第201章 再斗一次
第二次意外的发生,看得围观的人群全都傻眼了。
刚刚才修好的大门,怎么可能又坏了一次,而且最让人们惊诧不已的是,不仅站在门前发愣的许敬之被踹进了斗场,刚刚从斗场里逃出去的那位天门侯,居然也跟了进去。
轰隆隆的巨响中,锁链断裂的巨门轰然关闭,扬起一片沙尘,徐言被尘土遮蔽的身影,终于抿起了一丝冷笑。
抬手挥散了尘土,徐言嘴角的冷笑变成了愤怒,对着门外发愣的万户侯怒骂道:“姓万的,你非得害死我才甘心是不是!这笔账你家太保爷记下了,等我出去,非扒了你的皮!”
一回头,徐言看到了眼睛发直的许敬之,顿时大惊道:“啊!许兄!你也被踢进来啦!”
两场斗兽,第一场进去一个人,第二场进去俩,这种情况堪称百年不遇,不但许敬之傻眼了,外面的庞家兄妹也傻眼了,万户侯傻眼了,黎易鸣更是傻眼了,围在巨笼外的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副见鬼的模样。
“我……”许敬之刚要说话,立刻被徐言打断。
“你被万户侯踢进来的,我亲眼所见,等会我们出去一起揍他。”徐言摩拳擦掌地说道:“就这么说定了!”
“你血口喷人!”外面的万户侯终于反应了过来,反驳道:“第一次是我推的,刚才是你自己冲进去的!”
“承认了?”徐言缓缓回头,脸色阴沉的说道:“第一次,果然是你推的啊。”
万户侯可没有许敬之那么阴险狡诈,他本是个粗野的性子,一旦被人揭穿,反而恼羞成怒,骂道:“我推你怎么样!我就想看你斗兽!齐国太保,在我们大普正派的眼皮子底下装乌龟,你当我们全都是傻子么,成亲那天算你逃过一劫,今天爷爷就是要废了你!装乌龟也行,围着斗场爬三圈,老子就作证你是一只乌龟王八蛋!”
随着万户侯的喝骂,有许多身份不俗的正派高手纷纷附和。
“击杀王蛇,天门侯果真好身手,既然又进去了,那就杀掉貂鼠和雪鹰,让我们开开眼吧。”
“七步成诗文太保,哼,来我们大普装乌龟,先爬两圈再说。”
“鬼王门太保,能是泛泛之辈么,本是心狠手辣,偏偏装作人畜无害,当我们大普人都是傻子?”
“听说玉林山崩塌,十八太保遇难,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难道他真有一身龟壳?这可得好好瞧瞧。”
“庞家就该废掉他的经脉,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废了他,许少爷废了他!”
斗场外不仅有庞家人和黎家人,许万两家来的人也不少,而且跟那两家关系近的更是繁多,万户侯的王蛇被杀,徐言一时间成了许万两家的公敌,尤其他刚才踹许敬之的一脚,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这时惹来的喝骂怎么能少。
成亲的时候,来自正派的试探被徐言敷衍了过去,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不生事,今后应该没什么危险,如今看起来,人家可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废了我?
徐言在心底冷笑,既然你们非要看看我的身手,那就让你们看个够!
自从被万户侯推进了斗场,徐言对于许万两家已然生出了杀意,来到大普他的确打着缩头乌龟的主意,只要别人不来烦他,他根本不会去惹事,怎奈乌龟不行,躲在龟壳里也会受到敲打,既然如此,那就探出头来,乱咬一气好了,让他们看一看藏在龟壳里的未必是乌龟,也有可能是借着龟壳在躲清静的恶兽!
巨门外,庞少城看着眼前断裂的转轮机关和地上碎裂开来的石子,他豁然抬头望向笼子里笑眯眯的徐言。
转轮的断裂,是被一块石头所致,石头的力道之大,比起抡着刀剑的先天五脉高手都相差不多。
他有意崩断了巨门,有意将自己和许敬之关在斗场,他要干什么?
庞少城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便得到了答案,随着徐言笑容满面的招手,一块小小的石子被他毫无预兆地打了出去,直奔许敬之的面门。
“啊!”
许敬之知道徐言没安好心,但他没想到对方还没翻脸就能先下手了,而且下手之黑,更是骇人听闻。
有边打招呼边扔暗器的么。
急忙忙闪身躲避,仗着先天五脉的身手,许敬之堪堪避开了飞石,石头从他耳边划过,一道血线随之在他耳朵上出现。
“天门侯!”许敬之怒容满面,道:“你想如何,推我入斗场,难道你想与我一战么!”
“斗人啊,你刚才不是说很想见识一下么?那我们就斗一次好了。”
徐言带着和蔼的笑意,道:“今天既然许少爷对我倾心而谈,在下怎能不赤诚相对呢,你给我说了心里话,该我给你表演表演我们邪派的人之斗了!”
笑容开始变冷,徐言手里的匕首上渐渐铺满了一层豪光,破五脉的真气被他彻底动用,好不容易把许敬之弄进了笼子里,徐言哪能放过他。
看到徐言的匕首,许敬之的心头就是一沉。
他心说坏了,自己没有武器,对方则带着一把匕首,真要死斗,自己非得吃亏不可。
“天门侯稍安勿躁,我们有话好说。”许敬之退后了两步,招手呼唤自己的貂鼠,徐言有匕首,笼子里可还有他许敬之的灵禽呢。
小巧的貂鼠原本在盯着头顶的白鹰,发觉主人也进了笼子,顿时气势大振,这时候得到许敬之的呼唤,正准备爬上主人的肩头。
“行啊,我们边打边说!”
断喝之中,徐言身形一动,身轻如燕的天赋被施展而出,直奔许敬之扑了过去,同时飞蝗出手,打向地面的貂鼠。
刚才还在侃侃而谈,徐言翻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根本不给许敬之丝毫准备的时间,匕首划向对方的咽喉,飞石则击中了冲来的貂鼠。
灵禽貂鼠,牙尖嘴利,急奔之中面对飞来的石头毫不在乎,抬起小爪子挡了一下,它还以为是块寻常的石头,没想到石头上居然带着五脉的先天真气,虽然打不死貂鼠,却将貂鼠崩飞了起来。
本就小巧的貂鼠,自然没有刚才的王蛇皮糙肉厚,被一记飞蝗命中,发出一丝细微的哀嚎,这时候徐言的身形已经到了许敬之面前,带着豪光的匕首让许敬之又惊又恼,还不敢硬接,只好同样施展出身轻如燕,向后急退。
这边的两位刚一交手,头顶的小白鹰可算找到了机会,一声啼鸣,俯冲而下,扑向被飞石崩飞的貂鼠。
第202章 胖揍一顿
一位大齐太保天门侯,一位许家最得宠的小少爷,一头负伤未愈的小白鹰,一只灵动凶猛的灵禽貂鼠,四道身影,两人两兽,在硕大的斗场里展开了殊死交锋。
叫做小雪的小白鹰十分聪明,它知道自己的对手是那只貂鼠,如果两只灵禽正常互斗,自己一定败北,因为它的伤根本没好,一旦败了,下场只能被那只貂鼠吞食。
如今的局面,不但灵禽互斗,还多了两个大活人,虽然小雪畏惧徐言那个坏人,但他发现徐言居然与貂鼠的主人斗在一起。
这可是好机会,小白鹰想不了太多,它却知道自己伤得很重,更知道取胜的机会只有现在!
鹰对鼠,必然有着先天上的优势,如果两只异兽不是灵禽,那么鹰必然会吃掉鼠,占着可以飞行的好处,还有徐言时不时打向貂鼠的飞石,庞红月这头小白鹰显得勇猛异常,探抓如钩,振翅成风,居然逼得貂鼠左窜右跳。
雪鹰占据了上风,徐言一样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破五脉的真气一旦不在保留,飞石的能力一旦被全部激发,别说手无寸铁的许敬之,就算让他拿着一柄宝刃也未必是徐言的对手。
有这手飞石的功夫在,面对与自己同样修为的五脉先天,徐言几乎稳胜。
“徐言!这里是斗兽之地,你我又不是野兽,如此搏杀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恶斗中,许敬之发觉到自己的处境实在不利,立刻出言蛊惑。
“我的笑话你们看得够多了,再多看一些又何妨,今天我俩就当自己是兽了,你是老鼠我是鹰,咱们不死不休!”徐言一边毫不留手的猛攻一边还有闲情逸致跟对方搭话。
想要在言词上蛊惑住徐言,许敬之再修炼个一百年都不够看的。
“你想两败俱伤吗!别以为我怕了你!”许敬之怒道。
“没想两败俱伤,你也不会怕我,我只想让你去死啊!”徐言低语中单手一震,飞蝗出手,直奔对方的脚面。
打斗到这种程度,徐言可不会再留情了,打出的石头个个不离许敬之的脚面,这要被打中了,许敬之一只脚就算废了。
领教过徐言飞石的力道,许敬之知道不能硬接,他第一次避开的飞石根本没碰到他,都能在他耳朵上划出一道血痕,可想而知这种力道的石头打在身上会有什么后果。
左躲右闪,许敬之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脚面,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五六块石头,正想缓口气,刚一抬头,只见寒光一闪,徐言居然将匕首给扔了出去。
许敬之的魂魄差点没被吓飞了,被石头打中脚面多说废一只脚,这要被匕首扎上,半条命就没了。
一声惊呼,许敬之的武艺的确不凡,退避的途中硬生生来了个金钢铁板桥,身子猛地往后一仰,那柄带着五脉真气的匕首几乎贴着他的肚皮飞了过去。
貂鼠被雪鹰缠住,许敬之也就没了依仗,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匕首之后,他倒是有些庆幸,因为徐言此时也两手空空了,没有了匕首,只剩下飞石可就好对付多了。
庆幸的心思只是出现了瞬间,许敬之就觉得小腹一阵翻江倒海,剧痛袭来,疼得他脸都抽搐了起来。
匕首是躲过去了,紧跟着匕首而来的一脚他可没躲过去,飞身而来的徐言,正好踹在了许敬之的肚子上。
轰隆一声闷响,倒仰着身子的许敬之如遭重锤,整个身体被轰进了地面,徐言这一脚用出了全力,差点把许敬之给踢冒泡。
佝偻着身子好像一只大虾一样的许家少爷,疼得满脸冷汗,一时是起不来了。
见他起不来,徐言乐了,蹲在许敬之头顶,嘿嘿笑道:“什么!许少爷你不服,还要和我大战三百合!好,在下奉陪!”
嘭嘭嘭,嘭嘭嘭!
一顿扁踹,专往脑袋和心口招呼,要不是许敬之护死了要害,这顿打都能把他打成半死。
“徐言!住手!”庞少伟在笼子外焦急万分地喝止,他知道许敬之一旦出现个闪失,庞家就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邪派的杂碎,你敢动我们许家人,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许家的一群高手愤怒万分地喝骂。
斗场之外,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怒气满脸,也有人高声喝骂,说到底,许敬之也是正派之人,被一个邪派太保暴打,正派的脸面何存?
“让你们刚才笑,现在该哭了吧……”张河离着笼子老远,小声的嘀咕着:“一群傻子啊,惹恼了魔鬼,他是要吃人的……”
“张大哥,你说谁吃人?”张河带来的女子听到他的嘀咕,莫名其妙地问道。
“吃人的除了魔鬼还有啥……”张河脱口而出。
“哪儿有魔鬼,在哪呢,张大哥你别吓我。”这位李家的闺女胆子挺小,一把抓住了张河的手,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慌。
“没、没有魔鬼,大白天的,哪有鬼啊。”张河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圆谎,只是他看向徐言的惊惧目光,的确跟看见鬼差不多少。
斗场里,徐言停住动作,休息了稍许,又蹲在许敬之头顶,用手拢着一边的耳朵,偏着头说道:“什么!许少爷你还要打!你说谁停手谁是孙子?好哇,本太保决不是孙子,我们继续!”
嘭嘭嘭,嘭嘭嘭。
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两次暴打,许敬之是彻底起不来了,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原本风度翩翩的许家少爷,如今成了个猪头,要不是徐言没下死手,这位恐怕今天连命都得丢这。
揍人可以,杀人却不行,这一点徐言十分清楚,如果今天杀掉许敬之,许家的报复,可不是他一个邪派太保能抵挡得住的。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徐言猛地一甩手,一块飞石直奔扑来的貂鼠。
见到主人被打,貂鼠挣脱了小白鹰的纠缠,前来援助,可惜,别看徐言在暴打许敬之,余光一直盯着那只貂鼠来着,发现貂鼠扑来,他立刻打出飞石。
飞石在前,白鹰在后,前后夹杀之下,那只貂鼠到底出现了破绽,躲避石头的同时,被小白鹰一爪给抓了起来,提上了半空。
鹰嘴大张,鼠爪反击,在半空里的决斗才堪称险象环生。
貂鼠可不想被吃,反击的凶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蓬蓬的鲜血从半空洒落,伴着羽毛乱飞。
徐言看了眼空中厮杀的灵禽,将冰冷的目光转向许敬之,磨拳搽掌准备再揍对方一顿,这种机会可不多见,现在不揍个够本,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即将的出手,在下一刻被徐言停住,因为他看到了笼子外出现了一位老者,正是黎家的家主黎景田!
第203章 我替你还
别院出事的消息已经被黎家的人送回了城里,黎景田这才匆匆赶来,他这一到,徐言也就不好在出手了,坚固的铁笼能挡得住先天武者,可挡不住筑基境的高手,一旦他下死手,黎景田必然会阻止。
今天彻底得罪了许万两家,徐言可不想在得罪黎家,而且他早看出来黎家与庞家走得近,既然黎景田到了,只好暂时放过许敬之。
看着匆匆而来的黎家家主,徐言蹲在许敬之面前低声说道:“今天只是见面礼,许少爷,咱们来日方长,你这条狗命,我早晚会亲手收走!”
许敬之此时眼睛里遍布血丝,死死地盯着徐言一句话不说,他今天算是被打惨了,本以为与万户侯联手的算计,怎么也能让徐言吃个大亏,谁成想弄到最后,他许敬之险些被人给打死。
拍了拍手,徐言站了起来,捡回庞红月的匕首,冲着周围一抱拳,高声道:“许少爷果然武艺高强,在下佩服,既然难分胜负,今天就比试到这里好了,多谢诸位捧场,咱们后会有期。”
一番场面话说完,如果放在平时,就该走人了,如今徐言被困在笼子里,门还没修好,他自然出不去,只能看着头顶的鹰鼠搏杀。
这个时候,小白鹰已经与貂鼠斗得难解难分,而且到了最后关头。
鹰嘴直接啄进了鼠头,而貂鼠也将爪子死死地抓破了鹰脖子,随着噗通两声掉落的响动,一鹰一鼠同时落地,一个扑扇着翅膀起不来,另一个四肢抽搐翻白眼,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嘎吱吱!
转轮挪动的声音中,再次修好的闸门被黎景田亲自摇开,大门一开,装死的许敬之顿时蹦了起来,头也不回冲向门外,生怕再次被关在笼子里,连他的貂鼠都不顾了。
徐言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看了看飞不起来的小白鹰。
白鹰的翅膀断了一个,脖子更是出现了洞穿的血窟窿,咕噜噜冒着鲜血,看样子伤得极重,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貂鼠此时更惨,呼吸若有若无,明显到了濒死的边缘。
微微皱了皱眉,徐言能看得出两只灵禽基本谁也活不成,这种局面,庞家的损失也会不小。
庞红月的身影已然飞扑而来,没理徐言,而是一把抱起小白鹰,紧蹙着秀眉一语不发,她也看出来了,她的小雪恐怕命不久矣。
“让它吃掉老鼠,会不会好转过来?”徐言问了一句,小白鹰也算与他联手对敌,如果没有小雪,徐言也没有暴揍许敬之的机会。
一个先天五脉,加上一只灵禽,徐言的飞石再强,一旦石头打光,也未必能击败对手。
“脖子重创,吃不下东西了,强喂也没用。”庞红月查看了小雪,语气低沉地说道,秀眉锁得紧紧的。
正如庞红月所言,鹰脖子已经被洞穿了,水都喝不了,别说吃掉刚刚死掉的貂鼠了,这场斗兽,庞家与许家算是损失惨重。
看到死掉的貂鼠与王蛇一样没有出现灵体,徐言撇了撇嘴,踢开貂鼠的尸体,将庞红月的那柄匕首递了过去。
“幸好有匕首,多亏它了。”徐言眨了眨眼,道:“奇怪,怎么变凉了?”
匕首的确变凉了,最初的温热,那是人家庞红月的体温而已。
一把抓过匕首,庞红月瞪了徐言一眼,抱着濒死的小白鹰离开斗场。
大门外,黎景田神色淡然,此时正在听黎易鸣讲述之前的经过,很明显,这位老人已然得知了斗场闸门两次被破坏的缘由。
走到门外,庞红月对着黎景田施礼,徐言也有样学样,黎景田则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反而望向了黎易鸣的脸。
“鸣儿,你脸上的巴掌是谁打的。”
黎景田平静的模样看得黎易鸣心头发慌,他刚想解释,老人再次说道:“谁打你,你去打回来。”
听到爷爷如此吩咐,黎易鸣当时就愣住了。
万户侯就在一旁,他的确很想把那个嘴巴扇回来,可惜,他性子有些软弱,不喜生事,境界也不高只有区区三脉先天,加上庶出的身份,让他在四大家族的嫡系面前总觉得低人一头,尤其他大哥亡故之后,黎易鸣内疚了一年有余,所以性格变得越发懦弱。
“爷爷,闸门断裂全是孙儿查看不周,错全在我,望爷爷息怒。”
黎易鸣不想得罪万家与许家,万户侯和许敬之他还惹不起,虽然他很想把自己脸上的五指印还回去,挣扎了半天,还是将这次意外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围场别院归黎易鸣管理,连一处别院都管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去打人呢。
哎……
黎景田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了一声,他的长孙已经死了,黎家的小一辈,只有黎易鸣还算出类拔萃,怎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等到年底,就让易鸣服下筑基丹吧……
黎景田决定送孙儿到修行宗门,而服下筑基丹,也就预示着黎易鸣永远也达不到宗师之境了。
两场斗兽,徐言先斩杀了王蛇,又暴揍了许敬之,外加与小白鹰合力弄死了貂鼠,即便周围围观的人们再瞧不起邪派太保,这时候也得衡量衡量自己与人家的差距了。
独斗王蛇,暴打先天五脉啊,没两下子的,真就不敢去招惹徐言。
在人们充满了复杂的目光里,那位笑得人畜无害,还有些傻兮兮的天门侯,此时成为了真正棘手的人物。
邪派太保,果然够狠!
在所有正派武者的眼里,徐言这位本该被他们压制的邪派太保,到底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徐言大婚当天的退缩,在正派眼中形成了一种胆小无能的表现,靠着七步诗过关,在旁人看来更是一种取巧,所以对于徐言这位天门侯,至始至终也没人看重过。
今天的一场闹剧,徐言的太保之名,算是彻底在正派武者心里印下了阴影,尤其这还不算完,当黎易鸣唯唯诺诺的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同时,一声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脆响,在黎易鸣的身后炸起。
啪!!!
鲜血带着几颗牙齿飞溅而出,正在看着黎易鸣笑话的万家少爷,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壮硕的身体直接被打得向后仰去,噗通一声撞在了斗场的笼子上。
一边活动着手腕子,一边散开手上的真气,不知何时凑到万户侯身旁的徐言笑呵呵地说道:“易鸣兄,有老人家做主,不打白不打嘛,既然你不打,我替你把那一巴掌还回去了。”
第204章 还人情
拳揍许敬之,掌扇万户侯,徐言高调到令人发指的做派,看得所有人再次傻眼了。
这位不是胆小畏缩怕事的,而是凶残狡诈的惹事精啊。
徐言不想惹事,然而许万两家的出手,已经是把他往死里逼了,从被推进斗场开始,徐言十分清楚许敬之与万户侯想要的不是他这位天门侯出丑,而是想要他徐言的这条命。
隐忍的功夫了得,可不代表事事谦让退避,再者说来,鬼王门的十七太保,什么时候退避过,又什么时候窝囊过呢。
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
徐言从来没想过杀人,不过一旦有人想杀他,必定会勾起他心底的杀意,正如他对许敬之所言,今天只是见面礼,更狠的还在后面呢,不管你许敬之今后是天天算计,还是躲在家里当个缩头乌龟,既然惹了我,就等着迎接无比恐怖的报复吧!
一巴掌扇飞了万户侯,徐言笑眯眯地拍着黎易鸣的肩头还在安慰人家。
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黎家家主的面,徐言这一巴掌,不仅扇飞了万户侯,那些大门大户的贵人或是武者高手们,全都觉得脸上生疼。
黎景田也被徐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怔,他本意是想为自己的孙儿做主,让黎易鸣坚强自信起来,没成想他的孙子没敢打,人家徐言把这份揍人的机会抓住了。
摆明了仗势压人的机会,徐言哪会看不出来。
被扇掉了好几颗大牙的万户侯这时候怒吼着爬了起来,抓着宝剑眼睛通红,不由分说就扑了过来。
“徐言!老子今天要你的命!”
万户侯这是动了杀机,从小到大根本没人敢碰他,今天竟被人连门牙都给扇掉了,这口气怎能咽得下去。
看到万户侯发疯,周围的人群呼啦啦躲得老远,这位万家少爷在京城都敢当街砍人,别说在黎家的别院了。
眼看着剑光斩来,徐言连动都没动,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万户侯满嘴的血迹,竟是没有避开的打算,他这番举动,惊得庞少伟汗毛根都要竖起来了,这要被砍死了,他回去怎么交代。
刀锋临头之际,黎景田不由得在心头赞叹了一声,如果他的孙儿也有这番胆量与心机,黎家小一辈的子孙也不会没落到如今的地步。
这才叫有恃无恐啊……
没人看到黎景田是如何出的手,人们只看到一道豪光闪了一闪,万户侯的长剑就飞了出去。
长剑脱手,万户侯终于想起来黎家的家主还在呢,他敢打黎易鸣,却不敢在黎景田这位筑基高手的面前放肆,死死地盯着徐言,不在出手。
“天门侯,我黎家的这处斗场如何。”黎景田看都没看万户侯,笑眯眯地问道。
“好地方!”徐言同样微笑说道:“不但能斗兽,还能斗人,地方够大,拳脚也施展得开,谁家有个小仇小怨之类,手拉手进斗场一决胜负,打过了,气也出了,不伤交情,多好。”
“好小子,竟出馊主意,哈哈哈哈。”黎景田洪声大笑,道:“今后你若与别人有了小仇小怨,老夫这座别院就借给你用来了结恩仇,如何?”
“多谢老人家。”徐言拱手说道。
黎景田点了点头,对着周围人说道:“今日斗兽结束,来年围场斗兽,我黎家不在举办,改在许万两家。”
说着,黎景田看了眼万户侯与许敬之,道:“回去告诉你们家长辈一声,让他们早些准备场地。”
历年的围场斗兽,都是在黎家这处别院举办,如今黎景田放弃了主办斗兽的资格,说明这位黎家家主当真对许万两家动了真怒,也难怪他如此,自家的围场被许万两家的小辈当做算计邪派太保的场地,这是徐言没事,一旦出事,他黎景田也得背上个黑锅。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许敬之低头不语,等到黎景田说完,他立刻带着手下离开了别院,万户侯更是跟着许敬之,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对着徐言龇牙咧嘴。
“牙痒痒了么,要么再掰掉几颗?”
徐言从来不和别人置气,他只会在适当的时候助人为乐,很明显,他认为万户侯的牙齿太痒了,所以很想帮他再弄掉几颗。
万户侯与许敬之带着满腹恨意走远了,一次围场斗兽,四大家族的小辈不欢而散,徐言随着庞家人回到庞府的时候,在门口发现庞府对面正在大兴土木,不知谁家买下了一座好大的宅院,正在修建楼阁。
大普京城,果然到处都是有钱人呐。
感慨了一句,徐言走进大门,回到住处之前,庞少伟担心地叮嘱了几句,庞少城则十分看好徐言,拍着徐言的肩头大夸特夸。
许万两家的少爷目中无人惯了,今天教训他们一顿,庞少城也觉得出气。
庞红月独自一人抱着小白鹰走在前面,一路上话都没说,本就娇弱的女孩显得有些萧瑟,徐言看不到庞红月的脸,但他猜着应该是眼圈通红吧。
虽然小白鹰赢了貂鼠,但它自己也被重创,估计活不到多久,这头小鹰是庞红月从小养起,看着小鹰死掉,怎能不伤心,尤其她还是个的女孩。
一进院子,丫鬟明珠立刻迎了上来,发现小鹰的惨状,小丫鬟不由得哭了起来。
看到明珠,徐言顿时皱了皱眉。
小丫头今天的气色不太好,显得死气沉沉的模样,尤其印堂发黑,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浮动,别人看不到,徐言的左眼看得清楚,等他定睛看去,那缕黑气又消失不见了。
难道明珠也撞到鬼了?要不然身上怎么带着一丝阴气?
阴气并不重,徐言也就没太在意,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只要被阴魂接近过,或者走路的时候穿过了魂魄,都会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只要阴气不多,很快就会自行消散。
看着那主仆二人一个比一个伤心的模样,徐言觉得无趣,死只小鹰而已,要是她们知道还有只厉鬼每晚都来串门,恐怕哭都哭不出来了。
徐言并不在意庞家灵禽的生死,他觉得晚上那只厉鬼才更加麻烦。
这都一连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徐言觉得自己严重的睡眠不足,少年人缺觉可不成,于是摆在徐言面前的出路只有两条。
要么搬出小院,要么弄走厉鬼。
他是庞家的姑爷,搬出去是别想了,既然走不了,徐言只好想办法弄走那只厉鬼了。
从中午到晚上,庞红月始终没有下楼,连晚饭都没吃,想必是等着小白鹰咽气呢。
徐言倒是吃得沟满壕平,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楼上传来的轻微抽泣声。
女孩子就是爱哭,徐言无奈地撇了撇嘴,犹豫了一阵,决定自己上楼去看看。
毕竟今天被关进斗场,要没有庞红月的匕首,他也无法轻易赢了许敬之,说到底人家帮了自己,徐言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果能帮忙,他不会犹豫。
不知道银冠蛇的蛇灵能不能救下小鹰……
带着还人情的心思,徐言举步登上楼梯。
第205章 少年人的心绪
软榻边,烛光下,年少的女孩眼帘低垂,怀里抱着染满了血迹的小白鹰,白鹰一动不动,女孩也一动不动。
小白鹰已经没有力气动了,眼中无神,而庞红月则因为伤心了太久,昏昏沉沉倚着床边睡着了。
窗外,圆圆的月亮就停在女孩的头顶,仿佛发梢中的一枚珍珠,宁静的闺房里,淡淡的血腥与幽幽的花香重叠交错。
站在楼梯口,徐言望着女孩与白鹰,心头一时有些悸动。
庞红月本就极美,此时浅睡,秀眉依旧紧蹙,轻轻咬着唇角的模样,彷如入梦的婴孩,看起来纯真无邪,让人从心底感到一股宁静与安详。
过了许久,徐言眨了眨眼,一声有意的咳嗽,打破了这副让他也不由得痴迷的画面。
被咳嗽声惊醒,庞红月见了徐言上来,出奇地没有和他拌嘴,默默的望着怀里的小鹰,一语不发。
“没死呢吧?”徐言往前凑了凑,瞄了小白鹰一眼。
小鹰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奄奄一息,已经不是包扎伤口能救得了的。
“还是吃不了东西么?”徐言没话找话地说道:“不吃东西可不好,饿也饿死了。”
“别烦我了行么……”庞红月的声音有些沙哑,低头轻声说道:“我想一个人陪着小雪。”
习惯了对方的刁言刁语,庞红月突然变成了柔弱不堪的轻语,听得徐言差点扭头就逃,后来确定人家是伤心所致,不是想要坑自己,徐言才稳住了脚步。
不拌嘴的话,他还真不知道和庞红月说什么好,哄女孩这种高深莫测的能力,徐言根本就不会。
“不能吃东西,它能不能吃点别的?妖物的灵体还能吃得下不?我有一条蛇灵,银冠蛇的灵体。”
“你有蛇灵!”庞红月豁然仰起俏脸,急急问道:“在哪儿,吃掉蛇灵,小雪或许还有救。”
人家如此期待,徐言直接掏出团起来的红布,在庞红月的睡榻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小蛇仍旧卷曲着一动也不动。
庞红月看不到蛇灵,小白鹰却感觉到了妖物灵体的气息,无神的鹰眼变得越来越亮,死死地盯着金色小蛇。
发觉小雪的异样,庞红月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将白鹰放在红布旁边,白鹰刚一靠近小蛇灵体,立刻张嘴咬去,只是一口就将灵体吞了进去。
灵体可不是肉食,小白鹰吞吃了小蛇灵体之后,浑身开始发抖,卷缩成一团,连脑袋都缩进了翅膀里,就像刚刚出生的样子。
看到如此异象,庞红月更加期待了起来,一眼不眨地盯着小鹰,那股全神贯注的模样,看起来又认真又可爱。
没过多久,白鹰不再颤抖,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庞红月看不出半点异样,可是徐言却能看到小白鹰的身体上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气息。
应该是蛇灵被吸收所产生的灵气,如果现在拿着一块寻灵玉贴在小白鹰身上,徐言认为寻灵玉一定会光芒大作。
很快,白鹰散发出的气息渐渐消失,吃掉了蛇灵的小鹰明显精神了许多,一双鹰眼也变得灵动了起来,一会看看庞红月,一会歪着头盯着徐言。
小鹰的变化,庞红月明显感觉到了,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竟是破涕而笑。
“小雪!”
一把抱住小白鹰,女孩亲昵地贴着小鹰,开心得像个孩子。
和小鹰亲热了一阵,庞红月忽然想起来徐言还在,俏脸一红,唇角轻轻抿了抿,轻声道:“真的是蛇灵,小雪吃下蛇灵,应该能保住命了。”
呼扇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女孩微微抬头,声音细如蚊蝇地说道:“徐言……谢谢你。”
女孩子这番扭捏的模样,看得徐言不知如何是好,急忙摆手,道:“你借我匕首,我送你蛇灵,不用谢,我们是夫妻,说谢多见外啊。”
脱口而出的夫妻,顿时惹得庞红月目光微冷,盯着眼前傻笑的少年,庞红月有心发作,终究没说什么。
他们的确是夫妻,虽然是假的,也叫夫妻啊。
刚才被白鹰扰乱的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庞红月知道自己对面的不是寻常的人物,而是邪派太保,如果说她没有防着徐言,是不可能的,只是之前对于徐言的厌恶,通过这次小雪的得救,好像减轻了几分。
想起斗场中徐言打出的那种凌厉至极的飞石,庞红月曾经怀疑过徐言就是当时在马王镇救她的神秘人,只是徐言只会单手打出一块飞石,而救下她的,则是两块石头的同时而至。
应该不是他……
女孩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疑虑,她不信一年前的徐言就能有双石崩飞双弩的能力,只是对于面前的少年,她竟觉得不再那么讨厌了。
庞红月的心思,徐言可不知道,女孩家的闺阁内,幽香阵阵,徐言觉得自己还是下楼比较好,尴尬地笑了笑,就想回去睡觉。
庞红月也觉得孤男寡女在一起有些不太合适,尤其是晚上,见到徐言要走,她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忽然想起来包着蛇灵的红包是徐言的,于是抓起身边的红布递了过去。
“你的东西……”
“哦……”
一个人递,一个人接,不大的红布在半空中舒卷了开来,薄薄的,还带着两条细细的,古怪的带子。
两只伸出的手臂,几乎同时定在了半空,举着大红的肚兜,庞红月的脸色先是一红,接着一白,最后一青,劈手将肚兜扔了出去。
那不是她的肚兜,而是别人的,还被徐言贴身收在怀里……
“哼!”
女孩的冷哼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意,两只大眼睛愤怒地盯着徐言,这时候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
徐言挠了挠脑袋,捡起肚兜,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转身下楼了。
他没有解释什么,解释也没用啊,王八指的肚兜,说出去谁信?
躺在一楼的徐言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他很不明白为何庞红月看到肚兜的时候会如此愤怒,除了愤怒之外,好像还有着一股醋意。
她在吃醋?
吃王八指的醋?
怎么可能!
我又不是她真正的夫君……
胡思乱想了半宿,徐言沉沉睡去,不睡不行啊,后半夜还有客人串门呢。
徐言睡了,庞红月可没睡。
卷缩在床角的女孩,在月光里眨着明眸,时而蹙起的秀眉,预示着她正陷入难解的心绪当中。
一个肚兜而已,我为什么要发怒?
我喜欢上那个坏蛋了?
不可能!
我庞红月绝对不会与邪派的太保苟且一生!
如水的月光,在夜风里泛起了波澜,少男少女的心绪,仿佛也被夜风吹出了涟漪……
第206章 各方算计
后半夜的时候,徐言醒了。
不是被厉鬼带来的阴风吹醒,而是被小白鹰的咕咕声吵醒的。
楼梯的尽头处,一道魂魄正在漂浮,睁开眼的徐言看得一清二楚。
小白鹰的躁动,惊醒了小憩中的主人,望着小雪几乎炸立起来的羽毛,庞红月目光中寒芒一闪。
鹰是被她养大的,她十分清楚小白鹰如今的模样在预示着什么。
有强敌靠近!
顺着白鹰的目光,庞红月望向空空如也的楼梯,耳朵微微动了动,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没人!
疑惑之中,庞红月一度以为小白鹰受伤过重,这才在午夜惊醒,她轻柔的抚摸着鹰羽,试图安抚灵禽,可是任凭她如何轻抚,白鹰的目光仍旧锐利得惊人,而且始终在盯着楼梯的方向。
一阵夜风吹来,庞红月忽然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了徐言上次和她说过屋子里有鬼。
白鹰的异样,如果不是伤势所致,那么屋子里恐怕真的出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灵禽的直觉及其敏锐,尤其是鹰类,庞红月听父亲说过,雪鹰一旦长大,是可以看到灵体的,即便小白鹰现在还小,也一样能察觉到灵体的存在,否则它不会吞掉徐言的那条蛇灵。
庞红月看不到蛇灵,但她能看到白鹰的伤势在好转,濒死的重创,如果没有妖物灵体来补充自身的气血,小雪是活不成的。
空荡荡的屋子里,又是深夜,一旦想起鬼怪,庞红月的小脸立刻变得毫无血色。
十七岁的女孩,没有不怕鬼的,即便有武艺在身,庞红月也举得浑身发冷,睡意全无。
明珠在丫鬟们住的厢房,庞红月不好在大半夜呼喊,可是身边没人她又觉得害怕,不由得脱口喊了声徐言的名字。
楼里就她们两个人,庞红月想起了徐言,脱口而出的声音并不大,喊出去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了。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楼下传来,徐言打着哈欠说道:“叫我干嘛?”
没成想人家真就听见了,庞红月急忙说道:“没、没事,看看你睡没睡。”
“我睡了,还没醒呢。”徐言是闭着眼睛走上来的,他的确很困,最主要的,他不想看见擦肩而过的那只厉鬼。
“没事我去睡了。”在二楼转了一圈,徐言顺着楼梯又走了回去,打着哈欠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懊恼。
徐言的出现,终于让庞红月安心了几分,小白鹰炸起的羽毛也随之渐渐平复了下去。
庞红月自嘲地一笑,耳边听着楼下的磨牙声,心头不由得安稳了许多,渐渐沉入梦乡。
看来是自己多疑了,庞家怎么可能有鬼呢……
她睡着了,徐言可睡不着了。
有他打扰,加上小白鹰的戾气,那只厉鬼已经不在二楼了,而是飘到他的床头。
头顶有只厉鬼晃悠,徐言哪能睡得着,忍无可忍之下猛地睁开眼睛,随着他睁眼,已经贴到身边的厉鬼猛然往后一退。
青紫的鬼脸上,现出一种疑惑的表情,与徐言对视了稍许,厉鬼无声无息地飘出门外,在月光下碎裂了开来。
“正派老巢,怎么都是些妖魔鬼怪……”
嘀咕了一声,徐言翻身睡了过去,在这么天天防备着厉鬼,他非成黑眼圈不可。
一夜之间,围场发生的意外,不仅传遍了四大家族,整座京城的人几乎全都知道了齐国太保的狠辣,这才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庞府的下人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静夜里,一只黑鹰在一处下人居住的屋顶展翅而起,飞上高空,飞入黑夜,飞向齐国丰都城的方向,在黑鹰腾空的同时,后宅一处大院子里传来了庞家老太君的咳嗽声,随着老人的轻咳,一头雪白的雄鹰从院子里冲天而起,直奔飞远的黑鹰,快如闪电。
“老喽老喽,人一老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庞家撒野喽……”
随着老人的低语,远处的高空中,一白一黑两头雄鹰缠斗在一处,那头黑鹰明显不是白鹰的对手,不多时便被活活咬死,成了白鹰的口中食。
今夜的庞家并不太平,而今夜的许家,则充满了彻夜的咆哮。
“我要废了他,我要废了徐言!爷爷,我被打成这样,您老人家可要给孩子出口气啊!”
许敬之跪在许志卿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被打的经过,胖乎乎的许家家主则面沉似水,咔嚓一掌将身旁的桌子拍成粉碎,怒声道:“一个齐国来的质子,谁给他的胆量在我大普为所欲为?他以为京城是他的鬼王门么!就算卓天鹰在老夫面前,他也要忌惮三分,别说是一个太保!”
许敬之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不少,许志卿赐下的伤药,可不是凡人能用的,那是修行者炼制的伤药,药效比起最好的金疮药都要强上十倍不止。
压了压心中的怒意,许志卿沉声问道:“敬之,你说实话,庞家的丫头,你是不是追不到了。”
一听爷爷问起这话,许敬之愤愤地摇了摇头,死死地捏着拳头。
“庞红月才十七岁,如果她在今年破开第六脉成为宗师,进入宗门之后,她的地位绝对会在四位家主之上,将来的成就更无可限量,敬之,你的机会不多了……”
说着,胖乎乎的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张比巴掌还小的纸张,纸上画满了繁复的纹路,材质更像一种皮革,只是轻薄如纸,中心处能看出一个古朴的‘隐’字。
看到纸张,许敬之的眼睛都亮了,低呼道:“隐身符!”
“庞家的大小姐不可能看上一个邪派太保,既然他们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敬之,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老者的语气阴险了起来,道:“你即将破开六脉,等到事成之后,我会送你提前进入宗门,这样一来,庞万里只能暗气暗憋。”
许敬之听罢猛地点头。
“孩儿知道了,生米煮成熟饭才好下咽。”一缕狞笑出现在许敬之的嘴角,这位许家少爷无比兴奋地低吼着:“庞家这碗熟饭,我吃定了!”
注定无眠的一夜,许家在算计着庞家,而黎家也在怨恨着万家,由四大家族撑起的钱宗,绝非铁板一块,以正派自居的普国江湖,不但内部存在着勾心斗角,还有着藏在暗处的太清教在虎视眈眈。
天还没亮,皇宫的大门外,文武大臣早早地等候于此。
今天是早朝,无论多大的官儿,没人敢晚来一刻,文武群臣的最前方,两位当朝宰相正在谈笑风生,这时候,身躯高大,穿着道家法袍的国师,走下了奢华的马车,龙行虎步之间,已然到了皇宫门前。
第207章 小布
见到国师,等待着早朝的文武群臣纷纷见礼,三品以上的点头示意,三品以下的则一躬到地,口称国师大人。
来人名叫纪贤,不仅是大普国师,也是太清教的教主。
“两位大人,来得够早啊。”
来到百官的最前方,这位国师大人站定了脚步,看向两位宰相,笑道:“北郊道场的修建,不知二位大人商议得如何了,有关我大普万载基业的大事,总不好拖迟太久才是。”
北郊玉龙道场,五年前新皇登基之后就已经开始兴建了,作为太清教的圣地,玉龙道场也被定为大普皇室的祭天之所,修建所用的材料并非基石,而是整玉,一座道场耗费无数银钱不说,为了收集整玉,普国皇帝大搜天下,但凡有玉山存在,统统列为皇族之物,称得上劳民伤财,那些靠着玉石为生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甚至在如今的大普,有着玉比金贵的传闻。
修建了五年的玉龙道场,如今依旧没有完工,不是找不到玉石了,而是被当朝的左相给压制了下来。
要玉石可以,太清教自己去找,这便是两年前刚刚复位的左相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由此,国师一方与左相一派早已势如水火。
“基业在人,不在天。”发梢早已泛白的程昱看了眼仙风道骨的国师,道:“睡榻镶金,能获美梦么,还是说一身绫罗,即可富贵一生?”
老人的言词尖锐如刀,看到纪贤,程昱就觉得气冲天灵,有这种到处蛀洞的老鼠在,大普早晚要被吃干啃净。
“左相此言差矣,天生万物,需敬,需拜,需心怀尊崇,如果连天都不敬,你如何去敬天子呢。”纪贤始终面带微笑,侃侃而谈:“左相不要忘了,天子天子,天为父,帝为子,不敬天地之人,死后连六道都不容啊。”
针锋相对的二人,惹得其余的大臣们噤若寒蝉,没人敢插嘴,更没人敢劝慰,一时间皇宫门外显得鸦雀无声。
“玉龙道场不会停工,国师不必心急,如今国库虚空,我大普境内又屡遭蝗灾,我们总不好不顾灾情,不问灾民,只以祭天之地为重吧,好了好了,宫门开了,二位,我们入朝面圣吧。”
说话的是一位富态的老者,站在文臣之首,这位名为费何,是当朝右相,统领文臣,而左相程昱则管辖着普国的所有武将。
右文左武,是大普宰相的职责所在,也是普国历代皇朝的规矩,哪怕程昱并非先天武者,他一样统御着大普的武将,连边军的大将军都要听从左相调遣。
费何为人温和谦逊,有他做和事老,左相与国师也就不再争执,宫门洞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在宫外只能逞逞口舌之利,真正的交锋是在朝堂之上,该头疼的不是国师也不是左相,而是苦恼了两年的大普文宣帝,这位新帝的确很想修完玉龙道场,又不能不顾左相与那些受灾的百姓,只好暂时停下了国币供给,让国师自己先想想办法。
国师上朝的目的是来催促皇帝尽快恢复道场所需的大量人力物力,如今的玉龙道场修建缓慢不说,耗费的还是他太清教的钱财和人手,再这么下去,太清教非得一贫如洗不可,怎耐左相那个绊脚石不踢开,他的玉龙道场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建成了。
家族中有着家族的利弊纠葛,皇朝中有着皇朝的勾心斗角,自从徐言与那位程家老人走出了临山镇,普国天下好像注定了要卷动起风云。
大普皇帝头疼着国师与左相的唇枪舌剑,徐言则在头疼着不知哪里来的厉鬼串门。
清晨,庞府外一片嘈杂,人叫马嘶,隐隐有哭声传来。
“哭丧呢?”被吵醒的徐言趴着窗户张望,看不到大门外,于是自言自语:“死人了?”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眼圈有些红肿的庞红月抱着小白鹰走下楼梯,看来昨晚应该没睡好,不过精神不错,因为小白鹰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
没理徐言,庞红月将白鹰送到厢房,这时候丫鬟明珠正好端着早饭从后厨出来,眼圈一样红红的,看来刚刚才哭过。
“出什么事了?”庞红月有些诧异地拉住明珠。
“小布哥,小布哥死了。”明珠抽泣了两声,抹了抹眼角。
“什么时候的事,小布最近好好的,怎么死了?”庞红月秀眉微蹙。
小布是庞家的下人,人不大,却十分机灵,管理着庞家的马厩,庞家人用车用马,都是小布安排,十六七的少年人,前几天庞红月还见过,怎么说死就死了。
“衙门的仵作来看过,说小布哥应该有多年的隐疾,是暴病而亡。”
“小布有隐疾?你听他说起过么?”
“没有啊,小布哥平常挺健康的,怎么说病就病,一夜就死了呢。”明珠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早上去看过,小布哥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了,他家人拖走尸体的时候,那只雀儿还围着小布哥飞个不停,好像不想让他走,呜呜呜呜……”
庞家死了个下人,人家的家人来收尸,怪不得早上大门外乱哄哄的,徐言打了个哈欠,看着早餐顿时食欲大增。
徐言可不管谁死,肚子饿了,自己要死了都得吃饱才行,小布他见过一次,上次去皇宫赴宴回来的时候,就是那个少年人接的他。
连鸟儿都不舍主人离世,小布的病故听得庞红月也跟着黯然神伤,那么年轻的少年人,之前还活蹦乱跳,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任谁都会感慨一番世事无常,当然了,除了徐言这种将吃饱肚子看得比命都重要的家伙除外。
“小布养鸟么?”
看着徐言狼吞虎咽,庞红月早就没了胃口,这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乌婆婆的雀鸟,跟小布哥可亲了,后来乌婆婆将雀鸟送给了小布哥,小布哥还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炫耀过呢。”明珠憋着小嘴答道。
听到乌婆婆三个字,徐言吃饭的动作没停,只是目光中出现了一缕阴霾。
“乌婆婆……”
庞红月望向徐言,她知道那个老婆婆是徐言仆从,一样来自鬼王门。
“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按头的手艺不错。”徐言抬头嘿嘿一笑,一口白牙上还沾着饭粒。
“乌婆婆还会剪纸呢,她剪的鹰啊雀啊,可好看了。”
提及乌婆婆,明珠的伤心明显消散了几分,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剪纸,是只黄鹂的模样,别看是剪纸,倒也惟妙惟肖,想必是花了功夫在上面。
“乌婆婆送给我的,别的丫鬟都没有,以前小布哥有一张,朝他要都不给。”炫耀了一下自己的礼物,小丫鬟又想起死去的小布哥,于是默不吭声地想要将剪纸收好。
“好漂亮的剪纸啊,明珠,借我看看。”吃着饭的徐言很突然地说了一句。
放在平常,徐言吃饭的时候是一句话不说的,天塌下来他都能稳如泰山的把饭菜吃得一口不剩,今天却被一只小小的剪纸吸引,就连庞红月都有些意外了。
第208章 剪纸黄鹂
姑爷想要看看剪纸,明珠自然不好拒绝,十分听话地将剪纸递了过去。
“有鼻子有眼儿,惟妙惟肖啊,啧啧啧,好手艺!”
端详着剪纸的徐言,摇头晃脑地夸赞,还没等明珠高兴起来,只听闻撕拉一声轻响,原本好好的剪纸黄鹂,已然被徐言给撕成了两半。
“呀,这么不结实,白夸她手艺好了。”徐言眨了眨眼睛说道,一副无辜的表情。
哇的一声,明珠哭了起来。
“姑爷欺负人!呜呜呜呜!”
看着小丫鬟带着眼泪跑出屋子,徐言撇了撇嘴,庞红月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跟出去安慰她的贴身丫鬟了。
呲,呲,呲……
慢条斯理地撕着剪纸,徐言已经没有了吃饭的胃口,阴沉的眼神犹如寒潭。
剪纸黄鹂的确惟妙惟肖,然而这张剪纸上,竟然包裹着一层暗淡的黑气,这种黑气徐言十分熟悉,那是死人才能拥有的阴气。
怪不得昨天回来的时候看到明珠气色不好,印堂处还存在着一缕细微的阴气,原来小丫鬟身上的阴气来源,便是这张乌婆婆送给她的剪纸黄鹂。
“老东西,你找死!”
阴沉的低语中,元山寨那个投井女孩的身影,再一次被徐言想起,当年的女孩并非受他连累,而如今的小丫鬟明珠,却险些被他连累致死。
那种包裹着阴气的剪纸,如果带在身上久了,是能吸人阳气的,就如同被一只鬼物附身,到最后恐怕性命不保!
从鬼王门跟随而来的老妇,到底让徐言生出了必杀之心,他可以容忍别人嘲讽,也可以容忍别人轻视,更可以容忍谩骂甚至是黑手,然而徐言唯独无法容忍的是,一个庞家无辜的小丫鬟,受他这位鬼王门的太保牵连而死。
送给明珠一张携带阴气的剪纸,徐言看不出乌婆婆意在何为,不过他可以断定,明珠已经成为了乌婆婆的目标,再联想到早上刚刚死掉的小布和那只不肯离开小布尸体的雀鸟,徐言发现乌婆婆好像在筹划一种夺人魂魄之类的邪法。
雀鸟,黄鹂……
明珠说小布以前也有一张剪纸,难道剪纸会变成活的鸟儿?
想起鬼王门院子上那只用来监视自己的雀鸟,徐言忽然惊觉,那个老太婆恐怕是在以人来养鸟,而后用鸟儿来传讯,将他在庞家发生的一切告知卓天鹰。
“一条命,一只鸟么?”
想到这里,徐言眉峰微动,他估计小布身死的同时,应该有一只雀鸟之类的飞禽离开了庞家,飞往鬼王门。
徐言的猜测已然接近了真相,只是他并不知道,昨天夜里想要离开庞家的黑鹰,已然成了庞家灵禽的口中餐而已。
饭菜已经凉了,徐言不管不顾地大吃了起来,吃饱喝足,离开了院子,开始在庞府遛弯。
在大门口,徐言看到了刚刚被装上马车的少年尸体,盖着一层白布,旁边有两个衣着普通的男女正在抹眼泪,应该是小布的家人。
死个下人这种事,在大户人家十分常见,有仵作验过尸,证明是暴病而亡,这就跟庞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不过庞家大度,拨出百两纹银交给小布的父母,用来安葬逝者,其实埋个人用不了多少钱,剩下的银钱,权当留给那对夫妻用来度日了。
在门口看着人家收尸,徐言像个闲散少爷一样靠在墙边,等到人家走了,他也无所事事的晃了回去。
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信步来到一处下人的住所。
站在远处,徐言默默的望着人来人往的一溜平房,许久之后,他叫住了一个经过身边的丫鬟,问道:“东数第五间,是谁住的地方。”
“是乌婆婆的住处,姑爷,您找乌婆婆么?”
“风水不错,不找她,我闲着没事看看。”
徐言转身离开这处下人的住所,走在庞府内繁多的小径之际,他的眼神变得越发清冷了起来。
他看到了小布。
确切的说,他看到了小布的魂魄,正漂浮在东数第五间房子门口,小布的魂魄很淡,而且正在被那间诡异的屋子吸扯,好像屋子里住着一只能吸食魂魄的恶魔。
“果然是你杀的,乌婆婆……”
之前徐言只是猜测,看到小布的魂魄,他已经确认了杀害小布的凶手,就是那个阴测测的老太婆。
庞家没有动静,看来庞家的高手没有发现乌婆婆的害人之举,徐言也没有打算告诉庞万里,他这一次算是动了真怒,决定亲手宰了那个该死的老太婆。
明珠身上的剪纸加上毫不相干的下人小布,成为了徐言暴怒的缘由,那个乌婆婆不能再留,再留的话,说不定还有多少人会被她害死。
徐言回到院子的时候,庞红月正好出去,听明珠说,是林叔回来了,略一打听,徐言从小丫鬟的嘴里得知了林叔的身份。
庞家镖局的总镖头,林中义。
庞家在京城有两座镖局,分别是京西与京南,而这位林中义则是两座镖局的总镖头,最让徐言诧异的是,林中义这个人居然不是武者,而是一位筑基境的修行者。
修行者给人家当镖头,这一点徐言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不是各大家主,就是门派的门主,最不济那位焦石焦公公,虽然是奴才的身份,但那也是皇帝的奴才,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筑基境的修行者去走镖,难不成是太缺钱了?
徐言的疑惑,很快被明珠解开,原来林中义当年被庞万里救过一命,这才甘愿留在庞家,协助庞万里管理镖局。
小丫鬟所知不多,不过在徐言看来,庞万里未必只是救过林中义一命,有可能送过对方筑基丹,恩惠相叠,才有可能绑住一位修行者为自己效力,再加上多年相识这份友情,那位林镖头恐怕想离开庞家都难了。
怪不得徐言多想,他所知道的修行者,基本没一个地位低的,如今听说的林镖头,也是他所遇到的修行者中,地位最低的一位了。
明珠本来不愿理睬徐言,这时候还撅着小嘴儿生着剪纸被撕的闷气呢。
徐言看她的模样好笑,从怀里掏出十几两银子,道:“小明珠不是最喜欢上街么,今天姑爷出钱,去给我做一身道袍,要透气的上好桑麻,剩下的银子都归你了,我要看会书,你把院子里的丫鬟都带去吧,听她们叽叽喳喳的心烦。”
一看到银子,明珠顿时高兴了起来,甜甜地叫了声姑爷,随后欢天喜地的找她的姐妹去了。
第209章 你猜对啦
丫鬟的身份,平时是不能随意出府的,这次姑爷出钱做衣服,明珠就能在街上逛个大半天,早上被撕坏剪纸的气恼,早被抛到了脑后。
院子的丫鬟算上明珠不过三四人而已,其中还有一个青雨,很快,几个丫鬟相伴着上街去了,临行的时候,青雨还腼腆地对着徐言笑了笑,看得新姑爷又一次眼睛发直。
在大普,道袍不仅道家人穿戴,一些文人墨客有时也会穿上一件,尤其那些世家的公子,结伴出游的时候往往都会身着道袍,因为道袍穿起来不但舒服,行走也更加方便,只不过他们穿的道袍,与道观里真正道家人穿的道袍有些不同,更简便也更奢华,用料颇为讲究,小门小户的人家想要穿都穿不起的。
支走了青雨和几个丫鬟,徐言去了趟庞家的后厨,找到正在准备午饭的肥九。
肥九最近在庞家后厨混得不赖,因为他特别能干,只是上不了大灶,只能打打下手,而且还是一些杀鸡宰鸭的差事,经常弄得满手满身都是血。
鬼王门跟来的厨子,庞家要敢让他做菜,除非庞家人都傻了,这要下了毒,可就整座庞府一勺烩了。
“侯爷,您找我,嘿嘿,是不是想开点小灶?您老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做,好多天没碰大勺了,手都痒痒。”
肥九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杀鸡宰鸭的粗活也不在乎,别人不敢让他做菜,给自家太保做菜总没人管了吧。
“什么菜拿手,你就做什么好了,你先把乌婆婆叫来,在我的院子里开火。”
“好嘞,侯爷瞧好吧,我肥九别的不行,做菜可是一绝,您等着,我这就去叫乌婆婆。”
看着肥九远去的身影,徐言面无表情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沏了壶热茶,在屋子里捧起书本,一边吸溜着茶水,一边悠哉悠哉地看起了书来,只是那柄封玉刀,被他放在了伸手就能抓到的地方。
没过多时,肥九和乌婆婆进了院子,徐言让肥九直接在院子里的小厨房里准备午饭,而乌婆婆则被叫进了大屋。
“坐。”徐言的目光仍旧停留在书本上。
“太保召唤老身,有何吩咐。”乌婆婆坐在徐言对面,满脸的皱纹显得老迈不堪,嗓音沙哑地说道。
“找你谈谈心。”徐言放下紫砂的茶壶,道:“消息送出去了没有。”
“太保说的话,老身听不太懂,什么消息?”乌婆婆故作疑惑。
“我在围场的一举一动呗,我揍了许家少爷,扇了万家少爷,还烤了条小蛇。”徐言的手指在桌子上不急不缓地敲着,道:“哦对了,我和庞红月没有同房的消息,你也应该听说了,都记好了吧,昨晚没有传回鬼王门么?”
“呵,呵,呵。”乌婆婆缓慢地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好像活过来一样,沙哑道:“太保说笑了,老婆子哪有那份能耐,快要入土的人了,走路都要走不稳喽,难得在大普过几天清静日子,还是托太保所赐。”
“路都走不稳啊……”徐言微笑了起来,道:“路都走不稳还能杀人,如果让你走得稳了,是不是就要吃人了?”
同样面带微笑的两人,在下一刻目光同时冷冽了起来,空荡荡的大屋里,萧杀的气息弥漫而起。
“言太保怎知,老身杀人了?”乌婆婆显得有些好奇。
“小布果然是死于你手了。”徐言放下书本,探了探身子,好像要告诉对方什么秘密一样,低声道:“想知道我如何得知你杀人了么?我猜的。”
“呵,呵,呵,言太保猜得真准。”乌婆婆仍旧面带微笑,道:“看来太保今天唤来老身,是不打算让老身活着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徐言满脸惊奇的表情,比量个大拇指,道:“你猜对啦!”
“果然,太保之中,若论狠辣,十七太保无人能及。”乌婆婆点头赞叹了一句,看不出有丝毫的害怕,反而饶有兴致地说道:“言太保,不想知道老身是如何杀掉的那个马童么?”
“不想。”徐言晃了晃头,他的回答倒是出乎了乌婆婆的意料之外。
别人越是不想,乌婆婆反而越是说出了实情,她沙哑着说道:“我送给他一张剪纸雀鸟,那张剪纸雀鸟在他体内生出了一枚鸟蛋,以他的神魂喂养,可在暗夜成枭,夜枭会将言太保的消息,带给门主,只要身边还有活人,老身的飞书即可不绝不断。”
以魂养枭,枭飞人亡,一条命,一次飞书传讯!
乌婆婆诡异的手段,徐言连听都没听说过,他甚至一度以为对面的老妇也是修行者,但他看不到乌婆婆身上存在着丝毫的气息,除了一缕缕环绕着老妇的阴气与那些不断盘绕在她身边的鸟魂。
“侯爷,能吃辣么,您要吃辣,我可多放辣子了!”
窗外,小厨房里传来肥九的吆喝。
“吃!多放些才好!”
徐言对着窗户回了一句,那边听到之后立刻喊了声好嘞。
“枭飞人死,然后那只纸雀就会变成真正的雀鸟,停留在尸体旁边,是么?”徐言撇了撇嘴,显得有些遗憾,然而下一刻,封玉刀凛冽的刀光在桌面上划出一个半圆,锋利的刀刃已然抵在了老妇的心口。
“你送给明珠的纸雀,生蛋了么!”
徐言的低吼,充斥着一股暴怒,只要他现在一用力,对方立刻会当场暴毙。
乌婆婆没有躲,好像早知道这种结局,默默的看着徐言,眼神里看不出半丝的惧意,苍老的嘴角则翘起一股邪恶的冷嘲,阴测测地说道:“生蛋了,生了一只小小的鸟魂,就在那丫头的身体里,很快,鸟魂会变成夜枭,那丫头也就死定了。”
“你找死!”徐言眼中厉芒一闪。
“老身活得够久了,早已半截入土,现在死,还是过几天再死,有什么区别么?”带着诡异的笑容,老妇沙哑地轻笑了起来。
“还真不怕死啊,你这种不怕死的人,可不多……”徐言嘿嘿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憨厚,随着他的笑声,封玉刀的刀尖被他直接扎进了老妇的心口。
“既然不怕死,那你就去死好了!”
噗!
低喝中,刀尖刺破了心脉,并未透体而出,而是停留在老妇的心口,这样杀人,才不会溢出太多血迹。
不想房子里留下血迹的徐言,这一次倒是有些失望,因为乌婆婆的心脉被刺穿之后,居然仅仅在伤口中渗出一些血痕,好像那具身体早就干瘪,血液也早被耗空了一样。
“老身,不会走远……”
将死之际,乌婆婆仍旧带着怪异而阴森的笑容,死死地盯着徐言,虚弱万分地低语着:“老身会……一直跟在太保身后,永不离去……”
第210章 鸟魂
乌婆婆死了,尸体瘫倒在地上,没有多少血迹,心口处扎着寒光闪烁的长刀。
屋子里很静,洞开的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没有风,窗子却在拼命的晃动。
低着头的徐言,默默的望着老妇的尸体,他缓缓抬起了脸,看向前方的虚空。
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然而在徐言的左眼里,一群恶鸟之魂正在狂飞乱舞!
黑压压的一片鸟魂,是从乌婆婆的尸体中冲出来的,围绕在屋子上空盘旋不散,在鸟魂的中心,一个老妇模样的魂魄正在无声的狞笑。
“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徐言撇了撇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随后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壶嘴抿了一口。
茶水早已凉了,沉底的茶叶被吸到了嘴里,闭着眼睛嚼了两口,徐言张嘴对着空中的一群魂魄吐了出去,而后猛然睁开了双眼,一缕星纹印记在他的左眼中闪烁而起,如果细看的话正好是五个小小的亮点。
“老东西,给我魂飞魄散吧!!!”
嗡!!
无声的波动在屋子里凭空而现,好似一轮圆环,地面上的尘埃被吹拂了起来,以左眼为中心所爆发出的奇异气息,席卷而出,瞬间湮灭了那群飞舞的鸟魂,乌婆婆的魂魄也在这股恐怖的波动中开始消散,她老脸上的狞笑早已被惊惧所取代,很快,连鬼脸都彻底被撕成了粉碎。
一声闷哼,徐言猛然捂住了左眼,一股针扎般的痛楚从左眼中传来,疼得他佝偻起身子,缓和了半晌才略有好转。
徐言的左眼曾经在祁渊峡底发生过异变,山谷里的阴气被他的左眼全都吸光了,那时候他知道了自己的眼睛可以吸纳阴气,而击杀元山寨三当家的时候,他的左眼更是撕裂了寒雷的魂魄,经过那两次变故,徐言知道了自己的左眼不但能吸纳阴气,还能摧毁阴魂。
乌婆婆的魂魄与那些鸟魂算不得厉鬼,至少没有晚上那只厉鬼清晰,这才被他以左眼彻底摧毁,至于每晚都来的厉鬼,徐言并不确定能不能灭掉。
他可从来没有和真正的厉鬼打过交道。
痛楚很快消失不见,徐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厨房里传来滋啦啦的热油响动,一股菜香缓缓飘来。
趁着肥九在做菜的功夫,徐言开始在乌婆婆身上翻找了起来。
他在找行气丹。
卓天鹰不会让自己的眼线空手而来,解药徐言并不奢望,他只想从乌婆婆身上找出混入了乌罂草的行气丹。
卓天鹰不可能让自己这么快就死,所以行气丹一定被带在卓天鹰派来的眼线身上。
翻了个遍,乌婆婆身上除了带着一些古怪的剪纸之外,再无其他,徐言不由得大失所望。
将剪纸收集起来,徐言提着封玉刀,眼神冷漠的走进厨房。
肥九正在兴致勃勃的炒着菜,大勺翻动,他根本听不到有人进来,更看不到此时的徐言,正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手中的封玉刀已然对准了他的后心。
乌婆婆身上没有乌罂草,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在青雨的身上,然而对于肥九,徐言并非彻底信任。
一面之词,徐言又不是三岁的孩童,除非王八指亲自指认肥九是他从小的玩伴,徐言才能彻底相信肥九是个寻常的厨子。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没找到行气丹的徐言,已然生出了一丝凶戾。
握刀的手,攥得很紧,锋利的刀尖,始终没有落下。
在心头涌动而起的戾气,被徐言渐渐压了下去,肥九未必是真正的厨子,但也未必是卓天鹰的人,徐言犹豫了许久,到底没有连着这位厨子也一并杀掉。
收起杀心,徐言拍了拍肥九的肩膀,把这位吓得一哆嗦,趁他回头的功夫,徐言将手里的剪纸仍进了火里。
“乌婆婆死了,去叫庞府的管家过来,就说我的仆人不敬主子,被我杀了。”
徐言平静的吩咐着,肥九听得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起来,也顾不得做菜了,急忙答应了一声,没敢多问,一溜小跑去找庞府的大管家报信去了。
在大普,杀人是要偿命的,然而杀掉奴仆,即便官府也不会过问。
卖身为奴,穷苦人家经常能见到的情况,一旦身为奴隶,那么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如果被主家打杀,官府大多只是派人询问两句,而后拉走尸体。
豪门的仆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小布那样的马童,并非卖身庞家,而是庞家雇佣的杂役,每年都会给例钱,如果小布不想在庞家做工,也可以辞退,这种仆人,主家可以打骂,可没人敢杀,而另一种卖身为奴的仆役就不同了,生是主家的人,死是主家的鬼,被主家活活打死的都不再少数。
乌婆婆是随着徐言到的庞家,她实际上就是徐言的奴仆,杀掉她,徐言可不会吃上官司,恐怕官府得知这位天门侯打杀了一个自己从齐国带来的奴才,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句。
不多时,庞家的大管家庞福匆匆而来。
“姑爷,那老婆子有没有伤到您?”
庞福看了眼尸体,开始询问徐言受没受伤,他也知道人家天门侯杀了自己带来的奴仆,连庞家都管不着这份闲事,只要姑爷没受伤就好。
“我没事,把尸体处理下,以下犯上,这种奴才就该死。”徐言冷哼了一声,道:“不用埋,扔到城外喂狗吧。”
庞福在庞家当了多年管家,这种事见得多了,答应了一声,吩咐几个下人将尸体拖走,运到城外。
姑爷说了喂狗,那就喂狗好了,于是庞福尽心尽责的找了一处野狗时常出没的荒林,这才满意地将乌婆婆的尸体扔下。
大户人家,杀个下人不算什么,可是徐言的目光中依旧冷冽如冰。
肥九的手艺的确不错,这顿饭他吃得却不多,吓得始终陪在一旁的肥九战战兢兢,生怕太保爷余怒未消,把他再给宰了。
“回你的后厨吧,菜做的不错,以后嘴馋了再去叫你。”徐言声音平淡的吩咐着,没从乌婆婆身上找到混入乌罂草的行气丹,徐言的心里十分失望。
肥九得到赦令一样,急忙往外走,在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徐言的声音传来
“回去之后别乱说,你没见过乌婆婆,也没来过这处院子。”
停顿的身子狠狠地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出了院落,这顿小灶把肥九可吓得不轻。
肥九走后,徐言猛地捏起了拳头。
乌婆婆死了,可是明珠的那张剪纸已经生出了鸟蛋,那个庞红月的贴身丫鬟,岂不是也要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