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七步成诗
大厅里但凡喝茶的,这时候全都喷了出来,睡觉要人抱?
这是太保还是娃娃?
庞少城喷得最远,喷完了在那笑得直不起腰,一个劲的笑骂:“这小子有意思,哈哈,这种极品妹夫万金难求啊哈哈,呃……”
看到庞万里阴沉的老脸转过来,庞少城顿时笑不出来了,憋得还难受,开始不停的抽着冷气,嘴角一扯一扯的。
徐言明显在戏耍许敬之,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时候许敬之的脸色已经发青,趁着徐言不备,一把掀开皮箱。
“我许敬之送出去的礼物,从来没人敢不收!”
怒喝之中,许敬之的皮箱被他一把掀开,现出了里面一只毛茸茸的小鼠,那小鼠双眼明亮,毛皮雪白雪白,尾巴类似狐尾,看起来是鼠,却牙尖嘴利。
那分明是一只貂!
皮箱被掀开的刹那,庞家老太君抬了抬眼皮,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在理会,大太监焦石以茶盖拨着茶叶,翘起的莲花指缓缓落下,庞万里的脸色有些低沉,倒也一言不发,钱宗其他三家的家主更是稳如泰山,互相说笑着什么,对于场中两个小辈的纠纷基本没人理会,至于太清教的三位法师更如同没看到那只小鼠一样,不知是不屑还是不喜。
“貂鼠!”大厅一侧,背着重剑的一位万剑门高手低声惊呼。
许家养貂堪称一绝,尤其是这种珍贵的貂鼠,不但灵动非凡,嗅觉还十分强大,可以在十里之外闻到各种气味,用貂鼠来搜寻那些灵草灵花堪称事半功倍。
貂鼠非貂非鼠,实际上这种貂鼠是一种妖物,被许家驯化,经过长年繁衍,妖性尽退,成为了许家的一份助力,称之为灵禽。
许敬之拿来的貂鼠十分幼小,应该刚出生不久,将这种珍贵的灵禽幼兽送人的举动,的确是太大方了,但是貂鼠有个特性,那就是极其护崽,除非幼鼠长大,否则一旦小鼠离开母鼠的时间超过一天,母鼠就会发疯的到处寻找幼鼠。
发疯的母鼠,就连主人都不敢轻易触碰,极易伤人,尤其许敬之拿来的这只幼鼠,是许家一只达到妖物程度的貂鼠灵禽所生,可以说谁得到这只幼鼠,谁将活不过明天!
在座的都是成名的高手,筑基境的强人都有好几位,许敬之的打算,那些家主怎能看不出来,不过没人多说一句。
大齐太保入赘大普,的确是齐普两国江湖界联盟的契机所在,但是这份下马威可不能少。
或许是心生妒火,或许是家中长辈指派,许敬之一来,大厅里新婚之喜的气氛顿时被冲散了多半,所有人都在看着徐言要如何应对。
这份珍贵万分,却又危险无比的贺礼,已经不是许敬之一个人的贺礼了,也不是许家恭贺庞家的礼物,而是大普正派对于鬼王门的一份下马威。
“老鼠?”
徐言眨了眨眼睛,盯着皮箱里的小白鼠,下一刻他大叫了一声,两眼一翻。
鬼王门的十七太保,堂堂天门侯,居然被一只老鼠吓昏了过去……
“吓昏了?”
“不会吧,邪派太保就这胆量?”
“鬼王门也不过如此,什么邪派之首,要我看都是些无胆匪类而已。”
“这位是太保还是傻保,说昏就昏?如果鬼王门的高手都这副德行,放点老鼠去齐国,他们自己就能被自己吓死了吧。”
小声议论的都是些各方势力的小头目之流,那些真正的主人可没有说话,不过即便如此,包括庞万里在内的几位家主也是为之一怔。
“装死啊,好一招以退为进,二爷欣赏你。”庞少城在他老爹身后小声的嘀咕着,之前看到徐言的怒意,早已变成了好奇与有趣。
许敬之也没想到自己刚刚亮出貂鼠而已,这位自己就先趴下了,愣了半晌,他恼羞成怒,人家都昏过去了,他总不能把貂鼠塞人家怀里吧。
“各位!”庞万里此时洪声喝道:“既然礼成,接下来就该喝喜酒了,老朽酒量有限,还望各位点到为止才好。”
说罢,庞万里挥了挥手,他的大儿子庞少伟顿时高声吩咐下人摆宴,将许敬之彻底晾在了一边。
这场婚事可不是许家能阻止的,许家的家主也根本不会去阻止,随着喜宴被呈上,刚才的一幕好像被人们忘到了脑后,许敬之则愤愤地看了眼地上的新郎官,把貂鼠又收了起来。
随着喜宴的开始,大厅里再次热闹了起来,能坐在正厅里的都是那些家主法师之流,其他人则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小一辈的全都被安排在院子里,一时间人影纷纷,酒菜飘香。
挡下那只白老鼠,徐言自己就清醒了过来,都不用人扶。
不起来也不行啊,乱糟糟的大厅里全是人,一会被人踩上两脚可就得不偿失了。
见他起身,席位上一位胖乎乎的老者笑道:“言太保如此年轻,不知修为如何啊,几脉先天,擅长刀剑还是棍棒?”
看到许敬之站在那胖老者身后,徐言知道这位应该是许家的家主许志卿了,看来他今天怎么躲,也躲不过这次下马威,他的底细,正派那些人一定要挖出来的。
“刚刚破开四脉而已,让老人家见笑了。”
徐言同样笑眯眯地说道,他在鬼王门的修为,这群正派高手不可能不知道,人家的询问不过是个引子,接下来没准会有人上来试探。
徐言猜得没错,果不其然,那胖老者再次笑容满面地说道:“如此年纪就有四脉先天的实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巧了,我那孙儿刚刚破开五脉,你们年岁又相当,不如切磋一番,点到为止即可。”
不如切磋一番,之后就是点到为止,连个如何两字都没有,这分明是让徐言退无可退,而且让破五脉的高手对战四脉先天,这位许家家主的脸皮也不知道多厚。
“以武助兴,许老的主意不错,老夫就喜欢看这些年轻人比斗,哈哈哈哈。”万家的家主留着一嘴大胡子,豪迈地笑道。
许万两家已然认可,黎家无动于衷,太清教的法师只管看热闹,大太监焦石一边品茶一边与庞家老太君闲谈,即便庞万里此时也沉默不语,默许了这场比斗。
“孙儿遵命!”许敬之终于等到了机会,几步来到大厅中间,对着徐言一拱手,道:“天门侯,请吧!”
庞家纳婿算不得大事,大普正派所关注的,其实是徐言而已,这一场比斗过后,他有几斤几两,立刻会被彻底摸透,在座的筑基境高手就有好几位,这群人的眼力绝对不俗,除非徐言一招就能击败对手,否则他的底细,恐怕在大普就要人尽皆知了。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一场新婚酒,到底变成了鸿门宴。
喜气洋洋的气氛,在这一刻踪迹皆无,人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大厅中间那两人的身上,即便被丫鬟搀扶着准备回到洞房的新娘子,脚步也停在了门口。
喜庆的大厅里,开始弥漫起一股萧杀的味道。
不能动手……
徐言一边暗骂着许家的那对祖孙,一边心神急转,他的笑容冷冽了那么瞬间,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拱手道:“许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在下虽说破开了第四脉,实际上武技不精,万万不是对手。”
“哦?言太保为何如此贬低自己,难道你在鬼王门,从来不练武的么!”许敬之步步紧逼,他打定了主意,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胆敢染指庞红月的邪派太保。
“很少习武,大多的时候我都在山庄里看书。”徐言眨着眼睛,真诚万分地说道:“不信的话,许公子可以去鬼王门打听打听,我这人最是懒散,尤其喜欢看书,所以他们在背后都叫我文太保。”
直接认输,这就是徐言的打算,他也是没办法了,连死鬼文太保的名号都被借来用了。
“看不出来啊,言太保还是个文人墨客,文太保,好雅致的名号!”
许敬之笑容一冷,沉声道:“既然喜欢文墨之道,那么文太保就来露一手好了,不用难的,七步成诗就行,不过这诗可要与红月有关,吟得出来,今天算我们平手,吟不出来的话,说不得,我许某就要讨教讨教太保的剑法了!”
听到许敬之被人家的话拐到了沟里,许家的家主就是一皱眉。
人家说自己是文太保,你就借坡下驴让人家吟诗作对,看来自己的这个小孙儿,城府还是不够深啊,也罢,鬼王门的太保不可能是文人,就让敬之胡闹一番吧。
没人认为鬼王门的太保是文人,再者说,文人墨客也当不上太保,吟诗不难,可是七步成诗,还需要与庞红月有关的诗句,这就难了,除非那些当世大儒,否则谁会有这种本事。
“好!”
徐言的一声断喝,惊得在场众人举目望来,只见这位邪派太保泰然自若,缓步走向门口,七步之后,正好走到新娘子面前。
不等蒙着盖头的庞红月反映过来,她的玉手已然被人一把抓住,随后,羞怒交加的庞家大小姐,第一次听到了一首专门为他而作的诗词。
“娇如仙子卧碧莲,柔似云中腾紫烟,千节花下鸳鸯谱,梧桐树上凤飞天!”
面对正派的刁难,来自鬼王门的十七太保到底做到了七步成诗!
第182章 入洞房
七步诗成,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文武双全,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已,世间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文武全才,尤其徐言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如果真有这种文采,只能证明他在文之一道下过苦工。
反过来说,他的武艺也就的确平平常常了。
如此年轻的少年人,绝对不可能文韬武略,文是长处,那么武必然就是短处。
诗成之际,大厅里的人们纷纷将目光转向黎家那位清瘦的老者。
黎家家主黎景田堪称文采斐然,未必能达到大儒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别人大多是武夫,听不懂诗词之流,这位可是行家。
“娇如仙子卧碧莲,柔似云中腾紫烟,千节花下鸳鸯谱,梧桐树上凤飞天……”瘦削的黎景田晃着脑袋品着诗意,好半天过后一拍桌子,喝道:“好!”
行家叫好,说明诗作得当真不错,这一下许敬之的脸色就难看了,他觉得刚才自己还真是多嘴,弄得进退两难,这番切磋是比还是不比?
“小子,这诗真是你作的?”黎景田眼中精芒一闪,问道。
“胡言乱语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徐言笑呵呵的回道。
“不错,不错,文太保之名,实至名归啊。”黎景田哈哈一笑,对着周围的家主们说道:“好戏也看过了,菜也齐了,小辈们的较量,有的是机会,诸位,今天是庞兄纳婿的大喜之日,我等可要一醉方休才行,来来来,喝酒!”
黎景田这么一说,在座的正派高人也就不好继续试探徐言了,来日方长嘛,徐言又跑不了,于是恭贺声大起,众人纷纷向着庞万里敬酒贺喜,没人在理会场中的小辈。
算是过关了,徐言暗道好险,幸亏自己在鬼王门那一年看书看得多,别的没学会,文采到是渐长,加上他的聪明,这种恭维女孩子的七步诗可难不住他,基本张口就来。
门口,一袭嫁衣的身影在丫鬟的搀扶下退了下去,虽说是入赘,新娘子也是要等在洞房的,不可能出现徐言披着红盖头的一幕。
随着酒宴正式开始,大厅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有资格坐在正桌的只有四大家族的家主,太清教法师,加上大太监焦石,即便许敬之这种许家嫡系也没资格在主位,这位懊恼不已的许家小少爷,不仅没送出去自己的贺礼,连教训对方的机会都被错过了,只好一个人愤恨不已地喝着闷酒,看向徐言的目光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杀意。
喜宴一开始,徐言也顾不得别人的杀机了,新婚的姑爷,自然不能少了喝酒,于是敬完了长辈,徐言开始敬那些同辈,半天下来,他没干别的,竟喝酒了,到最后喝得他云山雾罩,眼前的是谁都看不清了。
新姑爷喝多了,人们也就放过了徐言,这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庞府内灯火通明。
沿着青石小径,徐言被下人搀扶着来到一处精致的院落前,院子很大,里面建着一座二层的楼宇,大红的喜字贴在窗上,被灯火一映显得喜气又温馨,楼宇的旁边是一排厢房,应该是仆人丫鬟住的地方,厢房的对面是厨房,有丫鬟正在忙碌着为小姐姑爷准备宵夜,新婚当天的一对新人基本吃不到饭,回来了要是现准备可就来不及了,就算小姐姑爷不吃也没事,至少做下人的这份忠心表出去就行。
院子里种着一颗苍青的古树,看起来有些年月了,古树旁有青石打造的桌椅,石桌一侧是一座兵器架子,上面全都是各类的刀剑,想必住在这里的主人家平常总会舞刀弄棒。
看到寒光闪闪的刀枪,徐言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他倒是想要清静,可未必能清静得了啊,眼前就是一关,别人入洞房,会拥妻而眠,他入洞房指不定能遇到什么呢。
徐言可不认为钱宗庞家的大小姐会是个省油的灯。
“庞红月……”
在心头念叨了一句这个陌生又有些好听的名字,徐言运转真气将剩余的酒意逼出,先天五脉的武者,除非自己想醉,否则是轻易醉不了的。
抖擞精神,少年郎大步而行,身上的红袍跟着霍霍生风,徐言一把推开房门,一步迈了进去。
看到刚才还烂醉如泥的新姑爷见到洞房立刻变得生龙活虎,丫鬟们偷偷憋着笑,还不敢真的笑出声来,有的脸蛋微红,有的眼神怪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逃也似的远离了洞房,生怕一会新姑爷会暴跳如雷。
随手关门不是个好习惯,徐言明知如何,还得硬着头皮把门关上。
不关不行啊,没听说入洞房开着大门的。
房门吱呀呀合闭的同时,第一间厢房的黑暗中,一双望着窗外的明亮眼睛微微弯起,变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好像在得意的笑。
“小姐,你说姑爷会不会生气呀?”
“生气又怎样,不生气又如何,难道你真想你家小姐被那个败类抱到床上去?”
“姑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像坏人呀,那首诗真好,夸小姐是人中龙凤呢!”
“坏人会把名号写在头上么,笨丫头,他可是邪派太保,杀人不眨眼的恶棍,当心你被他掠去,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见过小雪吃兔子吃得骨头都不剩,邪派太保也那么凶么?”
“他们比小雪还凶。”
“邪派太保真可怕,可是小姐,小雪现在已经凶不起来了,它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呀,要是小雪输了,我们以后就看不到它了吧。”
“围场斗兽的日子就要到了,四大家族这次必定竭尽全力,小雪的伤势还未痊愈,如果落败,一定会被吞吃……”
“那怎么办呀,小姐你想想办法吧,我不想小雪被吃掉。”
“小雪上次被伤得太重了,除非能找到妖灵之体喂它,否则很难痊愈,灵体太过稀少,一时找不到的……我会再想办法,先去取些鲜肉吧,让它吃得饱些。”
“是小姐,我这就去。”
随着丫鬟明珠推门出去,黑暗的厢房深处,有一对洁白的羽翼伸展了一下。
厢房中的对话,徐言注定听不到了,他此时还在门口,自从脚步迈进洞房之后,他一步也没多走。
先是侧耳倾听有没有埋伏,接着环顾四周寻找趁手的家伙,最后瞪起了左眼,看一看有没有妖魔鬼怪……
洞房花烛从外面看的确不错,尽显温馨,怎奈进来了可就不对劲了,两根红烛发出的光亮照得地面一片惨白,加上坐在床头纹丝不动的新娘子,徐言觉得自己好像再一次跳进了龙潭虎穴。
其实环境带来的错觉不算什么,徐言也不至于害怕,新娘子害羞一动不动也算正常,可是徐言从没听说过新娘子连气儿都不喘的。
床头上的身影根本就没有呼吸,静止得犹如一个死物!
盯着不远处披着红盖头的身影,徐言心里也有些发毛,他能看到阴魂灵体不假,却看不透那一层红布啊,谁知道红布底下盖着的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还是一头早已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
“庞红月?”
徐言轻声唤道,对方则无动于衷。
咬了咬牙,徐言实在找不到趁手的家伙,洞房里可没有刀剑,他倒是很想回头去院子里的兵器架上取一把刀来。
入洞房总不能提着刀,徐言无奈之下,随手抓了一块桌子上的点心,抖手打向新娘子的盖头。
随着红布飘落,烛光下,一副恐怖的脸庞终于出现在徐言面前,那盖头之下不是活人,竟是一张遍布草屑的怪脸,两只眼睛突出框外,黑洞洞的嘴巴里还拖着一根通红通红的大舌头。
诡异的一幕,如果放在其他险地,徐言或许不怕,可这里是洞房啊,虽然早有准备,徐言仍旧被惊得头皮发麻,待他定睛看去,顿时变得又气又怒。
突出框外的眼睛是两个剥了蛋壳的鸡蛋,嘴巴里的大舌头是一个红椒,至于遍布草屑的怪脸,那就不是脸,而是一团草。
披着一身嫁袍的,根本就是一个稻草人!
好家伙,这才叫下马威啊……
揉了揉抽搐的眼角,徐言长出了一口气,对于他那位名为庞红月的妻子竟是好奇了起来。
以稻草人装扮新娘子,亏她想得出来这种主意,这种刁钻古怪的女孩儿,徐言决定以后还是离着远些为妙。
充满利益纠葛的联姻,注定无法以感情来冲破,徐言本就没有打算真娶庞红月,看来人家也没打算当真嫁给他,既然如此,徐言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子旁,对着满桌的点心狼吞虎咽了起来。
大清早就被拉起来,直到现在他连一口饭都没吃呢。
洞房的花烛仍旧明亮,唏哩呼噜的吞咽声即便在门外也能听到,厢房的暗处,月牙儿般弯起的得意笑眼开始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推开房门,一身青色衣裙的女孩儿运用起身轻如燕的天赋,无声无息地来到洞房之外。
对于那个大齐太保,庞红月不但毫无好感,反而还厌恶至极,不过少年人的心性,到底架不住好奇,她想要听一听对方看到稻草人的新娘子之后会如何恼怒,徐言越是恼怒,庞红月才觉得越加解气。
不听还好,庞红月刚刚到了窗前,里面立刻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听得这位庞家大小姐是柳眉倒竖,杏眼含煞,一双白皙的小手赫然捏成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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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双簧
屋子里传来的声音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一道声音是男声,显得粗犷豪迈,另一个则是娇滴滴的女声,显得害羞不已,只不过那女声明显是被人捏着鼻子装出来的。
“娘子,夜已深,你我早些安歇了吧。”这是男声。
“相公,妾身怕羞,先把烛火熄了吧。”这是捏着鼻子装出来的女声。
听到人家在洞房里演上了双簧,庞红月先前还觉得有趣,暗骂徐言那个傻太保娶了个稻草人还如此开心,可是听着听着,庞红月俏脸发红,很有种冲进去将徐言砍死的冲动。
“熄什么灯啊,你都是我的人了,难道还怕夫君看么,来来来,为夫替你宽衣,我俩这就大被同眠。”
“不行啊相公,人家还小,经不起夫君蹂躏,要是怀了孩儿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夫妻夫妻,结成夫妻自然要生儿育女,以后为夫负责赚钱养家,红月你只管给我生儿育女就好,一个两个可不够,怎么也要生他百个出来!”
“呀,夫君说笑了,妾身怎能生出那么多娃娃,就算一年生一个,生一百个也要百年呢,到时候妾身都要满头白发了。”
“满头白发又如何,只要为夫尚有一口气在,定要你年年肚大,岁岁生娃,哇哈哈哈哈!”
窗外偷听的庞红月只觉得一口真气差点倒灌了回去,气得她捏起小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进洞房,宰了那个人间败类。
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庞红月不想再听了,她怕自己按耐不住杀了那个可恶的太保,转身离去,惹了一肚子气不说,今天能睡好才怪了。
洞房内,抱着稻草人的徐言瞥了眼窗口的方向,虽然对方的脚步极轻,他已然听到了一丝声音,知道是正主来了,既然人家送给他一个稻草人新娘,徐言正好将计就计,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稻草人多好,徐言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他宁愿选择抱着稻草人睡觉,也不想和一个陌生的女子同床异梦。
宽大的婚床,一对身影相拥而眠,徐言搂着稻草人鼾声大起,这一觉睡得才叫香甜,连个梦都没有。
喜气洋洋的洞房,即便在深夜都透着一股喜庆,庞红月不屑踏入这股喜庆当中,却有其他东西想要走进那间闺阁改成的洞房,在徐言沉睡之际,一道无人能看到的身影正漂浮在门口,仿佛准备闹洞房的友人,只是过了许久,那道毫无生气的身影又飘向了远处,终究没有进门,而是消散在月色当中,犹如一股清风,来去无踪。
……
庞府深处,庞万里独自坐在院落中,望着天上的明月。
这位家主眉峰微蹙,不知在向何人低声倾述:“红云,你放心,月儿失去的只是名誉,等她破开第六脉,进入宗门,就会彻底脱离江湖界的纠葛,这场亲事,说到底,只是一场交易而已,谁让我们庞家是这一任的东家呢……”
叹息之中,庞家的家主显得有些落寞。
“爹,娘亲究竟是如何亡故的。”
凉亭后,转出玲珑的身影,庞红月的出现,庞万里并没意外,叹了口气,道:“你娘病故而去,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了。”
“你骗我!”庞红月捏着双手,俏脸发白,道:“如果娘亲病故,为何棺椁中没有尸骨!”
女儿的质问,让庞万里的眼神豁然凌厉了起来,抡起的手掌堪堪停在庞红月的耳边,这一巴掌,到底没有打下去。
掘坟是为大不敬,尤其是挖开自己亲人的坟墓。
庞红月虽然孝顺,但她是个坚毅倔强的性子,如果得不到答案,她必定会自己去找,那么挖开自己母亲的坟墓,也就不足为奇了。
庞万里为人严厉严谨,如果平常的时候,庞红月还不敢说出被她藏在心里多年的疑问,今天是她的大婚之夜,她这才前来质问父亲,自己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为父这一生,只有一件事做错。”庞万里沉沉的叹了口气,道:“五年前,不该争来钱宗这一任的东家……”
钱宗的最高统治者不叫宗主,而是叫做东家,钱宗四大家族,每隔五年会重选一次东家,如果上一次庞万里没有争到东家之位,庞红月也不会因此而嫁人,虽说是做戏,可是庞红月今后的名声,只能是有夫之妇,哪怕她是完璧的身子,这一点也无法更改。
看到老父自责的模样,庞红月憋在心里多年的疑惑顿时被压了下去,急忙搀扶着父亲坐好,又为父亲端来热茶,她虽然脾气倔强,却是个十分孝顺的孩子,比起她那个二哥可要强出百倍。
“丫头,苦了你了。”庞万里溺爱地望着自己的闺女,道:“等你修为再高一些,为父一定会将你母亲的事说给你听,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不要怪我。”
“孩儿不怪您,我会尽快破开六脉的。”
“好,我庞万里的女儿绝非等闲之辈,将来必能一飞冲天。”
“女儿一定会努力修炼,不辜负爹爹的期盼。”
父女俩谈论稍许,庞万里皱眉问道:“徐言,可曾入了洞房?”
不提徐言还好,现在的庞红月一听到徐言俩字,恨得银牙紧咬,没好气地说道:“他在洞房里抱着稻草人做美梦呢!”
“稻草人?”庞万里先是一愣,而后摇头笑道:“你呀,除了你大哥之外,我们家就没一个省心的主儿,他说到底还是你的夫君,当着外人的面,可不能如此无礼,而且……”
说着,庞万里的眉峰锁得更深。
“这个徐言徐止剑,年纪小小就被派来大普为质子,他的身份不假,为父已经彻查过了,只是其他太保的死因,如今还未传来什么消息,十八太保,死掉十七个,独活一人,其中必有蹊跷才对。”
父亲的疑惑,庞红月也想过,她此时轻声问道:“鬼王门一定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否则十八太保不会尽数被杀,只剩一人,会不会与蛮族有关?”
庞万里点头道:“想必是如此了,年前齐国重镇长夷城被蛮族屠城,半年不到,十八太保又遭诛杀,蛮族已经开始在大齐兴风,恐怕不久之后,就要到我大普作浪了,丫头,你要尽快冲击六脉,好尽快进入宗门……敌国结盟,正邪联手,这是乱世之兆啊……”
父亲的叮嘱,庞红月低头聆听。
她距离宗师已经不远,只要六脉齐开,以她的年纪进入修行宗门,一定会被奉为天纵之才,这一点无人能否认,只是随后她却听到了父亲自语般的疑问。
“十八太保被杀十七人,余一人,那么剩下的这一个,会不会与其他太保的身亡有关?”
“不会!”庞红月现在是恨透了徐言,听不得半点看重徐言的话语,立刻反驳道:“他就是个无胆匪类,卑鄙之徒,除了嘴巴油滑之外,根本一无是处!”
庞万里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平时的时候,她这个女儿可从来没有对谁现出过这种凶巴巴的模样。
发现老爹诧异的目光,庞红月呼扇着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急忙改口:“一个排行在十七的太保能有多大的能耐,他能杀得了二太保杨歌还是能杀掉大太保卓少宇?那两人我交过手,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当时要不是有人崩开弩箭……”
庞红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独自潜入齐国的事情,她爹可不知道。
“我回去了!爹爹早些休息!”庞红月吐了吐如兰的小舌,飞也似的逃走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丫头……”
庞万里苦笑了一声,稳重的女儿居然被一个邪派太保挑动了心神,这可不是好现象,哪怕是厌恶这种情绪,也可能在某时某刻冲开那些少年们的心防。
“本是戏一场,丫头,可别入戏太深了,最后只能是自寻烦恼……”
午夜里,庞家宅,老人的担忧起伏于月光之下,飘散于夜幕当中。
第184章 一对冤家
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徐言已然醒了。
他本就有早起的习惯,无论身在何处。
看了眼身边衣衫不整的稻草人,徐言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尽管不是活人,那套嫁衣可不是假的,大红的嫁衣此时散落在一旁,看得人遐想连篇,只是那一对被压得稀碎的鸡蛋眼球,加上压瘪的红椒舌头,怎么看怎么有些毛骨悚然。
“娶了一堆草,也罢,今后你就是我徐言的人了。”
抱起稻草人,徐言来到院子里,寻摸着把它立起来,可惜稻草太软,根本站不住,后来看到兵器架子上有一根长枪,徐言顿时有了主意。
以长枪将稻草人穿起来,然后扎在墙边的土地里,这样一来稻草人就不会倒了,夏天的时候还能赶走那些恼人的麻雀。
徐言是重情的人,哪怕是个稻草人,只要诚心实意的与他为伴,他也不会亏待,然而这番难得的情谊看在庞红月的眼里可就变了味道。
庞红月在丫鬟明珠的房里住了一晚,她起得也很早,起来之后,就看到窗外的徐言正拿着寒光闪闪的枪尖在对着那个稻草人比量,最后一枪从稻草人的身下扎了进去,直接贯穿了身体,还被立在了墙根暴尸。
看着徐言在那对着被‘杀掉’的稻草人嘿嘿傻笑,庞红月顿时怒气大起。
那稻草人虽说是敷衍新姑爷的恶作剧,但也是庞红月自己亲手做的,如今自己的替身被一枪贯穿身体,她这个主人能不生气才怪,
飞身跃出窗外,穿着一袭薄衫的女孩儿连门都没走,顺手从兵器架摘下一柄长剑,对着徐言就斩。
徐言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呢,突如其来的剑风让他为之一惊,下一刻踏步闪身,横着跃了出去。
当脚步站稳,徐言的脸色阴沉,大清早就有人想杀他,看来在庞家也别想清净了。
对于杀手,徐言从来不会留情,脚下的几块石子已然被他尽收眼底,只待他俯身的瞬间就能击出飞蝗,只是当他看清了对面的女孩之际,徐言的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是你!”
擂台偶遇,青楼斗口,茶楼擦肩,加上马王镇东郊的援手,徐言总共见过对面的女孩四次,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哪能认不出来,此时更是惊呼出声。
发现是那位喜欢击杀太保的少女,徐言顿时大怒,指着庞红月的鼻子骂道:“你有完没完!从齐国杀到大普,你跟太保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啊,用得着万里迢迢的追杀我么!”
既然喜欢杀太保,一上来还是偷袭,徐言自然以为对方是专门杀他而来,他这番话一出口,对面的少女也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杀过太保?”庞红月柳眉微蹙,倒提着长剑问道。
“姑娘在马王镇东郊的威风,在下至今难忘。”徐言没好气地说道。
“你去过马王镇?为何当时你不是太保!”庞红月可不记得当时她刺杀太保的时候有这么一位。
“当时我还是个小喽啰,跟在太保们后边擂鼓助威来着。”
徐言倒也实话实说,只不过他现在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因为庞府身为正派之首,不可能没有高手,一个穿得这么少的女孩,怎么进来的?
庞红月每天清晨都会在院子里练剑,这处院落是她的闺房,可没有男人出没,所以她习惯性的没有披上外衣,此时一套轻薄的小衣,分明是入睡时的装扮,象牙般光洁的脖颈透着一股幽香,娇柔的身形显得玲珑有致,尤其隆起的双峰,忽隐忽现,于是徐言的鼻子再度溢出一缕血痕。
“小姐小姐!”
明珠急忙忙的拿着外套跑来,庞红月也发觉自己现在的装扮不妥,以手掩胸,瞪了眼徐言,披上外衣,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她是庞红月?”留着鼻血的徐言疑惑万分地问道。
“姑爷早,那就是小姐呀。”明珠倒是知道贵贱之别,她只是丫鬟,可不敢向小姐一样妄为。
得到丫鬟的确认,徐言脚步麻木的走回了洞房,从早饭开始,他的嘴巴基本就合不上了,直到拜见岳父奉茶的时候,才恢复了过来。
除了身上有千节花的香味之外,徐言眼里的庞红月就是一个莽撞的疯丫头,独自一人去齐国算计太保,亏她想得出来,这种惹事的婆娘,徐言打死都不想要,如今却阴差阳错的成了他的夫人。
怎么是她啊,徐言在心底哀嚎,他很想求一求面前的庞万里,能不能换成一头猪来嫁给自己?
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来自鬼王门的威胁,加上乌罂草的剧毒,身边还跟着几个不知深浅的邪派高手装成的随从,不但要周旋在正派各大势力之间,他还要提防着邪派的黑手,这下好了,自己又多了个害人精做老婆,这不是要命呢么!
当初在马王镇的时候,徐言为了救她,被害得挨了杨歌一脚,所以一直以来,徐言对于自己出手救下的那个女孩,始终带着一种愤怒。
没有那份能耐,就别闯龙潭虎穴,当时要不是徐言以双雀解围,庞红月早就落在太保的手里,还能如今安然无恙的住在家里?
早被那群太保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徐言不屑于庞红月的鲁莽,人家也不屑于他的为人,徐言仅仅是存在一股怒气而已,可是庞红月却恨他恨得要命,梅香楼那次相遇,可把庞红月气得不轻,断定了徐言那种浪荡子就是个人渣败类,于是乎,这对互相腹诽着的夫妻,在庞万里的笑声中完成了最后一份奉茶的仪式,从此,正式成为了一家人。
“止剑呐,在庞府可还住得习惯。”庞万里温和的说道。
“习惯,这几年,就昨晚睡得最香了,连梦都没做。”徐言笑呵呵的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家里的仆人你尽管指使,现在你们是夫妻,在我庞家,你的地位与月儿一样。”庞万里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长辈般的语气听得让人舒服。
“知道了,止剑谢过岳父大人。”徐言笑眯眯地施礼。
“你不止贱吧。”庞红月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好在屋子里除了庞万里之外,只有她两个哥哥在。
“月儿,怎么说话呢!”庞少伟沉着脸喝斥了一句。
庞少城则在一边实在憋不住了,哈哈笑道:“他不止贱,不止贱,哈哈哈,啊呀!”
庞万里的脑盖可不轻,这位庞家家主不打闺女,专揍儿子,一巴掌下去,庞少城立刻老实了,在一边低头不语。
“他们是被老夫惯坏了,贤婿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庞万里无可奈何地说道。
“不会不会。”徐言连连摆手,道:“二哥性情中人,有一说一,红月温婉体贴,更是女中豪杰,止剑能娶得如此佳人,早已心满意足。”
第一次,抵达庞家的徐言到底还是说了假话……
拜见过岳父,小夫妻并肩告退,临出门的时候笑容可掬,看起来相敬如宾,退到门外,一个横眉冷目,一个面色不善,同时冷哼了一声,各奔东西。
“妹夫!”
庞少城追了出来,一把搂住徐言的脖子,挤眉弄眼的问道:“怎么样,昨晚是不是辗转难眠啊,不用看我都知道,那丫头一样把你耍得不轻吧。”
徐言看了看周围没人,暗自竖起大拇指,也不说话,一副敬佩的模样。
“早知如此,嘿嘿,昨天许敬之的下马威你没接,用了招装死蒙混过关,今天可不行喽,怎么说,我们庞家也是大普正派啊。”
庞少城现出一丝坏笑,道:“小子,想要过我这关简单,只要你送我百八十首诗词歌赋就行了,京城那群名门闺秀最吃这套,才子佳人嘛,嘿嘿,快写,写够了百首,今儿晚上二哥带你去翠红楼!”
啪!
一个脑盖毫无征兆地拍了下来,庞万里阴沉的老脸出现在两人头顶。
“你妹子昨天大婚,你今天要带你妹夫去青楼?”庞万里怒不可赦:“我打死你这逆子!”
幸好院子里开阔,庞少城从小可没被他老爹揍,长大了也是如此,他早有经验,不等老爷子第二掌下来,他是拔腿就跑,连身轻如燕的天赋都动用而出,速度那叫一个快,眨眼就没影了。
“让贤婿见笑了。”庞万里无奈地叹息一声,任凭他钱财再多,修为再高,唯独这种家事,让他脑袋都疼。
“岳父大人息怒,二哥只是和我开玩笑来着。”徐言微笑着好言相劝,神色轻松自然。
看着他如此模样,庞万里轻轻点了点头。
让一个外人融入自家,本来就很难,尤其还是一个带着联盟目的而来的邪派太保,庞万里曾经想象过多次与这位女婿见面的情景,他也早准备好各种手段限制入赘的太保,唯独没有想过徐言如此年轻,脾气更是好得一塌糊涂,除了嘴巴不太饶人之外,从抵达庞府到现在,至少庞万里没有发现徐言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是对方的城府已然深不可测,还是太过年轻涉世不深?
对于面前的少年,庞万里越发觉得看不透了,而且让他怪异的是,自己对这个女婿居然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
第185章 红颜祸水
以诚相待,又没有深仇大恨,加上年纪太小,徐言抵达庞家之后,除了庞红月恨他入骨之外,其余的庞家人的确对他没什么恶意。
徐言的仇家在丰都城,可不在庞家,所以面对庞万里这个便宜岳父,徐言始终显得轻松而真诚,就像对待临山镇那些邻居一样,所以庞万里才没有对徐言生出厌恶的感觉。
庞红月负气而去,庞少城逃难离开,庞少伟则笑着拍了拍徐言肩头,也忙他的事情去了,院子里,只剩下徐言与庞万里这对翁婿。
“如此年纪,能破开四脉的确不容易,邪派太保,说到底也是江湖人,卷进两国大计,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祸事。”庞万里看了徐言一眼,道:“安心住在庞家吧,早日破开六脉,或许你也能跳出这片漩涡。”
庞万里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股淡淡的遗憾,遗憾着徐言年纪轻轻就成了邪派太保,如果是正派中人,应该早能扬名天下了。
轻轻叹息了一声,庞万里接着说道:“月儿今年十七岁,已然破开了五脉,你与她年纪相仿,修为却没有她高,那丫头固执得很,如果她要找你切磋武功,别让她伤到你就好,孽缘也是缘,且行且珍惜吧。”
孽缘也是缘,听到这句话的徐言,心头微微一颤,因为他的师父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我与红月同年,今年十七岁。”徐言微笑着说道:“我也破开了五脉,我不怕她。”
庞万里的眼里出现了一丝诧异,没想到自己只是一番随意的叮嘱,居然得到了对方的实话,要知道以庞家打探消息的速度,在徐言没到大普之前,鬼王门的十八太保各自都有如何修为,庞万里可是一清二楚。
“你也破开了五脉!”
庞万里这一次的确有些惊讶了,他的女儿是何等天赋他自然深知,十七岁的五脉先天,将来必然是宗师之境,这种天赋可不是一抓一大把的,一国之内恐怕也找不到两个,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天赋异禀,这个姑爷一样天赋不凡。
“是啊,所以我不怕她。”徐言嘿嘿一笑,拱手告辞。
自己的坦诚已经送出去了,徐言不奢求庞家的信任,他只求清净就好。
回到住处的时候,徐言看到三个仆人往院子里忙活着搬运行李,正是青雨乌婆婆与肥九。
在后边拍了拍肥九胖乎乎的脑袋,徐言冷不丁的说道:“你也要住在这里?”
肥九被吓了一跳,看到是徐言,立刻笑嘻嘻说道:“侯爷,我哪敢住后宅啊,我帮青雨姑娘和乌婆婆搬行李,我住在庞府后厨,嘿嘿。”
庞家大小姐的闺阁,除了姑爷之外,有其他男人那还得了。
徐言很想将青雨和乌婆婆也支得远远的,不过这样一来一定会让对方起疑,而且明珠那个丫鬟还一个劲的帮着青雨收拾住处,就在她房间的旁边,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熟络的模样。
姑爷的仆人,还是婢女,在明珠看来自然要搬到这里同住了。
庞红月没在,徐言有些遗憾,如果那个刁钻的女人在,替他把两人赶走才好。
“乌婆婆。”徐言叫住了老妇,道:“你年岁大了,住在这里不大合适,手脚没有那些丫鬟灵活不说,眼神恐怕也不太好了吧,让红月整天看到个老婆婆在眼前乱晃,她不会高兴的,青雨留下,我会让庞家的人再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能弄走一个是一个,徐言说完,叫过来一个庞府下人,让他带着乌婆婆住在庞府仆役的住处。
“老身知道了,一切听侯爷安排。”乌婆婆躬身施礼,随着那个庞府下人离开了院子,神色平静得毫无异样。
“青雨姐姐,你看这套碎花的新被褥如何,小姐年前赏下来的,我都没舍得铺呢,送给青雨姐姐啦!”
明珠小小的身影在厢房里忙碌着,青雨则抿着嘴一直在笑,清雅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讨厌,相反,这种年纪的婢女,最会伺候主人,如果性子再柔弱一些,便是最合格的婢女人选了。
“太保如果不喜,青雨也可以搬到外面去住,只是太保的衣食住行,就要麻烦明珠妹妹了。”青雨看到徐言走来,低头轻声说道,她看到乌婆婆被撵走,为了太保爷清净,当先提出搬走。
徐言心中一喜,正愁找不到借口呢,你自己要走那是再好不过,可是没等他同意,门口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你是他的丫鬟?”庞红月的身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好听到青雨略显失落的话语,看到青雨微微点头,庞红月看都没看徐言,道:“那就住这儿吧,省得你们家太保连衣服都不会穿。”
庞红月一句话,青雨想走都走不了了,把徐言这个气的,心说早知道你是害人精,可也不能把人往死里害的吧,明明是一头装成小白兔的饿狼,我正要赶出去,你非要往家领!
这真是红颜祸水,恶水,刷锅水啊……
“青雨谢过小姐。”青雨飘飘万福,轻轻咬了咬薄薄的嘴唇,那模样看似有些欢喜,还有些不知所措。
“对了。”庞红月的脚步停在门口,指着第一间厢房说道:“第一间屋子,谁也不许进去,你们给我记住,一旦出现危险,别怪我没有提前警告。”
你们两个字,自然是对徐言和青雨所言。
哐当一声,大门合闭,徐言无奈地撇了撇嘴,心说你要留下的祸患,将来你出现危险,也别怪我。
“侯爷,那间屋子里有什么啊,进都不许进,难道养着恶犬?”肥九见女主人进了屋子,凑到徐言近前低声说道,不时的瞥一眼第一间厢房。
“的确是恶犬,好几只呢,昨天差点把我给咬了。”徐言没好气地说道。
“侯爷莫怕,杀猪宰狗这种小事,我们做厨子的最拿手了,嘿嘿,要不要小的现在就宰上一条?”
肥九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气得徐言很想一脚踢飞这个饭桶。
“成,等我想吃狗肉的时候,一定叫你宰个够!”徐言怒斥了一句,气呼呼地走向主楼,推开大门,脚步没动。
在门外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埋伏陷阱之类的东西,徐言这才大步而入。
既然新婚之夜已经结束,他也需要好好与他的娘子谈谈心了,至少,自己睡在什么地方的问题先要解决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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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谈判
说成谈心,不如说成谈判。
昨夜的洞房早已被收拾成原本的模样,素雅的闺房内,能闻到窗外传来的花香。
一袭白衣的少女端坐在圆桌旁,玉手如兰,正在倒茶。
茶有两杯,很明显,有徐言一份。
坐在庞红月对面,徐言眉峰微蹙,左眼不知不觉的微微瞪了瞪,发现对面的是活人,不是鬼怪之类的奇异东西之后,他自己也有些好笑。
一个与自己同岁的小丫头而已,用得着动用左眼去看么。
心里的苦笑,不知不觉的体现在了外表,看着对面的女孩,徐言才发现那的确是个很美的人儿。
精致的五官,高耸的鼻梁,眉如远山,眸似星斗,如果不说话的情况下,单单这副容貌足以堪称倾城,只是一说话就完了。
“眼珠子痒痒了是么,要不要挖下来挠挠?”
庞红月柳眉一挑,哐当一声把茶杯放在徐言面前,在滚烫的沸水迸溅之前,人家的玉手早抽回去了,只剩下溅了一身的徐言直抽冷气。
他是被烫的,盛夏时节,一层外衫,一烫就透。
其实怪不得人家庞红月发怒,徐言刚才的傻笑看起来实在有些不雅,盯着一个女孩儿傻兮兮的怪笑,庞红月不发怒才怪。
“你能挖得下来才算。”徐言抖搂着衣襟说道。
“试试?”庞红月柳眉一竖。
“试试呗。”徐言捂住了右眼。
“你除了会口舌之利,还会别的么。”庞红月不会真挖,她只是厌恶对方而已。
“不会了。”徐言倒也大度,别人把他当成蠢猪他都不会介意。
压了压怒气,庞红月正色道:“你在马王镇见过我的消息,别说出去,尤其是我爹,他不知道我去过齐国。”
“好呀,我这人嘴严得很。”徐言吹着热茶,虽然洒了一半,闻起来依旧茶香袭人,一看就是好茶。
徐言变得好说话了,这一点倒是让庞红月有些意外,打量了徐言一眼,道:“很好,只要你不说,我爹就不会知道,齐国正派应该不会轻易到大普乱说才对。”
想起自己挑动的齐国正邪之战,庞红月有些担忧了起来,当时的邪派众人认不出她的模样,青云阁和玉剑门的人可全都知道她去过大齐,还设计伏击鬼王门高手,如果这个消息让老爹知道,庞红月非得挨训不可。
“只要我不说,绝对没人知道。”徐言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齐国已经没有正派了。”
“你说什么!”庞红月豁然一怔。
“青云阁与玉剑门已经在大齐除名了。”
“谁下的手?”
“自然是我们鬼王门了。”
得知两派被鬼王门除掉,庞红月沉默不语,过了许久,问道:“于成和玉如意全都死了么。”
“嗯,一个活口都没有。”徐言如实答道。
青云阁与玉剑门被一锅端掉的时间不长,而且没有逃出活口,这个消息至今还未传到大普,庞红月算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想起那两位正派的门主,庞红月心头一酸,当时要不是她借着两派的实力设下陷阱,伏击太保,凭着她自己一个人,在人家邪派的地盘,想要杀掉一个鬼王门的太保都难。
“他们,被谁杀的。”庞红月低垂着眼帘,轻声问道。
“玉如意是被杨一杀的,哦,杨一是排行第十八位的太保。”徐言一边品着茶一边说着。
“于成呢。”庞红月又问了一句。
“于门主是被杨一的十七哥杀的。”徐言喝完了半碗茶,给自己又倒上一杯。
“冤有头债有主,两个太保杀了你们,他们也一样命丧黄泉……”望着窗外,庞红月蹙眉低语:“黄泉路上,你们自己报仇吧。”
齐国正派的消息,让庞红月一阵心绪烦乱,以至于徐言言语中的破绽她都没听出来。
回头看了眼徐言,庞红月指了指楼上,凶巴巴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住在楼上,你住在这里,通往二楼的阶梯不许你踩上一步,记住没有!”
听到这个安排,徐言直点头,有地方住就好,他从来不挑三拣四。
“钱宗这任的东家是我们庞家,钱宗很大,决不亚于你们鬼王门,所以琐事繁多。”
见徐言还算老实,庞红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庞家的大致情况给他讲一讲。
“我们家的买卖大多由大哥打理,各路镖局则由我负责,二哥不务正业,偶尔也会帮我忙上一段时间,不过指望不上他,忙上半天他就会嚷嚷着去喝酒,爹爹不仅要掌管庞家,还需要管辖其他三大家族,我们家本来只有二哥还算清闲,现在你来了,你就成了庞家最大的闲人。”
抬头看了眼自顾自喝茶的徐言,庞红月继续说道:“你是齐国太保,该知道这次联姻的目的,所以你最好安稳一些,别生事,也不会有人来找事。”
“你家有书么?”
徐言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庞红月一怔,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的说道:“有,爹爹喜欢读书,大哥也一样,所以我家的藏书很多,书房就有三间,如果你想看,自己去取就行。”
“那就好。”徐言嘿嘿一笑,道:“有书看就行,我不喜欢上街,就喜欢闷在屋子里看书,只要你家的书够多,看上几年都成。”
庞红月没想到对方如此识趣,倒是有些意外,从新打量了一番徐言,发觉对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点了点头,庞红月刚要起身,徐言先走了,招呼了一声去书房取书,头也不回离开了院子。
“难道是个书呆子?”
屋子里没人,庞红月嘟起了小嘴,现出一副小女儿的神态,白皙的手腕枕着下颚,轻叹了一声。
她是在为青云阁与玉剑门的两位门主而叹息。
也算赫赫有名的门主,说死就死了,看来人世无常,的确如此,还好那群太保全都身亡,用不着自己出手为他们报仇了。
十八太保,还有十八太保的十七哥……
想到这里,女孩儿柳眉一挑,杏眼圆睁,恨恨地一拍桌子,怒道:“十八太保的十七哥是十七太保,徐言,你不就是十七太保么!”
几句话的功夫而已,庞红月就被人家给绕进去了,这位大小姐顿时怒意大起,本想追出去找徐言算账,院子外面,两个镖局的掌柜有事来找,没办法,庞红月只好先忙正事,等到晚上在和徐言算账。
第187章 魔王来了
“大小姐,京西镖局押送的官银与战马已经在灵水城入库,消息被飞鸽送回来了,一文不差。”
庞府的青石小径上,跟在庞红月身边的镖局掌柜认真的汇报着:“下一次的任务不仅有银钱战马,还有大型军械,您看是不是我们押镖的人手也要增加一些,林镖头正在回京的路上,好像途中遇到了几波山匪,传书在这,里面没有细说,还有押往j县的粮食,总计十五万担,走的是水路,夏季多雨,必然会有损耗,恐怕到了地方,会出现烂谷子,损耗的问题我们与粮商早已定好,超过一成,由我们镖局赔付,今年雨多,到时候怕会出现赔钱的现象。”
“林叔一旦回来,让他立刻来府上,官家的分派不容有失,下一次的任务必然加派人手,这件事需要告诉爹爹才行。”
一旦涉及正事,别看庞红月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主人家的气势,语气沉稳地说道:“至于粮食,既然早与粮食敲好条约,按章办事就是了,如果损耗超过一成,我们按市价赔偿,走镖的买卖,不可能每次都赚,王掌柜不必多虑。”
有了大小姐的吩咐,名为王普的中年掌柜也算有了主心骨,他是庞家京西镖局的掌柜,管理镖局的各项事宜,庞家镖局真正说了算的,还是总镖头林中义。
“大小姐,藏云观又来委托生意,这次他们要押送一批药材到北诏国,给出了比以往多出一倍的酬金,您看这趟生意我们京南镖局接还是不接?”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是京南镖局的掌柜,庞家在京城的镖局有两处,一个京西镖局,另一个则是京南镖局,至于其他城镇,也大多有着庞家镖局,只是京城的两处镖局最大而已。
庞红月的脚步顿了顿,道:“藏云观的背后是太清教,张掌柜应该知道,北诏国在年前遭到蛮族铁骑进攻,此时局势不明,我们的人去了,难保不会发生意外,太清教教众无数,让他们自己护送好了,我们庞家不赚他们这份钱,告诉他们,这次的买卖我们不接。”
“是,我这就回去处理这件事。”张姓的掌柜点头称是,提前告退,那位老掌柜王普则陪着庞红月去见庞万里。
他是新任的掌柜,凭着自己的能力,两年来到也在京南镖局站稳了脚跟,只要忠心不二,庞家是不会亏待他们这些下属的。
一个人穿行在庞大的府邸之内,年轻的掌柜一番意气风发,像他这种经历过山匪生涯的账房先生可不多见,只要见识过刀头舔血的日子,自然会生出一股沉稳果断,他刚到庞家镖局的时候本来是一个不起眼的账房,两年来居然爬到了掌柜的身份,其中的功劳,也有他的沉稳果断在其中。
作为庞家的掌柜之一,只要不出现太大的意外,这辈子衣食无忧是没跑的,今年他看上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准备入秋就去提亲。
要是他原来的身份,别说大户人家的闺女,小户人家的闺女都不会嫁给他,单单山匪这个名头,就能为他带来杀身之祸,好在山寨里的人全都死绝了,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在京城打拼了两年,终于得到镖局掌柜的身份。
有了庞家镖局掌柜的身份,娶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应该不算太难。
想着李家闺女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年轻的掌柜有些飘飘然了起来,脚步都跟着轻盈了许多,拐过岔路的时候还跳了一步。
这一步不要紧,差点撞到人。
迎面走来的那位也不看路,其实也看不到路,捧着那么厚一摞书呢,挡住了视线不说,都能称得上横冲直撞。
庞府的下人什么时候如此没规矩了?
年轻的掌控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跟头,顿时怒气顶到脑门,眼神里不由得现出一股戾气,不过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去。
五年的山匪生涯,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会从骨子里生出一股狠戾,好在这位年轻的掌柜够沉稳,立刻想起了这里是庞府,不是他的京南镖局,脱口而出的喝骂生生被压了下来。
庆幸着自己的克制力,年轻的掌柜也看到了书本后面探出来的那张带着傻笑的脸,随后人家就没事人似的走远了。
岔路口,年轻的掌柜呆若木鸡,半天没动地方,许久之后他身子猛地一颤,眼里泛起了无尽的恐惧。
怎么是他!
徐言!
张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见到他的那位顺路人,尤其还是在庞府。
他怎么在这,难道……
这时候的张河,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难道他就是庞家的新姑爷!
昨天的喜宴,作为京南镖局的掌柜,他也参加了,只不过是在其他院子里的宴席,他这种地位还没资格接近钱宗真正的高层,尤其徐言的身份可是大齐天门侯,一位侯爷,虽说是齐国侯爷,也不可能给庞家的一个小小的掌柜敬酒,所以张河根本没见到新姑爷长什么模样。
时隔两年多,当年的徐言已经长大了,可是眉眼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张河与徐言同住一室三个月之久,熟得不能在熟了,今天一看到徐言的面容,他立刻认了出来,不过徐言好像没认出他,连招呼都没打。
张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庞家大院,他只知道一件事。
自己的亲事是别想了,恐怕自己这条命都别想要了,那个魔王怎么来了,那个不仅杀光了元山寨上千人命,还生吃活人的恶魔怎么入赘到了庞家!
庞府的大门外,张河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应该快到头了。
庞红月的闺阁之内,徐言正在窗前看书,清秀的容貌在树荫下显得宁静而俊秀,犹如备考的书生,只是不时微蹙而起的眉峰,预示着他的无奈。
院子里很安静,那些丫鬟们看到姑爷在读书,自然不敢打扰,可是她们不打扰,有其他的东西可不管那套。
呼扇呼扇的腾翅声响,不时就会从第一间厢房里传出来,好像有一堆母鸡想要振翅高飞一样,只是没有下蛋时的咯咯声。
被杂音扰得心神不宁,徐言放下书本,看向那间始终紧闭房门的厢房。
庞红月警告过不许进那间房子,想必里面养着恶犬之类的畜生才对,不过没听到狗叫,却听到震翅的声响。
难道是养着鹰?
徐言想起在马王镇东郊,庞红月就是靠着一头白鹰逃离的邪派包围,他顿时好奇了起来,想要看一看庞家的鹰,究竟神武到何种地步。
第188章 扁毛畜生
端起茶壶,徐言信步走出门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两个婢女在房檐的阴凉里说着悄悄话,看到姑爷出来,立刻小脸微红着见礼,急忙上前准备帮着姑爷沏茶。
大户人家,可没有主人家自己去打水的道理。
徐言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而后扫了眼婢女住的地方,发现明珠和青雨没在,他这才绕到第一间厢房近前。
茶壶里有茶水,徐言先是对着壶嘴抿了口茶水,而后才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座庞红月的禁地,倒不是不喜欢用杯子喝茶,其实是进城的时候见到那位太清教的法师端着茶壶的模样看起来仙风道骨,这才跟人家学的。
徐言觉得这样喝茶才有气势。
房门关的很严,北面的窗户却开着半扇,只不过窗口钉着一条条的厚木板,很像囚牢,从木板的缝隙看去,里面漆黑一片。
黑洞洞的屋子里,别人在外面绝对看不清,然而徐言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在他左眼的视觉之下,屋子里的景致已然尽收眼底。
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家具,只有一副怪异的铁架子,架子上抻着一条铁锁,在铁锁上,正立着一头浑身雪白的小鹰,看起来比母鸡没大多少。
果然是一只鹰崽子。
看到屋子里只是一只小鹰,徐言也就没太在意,因为鹰眼里并没有血轮那种妖兽的特征,普通的白鹰而已,在先天武者的面前是不够看的。
哗啦一阵铁锁响动,徐言出现在窗口的同时,那头小白鹰也看到对方,见到生人,小鹰浑身的羽毛瞬间炸立了起来,原本有些萎靡的鹰眼变得锐利如刀,鹰爪更是死死地捏动着脚下的铁链。
还挺凶,徐言顿时乐了,好奇地观察起这只明显是他那位笨夫人圈养的小鹰来。
爪子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翅膀显得绵软无力,眼神虽然锐利,却明显有些萎靡,不多时,徐言已经看透了这只负伤的小白鹰,准备就此离开。
一只伤了筋骨的小鹰而已,徐言实在打不起太多的兴趣。
他刚一转身,没想到那只小白鹰还挺凶,居然挣扎着飞了起来,一头冲向窗外,窗子被钉死了,小鹰飞不出去,不过尖利的鹰嘴却能钻出去,这要被叨上一口,也得被咬掉一块肉去。
徐言转身的同时就听到声响了,回手一把掐住了钻出窗子的鹰嘴,不由分说,把右手里的茶壶扣在了鹰嘴上,这下好,壶嘴套着鹰嘴,那头小白鹰想要缩回去都不可能了,被吊在窗口直扑腾。
“还真是扁毛畜生,谁都咬啊。”
徐言低声骂了一句,顺手还拍打了几下鹰脑袋,自语道:“养什么鹰啊,伤人了怎么办,养猪多好。”
想起自己的小黑猪,徐言摇了摇头,背着手回了房间,不多时,又拿着一个茶杯和一捆针线转了回来。
茶壶是紫砂的,一看就是名贵的东西,而且徐言喝得十分顺嘴,留给小鹰白瞎了,他决定帮这头小畜生做个嚼子,以后就咬不到人了。
忙活了半天,在小白鹰无比凄惨的挣扎中,嘴巴上到底多了个茶杯,而且还被绑在了脑袋上,杯底用长线绕成死结,连着脖子一起被缠了个结结实实,想要用爪子抓下去都做不到。
看了眼犹自在地上扑腾个不停的小鹰,徐言嘿嘿一笑,端着茶壶打水去了。
在庞家的生活很安逸,至少徐言不用提防庞家人的黑手,他也十分自觉,质子嘛,没人监视是不可能的,只要不离开庞府,他的自由应该没人会限制。
上午捉弄小鹰,下午看书,晚上纳凉,一日三餐有酒有肉,这种生活徐言觉得和养猪差不多少了,安逸得让人昏昏欲睡,当然了,如果没有那个横眉立目,还提着长剑的女人,就更加完美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庞红月,你要谋杀亲夫吗!”
晚饭过后,徐言在门口纳凉的时候遭到了追杀,于是新房里一男一女隔着圆桌显得杀气腾腾。
“你把小雪差点憋死,徐言,我今天要你的命!”
忙碌了一天的庞红月刚刚到家,没顾得上吃饭,就发现明珠红着眼圈从厢房里跑出来,结果进去一看差点把她气死。
原本就受了伤的小白鹰,嘴巴上被人套了个茶杯,正在地上无力地扑腾着,连飞都飞不起来了。
“你有什么证据!”徐言据理力争:“谁看到是我干的,找出证人来我们当堂对薄。”
“院子里除了你这个坏蛋之外,谁还会那么无聊!”庞红月不休不饶地怒道:“只有你这个无赖才会欺负小雪!”
“那我给它赔命好了。”
两人追逐了半天,徐言突然不跑了,把眼一闭,抻着脖子说道,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
抡起长剑,庞红月半天没动,最后一把扔在地上,恨恨地跺了跺脚,怒气冲冲的去了厢房。
她不可能真的杀了徐言,人家既然耍起了无赖,她还真就无可奈何。
“不会真憋死了吧?”徐言眨了眨眼睛,看了眼窗外的厢房,发现没什么动静,他也有些疑惑了起来。
那只小鹰只是受伤未愈,封住了嘴巴而已,半天的时间死不了,难道那小鹰性子太烈,挣扎个不停,那就有些麻烦了。
蹑手蹑脚地来到厢房,在窗外瞥了一眼,徐言忽然间愣住了。
小鹰没死,只是挣扎得没了力气,脖子上被绳子勒得羽毛脱落,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模样,的确有点惨,正被庞红月抱在怀里,明珠忙着出去找伤药,黑暗的屋子里只有庞红月一人。
被窗棂分割开来的月光,照在女孩儿轻巧的身影上,清丽之中带着一丝萧瑟,尤其是那两行清泪,顺着洁白的面颊滑落,在地面上溅起朵朵泪花……
跪坐的身影,黑暗中的女孩,洁白的小鹰,碎裂的月光伴着划出一缕青痕的泪水,犹如一幅怪异又绝美的画卷,映在窗外那双眼眸里,也缓缓印在那颗少年人的心间。
错愕之间,徐言觉得头皮开始发麻。
他不怕毒言恶语,也不怕鄙夷蔑视,更不怕刀光剑影,唯独对于女孩子的眼泪没辙,如果庞红月嚎啕大哭还好,至少能宣泄出心头的悲伤,可是这种无声的抽泣最是伤神,小小的少女,一旦神伤,可就不太妙了。
第189章 女孩的眼泪
忧伤神,愁伤身,忧愁这种东西是道家人最为不喜的情绪,徐言在乘云观的时候,总会听到老道士教诲他要心胸开阔,不要被忧愁所扰。
看到哭泣的庞红月,徐言的眉峰随之一动。
来到庞家,他的确觉得轻松了许多,哪怕有剧毒在身,也比身在鬼王门要舒服多了,质子的身份比不得那些自由人,但是比起在鬼王门被当成待宰的血食可要强出百倍。
从龙潭虎穴跳了出来,一旦抵达平安的地方,少年人的心性自然会被无意显露,说到底,徐言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尽管他比许多同龄人要沉稳得多,但是骨子里的调皮仍旧无法避免,一时兴起绑住了小白鹰的嘴巴,却惹得庞红月哭了起来。
女孩子一哭,徐言基本是应付不来的,他一直相信女人的泪水里存在着恐怖的力量。
能融化人心,的确够可怕……
捏手捏脚地退了回来,徐言本想回屋子里装睡,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推开了厢房的门。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庞红月抹了下眼睛,恢复了面沉似水的模样,瞥了眼徐言,没有理他。
“你的小鹰没力气了,应该是饿的,吃饱就好了,伤得不算重。”
徐言无奈地摊了摊手,道:“我在窗外遛弯,它冲出窗子咬我,于是我寻思着给它做个嚼子,以后就不会伤人了。”
庞红月的眼神依旧清冷,盯着徐言不言不语,显得阴测测的,徐言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只好拍着胸口说道:“放心,我保证它死不了,勒出的血印子上些伤药,几天就恢复了,它现在是饿得没了力气,这才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模样,让它吃饱了,一定会生龙活虎。”
“你会养鹰?”庞红月听到小鹰不会死,终于冷淡的问出一句。
“我会养猪。”徐言眨了眨眼睛,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两双同样清澈的眼眸对视到一起,终于,擦起了绚烂的火花,无关****,全都是怒火。
跪坐的少女徒然发难,骤起的身影灵动得犹如月下精灵,一只粉嫩的小拳头带着风声抡了出去,别看拳头不大,破五脉的力道,一颗树都能打折。
门口的徐言眉峰一挑,不退反进,以掌封拳,同样带着破五脉的力道,拳掌相接,在小屋里发出一声脆响。
啪!
一触即分的两道身影,全都灵动得犹如狸猫,庞红月身形跃动,两只小拳头毫不留情,徐言更不示弱,抬脚踢向对手,被封住了一脚之后,他直接跳上了白鹰栖息的那条铁锁链。
哗啦啦的脆响当中,屋子里不时传来拳脚之音,听到响动的婢女们全都出了屋子,没有一个敢多说什么,一个个站在房檐下一动不动,即便刚刚找来伤药的明珠,此时也站在院子门口,低头垂手不敢动弹,因为在她面前,正站着庞家的家主。
庞万里是来看闺女的,没想到刚刚走进院子,就听到拳脚的声响,大开的厢房里,两道矫健的身影在互相交手,竟是一时难分上下。
渐渐的,庞万里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这位庞家家主转身离去。
在转身的同时,庞万里的眼神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扫了眼婢女的方向,低着头的青雨,此时把头垂得更低了几分。
家主离开,院子里的下人们这才喘过气来,庞万里不仅是庞家家主,还是一位真正的修行者,在家主面前,很难有下人不怕的,哪怕庞家从来没有过虐待仆役的传闻。
“明珠!”有婢女急忙拉住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急急说道:“小姐和姑爷是不是打起来拉,你快去劝劝吧,我们不敢过去。”
院子里只有明珠是庞红月的贴身丫鬟,其他人虽然也是丫鬟,却没有明珠得宠,小姐一旦发火,别人可不敢靠近。
明珠也急得不行,小跑着到了厢房门口,她刚刚走进厢房,里面已然分出了胜负。
明珠看到的一幕有些诡异,跑进厢房,先看到姑爷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一个眼圈已经变得乌青,抡起的拳头几乎贴在小姐的脸睱,却没有当真打下去,而她的大小姐仰着白皙的脖颈,刚刚收回自己的拳头,一副得胜将军的高傲模样。
本该互换的一拳,徐言到底没下了手,只好带着黑眼圈气呼呼地回屋睡觉。
逗一只小鹰而已,换来一拳外加两脚,徐言还不好真打庞红月,说到底他们已经是夫妻,打媳妇的事,徐言可做不出来,于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只能以他败北而告终。
下次得离那疯女人远点,徐言打定了主意,蒙头大睡,他不忍下手,人家可舍得打,眼圈火辣辣的不说,胯骨还被踹得生疼,好在打中徐言的一拳没用上破五脉的力道,要不然徐言就得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了。
“小姐,姑爷他没事吧?”明珠一边给小白鹰上药,一边担忧地问道。
“管他死活!”
庞红月没好气地说道,这么一场打斗,憋在心里的忧伤好像散开了许多,只是小鹰的伤势变得更难以痊愈,就快到围场斗兽了,她不由得再次心乱如麻。
被包扎起来的小白鹰依旧没什么精神,庞红月愁眉不展,主仆俩蹲在小鹰面前一时无语,过了半晌,庞红月忽然说道:“取些鲜肉来。”
“对呀!”明珠恍然大悟,道:“我下午陪着青雨姐姐去街上买些女儿家的用度,晚上忘记喂小雪了,它一定是饿了,我这就去取鲜肉。”
明珠欢欢喜喜的刚要离开,却被庞红月叫住了。
关起门,庞红月站在窗前望向婢女们的屋子,轻声说道:“徐言的婢女,叫做青雨么。”
“是呀小姐,青雨姐姐很好的,说话都柔声细语的,可温柔啦。”
“别与她走得太近,那个人恐怕不简单。”庞红月的声音很低,一双大眼睛里闪过一道忌惮的光芒。
“青雨姐姐不会武功呀,小姐,你看错了吧?”明珠这两天已经与青雨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可没发现那个大姐姐有什么危险。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庞红月温怒着说道:“我看不出她会不会武,不过,我总觉得那个人不简单。”
明珠嘟着嘴答应了一声,心里还在想着明天替青雨姐姐做一身衣裙,她年纪本来就小,又不会武艺,自然没有庞红月那种天生的直觉。
第190章 庞家有鬼
女人的直觉很可怕,尤其是那些天赋惊人的女子。
如果徐言知道庞红月对于青雨的直觉,他恐怕要拍手叫好了。
夜已深,徐言没有拍手,而是在磨牙,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在午夜里传出去老远,连楼上都能听得清楚。
楼下的人呼呼大睡,楼上的人则辗转难眠。
该死的家伙,睡觉也这么不老实……
庞红月在闺床上翻了个身,她昨天是在明珠的屋子里睡的,今天算是新婚后第一次回到了自己的秀楼,虽然与徐言隔得挺远,但是自己的秀楼里住了个男人,她总是觉得不大舒服,时不时的还会看一眼楼梯口的方向。
任她武艺再高,天赋再好,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而已,十七岁的年纪,对于男女之事虽然朦胧,但也大致明白了几分,庞红月现在是生怕自己睡沉了,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身边躺着个男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恐怕真要杀人的。
徐言虽然可恶,还算老实,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听着楼下磨牙声的女孩儿,渐渐沉入梦乡。
其实在很多时候,迷惑人们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以为,因为无论任何景象,都有可能存在着伪装,就连打鼾或者磨牙的声音也一样。
徐言的确在磨牙,却是睁着眼睛磨的。
不是他不困,而是他看到一些并不想看到的东西。
隔着轻纱,床外正漂浮着一道游魂,如果是寻常的游魂,徐言可以轻易的视而不见,只要入夜,大街上都能看到游魂,难道他还不活了么。
从小练就的绝艺,在今天有些失效了。
因为那不仅是游魂,还可以称之为厉鬼!
青色的面孔,容貌清晰可辨,没有獠牙,却有一头黑色的长发,连发根都清晰得豪厘可辨。
眼眶空洞,面无表情的鬼魂,几乎与常人无二,能清晰到这种程度的魂魄,只能是蕴含着极大怨念的冤魂厉鬼,比起鬼王门的死鬼文太保不知要可怕了多少。
徐言见过的鬼魂太多太多,然而厉鬼的数量却很少,如今飘进来的鬼魂,如果暴起的话,绝对是能伤人的,甚至能将活人击杀。
庞家有鬼,这一点徐言可没有想到,尤其还是这种程度的厉鬼,按理说庞万里是修行者,家中不该出现厉鬼才对,难道修行者发现不了阴魂鬼体么?
无奈的徐言,死死地盯着床头晃动的鬼物,他看的书的确不少,但是讲解修行者的书可没有,即便鬼王门里存在着有关修行者的书籍,卓天鹰也不可能轻易让人观看,何况还是徐言这个外人。
徐言不知道修行者能不能发现鬼体,不过上次在丰都城主府的时候,他见识过闫临褚的寻灵玉,连筑基境的修行者都要靠着寻灵玉分辨各类气息的存在,由此看来庞万里如果不借助寻灵玉的话,应该也发现不了各类气息乃至阴魂鬼体的存在。
在庞红月房里出现的厉鬼,怪不得庞万里没有发现,他总不能每晚都拿着寻灵玉在女儿的闺房来探查吧。
躲在被子里一边磨着牙一边睁着眼的徐言,已然做好了动用左眼的准备,一旦对方扑过来,他会毫不犹豫的瞪起左眼。
很明显,鬼物不是来找徐言的,在床头飘了半晌,青脸上现出一种疑惑的模样,随后飘向了通往二楼的阶梯,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上楼了?
徐言掀开被子,盘腿坐了起来,他现在算是一筹莫展。
那种程度的鬼物十分危险,世间传闻的厉鬼害人,指的就是这种清晰可辨的鬼体,如果飘出去徐言不会理睬,飘到楼上可不好办了。
因为庞红月就睡在楼上。
徐言可不认为庞红月也能看到鬼,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的下了地,无声无息地摸上了二楼。
孽缘也是缘,且行且珍惜,庞万里的话说得没错,尽管只有夫妻之名,徐言仍旧不想庞红月被一个厉鬼给害死,不说别的,真要出了事,这座闺阁里就他们夫妻俩,一个凶手的名头,徐言是逃不掉的。
堂堂太保天门侯,怎么能替一个鬼去背黑锅?
徐言是越想越气,刚才就该动用左眼,跟那个恶鬼拼个你死我活,这时候后悔已经晚了,他只好摸上二楼查看状况,一旦庞红月出现危险,说不得他也得动手相助。
楼上很静,流水一般的月光洒在包裹着轻纱的闺床外,梦中的少女显得朦胧难辨,看样子已经熟睡,而那只鬼物,此时正在窗前的月光里漂浮个不定。
趴在楼梯口,徐言仅仅露出左眼,反正右眼也看不到鬼,不惊动那只鬼物最好。
青脸的阴魂,距离床头不过五尺,仅仅是漂浮,居然不在接近,它缓缓抬起一只手,好像要打个招呼,又被轻轻放了下去。
低不可闻的叹息,随着月光飘远,下一刻,鬼体在月光中破裂了开来,彻底消失不见。
徐言亲眼看到鬼体的消散,虽然他没有听到声音,但他认为刚才那只鬼的确是在叹息,而且带着一股遗憾的感觉。
一只厉鬼居然在遗憾?
它在遗憾着什么?
难道认得庞红月?
缩回头,徐言坐在楼梯上沉吟不语。
没听说过厉鬼不伤人,反而还会感叹,这叫什么鬼,叹息鬼么?
吊死鬼徐言见过,叹息鬼他真就没遇见过。
鬼物绝非自然消散,因为鬼体消散会向天上飘或者向地底沉,碎裂开来的鬼体,只能说明对方有意散开了身形,以后还会再次凝聚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个安逸的地方,徐言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对付鬼王门派来监视的那两个人就够了,没成想再一次遇到了鬼,尤其还是个难缠的厉鬼。
应该是庞红月的熟人才对,否则那种明显带有生前神智的厉鬼,不会来到这座小楼,更不会见到自己之后产生疑惑,还会飘到楼上去找人。
思索了许久,徐言理不出半分头绪,还好那鬼物看起来对庞红月没什么恶意,既然是他们庞家的事,徐言也就不打算插手了,如果有机会,最好让庞万里知道自己的家里有厉鬼。
徐言习惯了视而不见,但也不喜欢自己睡着的时候,周围有厉鬼游荡啊。
打定了主意,徐言打着哈欠抻了个懒腰,他也困了,正准备下楼去睡觉的时候,忽然看到头顶出现了一对骇人而冷漠的大眼睛。
第191章 修真的境界
刚刚见到厉鬼,这时候又看到头顶出现了两只可怕的大眼睛,惊得徐言抬手一拳就砸了出去,对方也不示弱,小拳头一样砸了下来。
嘭一声响,两拳相撞,两人全都抽了口冷气。
原来不是鬼,是人……
秀楼里就两个大活人,徐言终于知道那双大眼睛的主人了,这时候庞红月后退了两步,揉着手秀眉微蹙。
她是睡着了,却没有睡死,发现楼下的磨牙声消失,庞红月也就醒了过来,提防着徐言爬上来的女孩儿,果然在楼梯口看到了那个可恶的家伙,对方居然还敢对她出拳,于是庞红月的怒火更大了几分。
“还没睡呀。”
徐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先去睡了。”
“你上来干嘛。”庞红月冷着脸质问,明显没有轻易放过对方的打算。
停住脚步,徐言实在找不到说辞了,挠了挠头,道:“屋子里有鬼,我上来看看。”
“的确有鬼。”庞红月的话听得徐言一怔,还以为这位也能看到鬼物,没想到人家接下来却是怒不可赦的低吼:“你就是一只色中恶鬼!”
被人误会的感觉可不好,徐言好心上来看看庞红月的安危,反而得了一顿臭骂,他还不好辩解,说自己能看见鬼么,人家能信才怪了。
“知道你不信,不过,你屋子里真有鬼。”徐言无可奈何地说道:“自己小心吧,我不会再上来了。”
看着徐言平静的走下楼去,庞红月心里生出一丝疑惑,一种当真误会别人的感觉仅仅出现了瞬间就被她彻底掐断。
他是邪派太保,混迹青楼不说,也一定杀人如麻,不可能是善辈,尤其想起来今天才得到的消息,庞红月看向徐言的背影更加愤怒了几分。
一想起今天已经传遍了全城的消息,庞红月就觉得牙根都痒痒,齐国太保天门侯,在祁渊峡调戏大普公主,又在赶往京都的途中与一个大男人同车共眠了三天,这种人间败类,怎么就成了庞家的女婿?
带着愤恨,庞红月几乎一夜无眠,其实让她睡意全无的不仅是外界传闻的天门侯的人品,还有徐言那句你屋子里有鬼。
花儿般的少女,虽然武艺精湛,但也害怕鬼怪之说,尤其是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鬼魂,最是令女孩儿们心惊,挺到天光放亮,庞红月梳洗了一番早早离开了秀楼,经过一楼的时候还能听到徐言嘎吱嘎吱的磨牙声。
冷哼了一声,少女的身影推门而去,在院子里练起了剑法,灵动的身影舞得剑风霍霍,朝阳洒在她的身上,让女孩儿显得更加生机蓬勃。
庞红月每天都会习武,这是她早起的功课,半个时辰之后,这位庞家大小姐这才收招定式,额头微微见汗,气息则平静绵长,早已等在一旁的明珠接过长剑,服侍小姐沐浴更衣。
早饭算不得丰盛,白面的馒头,清炒的竹笋,两样小菜外加一大碗清汤。
庞家是真正的豪族,但是家风勤俭,除了庞少城那种花花公子才会在外面挥金如土之外,庞红月基本继承了庞万里的朴实。
吃饭的客厅在一楼,饭菜刚刚被丫鬟摆好,眼睛都没睁开的徐言准时落座,拿起馒头,抓起筷子,之后就头也不抬了。
徐言的吃相一贯如此,看得小丫鬟明珠在一旁抿嘴偷笑,庞红月没办法,只好当做看不见徐言,自顾自的草草吃了几口,而后离开了院子。
庞红月可不像徐言那么清闲,庞家家大业大,琐事繁多,即便她只管着家里的镖局,每天需要安排的事情也是数不胜数,尤其这阵子为了给小雪治伤,还要东奔西走的寻找珍贵的妖物灵体,眼看着下一次围场斗兽就要开始了,如果小雪无法痊愈,说不得她养的这头幼鹰,就要成为其他灵禽嘴里的血食。
心烦意乱的大小姐离开了院子,徐言还在吃个不停,看见庞红月盘子里的馒头没吃两口,徐言也不客气,抓起来就吃,整整一笼满头被他一个人吃了个干净,吃完拍拍肚皮,问明珠还有没有饭了。
庞家自然不会缺徐言的吃食用度,而吃饱喝足的天门侯也会识趣地不找麻烦,捧了一堆书本回来,徐言继续着每天看书的好习惯。
而且一看就是一天。
庞家的藏书的确不少,让徐言有些惊喜的是,庞家的藏书里居然能找到一些有关修行者的书籍,很明显这些书籍都是庞万里的,因为这些关于修行界的书籍,徐言不是在那三间书房里找到的,而是在庞万里的书房拿来的。
本着一家人不该客气的原则,晌午的时候,徐言大大方方走进家主的书房,老管家还不敢拦他,新姑爷么,进老爷的书房也不算逾越。
当时庞万里没在,徐言也没乱翻,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叫做‘奇闻录’的古书,一看可就停不下来了。
这本书里是一些修行者才会拥有的见闻,里面记载着一些旷世奇闻,比如说巨雕展翅遮月,大鱼摆尾浪起,还有狐妖化形。
看得入迷的徐言,连主人家回来都没发现,庞万里见他看得入迷,不似做作,笑着将几本古书送给徐言观看,于是徐言这才有机会真正了解到一些修行界的消息。
从庞万里的书房回来之后,徐言捧着几本古书就不放了,尤其看到介绍修行者境界的‘修真详解’与一本名为‘符箓杂谈’的时候,他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从书中所知,修行者也被称之为修真者,而修真的境界被分为了五个,分别是筑基,虚丹,元婴,神纹,渡劫,每当突破一个境界,修真者们本身的实力也会跟着突飞猛进,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强大地步。
突破境界不难理解,武者习武为了破开先天六脉,所以只要是先天武者,对于突破境界就不会陌生,然而让徐言觉得惊奇的是,修行者们的强大,不仅是修为突破后的递增,居然连寿元也会随着境界的强大而变得悠久。
抵达筑基境的修行者,大多能活到百岁之久,而虚丹境的修行者,则能活到两百岁,再往上的元婴境,可以达到四百年的寿命,如果能突破到神纹境,就可以七八百年不死!
飞天遁地的能力,翻倍增长的悠久寿元,一本古书而已,仿佛为徐言打开了一面通往长生的大门,又如同一场看得到,却摸不着的镜花水月。
第192章 灵禽
人真能不死?
活上千年之久?
那不成了老王八?
徐言挠着头傻笑了起来,比起无忧无虑的猪,他好像更喜欢千年不死的王八。
没人不想长生,道家人清心寡欲,苦修自身,一样是为了延缓死亡的来临,对于生死的触动,早在老道士投身火海的时候,其实就出现在徐言的心头。
生于尘,归于土,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已,如果多出了百年呢,如果多出了千年呢,人们或许再不会生出人生苦短的感慨了吧。
能活得够久,谁都喜欢,徐言自然不会例外,只是古书的名字虽然叫修真详解,仅仅大致描述了修行者的五大境界,至于如何修炼,里面可没写,即便是写了,先天武者恐怕也看不明白。
大致了解了修行界,对于如今的徐言来说已经足够,看完了这本,他又拿起那本符箓杂谈。
符箓杂谈比起修真详解可要有趣得多,里面介绍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符箓,有的符箓能发出闪电之威,有的则能爆发出一团火焰,还有的可以冻住一缸水,或者变化成一条藤蔓。
变成藤蔓的符箓?
徐言看到这里乐了,变成藤蔓用来烧火么,还不如把符箓直接扔火里不就完了。
书面上的描写,有趣是有趣,凭着徐言的想象,是不可能想出来那些符箓真正的威力的,他看得出这种只有修行者才能炼制的符箓,一定要比先天武者的刀剑厉害,可是到底有多厉害,他始终比较不出。
如果能看到真正的符箓就好了,徐言如此想着,他认为庞万里那种筑基境的修行者应该会拥有符箓,只是不知道那位便宜岳父什么时候能露一手。
符箓的存在,让徐言浮想翩翩,一连将古书看了三遍,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书本,然后一拍脑门,暗骂自己太笨。
自己怎么拿来这几本无关紧要的书籍,如今最为重要的,是寻找鱼尾莲的下落。
离开鬼王门来到庞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徐言体内的乌罂草之毒,再有几个月就会发作,他可是吃下了第二份乌罂草,第一份的发作时间在半年以后,而第二份则会提前到三四个月,说不定再有两个月,他又要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令人不寒而栗的剧毒,徐言不可能不怕,他需要在这段时间尽快寻找到解药的出处。
庞万里书房的藏书,成为了徐言惦记的对象,其他杂书他也看,反正他看书极快,一天下来看个几十本不费力,怎奈杂书里根本没有鱼尾莲这种东西的下落。
晚饭的时间到了,庞红月是和她二哥一起回来的,于是这场晚饭,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吃。
庞少城一看到徐言就开始挤眉弄眼,徐言只好还以傻笑,对于这位想要带他去逛青楼的舅哥,徐言倒是没什么恶意,反而觉得对方十分有趣。
浪荡子嘛,名头够臭,跟他天门侯在大普的名声应该相差不多才对。
徐言现在的惺惺相惜,其实大错特错了,他的名声已经传遍了京城,不仅臭,还臭得流油。
单单一个邪派太保的名头,就足够在大普正派当中人人喊打了,尤其路上的调戏公主,再加上与大男人同车共眠的消息,简直将徐言这个名号推到了风口浪尖,就连京城的乞丐提起齐国天门侯,都要吐口吐沫。
调戏别人无所谓,连大普的公主都敢调戏,岂不是把大普的好男儿全都没放在眼里么。
乞丐也要自称好男儿虽然有些怪异,可人家怎么也是大普土生土长的乞丐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几乎是所有大普男人眼里圣洁的化身,让一个邪派之人调戏,这分明是奇耻大辱。
徐言的确高估了他自己的名声,这段时间他没出门算是对了,据说一群愤愤不平的无聊人士天天守在庞家大门外,不是拿着臭鸡蛋就是捧着烂香蕉,就等着砸人呢。
“妹夫,来来来,二哥敬你一杯。”饭桌上,庞少城端起酒杯,看着徐言喝完,道:“止剑呐,你这个表字起得甚好,封刀止剑,说白了就是以后再也不拿刀剑,这是要金盆洗手,准备退出江湖了啊。”
徐言听着一愣,摆手道:“止剑,不止刀,我不会用剑,习惯用刀。”
啪的一拍桌子,庞少城喝道:“剑是兵中君子,刀乃兵中霸主,砍人嘛,还是用刀来的方便!来,二哥再敬你一杯!”
一惊一乍的庞少城把徐言和庞红月全都吓了一跳,庞红月没好气地瞥了眼她二哥,徐言则眼前一亮,问道:“二哥一定也使刀的高手了?”
“我只用剑,不会刀法。”庞少城摇头晃脑的说道。
不会刀法你夸什么刀啊,徐言腹诽了一句,这时候庞少伟走进了院子,看到大哥来了,庞红月起身相迎。
“大哥,万家的消息怎么样了。”庞红月显得有些期待,而庞少伟则摇了摇头。
“两月前万家的确猎杀过一头妖物,今天找他们的大管家打听了一下,说是并没有蕴化出灵体,而且已经卖出去了。”
“他骗你的大哥。”庞少城哼了一声,道:“我怎么没听说那只撼山熊被他们万家卖了,明明是不想卖给我们庞家罢了,熊眼里一圈半的血轮,生不出灵体才怪,他们明知道我家雏鹰受创,打着的不就是吞了雏鹰的主意,卖给我们灵体,让雏鹰吞了他们的王蛇么。”
庞少伟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庞红月则低头不语。
“蛇能吞鹰?”徐言有些等不及开饭,正打算自己先来一碗,听到庞少伟说起雏鹰王蛇,觉得好奇不由得问了一句。
“寻常的蛇哪能吞鹰,不过万家的王蛇就不同了。”庞少城大咧咧地倒了杯酒,倒是没当徐言是外人,讲道:“庞家雪鹰黎家鹤,许家貂鼠,万家蛇,我们四大家族都有豢养灵禽的传统,既然养兽,自然存在着斗兽,每年一次的围场斗兽,是四大家族的一次盛事,到时候四家会拿出幼兽来比斗,谁家的幼兽败了,就要成为食物,被胜者吞吃。”
败者被吞食,残酷的丛林法则,然而在这种规则之下,才会成长出真正强大的灵禽。
第193章 见鬼去吧
灵禽的存在徐言并不陌生,白天所看的那本奇闻录里收录最多的就是各类妖物与灵禽了。
灵禽其实也是妖物,不过是被驯化了而已,只有那种磨灭掉妖性,又经过多次繁衍的妖物,才能被称之为灵禽,否则真要养上一头凶性未退的妖物,那真是不要命了。
灵禽的分辨十分简单,它们眼里没有血轮,就像庞红月在马王镇逃脱那次的白鹰,就是庞家豢养的一头灵禽。
白鹰叫做雪鹰,被徐言作弄的那只名为小雪的雏鹰,则是庞家雪鹰生出的后代。
四大家族的围场斗兽,不会动用成年的灵禽,幼兽才会登场,而斗兽的目的不仅为了比拼各大家主的实力,其实也是为了保留灵禽的凶性,否则常年的退化,会使灵禽最终变成家禽,到时候可就真成了扁毛的畜生,除了用来吃肉,恐怕再无用处。
庞少城讲解的斗兽,算不得隐秘,说给徐言听也无妨,只是他大哥提及的万家,让这位二少爷愤愤不平。
“不就是一头妖熊么,不卖明说,用得着骗我们庞家人?妹子别急,明天二哥走一趟白雾林,猎他一头妖物回来。”庞少城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陪二哥一起去!”庞红月跟着跃跃欲试。
“胡闹!谁也不许去!”庞少伟听得脸都白了,道:“没有妖物灵体,最不济雏鹰被吞食,你们两个要去了白雾林,能有命回来么!在胡闹的话,我现在就去禀告父亲,把你们两个一起锁起来。”
庞少伟口中的白雾林,是一处闻名大普的险地,里面栖息着无数妖物,单独的先天武者,入之必死。
“不去就不去,喝酒喝酒。”庞少城最怕他老子,急忙从善如流,庞红月显得失望不已。
“小鹰吃了妖物灵体就能恢复伤势?”徐言这时候好奇地问了一句,他怀里就揣着一条金蛇灵体呢。
“灵体越强,恢复的速度越快。”庞少城在一旁说道:“灵禽成长十分缓慢,只有吞食妖物或者妖物的灵体,它们成长的速度才会加快,所以四大家族猎杀的妖物,大多会成为家中灵禽的食物,尤其妖物的灵体,对于灵禽的伤势作用极大,红月的雏鹰在一次猎杀妖物的途中被重创,毕竟雏鹰需要跟随母鹰学会狩猎,受伤甚至死亡也在所难免,它们是灵禽,所以它们的猎物是凶恶的妖,不是森林里的野兽。”
小鹰跟随母鹰狩猎,连寻常的鹰类都会遵从着这份古老的法则,能作为灵禽的雪鹰更无法避免,庞红月的那只雏鹰是因为跟随母鹰的一次狩猎而被暴起的妖物重创,虽然救了回来,但是伤势总也无法痊愈。
“没有其他雏鹰了么,斗兽不用非得一只雏鹰参加吧。”徐言得知了大致经过,不由得生出疑问。
“刚达到一岁的雏鹰,只有红月的那只小雪。”这次解答的是庞少伟。
“那就没办法了。”徐言遗憾地说道:“不如趁着斗兽之前,我们来一盘鹰肉炖土豆,应该味道不错,自己吃掉总好过让别人家的畜生吃掉。”
徐言的提议,听得庞少伟庞少城哥俩眼睛都直了。
吃雪鹰,他们这辈子也没想过。
“敢吃我的小雪,先把你炖了!”庞红月瞪着一双大眼睛,怒容满面的说道,她和徐言相识以来,就没有不拌嘴的时候。
“说说而已。”徐言不理她,自顾自的吃饭,面前的一盘子烧鱼已经只剩下一条鱼刺了。
庞家兄弟劝慰了一番妹妹,吃过晚饭也就离开了,庞少城临走的时候还好心地把门给带上,憋着的坏笑把脸涨得通红,也不知这位是想帮徐言成就好事,还是想让他妹妹来一场关门打狗,他这番猥琐的模样看得他大哥直摇头。
房中只剩下徐言和庞红月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萧杀了起来,庞红月的小脸冷飕飕的,好在徐言已经吃饱了,打了个饱嗝抓起一本书,自顾自的倚在床头观看。
“你拿我爹的书了?”庞红月生了半天闷气,忽然看到徐言捧着的古书居然是父亲书房里的藏书,不由得脱口问道。
“是啊,你爹送我看的,你有意见?”徐言把脸埋在书里,头也不抬。
惊疑着老爹居然将修行界的书籍借给徐言,看到徐言大模大样的样子,好像不是偷来的,庞红月也就不好多说什么,起身的时候微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了一句。
“昨晚你为什么说屋子里有鬼?”
“看到的。”徐言答道。
“你能看见鬼?”
“是呀。”
“你给我见鬼去吧!”
庞红月不想和这个可恶的家伙废话了,抓起筷子扔了过去,她没有徐言的飞石手法,一双筷子只是打中了床榻,离着徐言还有老远。
气呼呼的庞家大小姐在上楼的时候,喊来了明珠,虽然她不信徐言所说,不过晚上还是找个人作伴为好。
几本介绍修行界的书籍被看完的时候,夜也深了,徐言放下书本倒头便睡,不多时磨牙声大起,嘎吱吱的听得跟鬼挠门似的。
后半夜的时候,一股冷风吹来,磨着牙的徐言睁开了眼睛。
门口,昨天那只厉鬼又出现了。
阴魂不散呐……
徐言皱了皱眉,眼看着鬼物飘上了二楼,等了一阵儿,他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与昨天的情形一样,鬼物没有接近两个女孩儿的睡床,而是在窗前漂浮了半晌,又再次碎裂了开来,彻底散去。
蹑手蹑脚地退了回来,徐言这次没有惊醒庞红月,或许是太过乏累,也或许身边有人陪着,庞红月睡得很沉。
徐言却睡不着了。
总有恶鬼来串门,他也受不了啊。
徐言对鬼物的脾性比较熟悉,在鬼王门的时候,文太保的阴魂不散,是因为槐树藏阴,他才有一袭栖身之地,那么庞家的这只鬼,也一定有藏身地才对,否则再厉的厉鬼,也无法在阳间停留太久。
想到这里,徐言来到窗前,左眼被微微瞪起,很快,一道刚刚飘过院墙的魂体出现在他眼中。
犹豫了一下,徐言到底没有追出去。
这里是庞家,他是质子的身份,大半夜的追出去,知道的,他是在追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逃回齐国呢。
扑棱棱的响动将徐言的目光引向第一间厢房,被封住的窗口里,那只小白鹰的眼睛闪烁着精芒,目光竟也盯着鬼物离开的方向。
看到小白鹰的异样,徐言心中一动。
难道那小鹰也能看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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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斯文败类
小鹰看不到鬼,却能感知到危险气息的来临。
既然能被称之为灵禽,必然是灵性极强的兽类,这种驯化后的灵禽不但可以被主人驱使,还拥有着妖物般的敏锐与实力。
小白鹰的异样,看得徐言一阵疑惑,于是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厢房。
一看到有人进来,小鹰明显变得十分警惕,鹰眼中不但警惕,还充满着一股淡淡的畏惧。
它认得徐言,把它嘴巴绑住的家伙,哪能这么快就忘了。
“你也能看到鬼么?”徐言笑容满面的低语道:“你看到的鬼是什么样的,你能不能吃掉那只鬼?”
鹰可不会说话,徐言的问题自然得不到答案,不过他不介意,脚步轻缓地逼近小白鹰。
先前的畏惧,在徐言接近之后变得恐惧了起来,白鹰不安地抖动着翅膀,它站在铁链上,要是退后可就掉下去了。
徐言的脚步停在白鹰面前,在小鹰惶恐的目光里,他拿出了一团红布,拖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打开。
“能看到么,想吃么?”
徐言盯着小鹰的眼睛一眼不眨,他发现对面的小鹰先前还在惧怕,这时候竟变得躁动了起来,脖子探着,鹰眼里带着看到猎物般的惊喜。
真能看到灵体!
验证了一番小白鹰当真能看到金蛇灵体,徐言重新包好小蛇,收进怀里,坏笑着说道:“想吃也不给,馋死你。”
妖物的敏锐比人类强大了太多,小白鹰这种灵禽能看到灵体倒也不算意外,只是不知道白鹰能不能对付厉鬼。
恼人的厉鬼每晚都来,徐言没有对付厉鬼的经验,他可不敢断定自己的左眼能不能干掉这种程度的鬼物,如果能有个帮手可就安全多了,他这才试探了一番白鹰,要是小鹰真能对付厉鬼,他倒是不介意将金蛇灵体喂鹰。
整天怀里揣着条蛇,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
一觉天亮,吃过早饭的徐言再次来到庞万里的书房,这一次他挑的都是关于草药方面的书籍,捧回来二十多本,看到入夜才全都看完,依旧没有鱼尾莲的下落。
徐言觉得有些麻烦了,自己体内的毒,恐怕不是那么好解的,要不然卓天鹰当初也不会放他离开鬼王门。
庞家的生活对于徐言来说清淡如水,他很喜欢这种安逸的日子,怎奈他自己心急如焚,解不开乌罂草,他早晚得命不保夕。
阴毒的卓天鹰放走了徐言,却留下了乌罂草这种魔鬼般的毒药,徐言不会很快死,那么鬼王门在这次两国联盟的事件中就是有功之臣,等过个一年半载,徐言在无比凄惨的哀嚎中死去,卓天鹰不但报了弑子之仇,还不会得罪齐国皇室。
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恶毒算计!
越是心急,徐言的饭量会变得越大,吃饭的时候经常看得庞红月目瞪口呆,一度以为徐言是饿死鬼投胎。
一转眼,徐言已经在庞家住了半月之久,这段时间他从未出门,除了偶尔在庞府里走动走动之外,基本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出,于是一个好姑爷的名头,到底被庞府的各路亲戚盖了下来。
当然了,好姑爷的言外之意,还有笨姑爷,蠢姑爷,胆小如鼠姑爷。
当徐言得知自己的名头已经臭到何种地步的时候,已经是他来到京城的半月之后了,还是在四大家族的围场。
围场是一片被封闭起来的斗场,位于黎家一处城外的别院里,四大家族每年都要在斗场中斗兽,而参战的灵禽,只能在一岁以内。
徐言是被他那位二舅哥拉来的,他本来不想出门,却受不了庞少城的盛情。
其实也不算盛情,人家的盛情不过是生拉硬拽。
一到黎家的别院,徐言终于体会到了京城之地的繁华所在,虽说别院在城外,竟是比城中最为繁华的酒楼都要热闹几分。
整座别院里到处都是人,而且全都是年轻人,一个个锦衣折扇,风度不凡,更有大家族的千金,掩口娇笑,媚眼连连,
眉眼不是抛给徐言的,而是抛给庞少城的。
庞家风流子的名号,在京城可是鼎鼎大名,说的就是庞家二少庞少城,这位不但风流,武功还高,破五脉的身手,加上庞家少爷的地位,哪能不惹得那些贵妇小姐们青睐。
“二少爷,多日不见,又去何处寻花访草了,都不记得来看看人家。”
“谁说不是呢,城少爷是不是破开了六脉,准备跳出红尘,去修行呢。”
“二少爷如果能跳出红尘,那才叫天下奇闻呢,我猜他一定被谁家的闺女迷住了心窍,咯咯咯咯。”
周围一片莺声燕语,幽香不断,徐言就在庞少城身旁,此时鄙夷地瞥了眼这位二舅哥,心说果然是位风流浪荡子,花心大萝卜。
庞家人来的不少,架着白鹰的庞红月与一众家人到了一处专门备好的客房,为斗兽之前做准备,徐言则跟着庞少城走在最后。
“二爷,这位是?”
有位不知谁家的贵妇娇笑连连地看向徐言,问了一句。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门侯,我们庞家的姑爷。”庞少城随口说了一句,说完还瞥了眼徐言,那眼神分别与徐言之前看他的时候一模一样,不但鄙夷,还充满了怜悯,那意思分明在说,你自求多福吧。
“调戏公主的天门侯!”
“男女通吃的齐国太保!”
“软骨头的庞家赘婿!”
一连串的惊呼从那些嘤嘤小口中发出,随后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品茶的,聊天的,应酬的,会友的,之前的嘈杂仿佛被一道惊雷所湮灭。
无数道万分鄙夷外加不屑的目光刷刷刷望来,犹如一道道凛冽的剑气,刺得徐言生疼。
有那么大的名头么……
徐言咧嘴笑了笑,刚想抱拳和这群京城贵胄打个招呼,那边就听闻一声怒吼传来。
“斯文败类!调戏我大普公主的宵小之辈,纳命来!”
一位青衣书生举着折扇就杀了过来,这位明显连一脉都没破开,跑两步都喘,冲到近前就想拔出配剑砍人,书生的配剑不过是装饰而已,这位拔了半天也没拔出来。
至于么?
徐言都看傻了,在心里大骂那群护送他进京的边军,尤其是程羽,没有那群大嘴巴,谁知道他调戏过大普公主?再说了,那也不是他调戏人家,而是人家戏耍他这位天门侯啊。
本以为庞少城花花大少的名声够臭,直到现在徐言才真正发觉,他自己的名声之臭,庞少城恐怕都难及万一……
第195章 貌合神离
专门为斗兽准备的房间里,徐言叹了口气,问道:“二哥,你带我来围场,是不是为了给自己遮丑?有我在,你的名声好像显得高尚多了。”
“止剑呐,二哥不得不佩服你的聪明。”庞少城在一旁嘿嘿坏笑,道:“总在院子里窝着,你不嫌烦啊。”
“出来更烦!”徐言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们大普的人就知道捕风捉影么,我什么时候调戏过公主了,是她自己抓破了衣服诬陷我!”
一想起楚灵儿当时的模样,徐言就恨得直咬牙,能让他徐言吃瘪的人可不多。
“衣服都破拉?”庞少城先是吃惊,而后怪声怪气地说道:“那就说明你还是占了便宜,我们大普的长公主啊,你都敢调戏,啧啧啧,还真应了那句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哈哈。”
“长公主?”徐言微微一愣,刚想说话,庞红月转过头来打断了话茬。
“二哥来帮我看看小雪,它左脚的伤势最重,我帮它揉过了,想必血液能通畅一些。”
妹妹发话,当哥哥的自然得过去帮忙,庞少城查看起小白鹰,庞红月则趁机来到徐言近前,压低声音说道:“闭上你的嘴巴,你从来没见过公主,记住没有!”
楚灵儿代替姐姐去联姻,这个消息别人可不知道,就连大普的皇帝都是前天才得知,还是被楚灵儿设计骗走的长公主匆匆赶回皇宫,才被皇帝发觉。
庞红月不想徐言透露这个消息,可是人家并没有守秘密的习惯。
“我见过呀,没见过我怎么调戏她的。”徐言没好气地说道。
“你!”庞红月一时语塞,也是,人家调戏公主的名声都传得人尽皆知了,说没见过公主根本不可能啊。
哗啦啦铁锁搅动的声响中,斗场的巨门开启,斗兽的时间到了。
带着充满警告的眼神,庞红月狠狠地瞪了徐言一眼,架起白鹰,走出门外。
斗场是一座巨大的笼子,建立在别院的中心,巨笼的四周环绕着长廊,以供人们观战之用,如今长廊上站满了人,想要看一场四大家族的围场斗兽,平头百姓可没那资格,能进入这座别院的,必然身份不低,而且非富即贵。
没什么开场白,斗兽场的规矩简单直白,胜者王败者寇,进入斗场的灵禽只有两种结局,饱餐一顿,或者被别人饱餐一顿。
随着女眷们的惊呼,两头在笼子中对持的狮虎同时飞身扑起,撕咬在一处。
用来热场的可不是灵禽,而是野兽,一狮一虎很快全都遍体鳞伤,尤其那头雄狮,脖子被咬开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小溪一样滴答答淌个不停,这番血腥的场面,看得徐言一脸不耐,可是其他的观众却在轰然叫好,尤其那些贵妇小姐,一个个呐喊得比谁都大声。
城里人的怪癖么?
徐言摇了摇头,野兽猎食有什么好看,他小时候在临山镇经常能看到。
京都繁华地,在这处天子脚下,平常的确看不到狮虎这种凶猛的野兽,别说狮虎了,一只野猪敢闯进京都百里之内,都能被驻扎在京城四周的驻军切成碎片。
久居繁华地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太平盛世,骨子里越发期待看到这种野蛮血腥的景象,这是安逸太久所造成的,如果让这些豪族贵胄感受到蛮族铁骑的凶残,恐怕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在想看一眼狮虎相搏。
狮虎斗的结局,是猛虎获胜,然而遍体鳞伤的老虎,虽然获胜,也是气喘吁吁,活不了几天了。
沉重的闸门被两个壮汉以链锁摇起,有别院的下人牵走猛虎,拖走狮子,地面的血迹则不闻不问,随后一只鹤与一条蛇被关进了笼子里。
鹤是小鹤,浑身灰羽,长喙如剑,显得威风凛凛,蛇也不算太大,一身绿皮间黑纹遍布,看起来杀气腾腾。
鹤是黎家的羽鹤,蛇是万家的王蛇。
灵禽登场,巨笼外围立刻响起无数欢呼,从人们期待的神色能看得出来,这次鹤斗蛇,必然比狮虎之搏还要惊险。
徐言站在长廊上,定睛望去,在他的左眼里,那条王蛇身上的花纹犹如活的一样在不断扭曲,而羽鹤的每片羽毛都在散发着一层薄薄的豪光,看起来犹如坚硬的甲胄。
这就是灵禽啊,果然不凡!
暗自点了点头,徐言看向小白鹰的时候就变得失望多了。
鹰眼倒是锐利如常,只不过一身白羽显得暗淡无光,看不出多少灵性,反倒与寻常的苍鹰相差不多。
四大家族的围场斗兽,几乎每年都在延续着一种方式,那就是庞家对许家,黎家对万家,几乎从来没有改过,由此也不难看出,庞家黎家走得近些,而许家万家必定交情匪浅。
随着人们的惊呼,巨笼中的两只异兽已然斗在一起,那羽鹤仗着身形灵动,不时飞天而起,以尖利的长嘴啄咬王蛇,而王蛇则选择了防守,盘起蛇阵严阵以待,吞吐的芯子带着丝丝的异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黑绿相间的艳丽条纹,说明那条王蛇必定怀有剧毒,别看一开始羽鹤占据上风,一旦被咬上那么一小口,胜负即分。
羽鹤的主人,是一位青年男子,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巨笼里的恶战,紧紧捏起的双手显得此人担忧不已。
黎易鸣,黎家的次子,这人徐言见过,在城外十里亭迎接他的黎家代表。
王蛇的主人则是一位身材健硕的青年,那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仰着下巴,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看来对于自己的王蛇信心十足,从别人的谈论中徐言得知健硕青年的名字。
万家的长房嫡系,如今万家家主的长孙,万户侯。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徐言还以为对方也是位侯爷,后来才明白过来,人家姓万,名户侯,合起来就是万户侯了。
够霸气的名字,徐言点了点头,那位万户侯长得也够霸气,神态倨傲得更加霸气,在徐言看来他名字起错了,不该叫万户侯,应该叫万霸气才对。
在万户侯的身旁站着一位丰神如玉的青年,神态温和,面带浅笑,看起来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然而看到这位,徐言的眼里顿时涌起一缕冷芒。
许敬之!
当徐言看到许敬之的时候,对方也正好望来,两人的目光交错之际,几乎同时笑了一笑,徐言的笑容带着一股憨傻,显得人畜无害,而许敬之的笑容含着一片真诚,犹如遇到了熟人,丝毫看不出半分恨意。
孙子!
找死!
虽然笑容可掬,却是貌合神离,徐言在大骂对方是孙子,而许敬之则暗道对方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