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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弦     一言通天txt下载     一言通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 梁大人

    远离了丰山城,庞大的车船驶向南方,这次两国联盟的地点便是齐普两国唯一的交通要道,祁渊峡。

    鬼王门的山庄已经看不到了,坐在车船里的徐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生死之间的感觉可不好受,如果不是那位银甲将军的强势,这一次想要借着联姻的机会离开鬼王门,基本是不可能的。

    车船里分为数个船厢,趁着身旁无人,徐言开始擦拭汗水,他的后背已经让汗水湿透了。

    虽然离开了鬼王门,徐言的危机远远没有消除,他已经第二次吃下了乌罂草,距离下一次毒发,比第一次吃下乌罂草的可要快了很多,至多三五个月,他又要被乌罂草之毒折磨。

    不仅是乌罂草之毒,这一次被卓天鹰派来随行的三人,其中那个胖厨子和老妇徐言没见过,不过那位婢女他可见过多次,正是那位青雨。

    派来一位筑基境的高手跟随,徐言就算想要半路逃走都做不到。

    卓天鹰到底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乌罂草的毒不保险,再加上一位筑基高手就万无一失了,别看远离了鬼王门,徐言这条小命,仍旧被卓天鹰死死掐在手里。

    除了婢女青雨,胖厨子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徐言看不出端倪,可是那个阴气森森的老妇,他怎么看怎么别扭。

    也难怪徐言看着别扭,身边环绕着一群鸟类魂魄的老太太,谁能看着顺眼。

    雀魔王么,杀了那么多鸟儿有什么用?

    徐言在心头自语,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烤来吃的那只麻雀。

    被人当做眼线的麻雀,必然驯化了很久,这份训鸟的能耐,可是堪称一绝了。

    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徐言心说卓天鹰还真看得起自己,一次派出了两位高手跟随他入赘大普,不用说,那个胖胖的厨子,想必也不会简单就是了。

    其实有的时候,鱼目混珠的重要性最为被人忽略,徐言这一次还真就猜错了,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与婢女青雨的确身份不凡,可是那个胖厨子……就真的只是个厨子了。

    “天门侯可曾休息了,杂家没有打扰吧。”

    门外传来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男不男女不女的,能自称杂家,自然是太监,徐言整了整衣服,道:“没休息,梁大人请进吧。”

    亲手开门,徐言将这位钦差迎了进来,对方姓梁,本该称其为梁公公,徐言却称呼对方为梁大人。

    一个小小的称呼,就能让人心生好感,梁公公笑眯眯地走进船厢,拉着徐言的手说道:“侯爷不但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能封侯拜相,天门侯重任在身,等到有朝一日回归大齐,可别忘了我这个小小的奴才啊。”

    “梁大人说笑了,送行之恩,徐言铭记在心,不论此行如何,梁大人始终是我徐言的至交好友。”

    “不敢高攀,不敢高攀,哈哈哈,只要天门侯记着杂家就好,圣上可说了,天门侯此行,是为我大齐江山,居功至伟,待到功成之时,便是封王之日,未来的王爷,金身玉体,哪能与杂家这种奴才称兄道弟,能讨得王爷一杯薄酒,杂家就是三生有幸了。”

    “梁大人放心,等我再回大齐,一定与大人把酒言欢!”

    客套而已,徐言驾轻就熟,在梅香楼的一年可没白住,他接触过的客人更是形形色色,早练就了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耐。

    两人越说越投机,梁公公吩咐外面备酒,路途遥远,天门侯可不能干坐着。

    侯爷出行,歌舞没有,酒宴可不缺。

    不多时,丰盛的酒宴被呈上,不但梁公公作陪,那位银甲将军也被徐言请了过来。

    银甲将军是飞龙军的一位偏将,名叫宋茂,是这次护卫太保去大普的统领,率领的飞龙军足足五百余人,每一个全都精神奕奕,盔明甲亮,就连座下的战马都是马王镇最好的宝马。

    那五百人全都是先天武者,而且擅长战阵之法,如果这五百先天与鬼王门的五百先天对拼,鬼王门一方绝对会全军覆没。

    江湖武者,擅长的是单打独斗,而军士则更擅长配合,只要摆出战阵冲锋,别说五百江湖高手,即便鬼王门派出千人也未必能赢。

    对于宋茂,徐言不敢怠慢,不仅因为这位间接的救了他,还因为对方是位真正的修行者。

    徐言看不出对方的实力,能让卓天鹰放走弑子仇家的人物,能是平常的武者就怪了。

    船厢里只有三人,宋茂对于徐言的宴请倒是没有拒绝,连干了三杯烈酒之后,抹了把嘴角说道:“那些太保们,死得很是时候啊。”

    自语般的声音,听得徐言脸色微变,一边的梁公公也是尴尬地笑了笑,他也看出来鬼王门太保死的蹊跷,只是没想多问,哪成想宋茂倒是毫不在意,大咧咧地先说了出来。

    “还好,不算早,也不算晚。”徐言的脸色只是瞬间就恢复了原样,微笑着说道:“无常索命,不想走,也不成啊。”

    “呵!”正在夹菜的宋茂,诧异地看了徐言一眼,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夸赞:“言太保好手段。”

    “来来来,杂家敬二位一杯,我先干为敬!”梁公公急忙圆场,他可不想在路上出什么差错,太保已经上路,只要抵达祁渊峡,顺利交接到大普公主,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有这位太监在,这场酒宴自然不会冷场,其实徐言也是看出了宋茂这种修行者的孤傲,如果在宋茂面前敷衍,恐怕没什么好处,反正人家面对卓天鹰都有恃无恐,这时候不如挑明自己与鬼王门的恩怨,省得被人家小觑不说,或许还能得到对方的好感。

    果不其然,徐言一句无常索命,听得宋茂连连点头,张开大嘴一口撕下来一块肥肉,嚼得汁水横流。

    武将就是喜欢痛快,宋茂早看出鬼王门这对父子不对劲,十八太保就剩下一个,其余的死了,活下来的一个必定有蹊跷,徐言既然如此光棍,倒是正对他的胃口。

    鬼王门的闲事,飞龙军可懒得管,只要徐言的身份确实是太保就行,至于其他太保身亡的缘由,宋茂没有细问,吃饱喝足之后,回了自己的船厢,梁太监也笑呵呵地退了出去。

    一顿饭菜吃完,徐言觉得一股疲惫袭来,从玉林山到现在,他连一个好觉都没睡过。

    连日来的乏累汇聚到一起,徐言终于沉沉睡去,在梦里,他梦到了师父,梦到了三姐,也梦到了小黑猪,随着颠簸的旅途,做着好梦的徐言一点点接近着祁渊峡,接近着大普,接近着他原本的故乡之地。

    入夜之际,鬼王门平静得渗人的大厅里,传来卓天鹰无法抑制的怒吼:“既然他来自梅香楼,那就给我把梅香楼拆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也不留!”

    上百道身影在门主的怒吼中冲出山庄,直奔丰都,这一晚,丰都城最为繁华的青楼被付之一炬,里面的活人无一幸免。

    第二天,一位刚来丰都不久的豪商看着自己昨天才买下的青楼欲哭无泪,才转手的梅香楼啊,他早就打听过,是真正日进斗金的买卖,虽说楼里的头牌大多被原主人带走,但是名头放在那呢,只要他重金挖来一些其他青楼的头牌坐镇,用不了多久本钱都能回来,这下可好,原本的梅香楼彻底成了废墟。

    有上次青木堂主的事件在前,聪明的梅三娘怎会重蹈覆辙,徐言刚从梅香楼离开,她就立刻盘出了青楼,带着万贯家财,远走他乡了。

第167章 狼啃草

    十多天的路程,算不得枯燥,这段时间,徐言终于恢复了精力,原本因为飞石第三式而伤及的双臂,差不多已经恢复如初。

    毕竟是年轻人的身体,恢复的速度极快,而且十七岁的徐言,算得上真正的长大了,比起年幼时动用的飞石功夫,可要轻松了太多。

    一路上,徐言始终在修养身体,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他不嫌烦,可是被他彻底冷落的三个随从,却有些按耐不住了。

    “言太保,早饭来了。”

    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徐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原样,说了句进来。

    端着早饭的青雨,将饭菜摆好之后,抿嘴一笑,问道:“言太保,用我陪着一起吃么。”

    “好呀,一起吃。”徐言拿起筷子,道:“对了,还有两个随从,让他们也过来吧,今天早饭量大肉多,我们一起吃才热闹。”

    听到吩咐,青雨立刻乖巧地退了出去,这番下人的模样堪称毫无破绽,只是望着她背影的一道目光,却骤然冷冽了起来。

    一个筑基境的修行者,居然能做到这种卑微的地步,徐言自从察觉到青雨的怪异之后,对于这位将自己扮成婢女的高手非但没有小看,反而越发忌惮了起来。

    高手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能将自己隐匿得极深的高手。

    因为在暗处而来的致命一击,远比明面上的打打杀杀要恐怖了太多。

    不多时,年迈的老妇和那个胖厨子随着青雨走进船厢,三人先是对着徐言躬身施礼,他们毕竟是随从的身份,到了大普就成了徐言的仆人,不管暗地里的身份是什么,这番主仆的规矩还是不能变的。

    “太保爷,我叫肥九,嘿嘿,您叫我肥九小九阿九都成。”先说话的是胖厨子,这位一脸肥肉,低声下气地说道:“只要太保爷喊了个九字,就算您老人家要喝酒,我肥九也会立刻就到。”

    一个精通阿谀奉承的厨子,徐言点了点头,将目光望向那个老妇。

    “老身姓乌,太保以后唤我乌婆婆就行,老婆子没什么手艺,只能伺候太保穿衣洗漱,还望太保莫要嫌弃。”自称乌婆婆的老妇声音沙哑,佝偻的身体看起来半截都要入土了,派这么个人当随从,除非是傻子,否则换谁都觉得别扭。

    “乌婆婆别看年纪大了,盘头的手艺十分高明。”待到两人说完,青雨在一边解说道:“如果言太保觉得乏累,可以让乌婆婆按顶,她不但会盘头,还会寻穴按顶,保管言太保试过之后,疲乏尽退。”

    青雨所说的按顶,就是按头,人的脑袋上气血最为充溢,而且穴位繁多,如果手法得当,经常的按顶的确能缓解疲乏,只是徐言可没有让对方按自己脑袋的打算,让她按过,自己的脑袋在不在都两说了。

    “肥九,乌婆婆,坐吧。”徐言用筷子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道:“从此往后,我们四个就是一家人了,这次远走他乡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看到你们,我也能想起齐国,想起鬼王门,别客气,一起吃吧。”

    一顿早饭,除了青雨偶尔吃上一小口之外,肥九和乌婆婆根本连筷子都没动。

    如今的徐言可不是十七太保了,而是顶替了卓少宇,称呼他为大太保都不为过,尤其是天门侯的加封,更让徐言在齐国皇族里占据了一席之地,虽然他位侯爷是去大普入赘,但也的确是侯爷的身份,下人们哪有与侯爷同桌共食的道理,让他们来,不过是彼此认识一下而已,至于青雨,曾经陪着徐言吃过多次早饭,她吃上一些才算正常。

    还没到大普,身份的拿捏就如此准确,看到三人不同的表现,徐言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自顾自的风卷残云,吃饱之后,挥手让三人退下。

    既然跟来,就要做好丧命的准备,徐言的眼里闪过一缕冷芒。

    现在还不是对付这三个人的时候,有乌罂草之毒在身,徐言始终无法真正和卓天鹰反目,他闭起了双眼,思索着即将抵达的庞家,至于那位庞家长女如花似玉还是一头猪,他没有半点兴趣。

    当初徐言曾经想象过卓少宇入赘正派的惨状,一头狼崽子被扔在一群野牛堆里,想吃肉,就会有一片牛角逼过来,最后的下场只能是啃草。

    狼啃草的想象,还被徐言当做有趣的景象笑话过,如今他算是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自己即将成为啃草的狼。

    牛群里也好,至少牛不会轻易吃人……

    苦笑了一声,徐言不在多想,既来之则安之,连鬼王门这种邪派之首,他都能屠尽十八太保,正派之首又算得了什么,没人招惹,徐言一定会做一个懒散无能,窝窝囊囊的庞家姑爷,只要管饱就行,如果一旦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徐言一定会龇出獠牙,让那群正派高手见识一番邪派太保的狠戾之处。

    放出心笼的猛鬼,渐渐被徐言收了回去,玉林山过万鬼王门弟子的性命,便是那头猛鬼肆虐的结果,所以他并不介意在大普正派的腹地,也让自己心里的魔鬼出来逛上几圈。

    几日之后,祁渊峡遥遥在望。

    护卫车船的队伍抵达祁渊峡十里开外的时候,驻扎在祁渊峡的齐国边军已经全副武装,等待多时了。

    一队千人的边军骑兵看到皇族的车船抵达,立刻无声无息地汇聚到车船两侧,这些沉默的精兵看起来普普通通,然而一旦遇到大战,这群未必达到先天的精兵,将会爆发出连先天武者都要胆寒的战力。

    军伍,始终是一处磨练人的地方,尤其是那些百战的老兵,甚至能单独挑战先天武者,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如何杀敌,更知道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来敌人的性命。

    真正的精兵,是不怕死的,这些精悍的边军,才是齐国的根基所在。

    面对祁渊峡的边军,就连飞龙军的副将宋茂都变得神色凝重,他们同出军伍,所以哪怕是最低等的军士,宋茂也没有任何小觑的神色。

    梁公公在车船上与带队的边军将领交接了一番,队伍再次前行,浩浩汤汤开进了祁渊峡。

    往日里的两国要道,在今天变得萧杀了起来,庞大的峡谷两侧遍布着无数齐国边军,高耸的山顶隐隐能看到身影晃动,为了这次结盟,驻守祁渊峡的边军早早得到了圣旨,涉及到这种军国大事,由不得他们不谨慎对待。

    峡谷的另一侧,无数大普边军一样在严阵以待,在边军的后方,停着一架奢华万分的车架。

    “月儿姐姐,我去和亲了,见到我姐姐你可要好好劝劝她,千万别让她为我担心。”

    铺着毛毯的车厢里,一身公主装扮的少女展颜一笑,凝脂般的脸睱稍显青涩,虽然才十四五岁的年纪,然而俏丽天成,两颗小小的虎牙看起来调皮可爱,她拉着一位红衣少女的双手,正在诉说着分别之前的悄悄话。

第168章 夺吻

    “应该担心你的恐怕不是长公主,而是大齐的太子和皇帝吧。”

    一袭红衣的少女显得有些无奈,她的年岁比公主大上一些,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清丽,比起公主多了几分英气,只是微蹙的秀眉,预示着红衣少女的担忧,如果此时徐言在的话一定能一眼认出,这位红衣少女就是当时被他以两块飞石从杨歌的弩箭下救下的庞红月。

    “灵儿,你真的要代替长公主前往齐国么,此行福祸难料,大齐又是邪派的天下,据说齐国皇宫高手繁多,即便我想派人暗中保护你都难。”

    面对红衣少女的担忧,年幼的公主抿嘴一笑,俏皮地娇声道:“我才不怕,谁敢欺负我,皇叔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代替长公主下嫁齐国太子,胆敢用出这种李代桃僵的手段之人,注定了绝非等闲,这种事如果换成别人,光是胆量都未必能有,别看这位小公主年纪尚小,胆子却比天还大。

    “你呀……从来不会让人省心。”

    庞红月苦笑了一声,她和这位小公主是从小的玩伴,公主府就在庞家大宅的隔壁,两人本就感情深厚,情同姐妹,这次分别在即,不知何时还能相见,她年长两岁,所以担心的才更多一些。

    “放心啦月儿姐姐,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名为灵儿的小公主狡黠一笑,低声说道:“你成亲在即,等灵儿回来,会不会看到月儿姐姐的娃娃?”

    车厢中只有两位少女,两人手拉着手,小公主一席话说得庞红月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娇嗔道:“说什么胡话,成亲是假,正邪联手是真,一场戏罢了。”

    “就怕假戏真做,以假乱真……”小公主怪声怪气地说着,庞红月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

    “他敢有非分之想,我会打断他的狗腿!”庞红月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杀意,柳眉轻竖,整个人显得杀气腾腾。

    “真的么……”拉着庞红月的手,小公主嘴角带着一丝坏笑,越发凑近,忽然红唇一动,竟是以自己的小嘴贴上了庞红月的檀口。

    一触即分的刹那,车厢里弥漫出一股红粉幽香,小小的公主带些狡黠的笑容,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一副秀色可餐,又无比调皮的模样。

    “楚灵儿!”庞红月先是一惊,紧接着一张俏脸都要羞成了红布,怒道:“你干什么!”

    “省得月儿姐姐被人家占便宜呀。”名叫楚灵儿的小公主吃吃笑着,得意万分地说道:“我帮红月姐取走初吻,那个太保就得不到喽,嘻嘻!”

    恼羞成怒的庞红月咬牙切齿,一下扑倒了小公主,两位千娇百媚的少女顿时在车厢中打闹成一团。

    儿时的玩伴即将分别,下一场嬉闹不知还要多久。

    不久后,车架缓缓移动了起来,峡谷里传来了讯号,齐国太保已经到了。

    撩开车帘,一身红衣的少女脚步轻灵跳下车架,身后,楚灵儿调皮的声音传来:“月儿姐姐,我先去看看你未来的夫君啦,等我皇叔回来,你可要告诉他老人家快些去齐国接我呀!”

    远处,红衣少女挥舞手臂的同时,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知道楚灵儿不是在胡闹,而是替代皇姐去赴一场凶多吉少的联姻。

    本该嫁往大齐的,应该是先帝的长女邵阳公主楚邵阳,而且那位温文尔雅,看似柔弱实际十分刚强的邵阳公主,才是联姻齐国的最佳人选,可惜邵阳公主不会武技,如果下嫁大齐,命运将会是任人摆布,然而楚灵儿则不同,这个小公主不但古灵精怪,一身武艺更是不凡,小小年纪已然破开了四脉,又有异宝护身,想必深入虎穴,也能有自保之力。

    车架已然行入了峡谷,庞红月不在多看,跨上自己的枣红马,一声清咤,宝马飞奔而去,对于齐国的太保夫婿,她是没有半分兴致。

    既然是联姻,就注定了无法出现感情,别看她们的身份全都不凡,大普公主下嫁齐国太子,邪派太保入赘正派为婿,可是实际上,他们都是利益的工具而已,或许自愿,或许被迫,他们都要不停的走在这条被自己厌恶,又遍布危机的旅途……

    峡谷深处,两军的仪仗在祁渊峡的中心地带停了下来,双方的车架背后,全都跟着五千精兵,经常厮杀的齐普两国边军,近百年来恐怕是第一次如此的接近,却没有拔出刀剑。

    常年的厮杀,让双方的边军早已仇深似海,如果不是双方领军的首领在,这群边军会立刻冲杀到一起。

    梁公公早早地跳下车船,笑眯眯地迎向走来的一位大普将军,对方年过五旬,身躯高大,一身铁甲泛着冷芒,没有骑马,而是在几位偏将的陪同下,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稳重得让人侧目。

    能在万军阵前如此稳健的人物,必定是将军之流。

    “蒙将军,幸会幸会,杂家这厢有礼了。”梁公公对那铁甲将军微微一礼,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他口中的蒙将军,正是大普驻守祁渊峡的边军主帅,蒙图,这位蒙图蒙将军驻守祁渊峡已经十余年之久,不但威名远播,他本人更是有着筑基境的实力,在大普军方的武将当中绝对排得上前三之列,深受皇帝的器重与信任,这一次两国结盟,大普一方的代表便是这位蒙图将军。

    蒙图同样抱拳还礼,哈哈笑道:“梁公公一路劳顿,等到大事完毕,可要来我大普喝上一杯再走,酒已经热上了,到时候公公可不要推辞。”

    很明显两人见过面,互相认得。

    “那是自然,蒙将军是爱酒之人,喝上一杯蒙图酒,睡上三天不知愁啊哈哈。”

    两人客套了几句,接着互相交换了圣旨,验看无误,这才各自放下心来,他们只是使者而已,说到底,这次结盟是两国皇帝的对话,而圣旨才是关键的信物。

    交接完圣旨,接下来就该交接人了。

    徐言早就走出了船厢,正站在甲板上眺望,对面的车架一动没动,没人出来,他也看不到大普公主的模样。

    梁公公与蒙图互换了圣旨,两人各自回到队伍里,徐言不用多说自己跳下甲板,蒙图则在皇室的车架前说着什么,接着车帘翻卷,一道小巧的身影走了下来,罩着头纱看不清容貌,身体柔柔弱弱的样子,看起来应该年岁不大。

第169章 万载千年

    “公主,此行福祸难料,你真的决定了?”

    车架前,蒙图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无可奈何地说道:“现在还有机会,一旦被齐国接走,有飞龙军护卫,你想逃,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要逃?”罩着面纱的身影清脆地说道:“我去齐国和亲,又不是去送死,蒙图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尤其是皇姐,她要寻死觅活的去找我,你可不能放她去大齐,否则我饶不了你!”

    “微臣知道了,既然公主心意已决,我们出发吧。”蒙图此时是满脸的无奈,看到面前的这位公主,他觉得自己脑仁都疼。

    公主不假,在这种两国联姻的大事上,假的也蒙混不了,可惜他眼前的公主不是长公主,而是小公主。

    一方太保,一方公主,在梁公公与蒙图的陪同下,终于正式会面。

    “这位是……大太保卓少宇?”

    蒙图之前离着远没看清,这时候看到徐言如此年轻,不由得皱眉问道,他知道卓少宇二十七八岁,可是面前这个少年人看起来也就十六七的模样,根本不是卓少宇的年岁。

    “这位是天门侯,徐言,言太保。”梁公公急忙回话,解释道:“太保的身份千真万确,杂家亲自护送太保从鬼王门而来,事出有因,卓太保已经不能前来,所以代替他的,是如今的言太保。”

    “卓少宇呢?”蒙图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鬼王门除了大太保之外,其他的太保其实并不值钱。

    “死了。”梁太监低声道:“十八太保遇难,活着的,只有言太保一人。”

    “死了十七个!”蒙图有些意外,再次打量了一番徐言,不在多说。

    人家十八太保死了十七个,不送来这个,还能把鬼王门的门主送来么。

    “徐言?”跟在蒙图身后的一位偏将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愣了愣,疑惑地看向徐言,发现有目光望来,徐言也看了对方一眼。

    出声的那位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将领,一身银盔银甲,器宇轩昂,容貌俊逸,徐言十分陌生。

    不仅徐言觉得陌生,喊他名字的那位将领也觉得徐言并不眼熟,他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诧异而已,因为两年前,他的老父进京之际遭到了山匪截杀,虽然后来元山寨的山匪莫名其妙的死绝了,他仍旧记得老父当年的嘱咐。

    如果剿灭元山寨,一定要找到一个叫做徐言的小道士。

    程羽的耳边,回响起老父的叮嘱,自从在元山寨搜索了多次也没有找到小道士之后,程羽也就渐渐忘了这个名字,如今时隔两年多,他居然再次听到了徐言这个名讳,区别是一个是小道士,另一个则是鬼王门太保。

    难道是同一个人?

    程羽疑惑地看着徐言,怎么看对方也不像道士啊。

    程羽在纳闷,徐言比他还要纳闷,心说自己的名号难道太大,早早就传到了大普?

    “蒙将军……”梁公公的声音带着一丝狐疑:“公主殿下难道最近吃得不好,看起来好像消瘦了很多啊。”

    大普长公主年方双九,本该如花似玉的年纪,可是如今看来却要青涩了许多,身子也显得十分单薄,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模样。

    对方提及公主,蒙图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压低声音与梁公公耳语了一句,起初梁公公被吓出一头冷汗,后来蒙图点头的担保,才让这位梁公公恢复了神态。

    “既然交接完毕,我们也不好让公主与太保久等。”梁公公搽着额头上不知被热的还是被吓的冷汗,说道:“蒙将军,我们就此别过,各自回京复旨,来人呐,备车!”

    随着梁公公尖声的吩咐,车船上早有婢女铺好了红毯,从甲板直接铺到公主脚下。

    既然是迎接公主,自然要隆重庄严,至于徐言这位太保可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蒙图只是比量个请的手势,徐言就得和人家走了,就此离开齐国。

    “等等。”

    徐言与那位大普公主错身之际,一道清脆得犹如黄鹂般的声音缓缓响起。

    “都说他乡遇故知,我与太保一别,恐怕今生难遇,本宫要与太保小饮一杯,祝我大普万载长存,也祝大齐千年昌盛。”

    公主的语气高贵而轻灵,这番话听得大普一方的将领容光焕发,可是听得齐国一方则灰头土脸。

    大普万载长存,大齐千年昌盛,都是好话,没人挑得出毛病,可是这两句好话合在一起,就是贬低齐国而抬高大普了,一个万载,一个千年,岂不是说一千年之后,大普还在,齐国早没了么。

    虽然难听,齐国一方的将领还无法反驳,仅仅是一句话,就让那位梁公公再次冷汗直流。

    这就不是个简单的主儿啊,太子殿下不知能不能驾驭得住……

    徐言听着小公主说得有趣,不由得回了一句:“千年王八万年龟,大龟小龟一勺烩,待我吃饱缝龟甲,一人一套,嗯,谁也不亏。”

    梁公公的冷汗这时候没了,看了眼徐言,心说得了,这个更邪乎,一个公主一个太保,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咯咯咯咯!”公主听徐言说得有趣,娇笑连连,道:“天门侯果然有趣,请吧,我们稍作休息,再各踏征程。”

    楚灵儿沿着红毯走向齐国的车船,徐言看了看那位蒙图将军,转身跟了过去,一杯酒而已,他到想看看前面那位小小的公主打着什么心思。

    周围有两国的重兵把守,别说一个年轻的太保和一个娇弱的公主,就算两人是筑基境的修行者,在万军之中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既然两位贵人要小饮一杯,大普一方的蒙图皱了皱眉,没有阻拦,挥手示意两位偏将跟了过去,守在车船下,等待徐言出来。

    登上车船,徐言驾轻就熟地走在了前边,将那位小公主引到自己原本住过的船厢,吩咐船上的婢女端来泡着冰块的葡萄酿。

    车船原本是他的座驾,既然自己还没走,徐言自然再当了次主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望着对面的公主,等待对方开口。

    罩面的轻纱被一只小手轻轻掀开,公主昂起头,现出自己的真容,明丽的眸子如同清潭,一副堪称倾城的容貌,即便是徐言都得赞叹几分。

    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实实在在的美人坯子。

第170章 楚灵儿

    船厢里,徐言饶有兴致地盯着对方,晃了晃手里的空杯,等待着对方说出邀请自己的目的。

    他可不相信这个年幼的小公主只想叫自己喝杯酒,刚才能说出万载千年,说明对方并不简单,徐言倒是期待着对方能邀请他参与一些覆灭两国的大计,两个同命相连的质子,的确应该联手闹一闹齐普两国。

    凭什么自己就得当人质去,还带着一身剧毒,身边跟着一群杀手,整天命不保夕的,想必对方也是不甘心才对。

    小公主只是象征性的抿了口酒水,眨了眨大眼睛说道:“天门侯居然如此年轻。”

    就一句年轻,听得徐言失望至极,随口道:“公主的年岁看起来更小,大普长公主不是十八岁了么。”

    “我不是长公主。”小公主此时变得落寞了起来,柔声道:“我是先皇的小女儿,我不想看到皇姐嫁给不喜欢的人,于是偷偷代替了姐姐,这才来到齐国。”

    替姐联姻?

    徐言觉得好奇了起来,对面的女孩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娇娇弱弱,此时眼泪汪汪,看得人心生怜爱,尤其还是代替姐姐出嫁,这份亲情就足以让徐言动容。

    在这世上能让徐言动容的,恐怕除了亲情之外,再无其他了。

    “你才多大,受这份苦,值得么。”惋惜地说了一句,此时只有两人,徐言也就不和对方摆出公主与侯爷的架势了,因为说话太累,不如这样直接方便还省事。

    “为了皇姐,灵儿心甘情愿。”女孩隐隐抽泣了两声,还擦了擦眼角,一副找人诉苦的模样,身子却往徐言的方向挪了挪。

    “楚灵儿,好听的名字,命苦了些。”徐言抽了抽嘴角,面对这种女孩子的诉苦,他也无可奈何,反正也不急着赶路,那就当一次听众好了。

    “灵儿有些害怕了,不知嫁到齐国皇宫会遇到什么事,徐言,你怕么?”抬起朦胧的泪眼,小公主娇滴滴柔弱弱的轻语着。

    “怕?”

    徐言心说怕你还去什么齐国啊,这种时候还不好多说人家,没看近在咫尺的那双大眼睛都水汪汪的么。

    “我不怕,我是男子汉啊,所以不会害怕。”

    “你是男子汉,可惜,灵儿只是个弱女子,独身一人远赴他乡,今后还要看人家脸色过活,这辈子独居深宫,想要看一看外面的大千世界都难,呜呜呜呜……”

    抽泣变成了哭泣,小公主低低的哭声听得徐言头皮发麻,女人一哭,他可不知该如何应对。

    “未必再也出不来吧,你可是大普公主的身份,难道还不能上街逛逛么?”徐言苦笑着如此说道。

    “出得皇宫又如何,让你下嫁一个陌生的男人,你不害怕么。”小公主掩面泣道。

    对方的问题,听得徐言汗毛根都立起来了,入赘他不怕,他的确害怕嫁给个男的,他可不好这口。

    叹了口气,徐言也不知如何安慰这个年幼的公主,只好自己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葡萄酿。

    抽抽泣泣的声音就在耳边,虽然幽香阵阵,听得徐言也有些心烦,决定还是自己先走为好,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根本帮不了这个可怜的公主。

    刚要起身告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身边的小公主忽然坐直了身子,葱白的小手并拢到颈后,好像在解着什么东西。

    “与其将这具清白的身子交给陌生的齐国太子,不如交给有缘人好了……”年幼的公主俏脸微红,吐气如兰,幽幽说道:“言太保,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呢?”

    莲臂轻抬,玉手如藕,随着小公主双手一撑,繁复而庄重的宫衣被彻底解开,就在徐言的面前缓缓褪去,一抹耀眼的莹白如荧光乍现,随着宫衣轻轻落地,徐言是鼻血飙溅。

    喝杯酒而已,至于献身吗!

    徐言差点被一口酒噎死,他遇到过的大风大浪也不算少了,应对危险的应变更是远超常人,唯独今天这种局面,他连做梦都没梦见过。

    徐言鼻血喷涌的刹那,楚灵儿的嘴角也同时涌起了一丝坏笑。

    莹白耀眼,徐言在发觉自己出糗的同时,他也知道上当了,因为面前这个娇小可人的小公主的确褪去了宫衣,里面不是莹白的肌肤,而是一层银白的鱼鳞,一片片碎密的鱼鳞豪光缭绕,组成了一件护身的内甲,随着肌肤的起伏,那些细小的鱼鳞仿佛是活的一样也跟着起伏不定。

    贴身的宝甲!

    “徐言,言太保。”楚灵儿双手一并,披上宫衣,咯咯笑道:“我有娘亲的宝甲护身,齐国太子可碰不到我,希望你那位鬼王门的干爹也送过你宝甲,否则的话,你就等着被大普正派吃得渣都不剩吧,咯咯咯咯!”

    银铃儿般的调笑,带着一股调皮,娇笑的公主一脚踏上低矮的木桌,奔向门外,身形灵动之际。

    身轻如燕!

    直到现在,徐言才真正发觉,那个看似柔软的女孩儿,居然是一位至少破开了四脉的先天高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船的甲板上已然传来了娇滴滴,充满了哀怨的惊呼。

    “天门侯!没想到你是见色起意之辈,本宫好心好意请你小饮一杯,你居然想要非礼与我,呜呜呜呜!”

    得,徐言哀叹了一声,自己这还没到大普么,先遇到个小魔头。

    无奈地跟了出来,徐言看了眼甲板上哭得梨花带雨,双手死死抿在胸前的小公主,又看了眼车船外无数边军充满诧异的目光,再看了看脸都变绿了的梁公公,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下甲板。

    不就是得了个恶名昭彰么,徐言又不怕自己的名声变臭,他本来就是鬼王门的太保,至于再多添个色痞也无所谓了。

    虱子多了不怕咬嘛。

    与楚灵儿错身之际,徐言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别抿了,在抿更小了……”

    诧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护住的地方,之前还在嘤嘤哭诉的小公主勃然大怒:“下流!!!”

    对于楚灵儿的低声喝骂,徐言充耳不闻,也不理会绿脸的梁公公,自顾自的走向大普一方,跟在他身后的两位普国偏将脸色不但怪异,还充满愤怒,这二位很想现在就一刀砍了徐言。

    楚灵儿是普国最小的公主,金枝玉叶,居然被齐国邪派的太保动手动脚,自家的公主怎能受得如此污蔑。

    其实想砍徐言的人很多,现在是五千多人,等到他离开祁渊峡,就变成好几万了,如果他进入大普腹地,恐怕想砍他的人还会变得更多,要不是庞家婿的这个身份,徐言将来出门就能看到刀光扑来。

    背着非礼公主的黑锅,在万千双充满仇视的目光下,徐言安然自得的登上了马车,离开峡谷,直奔大普京城。

第171章 破甲锥

    “这是什么仇什么恨呐……”

    马车里,徐言一脸无奈:“邪派太保的名声还不够臭么,那个小丫头又来雪上加霜。”

    祁渊峡的一幕,让徐言又恨又恼,他根本不认得那个小公主,却被人家坑了个半死,邪派的太保再加上色痞的头衔,徐言认为自己在庞家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打定了主意只要入赘庞家,就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好姑爷,徐言的心情这才好转了不少。

    颠簸的路途上,徐言望着车外的草木山峦,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本来就是大普人,住在临山镇,自从师父故去,一怒之下他炸毁了乘云观,于是被掠上元山寨,后来与三姐逃亡到丰都城,成为了鬼王门的太保,如今,乘云观的小道士,又从齐国返回了故乡,只是身份变成了齐国的太保,入赘庞家的质子。

    世事变迁,人如浮萍,几年而已,徐言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经历这么多,他得到了三姐的亲情,也体会了太保们的虚情假意,更在死地中独自拼搏,终于为自己赢得了周旋的余地与时间。

    红尘很有趣,也很危险……

    深吸一口气,有花香沁入肺腑,那是一种淡淡的清香,犹如雨后清竹,闻到这股清香,徐言心头的烦乱顷刻间消散一空。

    千节花的香味。

    在祁元山附近,会经常见到千节花,这种普通的小花,算是临山镇一带的特产了。

    闻到千节花香,徐言就会想起自己在乘云观的生活,虽然清贫了一些,却十分快乐,不像现在这种随波逐流,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不知不觉的起身,徐言想要叫停马车,去路边摘一朵千节花,他离开故乡两年多,如今回来了,自然要闻一闻故乡的味道。

    嗖!嗖!嗖!

    凛冽的破空声来得毫无征兆,十几只破甲锥穿过了车厢,从另一侧飞了出去,要不是徐言本来就准备起身,身子已经前倾,在听到风声之际顺势趴了下去,他如今恐怕已经变成筛子了,在弩箭来临之际,后方马车上的青雨顿时眉峰一动,却没有出去。

    “什么人!”

    “大胆!”

    “冲撞边军者死!”

    此时的马车已经离开祁渊峡大半天的时间,驻守祁渊峡的蒙图将军派遣了一千精兵加上两位偏将护送徐言,即便是这种阵势,还有人敢刺杀,可见来人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想要徐言的命。

    车厢里的徐言下巴生疼,他趴下的速度太快,用力又猛,下巴差点被垫碎了,偷袭而来的可不是寻常的弓箭,而是类似重弩一类的弩箭,三棱形的箭尖三面带刃,扎上一箭血都止不住,这种东西明显是用来射杀铁骑的,被用在徐言的身上,还真是看得起他这位大齐来的太保。

    刚离开祁渊峡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的命,徐言揉着下巴坐了起来,脸色变得有些冷冽。

    “天门侯可否受伤?”车帘子一挑,一位边军偏将看到徐言没事,长出了一口气。

    “西北方向的荒山,分出三百骑随我来!”

    另一位护送徐言的偏将正是程羽,确定了弩箭的方向,程羽立刻召集三百手下,扬鞭而去,直奔不远处的荒山。

    程羽带人冲了出去,剩下的七百边军立刻围拢成阵,不用将领吩咐,好像早就清楚各自的位置一样,配合得十分默契,护在马车外围。

    虽然这些边军恨透了非礼公主的鬼王门太保,但是临行时蒙图可下了军令,将大齐的天门侯平安送到京城,出现差错,提头来见。

    如果徐言在路上出事,这千人边军一个也活不成。

    走下马车,徐言找到一根破甲锥,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不轻,不像寻常的重弩能发得出来,他可不信大普的人满世界的都能像杨歌一样背着重弩溜达,这种破甲锥应该是以床弩发射,也就是说,早就有人在这条路上设伏,只要他经过就会发难。

    扔掉弩箭,徐言在马车边摘下一朵千节花。

    闻着淡淡的清香,徐言的目光微微眯起,眺望不远处的荒山,别人看不清,他的左眼则看到了发生在林间的一场短暂的厮杀。

    三十多个黑衣人被程羽率领的骑兵一路追杀,不多时已经没几个活口,荒山很矮,挡不住战马奔腾,如果山势高些,程羽也无法这么快追上那些暗杀者。

    哪来的一群蠢蛋……

    徐言撇了撇嘴,这群刺客难道没想到过边军会护送自己么,挑了这么个地方,箭放完了,自己也跑不掉了。

    坐回车里,徐言决定打足精神,之前他有些心不在焉,否则不会如此狼狈。

    他可是先天五脉的高手,除非成百的破甲锥同时轰过来,要不然还真就很难杀掉他。

    边军的战力果然不俗,不到半个时辰,程羽带领的三百人只有几个受伤的,其余安然无恙,不但拖回来十二个厚重的木架子,还活捉了两个刺客。

    木架子已经被毁,从轮廓能看出属于床弩一类,因为上面还有弩弦没来得及卸下去。

    噗通,噗通。

    两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被扔在地上,程羽跳下战马一脚踩在一个黑衣人的脸上,怒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袭击边军,说出主谋,老子给你个痛快!”

    被程羽踩住的黑衣人一声不吭,死死的咬着牙关,徐言看到对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立刻跳下车冲向另一个黑衣人,一把掐住对方的下巴,探手把对方的舌头整个抻了出来。

    从黑衣人的嘴巴里抠出一粒药丸,徐言才放开对方,这时候,被程羽踩住的黑衣人已经口吐鲜血,眼睛一番,气绝身亡了。

    “服毒自尽!”

    程羽的眼睛瞪了起来,踢开尸体,反手抽出腰刀,逼在活着的那个黑衣人脖子上,狞声问道:“你们是谁家的死士!”

    口中藏毒,事发自尽,这种死士不算少见,大多是那些豪门世家豢养的忠奴,这种人的家人早已被安顿好,一辈子吃穿不愁,他们则可以为主家随时去死,只要自己死了,子孙三代就会由主家负责照料。

    徐言见过死士,这种人不说那些豪门世家,鬼王门都存在不少。

    替死鬼而已,替主家完成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被抠出了嘴里的毒药,活着的黑衣人明显惊惧了起来,他们不怕死,可是一旦死不了,那就麻烦了。

    死士不怕死,可不代表死士不怕酷刑,在酷刑之下,一时没死的死士基本没几个挺得过去的。

    程羽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临行之际,大将军的军令可是他亲自领下的,战死他不怕,这要是被一个齐国的太保连累得性命不保,这种丢人的死法,他可受不了。

    “不说是吧,好,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路!”

    抡起钢刀,愤怒的程羽就要劈了黑衣人,这时候只听到徐言一声断喝:“程将军刀下留人。”

第172章 刀下留人

    一句刀下留人,程羽的长刀到底没有斩落。

    回头看了眼徐言,程羽微微皱眉,道:“边军护卫不周,让天门侯受惊,我程羽以人头担保,这种暗杀绝对没有下一次,如今贼人被擒,如何处置是我边军的事,还望天门侯不要插手。”

    边军擒获的刺客,本该由边军发落,徐言是齐国的太保,多管大普边军的闲事,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路上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徐言微笑着说道:“程将军不妨将这位交给我,让他陪我一路,放心,我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他。”

    徐言怪异的要求,听得程羽一愣,找人唠嗑,周围一千来人呢,徐言自己还带着三个仆人,就算无聊,也没听说过找刺杀自己的刺客聊天的啊。

    “这……”

    程羽一阵语塞,这个来自齐国的太保看起来普普通通,脾气竟如此怪异。

    不等程羽同意,徐言已经走到黑衣刺客近前,随便找了快破布开始擦拭起刺客脸上的血迹,一边擦还一边埋怨:“你看看你,这么不小心,在荒山乱跑可要小心灌木丛啊,受伤了自己遭罪不是,程将军,借点伤药,这位仁兄的鼻子伤得太重,血都止不住啦。”

    跟遇到分别多年的情人似的,徐言手上的动作那叫一个温柔,生怕弄疼了对方,他这番举动看得周围的边军眼睛都直了,看得程羽直反胃,更把那位黑衣刺客都吓傻了。

    挨一刀不算什么,一死而已,死士嘛,怕死的能叫死士么,可是再不怕死的人,也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如此轻柔的给自己擦血,要不是这位被绑得死死的,他都想自己给自己来一刀。

    好不容易徐言才在一个边军身上借来些伤药,小心翼翼地给刺客包扎了伤口,把对方搀扶上马车,回头对着程羽说道:“有人作伴,这番旅途也就不寂寞了,如果程将军耐不住寂寞,也可以上来一聚。”

    说完,徐言腼腆一笑,这番扭捏的模样差点把程羽看吐了,对于这位天门侯的邀请直摇头,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刺客只能活三天,天门侯到时候可不要阻拦才好。”另一位护送的偏将冷声说道,徐言则在车厢中大声应好。

    三天的时间,足够撬开刺客的嘴了。

    队伍继续前行,向着大普腹地进发,只是队形有些凌乱,徐言的车架前后三丈以内基本没人,那群边军现在恨不得离马车远远的,省得一会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在他们看来,那位齐国太保天门侯,根本就是个龙阳,就连程羽此时都有些看不起徐言,早已将两年前那个小道士的名讳与如今的天门侯彻底撇清。

    如果道士都是这样的,他认为道家的老祖宗一定会被气死。

    青楼头牌们的把戏而已,徐言其实并不喜欢模仿,怎奈此时的形式不同,如果他正颜厉色想要揪出暗杀的背后主谋,这群边军就算配合,恐怕也不会让自己知道实情。

    从那位偏将的三天期限就能看得出来,幕后的黑手边军不想知道,更不想让他徐言知道,因为质子的用处不过是人质而已,知道了元凶,说不定就要惹来其他麻烦,把质子圈在笼子养,才是大普一方的真正打算。

    既然别人不想生事,那么徐言只好自己去追根问底了。

    黑衣刺客四十上下的年纪,只是普通的武者,被五花大绑,全身动弹不得,上了车立刻把眼一闭,一副准备就义的架势。

    “兄台高寿啊,可曾娶妻,父母在世么,我叫徐言,来自遥远的齐国丰都城。”

    坐在刺客对面,徐言笑容可掬地说着:“大普的天气就是比大齐好,我们那边一入秋就会落下大雪,不像大普四季如春,都是天南人,为何齐普的差别会如此之大?你们这边的秋天不下雪吧?”

    徐言的自语,注定得不到回答,对方一声不吭的闭目等死。

    “齐国天寒,又有水患,在齐国好像没有春秋之分,只有冬夏之别,就算是夏天,有时候都要穿上皮袄,有一年我曾在春天的时候堆了个雪人,直到入夏它都没化,后来酷暑来临,它还是没化,一直在门口站到了秋天,等到第一场大雪落下,雪人居然化了,你想知道什么原因么?”

    徐言的故事,终于让对方睁开了眼睛,刺客的眼里没有好奇,而是冷冰冰的带着一股杀意。

    睁眼就好,徐言心满意足地继续讲道:“因为那是我在做梦啊,哈哈哈哈,好笑吧!”

    自顾自的笑得前仰后合,徐言一边笑一边说道:“听到这个故事的人全都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乐死我了,对了,你娘贵姓啊?”

    刺客的眼睛开始微微抽搐了起来,面对这个击杀的目标,他很想一刀捅过去,笑话根本就不好笑,他现在就想杀了徐言。

    半天的时间,黑衣刺客是在徐言滔滔不绝的自语中度过的,车厢里时而传来的笑声让周围的边军听得头皮发麻,跟一个想要杀了自己的刺客还能笑得如此开心,那位齐国太保看起来不是傻子就是个愣子。

    入夜之际,徐言不在讲他的无聊笑话了,而是语气低沉的讲起了鬼故事,从画饼讲到勾魂,从地府说到冥域,他小时候在临山镇竟听鬼怪故事了,那么多的故事,一晚上可说不完。

    第二天的时候,徐言从怀里掏出一团红布,抖开来是一件肚兜,指着肚兜上的空气,他语气低沉地说道:“人有魂魄,妖有妖灵,这条小蛇是银冠色的灵体,你看,它现在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如果把它放到地上,过一会它就会缓慢的爬走。”

    说着,徐言当真将肚兜一抖,然后盯着地面,不久后欣喜地说道:“动了动了,你看,它正向你的左脚爬过去,你别动,一动它又不爬了。”

    低着头的徐言说得实在逼真,那黑衣刺客在经历了一天的冷笑话与鬼故事的折磨之后,已经快要崩溃了,这时候听到有蛇向他爬过来,不由得左脚微微一颤。

    “抓起来了,别担心,它不伤人。”徐言将肚兜包起收好,淡淡的看了眼对方,默然道:“妖蛇的灵体会爬,人的魂魄自然也会动,你知道人死之后会变成什么?”

第173章 你会看到我

    “会变成鬼。”

    徐言的声音变得僵硬而清冷,听起来凉飕飕的让人直冒凉风。

    黑衣刺客早就不想再听徐言的古怪言论,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可惜,耳朵长在脑袋上,不听也不行,被绑得结结实实,想捂耳朵根本做不到。

    “鬼魂不会走,会飘,能飘到很远的地方……”

    嗖!

    一块小小的石子随着徐言的轻语从车厢中飞了出去,直接打在刚刚飞过马车的一只麻雀的腿上,鸟儿应声落地,周围护卫的边军还以为又出现了刺客,一个个拔出钢刀严阵以待。

    撩开车帘徐言走下马车,满脸微笑,道:“打只鸟儿耍耍,大家别介意。”

    捡起犹自扑腾着翅膀的雀鸟,徐言好整以暇地重新走回马车,上车后还不忘吩咐声继续赶路,侯爷的架势被他摆了个十足。

    人家打只鸟而已,虚惊一场的两位偏将还不好多说什么,咬着牙继续赶路,只是回京的路线不在是官道,而是改成了偏僻的小路。

    刚离开祁渊峡就出现刺客,这一路上不知道还会遇到几次伏击,徐言真要被杀掉,他们这一千颗脑袋没一个保得住,为了稳妥起见,程羽与另一位偏将商量过后,这才改换了路线。

    走什么路徐言可不在乎,抓着麻雀,在刺客面前晃了晃,阴测测地说道:“你看不到魂魄,可是我能看到,告诉你个秘密,我的眼睛和常人不同,从小就能看到妖灵鬼怪,不但能看到鬼,我还能抓到鬼,因为……我是个道士!”

    这种亦真亦假的话语,徐言绝对不会和旁人去说,一旦他说了,就注定对方必死无疑。

    抓住鸟儿的手越来越紧,黑衣刺客能明显看到那只麻雀瞪起了小眼,甚至连鸟眼里的惊惧他都能看到。

    咔吧。

    下一刻,雀鸟被活活捏死,脑袋耸拉到一旁。

    “你看!”

    徐言指着雀鸟上方的空气,神色欢喜地说道:“飘出来了!就在这,看到了么,一只小小的魂魄,透明的,很淡很淡,这种程度的魂魄只要一阵大风都能吹散,它们实在太弱了,它飞起来了,在你左手边,哦,到你的肩头了,别动!”

    一把抓向对方的肩头,徐言的动作配合着惟妙惟肖的神态,那刺客果真以为自己的左肩上落了一只鸟魂,吓得他脑袋往右边偏了偏。

    “好了,抓到它了。”

    从对方肩头收回握着的拳头,徐言诡异地弯起嘴角,缓缓张开手,道:“它太弱小,所以受不了阳气冲击,看,它就要消散了。”

    啪的一声脆响,徐言双手一拍,道:“我不喜欢看着它们消散,我喜欢把魂魄们拍散,看到它们四分五裂的模样,才是一种享受啊。”

    一边诡笑,徐言一边兴致勃勃的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他这番举动,让那位黑衣刺客目光惊惧,好像真的见了鬼一样。

    第二天的时间,刺客是在恐慌中度过的,徐言不但杀掉一只鸟儿,还抓到两只野兔一只山鸡,外加几条毛毛虫,全都当着刺客的面弄死,而后给他指点魂魄的形状,最后无一例外的全都被徐言拍散。

    第三天的清晨,两天两夜没合眼的黑衣刺客,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因为红着眼睛的徐言犹自不停的在给他讲述着鬼魂的特征。

    “魂魄会自行消散,无论虫鸟还是人类,不过人类的魂魄要比动物停留的时间长些,大概一天到三天不等,知道人们在死去之后,灵魂会最先飘到哪儿么?”

    “飘到自己的家,因为家,才是他们的根,他们不会伤害家人,他们只是想要看一眼家人,看到家人平安,他们才会散去,分裂成空气,再也不会回来……”

    诡谲的低语中,徐言缓缓抬起头,轻声说道:“我是道士,所以我会一种拘魂的法门,可以将你的魂魄禁锢七七四十九天,等你死后,我会带着你的魂魄回到京城,我想你的家应该离京城不远才是,然后我会放开你,看着你飘走……”

    “你会飘去哪儿呢?”

    徐言微微歪着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猜你一定会飘向自己的家,最后看一眼自己的父母,看一眼妻儿,看到他们吃喝不错,得到了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财,你才会安心,不过,你不会离开,因为你还能看到一些有趣的景象。”

    “你会看到我!”

    徐言的面孔在昏暗的车厢里狰狞了起来,犹如恶鬼般低低述说着:“你会看到我出现在你的家里,抓住你的家人,把他们绑在一起,我拿着尖刀,开始选择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哦,长者为敬,应该先从小的来,你应该有儿女,是一个还是两个呢,就当有两个好了,我会把他们带到一间点着油灯的房间里,绑起一个,然后用钢刀切开另一个的肚子,让绑起来的那个眼睁睁看着他的弟弟或者妹妹在痛苦中挣扎的模样,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地面!”

    昏暗的车厢内,徐言的两只眼睛闪烁着野狼一样的光芒,话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残忍。

    “你会眼睁睁看着亲人们一个个死去,看到他们在无尽的痛苦中变成一道道魂魄,最后,你的所有亲人全都看到了你,因为他们已经变成了鬼,他们会冲你哀嚎,对你嘶吼,因为是你,为家人带来了厄运!”

    语气停顿的时候,黑衣人的身体已经无法抑制的颤抖了起来,两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与惊惧,下一刻,徐言的低吼豁然出现。

    “是你把我领到自己家里,所以,你才是杀死家人的罪魁祸首,他们本该衣食无忧,却被你连累得惨死家中!”

    “不!不!你不能杀他们,你不敢杀他们!”黑衣人在三天来第一次开口,声音已经嘶哑,咬牙切齿地盯着徐言,怒道:“你杀了人,官府不会放过你,你不敢杀人!”

    “为什么不敢呢?”

    徐言靠向身后的椅背,将身影融入车厢的阴影里,只有冷漠到极致的低语传来。

    “你忘了么,我可是鬼王门的太保,我杀的人,比你认识的人都要多……”

    “不必怀疑,我一定说到做到!”徐言的嘴角遍布狞笑:“如果不想连累他们,你只要说出一个名字就好,你的主子,究竟是谁呢,冤有头,债有主,你刺杀我的这笔账,我会算到他的头上,如果你不说,我只能拿你的家人泄愤了。”

    一句鬼王门太保,彻底掐断了黑衣刺客最后的希望。

    的确,邪派之首的鬼王门,本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又何况是鬼王门的太保。

    “许、许、许……”牙齿开始打颤的刺客挣扎在忠义与家人之间,脸色变成惨白惨白。

    “说吧,只要一个名字,就能救下你的家人,你看,这笔交易多公平。”徐言摊了摊手,而后豁然掐住对方的脖子:“说!否则我会屠光你满门!”

    “许敬之!”

    黑衣刺客在惊恐之中到底吐出了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的主人,注定要成为徐言必杀的目标。

第174章 肥九

    “许敬之?”

    永宁镇的街头,一袭红衣的庞红月停住脚步,诧异地看着面前的青年,道:“你怎么来永宁镇了?”

    快马三天,庞红月离开祁渊峡之后,必定要途径永宁镇的,她正想找处客栈休整一番,居然看到了儿时的玩伴。

    庞许两家身为钱宗四大家族其一,关系自然很近,许敬之比庞红月大上几岁,两人从小就认识。

    “我在等你。”

    一袭天蓝色锦袍的青年温和的说道,许敬之身形高挑,鼻正口方,看起来倒也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月儿,跟我走吧。”一把拉向庞红月的手,许敬之的双眼满是深情,道:“我们离开钱宗,远走高飞,没人能找到我们。”

    下意识的背过手去,庞红月柳眉微蹙,道:“我庞红月不会和任何人走,许敬之,你也知道这场联姻事关重大,难道你们许家没有警告过你么。”

    虽然是儿时的玩伴,自从庞红月渐渐长大,与这位许家最小的少爷也就越发疏远了起来,一来她是女孩子,不能总和那群男娃子疯跑,二来她隐隐发觉许敬之这个人十分自私。

    庞红月本就不喜欢许敬之,可是对方总会仗着许家少爷的身份时而纠缠,这次在永宁镇意外遇到,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军国大事的确重要,可是月儿,你就不明白我的一片情深么?”许敬之再次抓向对方的手,道:“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不会允许你嫁给齐国太保!”

    啪!

    一把打落对方抓来的手,庞红月脸色微沉,道:“许少爷,请你自重,我们是朋友不假,但我庞红月不是你的青梅竹马,更不会轻易嫁人,这次联姻只是一场交易,等我进入宗门,就是交易结束的时候,告辞。”

    飞身上马,庞红月打马而去,留下伸着手想要抓住心上人的青年,在原地黯然神伤。

    “少爷,我们也该回京了。”身后的老仆低声劝慰,却被一脚踢倒在地。

    “我许家白养了那群饭桶!杀个人都做不到,给我派人,不管多大的代价,我要那个齐国来的太保死在路上!”

    巷子里的低吼,充满了嫉妒与恨意,他不会允许自己的青梅竹马成为别人的妻子,哪怕仅仅是做戏也不行。

    妒火中烧的许家少爷,恨不得把徐言大卸八块,而徐言和他一样,打算早晚弄死那个叫做许敬之的混球。

    噗通一声,浑身颤抖的黑衣刺客被一脚踹出车外,看到有人滚了出来,行军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程羽回头张望了一眼,做了个斩落的手势,立刻有军兵抡起钢刀,一刀将黑衣刺客的脑袋砍了下来,尸体被扔进一旁的草丛。

    “天门侯,这次觉得不寂寞了吧。”

    程羽来到马车前,问了一句。

    “好多了,程将军要不要也来聊聊?”徐言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听得程羽一阵恶寒。

    “我还要负责警戒,天门侯好好休息吧。”程羽敷衍了一句,吩咐手下继续出发。

    对于这么个苦差事,程羽在心里叫苦连天,没办法,大将军已经下令,他只有硬着头皮完成。

    翻过连绵的群山,队伍终于走上了还算平整的大道,这条道不算官道,是一些行商硬给踩出来的。

    “左边左边,往上点,对,用力捏。”

    躺在车厢的徐言一边吩咐,一边舒舒服服的闭目养神,那个胖厨子肥九满头大汗地在给他捏着腿,不敢抱怨,还得赔着笑脸。

    讲了三天故事,可把徐言累得不轻,吐沫都要说干了,终于撬开了刺客的嘴。

    对付死士,用强是没用的,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怕死,而且恨不得立刻自杀,真正能让对方惧怕的,只有威胁他们的家人这一个办法。

    在鬼王门待的一年多,徐言别的没学会,这种阴险的手段倒是见识过不少。

    “许敬之啊许敬之,名字不错,人不怎么样。”

    徐言在心里自语道:“我一没招你二没惹你,想要我的命?难道我徐言的命真那么好拿么?既然你下了死手,就别怪我无情,一旦有机会,我会让你不得好死……哼!”

    平白无故就摊上个仇家,换谁也不会高兴,尤其是这种暗杀的手段,堪称防不胜防,如果对方明目张胆亲自前来挑战,徐言或许还会敬他是条汉子,可是人家上来就玩阴的,徐言能放过那个许敬之才怪了。

    比狠,十个许敬之恐怕也比不过鬼王门的十七太保。

    心头的冷哼,被徐言无意中哼了出来,吓得肥九一哆嗦,还以为自己捏重了,急忙变得轻柔了起来,两只肥手跟抓痒痒似的。

    “肥九,没吃饭么。”

    徐言睁开眼,扫了对方一眼,这阵子他已经和这位胖厨子熟络多了,既然是卓天鹰派给他的仆人,不用白不用。

    “回侯爷,小的吃过了,吃了三大碗,嘿嘿。”肥九一笑,脸上的肥肉也跟着乱颤,连眼睛都找不见了。

    “那就使点劲,你再挠我就要痒死了。”徐言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么笨手笨脚,将来怎么监视我啊。”

    一提监视,肥九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小声说道:“太保爷饶命啊,我哪敢监视你老人家,我就是个厨子,做菜的手艺还行,别的不会啊,门主看我忠心才派来伺候太保爷。”

    肥九也知道十八太保死得蹊跷,他还知道同车的那个老妇阴测测的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更知道那个神出鬼没的青雨不像寻常的婢女,所以徐言当着他的面提及监视这种要命的词汇,他哪能不怕。

    冤枉啊,肥九心中发苦,可是人家明显不信。

    饶有兴致地盯着肥九,徐言低声问道:“你不是先天武者?你不是受了门主之命监视我的?”

    “我真不是先天武者。”肥九都要哭了,肥脸上遍布冷汗,解释道:“我在后厨好好的,来了两个人,问我们这群厨子谁会做普国的饭菜,我小时候曾经在普国住过几年,所以普国菜我会做,于是我就说我会,结果就被派来伺候言太保,太保爷,我真是冤枉啊!”

    肥九看来是被临时派遣,用来鱼目混珠,一个青雨加上个乌婆婆必然是卓天鹰的心腹,再派来个无关的厨子,目的应该是扰乱徐言的判断。

    想到这里,徐言微微皱眉。

    肥九的言语听起来没什么破绽,徐言在之前也曾试探过对方,肥九应该真的不会武功,那么既然如此,徐言决定先不理这个厨子,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青雨和乌婆婆的身上,省得那两位在暗地里下什么黑手。

    肥九不知道徐言的打算,还以为人家这就要杀人灭口了,急得他满头大汗,这时候忽然眼前一亮,急忙说道:“言太保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梅香楼的王八指,他知道我的出身,我真的是个厨子呀!”

第175章 焦公公

    “你认得王八指?”

    听肥九提及王八指,徐言有些意外,王八指的身份他最是清楚,如果肥九认得王八指,说明这位胖厨子还真就是个厨子。

    认得王八指那种喽啰的家伙,能是高手才怪。

    “认得认得!”

    肥九终于想起来梅香楼是这位十七太保的产业,急急说道:“我和王八指交情颇深,曾经一起加入的鬼王门,他入了青木堂,我被分派到山庄后厨,我们俩从小玩到大,太保爷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王八指,我就会烧菜而已,真不是监视太保爷的高手啊。”

    肥九急得满头是汗,生怕被徐言一刀给砍了,看他这番模样,徐言也不用去问王八指了,对这个肥九的戒心算了消了大半。

    老奸巨猾的卓天鹰,还真是派来个没用的废物鱼目混珠。

    “继续捏吧,知道你是个厨子了。”

    徐言闭上双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自语般说道:“这几天,青雨和乌婆婆对你说过什么没有,你知道我们此行危机重重,我们四个人一定要齐心协力才好在大普正派之中搏出个生机,如果谁要心生二意,别怪我下手无情。”

    “小的知道,太保爷放心,肥九只听太保爷的安排,您老要吃鱼,我绝对不去宰鸡!”

    肥九知道自己表忠心的时候到了,低声说道:“那个乌婆婆少言寡语,这一路也没听到她说过一句话,整天阴测测的看着渗人,倒是青雨偶尔说起一些家常话,问过我家住何处之类,我和她们没太说话,太保爷难道怀疑那两人?其实我看她们两个也不大正常,一个比一个稳重,就我整天提心吊胆,我们可是邪派的人,要去正派的老巢,谁不害怕,她们居然一点都不怕。”

    听着肥九的嘀咕,徐言睁开眼,他发现这个胖厨子可不傻。

    “肥九哥,你比王八哥聪明多了。”

    “嘿嘿,那是,王八指总输钱,我就没输过,因为我从来都不赌。”肥九听到夸赞,顿时眉飞色舞,可是下一刻他差点跪下去,哀求道:“太保爷,我就是有点小聪明而已,您老身份高贵,哪能如此称呼小的。”

    “没听过越是聪明的人,死得越快么。”徐言沉声说道:“千万别聪明,你要聪明起来,恐怕离死就不远了。”

    “知道知道,小的知道了,以后除了问问太保爷想吃什么菜之外,我一句话不多说。”肥九急忙点头,生怕这位言太保翻脸。

    难得有个无关之人同行,徐言警告过一次,也就不再多说,他现在身边不是大普的正派高手就是鬼王门的高手,不久后更会陷入正派的老巢,连个帮手都没有,如果肥九真能为他所用,将来或许会用些用处。

    想太远没用,徐言静下心神,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一路颠簸,半月之后,大普京城已经遥遥在望,位于普国中心的京都,堪称天南十六国中最为繁华的巨城,行人不断,车流不息,来自天南海北的客商络绎不绝。

    车队停在城外十里亭,边军不可入京,这是大普历代帝王的规矩,哪怕重任在身,也要在城外交接,看到不远处前来迎接的队伍,程羽终于放心了下来,他这次护送齐国太保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

    有京城的人马早已等候在十里亭外,一位大红中衣的白发宦官抄着手笑眯眯的站在亭子旁,在他身边分列着四个商贾模样的男子,还有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独自站在一边,手里端着一个小茶壶,时而对着壶嘴儿抿上一口清茶,显得洒然飘逸,很有世外高人的架势。

    迎接太保的队伍明显不是一波,而是三波。

    白发宦官的身后是一队禁军,个个盔明甲亮,显得杀气腾腾,四位商贾各自带领着精神奕奕的武者,那位道人一方则是跟着十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略显寒酸了一些。

    “焦公公别来无恙。”程羽来到近前翻鞍下马,抱拳道:“程羽奉大将军之命,护送齐国天门侯进京,如今京师已到,在下也该回去复命了。”

    白发的宦官明显地位不低,能让程羽施礼的人,在大普可不多。

    “将军辛苦,杂家自会为将军在圣上面前请功。”白发太监仍旧笑呵呵的模样,道:“今早才见过左相大人,将军既然到了京城,不去见见丞相大人么,大人最近劳累,白发又多了几根呦。”

    提及老父,程羽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无奈道:“焦公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那个脾气,要是看到我无旨进京,非得把我腿打折不可,不去不去。”

    “将门出虎子,此言不虚啊,过家门而不入,难得,难得。”白发太监犹如长辈般与程羽叙话,两句过后这才望向为首的车架,问道:“大太保可曾一路安泰?”

    “焦公公,这里是大将军的密函……”程羽面色微变,将蒙图的手信递了过去,他自己则等在一边,齐国来的这位可不是大太保,其中详情,还是让人家自己看吧。

    焦公公名为焦石,身为********,不但是先帝的近侍,还备受新皇器重,算得上两代帝王眼前的红人,尤其这位的修为更是达到了筑基境的程度,皇室派他迎接太保,这番颜面算是给足了大齐的江湖门派。

    “四位久等了。”

    趁着焦石看信的功夫,程羽对着那四位商贾模样的男子抱了抱拳打过招呼,当他将目光转向道人的时候,眼里明显有些冷意,径自冷哼了一声,对那道人更是不理不睬。

    被程羽无视的道人名叫陈都,是太清教三**师之一,在太清教地位崇高,程羽最为厌恶太清教,所以才对那位陈都法师不予理睬。

    “程将军此行乃倾世善举,齐普从此解开世仇,结成兄弟之帮,将军功在社稷,当获万民之心。”

    程羽不理那位法师,人家却上来奉承,只不过这番诛心之语一出,周围的所有人全都后背发凉,就连程羽也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脸色发白。

    功在社稷可以,为人臣子,本该为天子效力,可是那句获万民之心,一句话就把程羽拉到了皇权的对立面,天下能获万民之心的只有皇帝,如果真有某位将军得了万民心,岂不是下一步就该造反了。

    陈都不仅在太清教地位崇高,本身也有着筑基境的修为,他一开口,京城的人马明显没有几人敢得罪,就算想要替程羽反驳,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没听说过送个太保就能俘获人心的,难道邪派之人不该在我大普人人喊打么。”跟随程羽的那群边军听出了陈都的不怀好意,顿时有人撇着嘴说道,这群厮杀汉可不惧什么太清教。

    “俘获民心的另有其人吧,那些整天宣称教义,为民情愿的道士,恐怕更得人心啊。”

    被一群边军奚落,陈都明显面色不喜,端着小茶壶目光冰冷地扫了眼边军,一群兵痞倒也不惧,梗梗着脖子盯着他这位太清教的高人。

    这时候那位焦公公已经看完了蒙图的密函,脸色微微变了变,很快恢复了原样,几步来到车前,高声道:“杂家恭迎大齐天门侯!”

第176章 独苗

    焦石这么一说,其余人全都跟着微微弯腰,没有官职,哪怕他们实力再强也是平头百姓,徐言的候位虽然是大齐的,在普国怎么也比百姓值钱。

    焦石加上四位商贾与陈都法师,六人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只听闻一缕细微的磨牙声在车厢里若隐若现。

    一头雾水的六人全都不明所以,将目光望向程羽。

    程羽知道这位太保爷基本睡了一路,对着焦石等人比量个稍等的手势,他自己尴尬不已地登上车厢。

    “天门侯,到地方了。”

    程羽一进车厢就看到徐言趴在软椅上正在磨牙,口水都流了一地,睡得这个香甜。

    “天门侯!”程羽还不好发火,一把将徐言推醒。

    “有刺客?有刺客么!”徐言睡得正香,昏头昏脑的跳了起来。

    “没刺客,我们到京城了。”程羽压着火气说道:“将你交给京师的人,我也要赶回祁渊峡复命,天门侯,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程羽就要出去,被徐言一把给拉住。

    “程将军,送佛送到西,这还没进城呢你怎么能走,我要是在城门口被人杀了,你是不是还得背黑锅。”徐言揉着朦胧睡眼看了眼窗外,说道。

    “没有圣旨,边军不得进京,抗命者斩。”程羽无奈地解释道。

    “这样啊,那程将军临走之前,帮我指点指点外面的都是什么人好了,省得我一会言辞不周,别在得罪了人家,想要我命的人恐怕不少,再来仇家我可怎么办呐。”徐言拉着程羽就不放了。

    听着徐言这种哀求的语气,程羽觉得头皮发麻,这位不但调戏了小公主,还和刺客同车共眠了三天三夜,此时程羽看着徐言的手就像看到毒蛇一样,还不想碰他,这才叫癞蛤蟆贴脚面,太恶心人了……

    “好好好,我给你指点一番,松手,快松手!”程羽生怕沾染到这种男女通吃的家伙,坐到徐言对面,点指着车帘外的白发宦官开始介绍了起来。

    很快,徐言得知了外面都是些何方神圣。

    白发的太监是焦石,皇帝眼前的红人,那位端着茶壶的道长陈都则是太清教的三**师之一,留着小胡子的,是庞家长子庞少伟,站在庞少伟身边比他小上几岁的,则是黎家的次子黎易鸣,至于另外两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一个叫做许忠,一个叫万河,分别是许家与万家的大管家。

    钱宗四大家族的人已经到齐了,加上太清教与皇族,徐言觉得外面可以唱一台大戏,就叫三国鼎立。

    介绍完外面等待的诸人,程羽这才和徐言一同走出车厢,徐言一出来,除了焦石之外,陈都与庞黎许万四家的人立刻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们不认得徐言,但是这些人可知道鬼王门大太保的年纪,如今走出车厢的根本是个十六七的少年郎,哪是鬼王门的大太保。

    不等这群人发问,程羽当先告辞,率领着一千边军头也不回呼啸而去。

    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边军们可算如释重负,一个个打马如飞,呜嗷直叫。

    边军走了,其他人可不干了,尤其那位太清教的法师,剑眉一挑,质问道:“听闻鬼王门大太保即将而立之年,这位少年人的年岁恐怕还不到二十,你究竟是何人呢。”

    陈都一开口,庞黎许万四家的代表跟着竖起了耳朵,尤其是留着胡须的庞少伟,不但疑惑不解,还有些庆幸的模样,眼前的,是他庞家的姑爷,鬼王门大太保的恶名正派人人皆知,如今换成个陌生的少年郎,看模样还算清秀,年纪也与他的妹妹相仿,让这种初出茅庐的少年当庞家的姑爷,总好过让大太保卓少宇入赘庞家,本来就是做戏,真要自己妹子吃了亏,他这个当大哥的,岂不是要痛心疾首。

    “焦公公!久仰久仰,你老一向可好啊,在鬼王门义父多次提过公公大名,说公公是大普帝王家的忠仆,忠心不二,日月可鉴呐。”

    徐言一把抓住焦石的手,频频摇晃,见到了老熟人一样,对于陈都的质问好像没听见一样。

    虽然没有理睬那个太清教的法师,徐言在话里可点名了,他是鬼王门门主的义子,也就是十八太保之一,可不是大太保卓少宇。

    一个义子,顿时让钱宗四大家族的代表再次目瞪口呆,焦石得到了蒙图的密函,别人可没有,谁也不知道为何迎来的不是卓少宇,而是一个陌生的小子。

    “天门侯客气了,杂家不过是圣上脚下的一条忠犬而已,主子让我们咬谁,我们就咬谁。”焦石先是一怔,接着和蔼无比的说道。

    “卧于天子脚,狩于万丈涛,即便是狗,也是一条追风的天狗!”徐言义正言辞地反驳,说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一副找到了知己的恶心模样。

    “好一个天狗,哈哈,天门侯果然是妙人,那么侯爷请随杂家入城吧,圣上有旨,要为天门侯在聚兰殿接风洗尘。”

    “等等!”

    并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寒暄,太清教的法师陈都此时面色不善,挡在徐言面前,道:“焦公公可否明示,为何来我大普的不是卓少宇,而是这位不知来路的天门侯?”

    “我大哥来不了啊,没办法,只好我这个十七弟替他来了。”徐言笑眯眯地看向陈都,认真的说道。

    “原来是十七太保,言太保。”陈都不认得徐言,可是十八太保的名号他明显知道,点头道:“不知大太保有何要事无法亲自前来,非要让言太保代替呢,如果没有个说法,我大普正派可不会善罢甘休!”

    “我大哥死了。”徐言脸上出现一丝悲意,低头说道。

    “死了!”

    不仅陈都,四大家族的代表全都是一愣。

    “即便大太保身亡,也该由二太保杨歌代替才对。”陈都仍旧不依不饶地质问:“言太保,你二哥呢?”

    “我二哥也死了。”徐言的脸上悲意更浓。

    一次死掉两个太保,还是大太保与二太保,正派的钱宗与太清教居然毫不知情,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惊得正派众人呆若木鸡。

    “那三太保呢!”陈都觉得自己要七窍生烟了,声音变得更沉。

    “我三哥也死了。”徐言闭上了眼睛,不忍提及自己过世的兄长,一副悲伤的模样。

    “四太保呢!”

    “我四哥也死了。”

    “五太保!”

    “五哥也死了。”

    “你们鬼王门究竟还剩下几个活的太保!”陈都咬牙切齿地喝道。

    徐言一指自己的鼻子,道:“活着的太保,就剩我这一个独苗了,所以才代替大哥来大普成亲呀。”

    眼前一黑,陈都差点没背过气去,心里这个骂啊,心说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早说十八太保死光了不就完了,费了他半天嘴皮子不说,平白让钱宗的人看了场笑话。

第177章 皇帝设宴

    陈都在心里大骂徐言,徐言也在心里腹诽着他。

    才问到五太保,后边还有十来位怎么不问了,他还准备讲一讲自己的兄弟们死得如何凄惨,自己如何变成家破人亡呢。

    焦石在一旁咳嗽了一声,道:“太保们遭遇劫难亡故,如今鬼王门仅剩言太保一人,天门侯的身份千真万确,诸位不必质疑,好了,人,我们接到了,这就回京吧。”

    大袖一甩,焦石吩咐启程,一群精兵立刻开拔,徐言则被请到了皇家准备的车架,由几个宫娥伺候着梳洗更衣。

    这是要见皇上,徐言刚睡醒的模样可不成。

    得知了鬼王门的变故,陈都沉吟不语,庞黎许万四家的代表也纷纷神色各异,车轮刚刚转动的时候,那位留着胡须的庞少伟紧走了几步,居然追上车厢,自己踉跄了一下,险些没上去。

    看他上车,焦石没说什么,其他人也没有太过意外,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京城的方向。

    皇家的车架极高,坐在车里,徐言看到远处一座荒山脚下好像在修建着什么,周围还有重兵把守,隐约能看到民夫们拖拽着一块块巨大的玉石,以玉石修建的东西,想必名贵至极了,也不知大普皇家如何奢侈,难道想要在城外修一座玉石打造的行宫么?

    “天门侯,在下庞少伟。”

    登上车厢庞少伟,打断了徐言的胡乱猜测,这位庞家大少爷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次圣上接见,天门侯只需要紧守礼仪便是,无需多言,更不要拿出江湖人的样子,皇宫不比其他地方,天子面前,还是恭敬为好,我会派人在皇宫外等你,酒宴结束,立刻将侯爷接到庞家。”

    徐言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他明显能感觉到大普正派对他的敌意,可唯独这位庞家长子,居然跑上车来对他说这些。

    转念之间,徐言也就明白了过来,看来自己要入赘的,应该就是庞家了。

    “徐言多谢庞兄好意,不知大小姐如今安好?”徐言拱手道谢,对于这位明显不会武艺的庞家大少爷生出一丝好感。

    从刚才庞少伟登车的样子徐言就能分辨出对方只是个凡夫,但凡会半点武技,登上一辆刚刚行驶的马车也不会那么费力。

    “多谢侯爷记挂,舍妹安好,只是……”庞少伟有些欲言又止。

    “都是自家人了,庞兄但说无妨。”徐言说得没错,庞少伟将来是他的大舅哥,可不是一家人么。

    庞少伟苦笑了一声,道:“红月的脾气倔强,又是个十分自强的性子,她被我们这些家人给惯坏了,如果将来冲撞了侯爷,还望侯爷手下留情。”

    庞少伟不是江湖人,他不会武,主要负责庞家的生意,虽然不是江湖人,但他也是钱宗的一员,更知道这次联姻的目的,担心妹妹在所难免,之前对徐言说的那些话,也有着交好这位太保的用意在其中。

    “庞兄放心,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脾气好,只要你们庞家不打我不骂我,我一定不会生事。”徐言嘿嘿笑道,笑容憨厚,看着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而已。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庞少伟点头称是,心里的担忧却没散去多少。

    在好的脾气,那也是鬼王门的太保啊。

    十里路不长,很快队伍穿过城门,巨大的喧嚣犹如烟花般炸起,吵得人不得安宁。

    大普京都的繁华,连丰都城都不及其一二。

    穿过热闹不已的街头,禁卫护着车架直奔皇宫,太清教的陈都与庞黎许万四家的人马各自散去,分别回去汇报今天的变故,鬼王门换成其他太保的消息,必须要禀报各自的家主才行。

    皇帝设宴,这种级别的招待算是给足徐言面子了,其实他的面子不值钱,大普皇帝如此做法是为了彰显齐普两国的亲近。

    设宴的地点在聚兰殿,周围种满了兰花的聚兰殿果然名如其实,窗外幽兰朵朵,殿内歌舞升平,一派祥和高贵的景致。

    酒席宴上,皇帝象征性的询问了一番徐言的年岁,又鼓励了一番,接着便是正席开始,在皇宫吃席,基本就是遭罪,吃不饱不说,连坐都坐不安稳,一场酒宴,徐言只知道大普皇帝楚宣是个年轻人,至于其他的东西他基本半点兴趣都没有。

    好不容易挨过了宴席,徐言被一群身形健硕的太监送出了皇宫,鬼王门太保的身份太过臭名昭著,进皇宫吃酒身后都得站着一群横眉立目的金瓜武士,生怕这位邪派太保突然暴起,吓到了当今万岁。

    其实不但皇帝怕吓,徐言也怕吓。

    不说别的,就那位走路脚不沾地的焦石焦公公,在徐言看来至少也是位筑基境的高手,皇宫大内,指不定藏着多少修行者呢。

    离开皇宫天已经黑了,一见徐言出来,立刻有庞家人上前答话,肥九青雨和乌婆婆也一直等在宫门外。

    “侯爷,我们这就回府吧。”

    庞家派来接人的是个十六七的少年,浓眉大眼,显得十分机灵,不等徐言问话,他自己当先说道:“我叫小布,侯爷如果想要在城中转转也行,燕羽坊的麦茶,汤福记的高汤,明轩楼的佳酿,还有鹿耳街的夜市,吃喝玩乐在京城里应有尽有。”

    “青楼在那条街?”

    徐言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句,听得那个小布一缩脖子。

    “明天是侯爷大婚之期,新婚前夜去青楼,这这这不太好吧……”

    小布是庞家的下人,年岁不大,机敏十足,可是任凭他再机敏,这时候也觉得脑袋发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明天可就是大小姐的新婚之日了,这位姑爷倒好,还没到庞家呢,先找起青楼来了。

    “明天就是正日子啦,那好吧,哪儿也不去,回家吧。”

    徐言登上马车,他可不是真要找青楼,而是趁机打探一下什么时候成亲而已,之前他连自己入赘谁家都不知道,更没人告诉他成亲的时间。

    如果是卓少宇断然不会如此一无所知,怎奈如今的徐言,不但鬼王门,连着大普正派也将他当成了提线的木偶,除了任人摆布之外,基本没什么出路。

    谁让他是邪派的质子呢。

    庞家派来的不仅有车夫小布,还有十余个彪形大汉,明显身手不俗,街边的茶摊酒铺里,更有人偶尔瞥来一眼,分明是正派早早安排好的高手。

    马车驶向位于城东的庞府,路上,徐言回忆着城外十里亭的场景,清秀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笑意。

    程羽明显与那位法师陈都不和,徐言全都看在眼里,他们两人不和,说明大普边军与太清教至少不会关联太深,而钱宗一方更为有趣,庞家派来的是庞少伟这位长子,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身份地位用来迎接已经足够了,说到底,他只是个入赘的姑爷。

    黎家来的是次子,和庞家差不多少,而许家与万家仅仅是派来了两个管家,从这一点徐言能大致断定,支撑起钱宗的四大家族,一定是貌合神离。

    有分歧,才有机会,如果大普正派一方真的是铁板一块,徐言说不定真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第178章 庞府

    夜已深,庞府却在张灯结彩,虽说明天才是大小姐的大婚之期,今晚的庞府注定也要热闹纷呈。

    作为钱宗的四大家族之一,庞家有着数百年的传承,底蕴之深,说成是一方豪族绝不为过。

    庞黎许万四大家族所涉及的产业遍布大普,三百六十行,几乎有半数行当充斥着四大家族的身影,不过庞家有些特别,最初的庞家并非以经商兴家,而是以镖局起家。

    世代镖师,便是庞家真实的写照。

    祖业为镖师,可是如今的庞家却不已走镖为生,遍布京都的生意,使得庞家根本无需以走镖过活。

    钱宗的四大家族全都很有钱,如果说他们有钱到什么程度,随便挑出来一家,都比齐国梅家的十倍家产还要多。

    庞家分支繁多,大宅中的仆人婢女更多,青石铺就的小路上人影不断,笑声不绝,这些寻常的下人可不知道两国联姻的真相与目的,他们只知道过了今晚,就是大小姐成亲的大日子。

    庞家的当代家主名叫庞万里,育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小姐作为庞家的独女,从小就被当做掌上明珠,尤其庞红月天赋极高,如今年芳十七,却在十六岁的时候破开了五脉,所有人都相信用不了几年,大小姐就能达到真正的宗师之境,成为令人敬重的修行者。

    马车到了庞府门外,徐言这才知道庞家究竟有多富贵,高大的围墙后,隐约能看到层层叠叠的飞檐亭角,一片片的花灯犹如繁星之海,将黑夜彻底驱散,照得这座偌大的府邸灯火通明。

    好大的一座宅院!

    惊叹之余,徐言不由得将庞府与鬼王门的山庄比较了一番,发现两者基本没差多少。

    “兀那小贼!”

    正在观赏着庞府夜景之际,只见正门里大步行出一人,披散着头发,衣冠不整,一副浪荡子的模样,手里拿着酒壶,边走边喝,边喝边骂。

    “敢娶我庞少城的妹子,那小子一定是活腻歪了,等他登上门来,看某家一剑将他劈成两呀半!”

    骂腔带着抑扬顿挫,犹如唱戏一样,这位比起两个手指,点指着头顶的气死风灯,摇摇晃晃地喝道:“鸳鸯剪,梅花灯,一曲春来早,二更不留人,来来来,陪二爷在喝一杯……呃!到家了?哈,正好,拿我的宝刃来!”

    一打嗝一股酒气熏天,这位应该是刚进门,没找到路又转回了门口。

    发现没人拿剑过来,醉鬼有些生气了,弯起单指猛地弹向门口的风灯,只听闻撕拉一声,皮革制成的巨大风灯直接从下而上瘪了回去。

    十分结实的风灯,砍两刀都未必能断,居然被一指弹瘪,这种力道分明是五脉先天的击石入碑!

    “看什么看,没见过二爷喝酒么!”酒鬼回头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少年,不由分说搂住徐言的脖子,道:“小子,有没有胆量随二爷杀向鬼王门,把那群小兔崽子一个个掐死!”

    “好呀!”徐言憨笑着答应了下来。

    这酒鬼自报了家门,庞少城的名字,正是庞家的二少爷,庞万里的次子,也就是庞红月的二哥。

    “好胆量!”庞少城挑起大拇指,道:“我们杀光太保和老贼卓天鹰,这样一来,我妹子就不用遭罪了,你说对不对。”

    “对呀!”徐言用力地点着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少城!”

    庞少伟的身影从院中跑来,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二弟,吩咐下人把二少爷抬回去,他妹妹十分懂事,可这个二弟却是个惹是生非的主,不但嗜酒如命,还喜欢沾花问柳,如果不是破开了五脉,恐怕早被庞万里把腿给打折了。

    “小兄弟,明天!明天我们就杀去鬼王门,宰了那群太保!你可别忘了啊!”被人扶走的庞少城犹自大喊大叫,一副找到了知己的模样,气得他大哥脸色发青。

    跟人家太保说明天去杀太保,你找个别人耍酒疯也行啊,这份脸,庞家是丢尽了。

    “那是二弟少城,从小就不省心,侯爷勿怪才是。”庞少伟抱拳苦笑。

    “二爷性情中人,徐言可不敢怪罪。”徐言笑着说道,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把徐言让进庞府,早有干净的客房收拾妥当,徐言暂时住在这里,等明天大婚过后,是要搬去大小姐的院子的。

    入赘的姑爷,自然要与庞家大小姐同居一室了。

    肥九三人也被安顿在客房,肥九自己一间屋子,青雨和乌婆婆住在一起。

    到了庞府,就算到了目的地,徐言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听着庞府里传来的热闹,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道士虽然可以娶妻,但是没听说过有哪位道家人去入赘的,这份新鲜事,就连徐言自己都觉得好笑。

    明天大婚,徐言明知是逢场作戏,此时也不由得猜测起他未来的妻子究竟是何许人也,按照庞少伟的大致介绍,再加上路上那群刺客的亡命之举,徐言能断定庞红月一定长得极美,否则许敬之那个混球也不会派来一**的死士暗杀,之前在丰都城里的那场正派潜入,如今想来应该也是许敬之的手笔,只不过当时的正派只是杀掉了两个太保,徐言还大失所望来着,后来抓到个名叫许玉林的,他才把祸水引到了玉林山。

    貌美如花,坚强倔强,掌上明珠,哦,再加上个身姿妖娆,这就是徐言想象中的妻子模样了,脑海中构建出来的轮廓太过模糊,只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看起来没有生机,跟个鬼都差不多。

    激灵灵一个冷战,徐言急忙散开脑海中的幻象。

    鬼见多了,想象个女孩子都是一张鬼脸,徐言也是无奈至极,叹了口气,翻身睡去,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在睡梦中等待即将来临的这段注定不会存在情感的婚事。

    “怎么是他?”

    一座小巧的凉台后方,庞红月的俏脸的确有些惨白,随着婚期越发临近,她的脸色就会越来越白。

    “小姐,你认得姑爷?”贴身的丫鬟明珠在一旁小声问道。

    “谁会认得那种街痞色坯之流!”

    庞红月暗咬银牙,她已经听到大哥带回来的消息,鬼王门这次入赘的居然不是卓少宇,而是一个叫做徐言的太保,而且除了这个徐言之外,其余的太保全都死绝了。

    本以为又是一个鬼王门的太保高手,暗中看见徐言之后,庞红月只觉得怒火冲到了脑门。

    那是个比太保还要可恶的家伙,不但在身后偷偷闻过她的体香,还是个混迹青楼的浪荡子,最为可恶的是,两人第二次遇到的时候不但发生了一番唇枪舌剑,对方还念了一首恶心人的打油诗,庞红月到现在还记得一年前那次在青楼中的相遇。

    天生浪荡子,整天住青楼,夜拥颜如玉,晨披半身绸。

    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对方当时那种得意的模样,庞红月觉得牙根都痒痒,暗自发狠。

    浪荡子是吧,住青楼是吧,既然进了庞家门,我庞红月早晚送你进宫,去当太监!

第179章 新姑爷

    “啊!”

    午夜,徐言在梦中惊醒。

    他梦到一个女鬼正对着他惨笑,女鬼不算什么,他根本不怕鬼,可是人家还拿着一把尖刀,正在他身上不停的扎呀扎,而且专挑要命的地方下手。

    红颜祸水啊……

    徐言擦了擦冷汗,他很久没做过噩梦了,本以为到了大普,自己只要一心寻找乌罂草的解药就好,等到解了毒,他就可以天高任鸟跃,海阔任鱼游了,可是如今的局面,未必会如此轻松。

    不说那群想要他命的正派少爷,就说即将到来的同床异梦,徐言始终不知道要与那位庞家大小姐如何相处。

    且行且看吧,反正干掉了十八太保,徐言觉得自己这条命已经够本了。

    天光微明,徐言睡意全无,翻身下地,开始习练起飞石身法来,练到最后,一股真气直冲心肺,徐言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脉被真气撞击所发出的咚咚声。

    破心合气,第六脉的合脉其实就是心脉,冲开,便会将真气融入心脉,从而生出一股轻灵之气,那种玄奥的气息被称之为灵气,纳天地之精华,以身为渠方可蕴化而来,只要灵气初生,才算踏入了修行者的门槛。

    快了,年底之前,一定能破开第六脉!

    感受着心脉的撞击,徐言的眼眸变得清澈深邃,他需要尽快成为修行者,才能摆脱鬼王门的纠缠,否则就算他得到乌罂草的解药,一样也逃不过卓天鹰的毒手。

    门外有打水的声音,徐言缓缓散去真气,推门而出。

    一道柔弱的身影正从水井里提水,弯曲的腰肢看起来更加纤细,女子长得不算美,却能让人生出一股亲切的感觉,犹如邻家的姐姐,温婉又不失灵动。

    青雨在打水,拎起水桶回头正好看到推门出来的徐言,她抿嘴笑了笑,道:“言太保起这么早,一定是肚子饿了,我这就准备早饭。”

    盯着青雨的身影,徐言明显有些眼睛发直,大普的盛夏即便在清晨也是酷暑难耐,青雨只穿着一袭小衣,应该是刚起床,被徐言盯得脸上一红,急忙转进了厨房。

    庞家安排的住处本就极大,院子里有一间小小的后厨,各类蔬菜倒也置备了不少,米面也是不缺,做些简单的早饭足够。

    傻乎乎地看着青雨走进后厨,徐言这才收回目光,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晨起之际看到衣衫单薄的婢女,本该会发愣一阵才对,只不过有人是真的发愣,有人,则是故意发愣而已。

    不多时,热腾腾的早饭被青雨端了上了,徐言闷头大吃,而且吃得格外卖力气。

    今天是大婚之日,指不定有多乱么,多吃点才能有力气应付那群正派。

    饭才吃到一半,徐言暂住的这间院子随之热闹了起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妇人一拥而入,抓住徐言开始拾掇了起来,有人抖开大红的婚袍,有人举着斗大的红花,还有人端着红靴红腰带,最为可恶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不停的往徐言脸上擦粉,说什么新姑爷就要白白净净才显得光鲜。

    擦粉就算了,可也不能往脑袋上插花儿啊,一朵大红的牡丹到底被徐言顶在了头上。

    看着铜镜里妖魔鬼怪般的自己,徐言面无表情,僵尸一样被这群庞家的三姑六婆给按进了一顶花轿,抬起来就走。

    分明是收拾新娘子的架势,被用在了一个大男人身上,换谁也不会觉得好受。

    庞家宽敞的正厅内,端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妇,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慈眉善目,那是庞家资历最高的老祖宗,庞红月的曾祖母庞飞燕。

    在庞飞燕的一侧,是一位文雅的中年男子,一缕山羊胡显得文质彬彬,举止稳重,目光清明,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家主的威严,不用问,这位便是庞家当代家主,庞万里。

    在庞万里的身后站着稳重的庞少伟,还有昨天的醉鬼庞少城,那位二少爷明显酒劲还没过,站在父亲身后直打哈欠。

    庞家的直系亲属坐在一侧,另一侧则是观礼的亲朋好友,庞大的厅堂挤得满满登登,只留下一条过道,过道上还摆着燃烧的火盆。

    徐言被一群妇人架到大厅的时候,新娘子已经等在里面了。

    与娶妻相差不多,在大普,入赘的男人,基本遵循着嫁妻的仪式,不但跨火盆,抬郎头,大婚之后的第二天还要向老丈人敬茶,至于回门一说应该是免了,就算庞家肯,大普皇帝也不会允许徐言回一趟鬼王门。

    在宾朋们神色各异的目光里,徐言行尸走肉一样完成了繁复的仪式,来到大厅深处站定,身边就是蒙着盖头的新娘子。

    大厅里变得肃静了下来。

    “贤婿登门,兴家之兆,老夫庞万里,见过齐国天门侯。”

    家主庞万里起身抱拳,徐言毕竟候位在身,虽说不是大普的侯爷,也需要当先拜见,庞万里只是大普的臣民,连大普的皇帝都认可的天门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也要做做样子才行。

    说是见礼,不过是微微抱拳,随后又坐了下去,周围的其他人也跟着象征性的或抱拳或点头,连徐言身边的新娘子都微微万福。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人家见完礼,轮到徐言了,躬身一礼之后,看到庞万里只是点头,并未说话,徐言立刻心领神会的对着周围人群作了个罗圈揖,高声道:“徐言徐止剑,见过各位亲朋好友!”

    自报家门才是重中之重,要不然谁知道他这位姑爷姓甚名谁。

    庞万里的眉峰轻轻动了动,心说倒是个机灵的小子,没等这位家主开始介绍家中的主要人物与那些地位不俗的来客,他身后刚刚喝了口茶水准备醒醒酒的庞少城,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刚才没注意,现在离着近了庞少城才认出来,今天的新郎官居然是昨天在门口的那个小子,别看他喝得烂醉,记性可极好,一眼认出了徐言,一口茶水没憋住,全都喷向他老爹的头顶。

    听到身后的声响,庞万里微微皱眉,也不躲闪,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即将落到头顶的茶水顿时调转了方向,从庞少城嘴里喷出来,又洒了他自己一脸。

    自作自受的庞家二少,惹得大厅里哄堂大笑,等到笑声渐小,庞万里拉着徐言一一介绍起自己的家人来。

    上垂手的老祖宗自然排在第一位,随后是一群叔叔大爷,小辈们不用管,接下来是观礼的一群贵客,那位焦石焦公公竟也赫然在列。

第180章 我胆子小

    庞家的客人不少,不但有太监和道士,更不缺一群珠光宝气的商贾。

    代表皇家前来观礼的焦公公满脸堆笑,太清教的陈都则面色不善,在陈都身边还坐着两位,一个身高体大的道士名叫魏鸣,另一个则是三旬上下的道姑,叫做彭紫莲。

    陈都,魏鸣,彭紫莲,这三位便是当今太清教鼎鼎有名的三**师。

    不仅太清教的高层到了,庞黎许万剩下三大家族的家中更是赫然在列,这次庞家纳婿可不是普通的纳婿,而是涉及齐普两国江湖界的同盟,所以到场的大人物不仅繁多,身份一个比一个高贵,甚至有万里迢迢从天门山而来的万剑门高手,全都身负重剑,一个个杀气腾腾。

    每当庞万里介绍一位重要客人,徐言都要跟着抱拳施礼,反正他是记不清自己弯过几次腰了,只记得自从进了大厅的门,自己基本就没抬过头,竟给人施礼了。

    刨去天门侯这个齐国侯爷的身份,徐言说到底只是鬼王门的太保,在座的不是家主就是法师,论地位与身手,真没几个比他低的,刚才庞万里那一手挥掌遮茶,徐言明显看到对方手上出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也只有灵气的催动,才能做到原封不动的将一口茶水挡回去。

    即将破开六脉的徐言,对于在场的大人物们不感兴趣,他现在只对修行者的灵气感兴趣,所以在施礼之余,徐言时不时的会看一眼那位庞家的老祖宗。

    庞飞燕看起来只有六旬上下,可是谁都知道这位庞家的老太君已然百岁高龄,如此年纪居然还这么精神,除了修行者之外,基本没人能做到,尤其在徐言的左眼里,那位老妇人的头顶盘绕着一团古怪的气息,可不是七窍生烟,而是自身的灵气太过精纯所致。

    头顶都能升腾起灵气的家伙,徐言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见到,在座的百十多位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任何人能达到庞家老太君这种灵气绕身。

    难道是虚丹境?

    徐言暗暗心惊之余,终于对庞家的真正实力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筑基之上是为虚丹,这一点徐言在鬼王门观看的各种书籍中已经知道了,而虚丹之上的境界被称之为元婴,至于再高的境界,鬼王门的书籍可就没有记载了。

    庞万里的头顶没有灵气出现,徐言能断定庞万里绝对有着筑基境的实力,那么比他还要强大的庞家老太君,极有可能是一位虚丹强者。

    介绍完各方来客中的主要人物,接下来就该拜堂了,这时候徐言看到庞飞燕向他招手,要他过去答话。

    “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徐言乖巧地来到近前,一脸憨笑。

    “少年人,你看到了什么?”庞飞燕别看慈眉善目,眼神可毒得狠,刚才她就看到徐言直往她头顶瞄。

    徐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看到老人家,我就想起了自己的祖母,祖母还在世的时候,总喜欢在头顶戴上一朵红花,鹤发琼枝映翠柳,白玉红梅晚来秋嘛。”

    说着,徐言将自己头上的那朵大红的牡丹摘了下来,别在老妇人的头上,随后欢喜道:“这样才好看!”

    “好一个晚来秋,人儿不大,嘴儿可甜得很呢。”庞飞燕拍了拍徐言的手,笑容可掬地说道:“老身可就月儿一个曾孙女,将来你可不许欺负她,如果让我知道了,有你好看。”

    “您老放心,我这人最是随和,基本都是别人欺负我,我可从来没欺负过人。”徐言诚恳万分地说道,那表情就是个憨厚的孩子一样。

    他是没欺负过人,竟杀人来着。

    吉时已到,喧嚣的大厅再次安静了下来,一对小夫妻相对而立。

    一拜的是天地,二拜的是高堂,等到夫妻对拜的关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慢着!”

    噔噔噔有人大步行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巧的皮箱,来人二十多岁,鼻正口方,生得一表人才,只是眉宇中暗含怒意。

    一看到这个年轻人进来,周围的人群立刻传出了低声议论。

    “许家小少爷到了。”

    “有好戏看了,谁不知道许敬之与庞红月青梅竹马,这次庞家闺女成亲,许敬之不生气才怪。”

    “亲事都定了,他还能如何,难不成杀了那个太保?不说他敢不敢,在座的那么多高手,难道会看着他行凶,徐言死了,两国江湖界也就别提什么联手了。”

    “动手到未必,应该是下马威了,看着吧,许敬之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太保。”

    “齐国太保看起来也没什么啊,知书达理的模样,一笑起来傻兮兮的。”

    “人不可貌相啊兄弟,再怎么知书达理,他也是鬼王门的太保,也就是庞家这种四大家族,换成别人,谁敢让这种狼崽子进门?”

    “说得有理,我们就该拔了他的狼牙,打断他的狼爪,让他成为一头废狼才算安全。”

    在大普正派的老巢,徐言的身份自然不会存在地位可言,周围的人群早看出许敬之来者不善,却没人提醒徐言半个字。

    站在老父身后的庞少伟看到来人之后面色一变,有心上去拦住对方,老父没有发话,他又不敢妄动,只好一个劲地给弟弟使眼色,想让庞少城出去挡挡。

    自己喷了自己一脸的庞少城正在冲着徐言运气呢,他哪有功夫看他大哥,明知道许敬之来者不善,他正好看场热闹。

    “在下来晚了,抱歉抱歉,诸位长辈在上,敬之有礼了。”

    对着周围的长辈拱了拱手,许敬之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像真是参加婚宴来晚了一样。

    捧着小巧的皮箱,许敬之笑容可掬地望向徐言,道:“这位就是新郎官吧,在下许敬之,是月儿的至交好友,今天特来恭贺太保新婚大喜,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太保收下为好。”

    说着,许敬之不动声色之间就要将皮箱放到徐言手上,送出这份迟来的礼物显得诚心诚意。

    “原来是许兄,多谢好意,多谢好意。”徐言一样笑眯眯的模样,不过手都没抬,更没有接下皮箱的意思。

    许敬之这个名字他早就如雷贯耳了,等着要自己命的人物,徐言哪能忘呢,如今闻名不如见面,看人家这副满脸期待的神态,徐言觉得自己只要打开那个皮箱,小命恐怕也就不保了。

    “言太保不看看是什么礼物么?这可是许某为你精心准备的贺礼啊。”

    徐言不接,许敬之的眼神顿时冷冽了下来,话音变得阴测测的。

    “有空再看吧,我这拜天地呢,礼物那么多,一时也看不完。”既然对方来横的,徐言也就不介意耍耍赖。

    “久闻鬼王门的太保乃是当今豪侠,怎么,连看看礼物的胆子都没有么!”许敬之面色一沉,冷声说道。

    “没有!”徐言一边摇着脑袋一边解释:“我胆子小,睡觉都要人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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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九重,地有八荒,我欲七界争雄,不求六道栖身,我曾夺人五谷,也曾行侠四海,三生情尽,两世为仙,只愿一言通天!
我是猪,徐言如是说,我不咽糟糠,只吃龙虎。一言通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言通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言通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