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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氏子兴     红楼大官人txt下载     红楼大官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9章 与谋

    翻身王八,四脚朝天,如今的薛府里头,二房得势,最着急的自然是长房了。当然有一个人的邀请,却是林岚出乎意料的。

    林岚登上摘月楼,包成起身招呼。

    “林兄,这里。”

    林岚朝东侧望去,包成身边那人也站起来,同样看着林岚。

    “林司业,久仰久仰。”年轻人极有修养,朝林岚拱手一礼。

    林岚打量了一番,与两人坐了下来,道:“你便是薛家的三公子,薛蝌?”

    “正是。这次请林司业过来,乃是洽谈合作的事宜。”

    “合作?若是薛兄说的是乌衣巷的事情,那便找错人了,这事情并不是在下所能决定的。”薛贵和薛蟠虽然让林岚感到恶心,但是不代表林岚对薛家所有人都厌恶,不然这一回,也不会登门拜访了。

    薛蝌摇头,道:“如今薛家二房得势,长房失利,我这个爹娘死得早之人,成了没用的弃子,本来也不打算染指薛家的生意,只不过这一次二房做的事,实在让人心寒,薛家交到他们父子手中,恐怕要完蛋,所以来和林兄谈合作的事情。”

    “呵呵。薛兄你有什么资本,谈这个合作?”

    薛蝌在薛府一没根基,二没长辈宠爱,那还谈个锤子?

    “家父当初分房之时,也有些祖业留下。在下手头也有万把两银子,可以供咱们起家。”

    林岚笑道:“一万两银子,薛兄凭什么认为在下会助你夺取薛家的大权?毕竟我们才刚刚碰面而已。”

    “若是林兄没有这个兴趣,那只能薛某人自己来办了。”薛蝌起身,欲离去。

    “等一等。”林岚喊住薛蝌,道:“能不能助你夺得薛家的掌权我不把握,但是合作做生意我还是很敢兴趣的。”

    薛蝌眉头一皱,问道:“林司业此话何意?”

    “一万两银子,薛兄不会天真的以为,就能让林某人在乌衣巷一事上搅黄薛家的生意,然后让薛老太爷将手中大权交于你?太不切实际了。”林岚想着薛蝌之所以想要与他合作,恐怕还是因为乌衣巷一事,让自己从中作梗,将二房掌管的生意搅黄,从而上位。

    薛蝌道:“既然林司业都说不可能了,那还合作什么?”

    “咱们合伙做买卖,薛家做什么买卖,薛兄您最清楚,那么把薛家的生意抢过来,不就达成咱们的目的了吗?”

    包成一直没插话,这时候才说道:“薛家产业众多,咱们人手、本钱都稀缺,如何蜉蝣撼树?”

    “薛兄敢来找我,自然就不怕这银子打水漂,就看薛兄如何抉择了。”

    薛蝌思忖了片刻,说道:“如今薛劲接手最大的生意,应该就是薛家布庄的生意了,我可以投给林兄五千两,就看林兄本事了。”

    “好,成交。”林岚眯缝着眼呵呵笑道。薛家联合着姚祭酒阴了自己这么一手,那么这个耳光,自然要狠狠地打在薛贵父子的脸上。

    薛蝌敲定好了大致方向后,便匆匆离去。包成却有些无奈,说道:“林兄,这买卖必赔啊。薛家在金陵经营已久,布庄的生意早就给垄断了。上至丝绸锦帛,下至平常人家穿的棉麻染布,都一应俱全,咱们拿什么和他们拼?”

    林岚缓缓地喝了一口茶,说道:“如今金陵最普通的棉布多少钱一匹?”大京朝没有黄道婆,估计松江布也没有这一说,这纺织业还靠着单人的纺线织布,效率难以提高,布价自然就还贵着。

    “一般的布,也就半两银子一匹吧。”包成估摸着说道。

    “那咱们半两银子卖两匹,薛家还怎么和咱们争?”林岚笑了两声。

    包成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说道:“半两银子卖两匹?你这是要折本啊!咱们可就五千两银子,你能卖多久?若是整个金陵的人都来买布,估摸着一天就能给咱们买穷啊!”

    林岚摩挲着下巴,说道:“五千两银子,咱们若是按股份算,我这手头才三千来两银子,不能让薛家人占了大头。包成啊,你有钱吗?”

    包成一听林岚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腰包上,赶紧捂严实了,道:“没钱!我爹娘都升天了,这老东西死的时候还欠下一屁股债,卖光了乌衣巷的好几间祖宅才还上的,如今除了那间租给你的宅院还有一套我住的别苑,啥都没了!”

    “薛贵那孙子不是一直惦记着乌衣巷那套包家宅院吗?按金陵最贵的地皮价钱,把那套宅院卖了,如果你想赚大钱的话。”

    包成脸色一变,道:“林兄,打水漂的事情,您还要赌上我的宅子?”

    “乌衣巷如今要办私塾,那间宅子今后谁还敢租?我这是拉你一把,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按秦淮河边上的地价,怎么说也值个两千来两银子,卖了他,咱们合伙赚大钱,我只能在背后出谋划策,这东家还得你来做。”

    包成心里这叫一个纠结,问道:“这事情有谱吗?”包家祖上好歹也是金陵大户,若不是到了包成老爹这一代败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林岚说得让他有些心动,这要是连这最后的一间祖宅都给卖了,估计他包成也要被人笑话成败家子了。

    “怎么没谱?”林岚笑了两声,这纺纱和织布,一旦提高了十倍八倍的效率,这布的价钱还不由他们说了算?别说砍下一半,就是砍下三分之二,林岚都是稳赚不赔的。

    “我再考虑考虑。”

    “随你。”林岚走到摘月楼阁台,俯瞰金陵城繁华的商贸,感慨道:“我本不愿改变这格局,是你们逼的。”

    包成走来,问道:“既然你这么有把握,为什么还要拉上薛家人?”

    “树大招风。咱们根基不稳,怎么在金陵立足?薛蝌为人忠厚,是个可以打交道之人,能力也不弱,只是他这一房长辈死得早,所以才落得无权,咱们帮他,又何尝不是借薛家的势?”

    如果说血徒秦淮河上的那一刀,是血的杀戮,那么即将到来的商战,则是一场看不见的杀戮风暴。

第150章 买在六环

    要在留都金陵搞得大庄园,那几乎是有钱也难办得到的事儿。既然要撼动一下薛家布庄的地位,林岚自然得找个地儿,将纺织厂建起来。

    薛蝌第一笔款项到位之后,林岚便带着两个合伙人在城外到处看庄园。包成的投资还没有决定,见到林岚还有看庄园的心情,便问道:“林兄这是要做什么?”

    “我问你,薛家布庄的布都是从哪里来的?”

    薛蝌说道:“一些成色差的普通布匹,都是从农妇手中收来。至于上等布料,都是顾专人纺织,再供货到布店的。”身为皇商之家,即便没有掌权的经历,这些基本常识,薛蝌还是有的。

    “咱们既然要动一动这布匹的生意,自然得从布料下手。论名声、根基,咱们不可能与薛家布庄比,自然要从这价格上碾压他们,所以从纺线到织布,都得一条龙产业化,不可能再从农妇手中采购。”这就是林岚的想法,小农经济的形式,自然不可能有更高的生产效率。

    薛蝌眼前一亮,道:“林兄你这想法倒是新奇,我还从没听说过有专门的织布厂子。”

    “新奇什么呀,这布料从农妇手上收来,成本本来就低,咱们若是雇人专门织布,价钱上压不到哪里去,到时候怎么跟你们薛家的布庄竞争?我看必然是折本的买卖。”包成也不是傻子,一听林岚的主意,就立马否定道。

    林岚笑道:“我说价格能砍一半,那就能砍一半。咱们先看顺眼了庄子,买下来就是。”没有两把刷子,林岚敢跟薛家布庄叫板?

    三个未来的东家,就在金陵城外逛悠着。几处中介介绍的庄园,都看了个遍,最后敲定在一处靠近河岸边的大庄园,地段虽然远了点,但贵在价格便宜。在中介的几番讨价还价之后,林岚几人,终于用一千八百两银子,拿下了这个空置的庄园。

    包成看着宽敞无比的宅子,咂摸着嘴,道:“这地儿是宽敞,就是地处偏远,要是在这里搞个作坊,是不是还得雇一批护卫?若是这样,这人手上又得是一笔开销啊。”

    “嗯,这个你倒是提醒我了。金陵城里边的治安不消说,这里地偏人稀的,遇上土匪强盗确实要小心。”古代像这样的庄子,都是有护卫家丁把守,不然太平年间还好,若是不太平的时候,这土匪一来,估计抢得什么都不剩了。

    包成趁着薛蝌在远处,小声说道:“这会不会是薛家设下的一个套儿?咱们将银子投进去,然后这薛蝌一抽身,咱们不就裤头都穿不上了?”

    林岚拍了拍包成的肩,说道:“这庄园是我掏钱买的,字是我签的。至于薛蝌的五千两银子,是准备在金陵租下最大的那间铺子准备的,所以不管是不是薛家设下的套,伤不到咱们的元气。”

    “那布的生意呢?咱们投了钱,若是打水漂了,岂不是被坑死?”

    林岚道:“赔本了,我回揚州亲自拉银子过来赔你。”

    说实话,林岚对薛蝌还是有些防备的,这庄园林岚是早就打算买了,庄子大,找些佃户、护卫住下,将来把这个布坊办起来,那就算是真正的运作起来了。这些,就不是薛家人能染指的,合作是一码事,至于要不要掏心掏肺,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薛蝌过来,问道:“林兄,这下一步怎么做?”原本薛蝌就没有打算做生意,而是让林岚暗中用银子将乌衣巷的私塾搅黄了,这样薛贵父子也好受不到哪里去,结果被林岚忽悠着另起炉灶做起了生意。

    “薛兄,有一点讲明了。咱们合作归合作,这分账又是另一回事。这庄园只是带你过来看看,将来会有源源不断的布匹从这里出来,你的银两会用在店铺的投资上,将来分红的时候,刨去了成本,咱们再分的钱,所以庄园里将来任何东西都不归你。”

    薛蝌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关键如何才能让我二伯吃瘪?”薛家家大业大,这万把两银子,即便是血本无归,想必薛蝌元气也伤不到哪里去。这薛家弃政从商,世交却都是朝中官员,可以说是商途无阻,自然有的是积蓄。

    林岚眉头一挑,问道:“你就这么想让你二伯落马?看长房得势的时候,也没见薛兄你有什么动作啊?”

    “大伯为人虽然自私,却守道义。这次长兄身亡,薛某认为极有可能是这薛蟠所为,虽然我找不出证据,但是得利最大的就是二房,这事情,大父看不明白,但是我绝不能让这奸诈的父子得逞,所以必须得争上一争。”

    林岚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薛家的布庄生意垮了,你就接手布庄生意,到时候咱们货源再供给薛家的布庄,整局棋盘活了,估计老太爷也会对你刮目相看了。”

    薛蝌拱手道:“那就看林兄如何运筹帷幄了。”

    中介拿着地契过来,谄媚地朝林岚拱手,笑道:“小官人,这是地契。今后这庄园就是您的了。”

    林岚将地契收入怀中,问道:“这地方总有个名儿吧?”

    “哦,这河古名六环河,这地界也叫六环。”

    林岚干笑两声,得,感情自己买个庄园,还买到六环来了。

    ……

    ……

    临近日暮,姚祭酒上车,准备回府,却被一教习喊住。

    “卢先生有什么要事吗?”

    “祭酒,乌衣巷那边,林司业已经撒手不干了。听说包家的宅子,都卖给了薛家了,薛太公那里会不会就此收手?”

    姚祭酒捋须笑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金陵城的人都知道薛家要办私塾了,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事情就打退堂鼓。也好,既然他自己撒手了,这私塾的事宜就由卢先生负责好了。当初答应言公,不过是卖他个面子,既然林岚不愿意干,那么就此作罢。”

    “那就多谢祭酒赏识了。”卢教习拱手一礼,退到了一旁。

    姚祭酒挥了挥手,马车缓缓而行。他侧头望向街边的景色,呢喃道:“也是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呐。”

第151章 飞梭和纺纱机

    自从明白姚祭酒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林岚也懒得去南雍,只要有学籍挂在国子监,三年之后自然可以参加会试,只不过这登科及第的把握,确实不足。古人寒窗苦读十年,自己吊儿郎当的,怎么能够与之比肩。

    庄园的建设一直在按照林岚的规划进行着。

    血徒的衣着,永远就是一身黑,这能够让他很好的融入到黑夜之中,当然,也很难能够看出他换没换衣服。

    “您让我当庄园的大总管,是不是过分了一些?”血徒皱着眉,问道。

    林岚看着已经有入住的佃户,若无其事地说道:“亏待你了?”

    “我有正事。”

    “剃头和卖糖画?庄上人多了,你没事就出去转转,也没说非要你一刻不停地看着庄子。”如今庄园内多了十几户招来的佃户,还有十几个家丁,也算是人丁兴旺了。

    顺溜带着佃户家的娃娃们瞎溜达,俨然一副他才是大地主的模样,惹得林岚摇头直笑。

    包成面露担忧地走过来,说道:“林兄,按你的要求,这厂子里头的东西都命工匠造好了,只是我看来看去,都不像是织布用的,见都没见过啊。”

    林岚眼前一亮,道:“哦?这才不到一个月就造好了吗?走,去看看。”

    珍妮纺纱机,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也就是将纺一股的棉线卧倒横排,变成同时纺几十股,类似滚轴的纺纱机,所以,相比较摇轮似的传统纺纱机,包成自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织布,首先你得将棉花纺成棉线,然后才能用棉线织布,以往农妇都是自己纺纱,自己织布,一个月才出一匹布,效率低得可想而知。有些人还得跟着丈夫下地干活,得空了才织些布补贴家用,如今林岚这样安排,纺纱的就纺纱,织布的就给我织布,自然是节省了不少劳动力。

    布作坊是由原先的一个大粮仓改造而成的。开了窗子,做了一些木工活,看起来也敞亮了不少。林岚看了看制好的十台纺纱机,满意地点点头。

    “林兄,这东西看着这么古怪,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纺纱的,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林岚笑了笑,转到另一边去看已经架好的二十台织布机。

    包成多少还是有些眼界的,说道:“这些织布机我倒是认得,只是林兄你这未免造得也太大了点吧,手都够不着,你这样怎么让人织布?”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这些织布机,都是林岚从已有的织布机改良而来,所以工匠们造起来也快得很,不出一个月也就完工了。如今这样的规模,还是小了些,不过林岚还只是暂时性的试验一番,真正大批量生产,还得等到调试完毕了才能够夸大规模。

    “不错,很满意。”

    包成跟着林岚走出作坊,一脸无语地说道:“还满意?这些玩意儿能织的出布来?”他一点都不相信林岚捣鼓出来的东西可以织布。

    林岚还是那句话,“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这原先的粮仓在离河最远的东边,林岚还打算在西边建一个更大的作坊,今后用来扩大生产,而且六环河水流湍急,正好可以利用上水力,代替人力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规划好了一切,林岚也就安心在庄子上住着了。

    那些个雇来的佃户,可急坏了。纷纷跑到林岚这里来讨活干。这些雇佣来的佃户,都是老实人,这一日不干活就浑身难受,一则拿了主家的钱粮,心里过意不去,二则都暮春了,再不种点什么,到了金秋还有什么收成?

    “主家官人,咱们来庄子上也有些时候了,是不是该耕种点什么了?”

    林岚看着十几户雇来的佃户,说道:“庄子上没田。”

    “没田!?”

    几个中年汉子被雷到了。没田还找什么佃户?这不是瞎闹嘛。“主家莫要开玩笑了,这没田还要我们这些佃户作甚?”

    “咱们布作坊缺人手,所以找你们来干这活。放心,工钱和米粮少不了你们,不比你们种田来得少,等过些日子收购的旧棉到了,你们就可以上工了。”

    几个汉子面露难色,说道:“平日里自家婆娘织土布,咱们搭把手还可以,这让咱们这些个糙老爷们织布,主家这有些为难人啊。”

    林岚说道:“不要急,等过些日子要做什么,该怎么做,自然会教你们,这几日庄上打理打理院子,一些不需要的东西归置归置,其他的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

    一群汉子忧心忡忡地离去。从包成到租户,都不看好林岚的布庄大计,然而林岚一点都不担心,有了珍妮纺纱机以及飞梭织布机,这还担心什么?

    庄上的娃儿一窝蜂地跑着。林岚眉头一挑,忽然想到什么,随手抓过一个娃儿,道:“几岁了?”

    “东家大官人,阿毛六岁了。”

    一群毛头娃娃凑过来,都是见过林岚这个主家,纷纷乖乖地行礼。

    林岚笑道:“挺好,今后庄子上不必拘谨。”

    “谢谢东家。”

    萍儿和英莲也被接到了庄子上,两人如今情同姐妹,连住都是住在同一间屋内,倒也安乐。庄子上的家丁护卫,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帮衬着木匠们在西边将更宽敞的作坊建起来。林岚看着欣欣向荣的庄子,心里格外的舒畅,虽然在六环,但是胜在清净,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

    砰!

    一声朝天的枪鸣声,惊得树梢的麻雀四散而逃。

    扛着木头的护卫警惕地朝那间神秘的屋子看去,这已经是第五次了,若不是林岚吩咐过,只要屋子不烧,哪怕再怎么搞,都不必过去帮忙,这些人都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炮弹落在那间屋子里了。

    “成了!少爷,成了!”

    云小凡戴着厚厚的棉手套,举着那把左轮枪兴奋地跑过来。

    “少爷,没炸膛。子弹飞得很远,威力大了不少!”

    林岚拿出弹夹之中留下的弹壳,冷笑道:“我就知道,给别人来做,再怎么实诚,多少还是会偷工减料。”一般东西,厚薄差一点也就算了,这玩意可是要人命的东西,偷工减料自然是要人命的。

    血徒看着林岚手上的玩意儿,凑过来神神叨叨地说道:“这玩意儿到底做什么用的?”

    “有了它,胜过你二十年的功夫!”

    血徒挠了挠咯吱窝,一脸不屑地说道:“您就吹吧。”

第152章 初见成效

    旧棉花收来了不少,庄上的佃户们开始忙碌起来。妇人、汉子齐上阵,在作坊里看着一台台稀奇的东西,摸不着头脑。

    这,是织布用的?

    怎么看也不像啊。

    林岚指挥着汉子将弹熟的棉花倒在纺纱机的槽中。

    “东家,这东西该怎么使?”

    林岚朝最前端站着的两个汉子摇了摇手,说道:“摇起来!”

    听到招呼的汉子卧着小半人高的转把,慢慢地将锭子摇了起来。纺织机上的大滚筒开始慢慢转动起来。站在珍妮机前的妇人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林岚说道:“可以开始纺线了,平日怎么纺线的,现在就怎么纺。不过是同时多纺几股。”

    “啊?同时纺几股线?这怎么纺?东家,你可别为难人。”

    林岚拿着居撅,在不停的锭子上抽出棉线,紧接着换了另外一股,十来股握在他手上,然后朝后拉着。在妇人们惊讶的目光下,十几股线就绕在了锭子上。

    “看到了没?怎么不能纺?”

    “真是神奇,竟然还能这么纺线!”妇人们用惯了传统的轮轴单人纺线,见到林岚如此轻松地同时能纺出十几股,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林岚示意摇锭子的汉子停下,将手中的居撅交给妇人,说道:“你们好好配合着练练。”

    新鲜的东西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林岚相信,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潜力是无限的......

    这边分配好了纺线的任务,林岚又来到织布机边,见到妇人们已经端坐在机器边,好奇地端详着织布机。

    “东家,这机子这么宽,手都够不着呀。”江南女子心灵手巧,家家都有织布机,贤惠的妇人织布、女红,样样精通。只是这织布需要梭子来回撺动,这架子这么宽,如何用手来回引动?

    林岚笑道:“二毛他娘,可以把你这木梭子丢了。”

    “唉,小官人。这织布哪里能没梭子。这木梭用惯了手,怎么能丢呢?”

    林岚单手撑在架子上,道:“那你够得着吗?”

    妇人双手拍在台子,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哀叹道:“小官人您说得是啊,这该死的木匠棺材,做这么宽,这是要老娘的命啊!”

    “你先把这线给穿上,等等我教你这机器如何用。你们都把线穿上!”林岚指挥着十台织布机,将买来的棉线上到织布机上。

    二毛娘手中的木梭来回试了试,摇头叹道:“怎么可能呢,这尺寸梭子怎么来回引线?”

    “哈哈,二毛娘,你就别指望着你手中的木梭子了。看好了!”林岚将棉线穿在凹槽之中的飞梭中,按动了机关。

    “呀!”

    妇人没有做好准备,忽然蹦的一声,吓得她差点丢了魂。

    就在她出神的一瞬间,飞梭在弹簧和滑轮的作用下,已经完成了一次穿梭。林岚笑道:“还等什么呢,继续呀。”

    妇人一愣,这纬线已经过去了,赶紧压紧了纬线,脚踩在织布机上,上下一交换,弹簧一触发,飞梭又嗖的一下飞了过去。

    “这……这也太快了吧!”妇人惊叹道。

    林岚微微一笑,说道:“你们都过来看看这飞梭织布是如何操作的。”教学完毕之后,林岚便退出了布作坊,这纺线、织布都已经教学完毕,剩下的工序这些佃户们自己就能摸索出来,等到配合娴熟之后,很快就能够投入生产了。

    一家丁忽然跑来,道:“老爷,有人找您。”

    林岚朝庄园门口望去,似乎是哪家的仆人,便走了过去。

    “林官人,肖大家说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今晚云袖招宴请林官人,还望林官人赏脸。”

    林岚脸色一变,这母夜叉闹哪样,他干笑两声,说道:“带话给肖大家,在下一定到,只是这词曲未有头绪,莫要见怪。”哪有那么空闲的时间唱曲儿,也不知道这母夜叉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布庄距离量产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等西边的厂子利用水车将生产效率提高到质的飞越后,这布匹的生产,才初具规模。

    云小凡捣鼓的左轮枪,初具威力之后,便一直研究着如何提高射程。林岚劝过他注意安全之后,也就不去打扰他了。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大炮,带好防护手套,火药量又小,左轮的枪膛又是足斤足秤的纯铜,炸伤的可能性也小。

    血徒将马车赶来,问道:“去哪儿?”

    “云袖招。”

    “又去逛|窑|子?”

    林岚翻了翻白眼,说道:“什么叫逛|窑|子?是去娱乐消遣,听听曲儿。你这人真是俗不可耐。”

    “呵呵。逛就逛,有什么好不承认的。男人嘛,都懂。”血徒的话,似乎多了起来。马鞭一抽,朝金陵城驶去。

    林岚无语,暗自腹诽道:懂你妹啊!

    草垛上的顺溜见到远去的马车,忽然愣了一下。

    “顺溜哥哥,你怎么了?”庄上的小屁孩扯了扯顺溜的衣角问道。

    “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

    ……

    文德书院又迎来了新鲜的血液,四合院的三人,没有林岚这个大魔王打压着,日子也过得舒坦了不少。

    四位夫子聚在一道喝茶。

    “老姚终究还是将南雍当宝贝疙瘩捧在手里啊……”陈之策冷笑了两声。

    王川笑道:“表面上答应了言公,准备革新学制,可实际呢?还是腐朽不化,南雍有着祖制庇护,是革新最好的实践点,就是要抱残守缺。”

    “你们也别怨姚祭酒,这革新,哪里是你们想得这么容易?真当说改就改的?依我看,这次百叟宴上,圣上若是采纳了言公的建议,估计才有可行的余地,不然……”秦夫子摇摇头。

    “既然被架空了,林家小子又在做甚?”

    一提到林岚,章本添气不打不出来,喝道:“这个不思进取的小子,别提他。一提我就来气,竟然买了做庄园,整天混吃等死。要不是言公有意放手,老夫都要亲自过去将他逮回来好好教育一番!气死我了!”

    “年轻人嘛,风流点也是正常。像咱们这把年纪,要风流也风流不起来了。”秦夫子想必年轻时候也是风流成性,说起话来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章本添鼻孔出气,道:“玉不琢,不成器。好苗子都是被这样荒废的!”

    “老章,你的得意门生,貌似如今在朝堂上趋炎附势,叫嚣得欢呢。”陈之策喝了口酒,幽幽地说道。

    章本添一听到这个就来气,说道:“翅膀硬了,难劝动了!”

    秦夫子眯缝着眼,看着山中绿意,至少他的门生,都是两袖清风,不结党营私,有他当年的风范。

    “还是风流点的好啊。”

    放荡不羁之人,至少他不下流。

第153章 走肖啊走肖

    秦淮河上前些日子死了人,薛家的画舫一个多月没有经营了,然而云袖招依旧如故。贵人宾客往来不绝,尤其是新花魁独特的唱腔词曲,更是吸引了一大波歌迷,天天捧场。

    林岚走入画舫的时候,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与一帮少年郎围坐在一起的贾宝玉忽然脸色一变,眼睛盯着林岚,惊讶居然会这么巧就碰上。

    正当宝玉考虑要不要上前问候一番时,小侍女从阁楼上匆匆跑下来,到林岚跟前,道:“肖大家等候您多时了。”

    周围之人羡慕又惊讶地看着林岚,竟然是肖大家的座上宾,该是什么样的贵人?

    “这好像是南雍的林司业吧?”

    “噫,初来乍到就是肖大家的座上宾了,看来有些底蕴啊。”

    一个磕着瓜子的贵人吐了壳儿,说道:“揚州巡盐御史的儿子。”

    “那也不错了,呵呵。”

    林岚上阁台,瞥了眼声乐暂歇的蝶衣。那双幽怨的眸子,仿佛在责怪林岚无情,这么久了才过来,还不是专程来看她的。

    眼睛再次扫过去的时候,便看到了众公子簇拥着的宝玉,然而林岚也仅仅是瞥了一眼,就这么扫过去了。男子逛青楼,本就不犯法,再者说这云袖招已经算得上是干净之处了。

    林岚步入厢房,稍微愣了一下。

    他看到了什么?

    林岚曾想过声音不男不女的肖大家,定是个体态臃肿,脖子上挂着一圈肥肉,眼睛都挤成一条线的肥婆,又或许是一个尖嘴猴腮,说话刻薄,咄咄逼人的半老徐娘。

    然而眼前这位鲜衣明眸,风韵不输年轻小姑娘的美少妇,着实惊艳到了林岚。美妇人手中纸扇轻摇,瞥了眼门外的林岚,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肖……肖大家,晚生有礼了。”林岚有些猝不及防,不显山不露水的肖大家,今日竟然会露出庐山真面目来,这有些太突然了,突然到林岚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掩饰住内心的尴尬。

    “坐吧,今日还有人要过来,叫你来,只是陪坐而已。”肖大家妩媚一笑,不似那些清纯动人的姑娘们,红唇微扬,眼眸微微低垂,似看遍红尘,洞悉人世的浅笑。

    林岚有些无语,您要请人,叫个姑娘作陪也就算了,叫我来作陪是几个意思?自己有漂亮姑娘好看?也不能啊。

    “肖大家。”老者今日换上了一件黑色的长衫,特地将须发整了整,很规矩地站在门槛边,等着屋内之人传来吩咐。

    姚祭酒?见到跟个龟孙子似的缩着头,不敢失礼的姚祭酒,林岚有些纳闷,就算肖大家是当今圣上的乳娘,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撑破天能称霸秦淮河,难道还能让南雍祭酒低头?林岚都想骂姚祭酒软骨头了。

    “老姚啊,许久未来这云袖招了,怎么变得生分了?”

    姚祭酒头都未抬,拱手一礼,丝毫没有了读书人的骨气,说道:“肖大家说笑了,老朽替圣上执掌南雍,难抽出闲暇之时来此作乐。”

    “进来吧,站在门外多难看。”肖大家瞥了眼要起身的林岚,用眼睛示意他继续坐着。

    姚祭酒进了香阁,看了眼坐在肖大家身边的林岚,同样吃了一惊。不知道这林岚怎么跟这位扯上的关系。

    “怎么,还要我请,您老才肯坐吗?”肖大家呵呵一笑,惊得姚祭酒赶紧落座。

    “听说姚祭酒前阵子力排众议,推举了一个年轻人当了南雍的司业,所以某家特地掌了掌眼,确实了得。”

    姚祭酒勉强地笑了笑,“南雍一向博采众长,林司业的话,还被引作教训。”

    “哦?”

    林岚也一愣,自己又说了什么金句,貌似自己就没有在学宫说过什么话吧?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肖大家嘻嘻一笑,道:“可是某家听说,林司业还没有在学宫当值一天,就被姚祭酒赶到了乌衣巷当鸡头去了。”

    姚祭酒眼皮跳了跳,这话也就这位能说得出口了,“乌衣巷的学院也算是学宫一部分,老朽……”

    肖大家罗扇一挥,嬉笑道:“扯什么皮呢?说鸡头已经抬举了。你们南雍和薛家合伙捞银子这事我管不着,但是南雍的学风是得改一改了,老姚,你说呢?”

    姚祭酒擦了擦额头,有些纳闷,这位怎么就忽然插手南雍的事情了,“是是是。”他敷衍地应和着。

    “某家可是说认真的!”肖大家罗扇朝姚祭酒点了点,都快要碰到老祭酒的鼻子了,“看看如今南雍养出来的废物,内不能安邦定国,外不能抵御蛮掳,满口仁义道德,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一点正事不干,你这南雍祭酒若是没本事,年底上京时,某家和皇帝侄儿说说,这南雍祭酒啊,还是能者继之,你看可好?”

    虽说南雍如今碍于祖制,当今圣上不插手,但说到底,大京朝还是赵氏的天下,姚祭酒只要不是老年痴呆,就听得明白肖大家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岚却没心思去想什么革新学制,而是反复咀嚼着“皇帝侄儿”四字。

    皇帝侄儿,皇帝侄儿。

    母夜叉叫圣上侄儿。

    那么理所当然,圣上叫母夜叉……姑姑!

    林岚眼睛一瞪,盯着桌上的香茗,咽了口唾沫,感情秦淮河上的霸主,竟然是天下霸主他姑姑!

    肖大家,感情趙氏走出了皇宫,就成了肖氏了。

    姚祭酒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老朽早有此意了。这不才请了林司业执掌学宫革新大业,林司业,是吧?”

    “啊?”林岚回过神。

    肖大家嘻嘻一笑,说道:“林司业,那某家可就要看看你的本事了。这歌词能够革新,相信学制上你也能给某家一个惊喜吧?”

    “……”

    肖大娘,这学制跟歌词八竿子打不着,这都能扯到一块儿?

    姚祭酒算是看明白了,今日云袖招这场宴请,感情是给他看看林岚身后的大树。原本一个闲居在野的太傅,自然不能动摇姚祭酒的决断,但是这位秦淮河霸主,可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跟她讲道理的人,当年都被京师里的那位下旨割了舌头。

    这样,就再也没人敢嚼舌头了。

    所以时至今日,知道肖大家身份显贵的人不少,但真正知道肖大家何许人也的,在金陵恐怕也屈指可数。

    肖大家罗扇轻摇,喃喃道:“人呐,不欺你少年,可到了中年还不知规矩,只能动粗了。唉,叫某家一个弱女子动粗,还真是难呐。”

    林岚眼皮跳动着,弱……女子?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霸王龙啊!

    画舫靠岸之后,一老一少登岸。姚祭酒须发在风中飘扬,“林小友,你这就有些不厚道了。这事你怎么没跟老夫提及?”

    “祭酒公务繁忙,又要操持南雍,晚生岂敢染指南雍呢?”

    “明日孔庙,就等林司业来主持革新了。”姚祭酒老谋深算,但架不住一只霸王龙的威胁。这可是要老命的,秦淮河一霸,谁敢招惹?

第154章 流芳千古

    初夏的天儿,还燥不起来。日头初升,孔庙外三千余南雍监生以及三府学宫弟子集合在广场之上。

    “唉,听说了吗?今日好像是那个新晋的林司业要革新什么学制,有意思的很。”

    “革新?咱们都是要参加科试的,四书五经,才是正经学问,这还革新什么?”有人打着哈欠说道。

    一边有人附和着,“就是说啊,听说是算学之类的杂学,我的天,祭酒是怎么想的,这些有用吗?”

    有用没用,仿佛成了判断一门学问价值的标杆。

    林岚今日穿了件黑色的长衫,显得庄重沉稳一些。他从正道上缓缓朝孔庙之前走去。夹道边的学宫弟子纷纷侧头望过来,这么年轻的国子监司业,恐怕还是头一个吧。

    当林岚踏上台阶的平台之上时,一边的金铃被拉响。还在下边议论纷纷的学宫弟子都安静了下来。

    “今天,我不打算和你们争辩什么。”

    林岚看着台下的学宫弟子,这些人,都是大京朝的知识分子,若是他们的思想都僵化腐朽了,那么革新便永远只是空谈了。

    “算学、格物学,这些学问,有没有用呢?我说,有用。但是,我说了没用,依然还是会有不少人这样想,吃个饭付个账,这点小算术还用学?”

    底下不少人笑了起来。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算学也好,格物也罢,这些在他们看来,都没有儒学取仕来了实在。

    林岚又说道:“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或许在一百年,甚至两百年三百年,算学、格物学的地位,将会超乎你们的想象。一切都与这些你们现在看不起的学问息息相关。没有开拓者,也就没有进取者。我不会强迫你们去学什么,这些学问,或许换不来高官厚禄,或许换不来真金白银。”

    “但是,我要说的是,你们的名字将会流芳千古。南雍孔庙,也就是你们看到的孔圣石像后边,将会立起一丈高的汉白玉大碑,那些算学、格物学以及天文地理等杂学做出突出贡献之人,将会在上边留下名字。”

    底下的人都懵逼了。

    “什么?在孔庙留下名字,这该是一件多光宗耀祖的事情。”

    有人憧憬,有人蠢蠢欲动。林岚做不到一瞬间就让这些自然科学深入人心,那么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用名利来诱导。或许当算学、格物、天文地理,这些都发展成了庞大的学问之后,才能摆脱儒学的光环,然而这样的起步阶段,即便是他所了解的西欧,都是笼罩在神学的光环下。

    “不仅如此,孔庙两道会专门立石像,将他的突出贡献镌刻在上边。想要光宗耀祖?那就好好做学问,没有人会说,学了算学、格物学的,就会影响科试。同样,也没有人会再说你学的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当你所作的成就足以镌刻在石碑上时,比起史书上留不下半点笔墨的小官吏,你觉得哪一样让你的子子孙孙更加骄傲?”

    底下人窸窸窣窣议论着。南雍屹立千年,朝代换了十几个,这孔庙依旧如初,能够在孔庙外留下点什么,自然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或者说,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然而林岚抛出了这样的一个诱惑,自然让所有人,包括一边的姚祭酒、吕监丞都暗吃一惊。他们并不担心林岚会捅出什么篓子,革新学制,本来就是一件难以施行的事,没有人会为了一种没有实际价值的学问花费精力,然而现在不同了,为了功名,还真会有人去研究这些学问。

    其实对于算学、格物以及天文地理,古人的基础并不比欧洲人差,落后就落后在没有将其发展成一门系统的学问,后继无人,几百年冒出一个两个这样有贡献的人,还是不受器重之人,导致一步步落后了。

    大京朝之前,同样有这方面学问的书籍、资料,林岚抛出这样的话,就是要促进学术的自然形成,能够有春秋战国时期那种百家争鸣的效果,就更完美了。

    “散会!”

    林岚袖子一挥,还在憧憬着碑上刻吾名的年轻才子们四散而去。姚祭酒忧心忡忡地走过来,说道:“林岚,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革新学制,难道有错?”

    姚祭酒脸色难看地说道:“孔庙之外,怎能随意树碑?有辱神明!”

    “要不您和肖大家去聊一聊?晚生就这点本事了。”

    “你这是威胁!”

    林岚笑道:“要把学问做成学术,不是一代两代人就能完成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姚祭酒,你哪一天泉下有知,就明白今天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日子了。”

    姚祭酒擦了把汗,好嘛,活着都还闹不明白,就跟他说死后的事情了。

    要林岚去教方程、教函数,那简直是要他的命。自然科学的发展,有它一定的认知规律,林岚做的,就是引导,而不是扼杀这些看起来无作用的学科。

    既然前一个穿越者欠这个世界一个孔子,欠一次百家争鸣的时代,那么,林岚要做的,就是开拓这个多学术时代。

    终有一天,那些数学定理、物理知识,一样会在古老的华夏开出绚丽的花朵。

    林岚走下台阶,一位年轻的学宫弟子满怀憧憬地走过来,说道:“司业,我听过王川夫子的算学,很有意思。”

    “那你感兴趣吗?”

    年轻人点点头,说道:“他和儒学不一样。我感觉那更加接近自然规律。”

    “那你还会继续去学吗?”

    年轻人思索了片刻,说道:“若是以前,可能不会。不过今日听您这么一讲,也许家里的人不会那么反对了。”

    “那很好。做学问多交流,讨论讨论着,往往真理就出来了。千万不要敝帚自珍,有点小发现就藏着掖着,这样永远也成不了大师。”

    年轻弟子拱手道谢,随后满怀信心的离去。

    林岚可能想不到,多年以后,这位年轻的学宫弟子,成了第一个算学集大成者,也是将名字第一个刻在孔庙汉白玉碑上的人……

第155章 疯狂的布和人

    就像庄园之中的布匹一样,有些事林岚永远也不可能一个人去完成,那样子,就算有三头六臂,他也做不到。他能做的,就是引导、指引一条他认为对的捷径。

    旧棉收购,纺出来的棉线,又被用到织布上。一条完整的流水线就这样出来了,有了飞梭和珍妮纺纱机,织布的效率提高了几十倍,就连作坊里的工人们都不敢相信,短短两个月,从他们手上不知道出了多少匹布。

    如今旧棉的数量还不是很多,所以将近制造完毕的西厂也没有动工,等到再过一个月,入秋之后新棉采收后,那边才是真正的疯狂织布间。

    期间包成来看过一次,他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可能有这么快的织布速度呢?这十几架织布机,才短短两个月,就搞出来几百匹布来了?这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树荫之下,几把大布伞敞开着,林岚喝着冰镇的西瓜汁,有些舒爽地躺在竹椅上。这样的日子,比跟某些人勾心斗角要舒坦不知道多少。

    一边的包成大口地喝着冰镇的西瓜汁,说道:“岚哥,这冰镇西瓜汁,您可真会享受啊。”

    这硝石制冰的手段在大京朝已经出现,林岚也没花什么气力去寻找,直接从杂货铺购得。他笑道:“这样的日子,确实赛过神仙呐。”

    一边的英莲有些怅然若失,呢喃道:“也不知道我爹爹如今怎么样了?”三岁被拐,对于自己爹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毕竟血浓于水,若是像她娘一样,知道安好,她也就放心了,如今甄士隐出家修道不知何处去了,这才是她担忧的地方。

    “英莲丫头,或许这就是你爹的命吧。”林岚感叹道。

    酷日之下,也就树荫加遮阳伞,以及冰镇果汁,才能消暑了。金陵不少人,都悄悄地去了京师。譬如四位前任尚书,譬如王言,譬如……秦淮河上的那位霸主。

    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薛家前些日子忌惮肖大家而不敢有所大动作的,如今霸王龙一走,再一次按捺不住。整个城内,到处查找着杀死薛蟠的凶手。

    这几日,就连血徒,都在庄园里头不曾出去。

    按照他自个儿的话,天热,懒得剃头,画糖又容易化了,没活干也就在庄园之中当个大总管。

    林岚从木盆之中拿起一瓶冰镇的老白干,递给蹲在另一棵大树下的血徒,同样坐在树荫下,道:“薛家从京城请来六扇门的神捕,听说已经看出了刀法的路数。”

    “哦。”血徒喝了一口冰镇老白干,很惬意地眯缝着眼。

    “你慌不慌?”

    血徒呵呵一笑,道:“慌什么?看出来又能怎么样?”他一仰头,闷声喝了一口。

    见到血徒如此的淡定,林岚也松了一口气,说道:“老王去京师百叟宴,这事靠谱吗?”

    “不知道。这些事想起来就伤脑壳,我只负责杀人救人,其余的事情,不是我考虑的。”

    林岚微微一笑,摇头不语。

    “对了,云小凡那小子手里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呵,您本事这么高,怎么不抢过来自己研究?”

    血徒不屑一顾地说道:“跟一个小孩子较真,失了身份。”

    他掸了掸身上的草屑,问道:“您呢?就这么闲着?”

    林岚双手抱着后脑勺,看着透过碎叶的蓝天,道:“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这样活着不就挺好的吗?”

    “舒服倒是挺舒服,就是别人看来有些颓废了。”

    林岚呵呵一笑,道:“那依血徒大侠之意,怎么活才算是精彩人生?”

    “有太傅、御史大人撑腰,有如此有才气,安安稳稳地踏上仕途,定然能够一帆风顺,不是吗?”

    “若真能像你说的,大父和老父恐怕抬都将我抬进官场了,可你看看,如今百叟宴风起云涌,揚州盐道黑白不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傻子,才会喊着嚷着升官发财。”

    血徒起身,说道:“随您吧。”

    “你去做什么?”

    血徒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说道:“是龙是虎,总得会上一会。”

    “你不是说查不到你头上吗?”

    “本来是查不到。不过那晚我是左手出的刀。”

    林岚眉头一挑,说道:“那能说明什么呢?”

    “六扇门来的若是老熟人,估计就有些麻烦了。”

    林岚嘴角一抽,真能搞事啊,非得耍酷来上一刀?你捅死他、淹死他都可以,何必要玩艺术来这么一刀呢?

    “那你就更不能乱跑了。”

    血徒缓缓道:“如果真是老伙计,顺藤摸瓜到这里很容易。”

    “你准备杀了他?”

    “干我们这一行的,干净点的当了神捕,脏点的就只能当刺客打手,这刀子上谁不沾点血。”血徒说话的时候,总喜欢看着人的脖子,仿佛在研究从哪里下刀一般,“若是交情好,自然相逢一笑泯恩仇,若是当初就有过节的,自然手底下见真招了。”

    “你也当过神捕?”

    血徒眯缝着眼,听着树梢上一声早鸣的蝉声,说道:“当得时间不长,那时候太傅当朝,我缉拿的京师贵人也是最多的。后来嘛,你懂的。走了。”

    血徒抿嘴一笑,朝外走去。

    ……

    ……

    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薛家主府的正堂上,薛太公与一位年纪有些大的老者坐在一道。

    “韩捕头,不知道我孙儿的死,有些眉目了吗?”

    韩捕头坐了椅子的一半,笔直着腰,说道:“虽然入土有些久了,尸体有些腐烂,但是从仵作的尸检和老朽对尸体伤口的观察,已经有些眉目了。”

    “凶手呢?韩捕头阅人无数,不知道可晓得这个杀人刀的歹人是谁?”老太爷双手拄着拐,身体前倾着,有些紧张地问道。

    “薛太爷。”

    “嗯?”

    韩捕头抬头看了看豪华的雕栏,呢喃道:“既然王都统请老朽来办案,老朽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用不着三天两头的过问。”他拿起一边用布裹着的长刀,看了眼远处铅色的墨云。

    薛太公皱着眉头,冷哼道:“神气什么?指望他办点事,就跟什么似的,个臭武夫。”

    江湖混混,武林豪杰,在薛老爷子眼里,没什么两样,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货。

第156章 一城一灯找一人

    京师六扇门一直有个传说,流水的尚书,铁打的捕头。作为六扇门资历最老的一辈,韩山看了仵作的尸检,脖子上的伤口,心中便有了数。江湖中摸爬滚打,什么没见识过,他没有和薛万金明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金陵城牛鬼蛇神,鱼龙混杂,谁也说不清,迎面走来的某个人,他是个什么货色。也许一个挑着菜篮子的,他亲戚是个厉害的人物。这些人,平日里确实不入流,然而你打了他,那些大人物们会视作你对他们整个家族的挑衅。于是就有了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一说法。

    在金陵,没有些家底,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韩山拐入一处小巷,将剃头小铺的门轻松地撬开。一把柳木的椅子,几个铜盆。韩山摸了摸小炉之中的炭火,呢喃自语道:“看样子好几天没有开活了。”

    椅背上的薄灰同样能证明这一点。他向来是个仔细的老头,拿起小木桌上的白布,将灰擦了去,捋了捋灰白的须发,又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自言自语道:“你啊……”

    铅色的云渐渐聚拢而来,暴雨将至,街上不少人归置完手头的东西,赶紧往家中跑去。韩山走至对面的铺子前,见到老家伙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便说道:“别紧张,我是对家剃头师傅的亲戚,才到的金陵城,所以在这里等他。”

    老掌柜见到韩山手头的刀,依旧没放松警惕,说道:“他好几天没上工了。”

    说归说,老掌柜的手头上的活依旧不停,将一些沙袋堵在门槛前。这巷子地势低,若雨下得大,很容易导致雨水灌进来。本来还打算多候些时日,没准还有光顾的主儿,然而眼前这个老头让他很不舒服,便不想多费工夫了。

    雷声还不是很响,这雨看样子还要有一会儿才下得起来。韩山问道:“他平日里生意火吗?”

    老掌柜掸了掸手上的沙子,说道:“你说他吗?没几个生意。马马虎虎吧。”

    韩山点点头,说道:“天要下雨了,您记得关好门。”

    “得嘞,您等着吧。我走了。”老掌柜将木板上好,将挂在桩子上的蓑衣披到身上,然后匆匆离去。

    韩山伸了伸懒腰,同样拿过铺子里的一件蓑衣,夹在咯吱窝下,朝巷子外走去。

    偌大一座城,想找到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找,自然是难上加难的一件事。尤其是即将到来的暴雨,会让整座金陵城都变得模糊起来。所以,老头选择守株待兔,这个法子,看上去有些笨了点。

    ……

    ……

    马车驶入城中,血徒拿起蓑衣,说道:“您又何必跟来?”

    林岚带着v字仇杀队的面具,接过马鞭,道:“万一天有不测风云,我得给您收尸啊。”他将两壶酒递给血徒,“一直未请教您大名。”

    “傅小刀。”血徒眉头一皱,似乎很不情愿地说道。

    “祝傅大哥好运了。”

    血徒接过两壶酒,说道:“你这张面具看着真是欠揍啊。”

    “呵呵。”林岚马鞭一赶,马车朝远处驶去。

    天更加黑了。终于,闷雷声滚滚而来。

    整个天空都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着,狂风开始肆虐。

    刮面修发的铺子中,点起了一盏油灯。

    韩山买了些酒菜回来,屋内没有空置的桌子,他随手拿过一块木板,放在了架铜盆的木架上,包着酒菜的纸裹摊开来,码放在上边。

    铺子恰好是个避风的死角处,即便是开着门,油灯依旧很稳地燃着。

    韩山拉过椅子,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热乎的酱牛肉,再一口酒入腹。

    轰!

    一声惊雷,伴着雨点落下。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落雨声。

    越来越密集的雨点,打在屋檐上,在屋内都能感受到那中震动。

    啪!

    虚掩着的木门被推开,韩山朝门外望去。

    电闪雷鸣间,将血徒的轮廓掩映在黑幕之中。蓑衣从他身上卸下,挂在了那根木杆之上。

    “老韩。”傅小刀从那轮廓中瞧出了里头的人,如果不相识,他的刀会比他的嘴更快。

    韩山放下筷子,起身看着进屋的雨人,“小刀啊。”

    油灯一晃,血徒将酒放在了木板上,“这么多年了,您还知道我的习惯。”

    韩山微微一笑,道:“是这么多年了,你还能有这样的习惯,让我这个做师父的很欣慰。今天是出工画糖去了?”

    “天气热,糖化得快,歇着呢。”傅小刀拿起一壶酒,缓缓喝起来。

    “咱爷俩多少年没有聚一聚了,有二十年了吧?”

    屋外雷声隆隆,血徒傅小刀说道:“二十三年了。”说这话的时候,血徒心中不禁产生一丝岁月的感慨。

    “二十三年了啊……”韩山感慨道。

    暴雨如瀑,血徒很平静地喝着酒。

    韩山说道:“秦淮河上的那一刀,我一看就是你做的。和当年年轻时一样,遇到不屑一顾的,你总喜欢左手出刀,偏生你那刀法,用左手留下的刀痕又像是右手下的刀,呵呵。”

    血徒挑了些牛腱子肉,塞入口中,说道:“尸体都几个月了,能看出些什么来?不过是来找我的一个借口吧。”

    “呵呵,毕竟是六扇门出来的,心理素质都好得很。”韩山笑了笑,“你向来是不惧什么世故。京师能得罪的人,当初都得罪光了,所以这回,特地过来看看你。”

    “嗯。”血徒简单地应了一声。

    韩山眉头一挑,说道:“当初六扇门大权交给你,确实腰杆子直了,风光了一阵子。不过也就风光了一阵子。你跟了王言隐退了,当初得罪过的贵人,统统反过来清算旧账。你二师兄,一条腿被人砍了,虽然我知道是南屏郡王家的武师做的,但没辙。”

    砰!

    血徒手中的酒壶忽然爆裂开来。

    “还有当初跟着你的那一帮人,处理帮斗的时候,被一群黑衣人砍死在了野东湖边,冰天雪地的,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都成了冰棍,全部都死光了。所以啊,人不能做得太绝,出来混,多少是要还的。”

    傅小刀喝酒从来不手抖,这个时候,整个人都在发颤,“所以……你是来替他们要债的?”

    “哪能啊。死了的都入土了,没死的也都念着你的好,我们这些老东西如今压着他们,当着原先那些人的鹰犬,都恨不得拆了咱们这些老东西的骨头。我啊,这次过来,是因为秦淮河上死的那个人——薛家的子嗣。”

    傅小刀冷冷道:“你觉得是我杀的?”

    “嗯。”两人各顾各得喝着自己的酒,韩山忽然看了看屋外的天色,说道:“所以来抓你。我找了你很久,才找到这里,等着你来。”

    “老韩你觉得能抓得了我?”

    韩山冷哼一声,道:“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

    他缓缓拿过刀,“咱爷俩酒也喝了,肉也吃了。也该动手了,出刀吧。”

    晚风急,电闪雷鸣间,伴随着一声咔嚓。

    傅小刀手中的剃刀,闪过一道寸芒!

    两人喝酒,只不过为出刀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既然话至于此,刀,自然都已经蓄势待发了!

第157章 V字仇杀

    屋檐上的雨水,如同龙口吐水一般,顺着屋脊哗哗地流下来。

    一声惊雷再次轰隆隆的传来。

    屋内的两柄刀已经交合在了一起。

    韩山的刀,同样很快,然而在那柄呈v字的剃刀下,依旧没能找到一个可以突破的口子。那柄剃刀,仿佛是黑夜之中的一道电芒,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将韩山的刀抵挡住。

    一边的油灯忽明忽暗,破风声几乎要将它吹灭,却始终未能熄灭。

    “我当年就说过,小刀的刀,才是最快的刀,哈哈,果然没让我失望啊!”韩山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血徒冷冷道:“老韩,你的刀,慢了。”剃刀咔嚓一声,刀柄朝外一番,直接打在了韩山的胸口,击退了三五步。

    傅小刀冷冷道:“二十三年前,您的刀就不如我快,如今跟不要提了。六扇门办事,只要上不达天听,何必当那些小人的走狗?”

    韩山手中刀重新起势,鼻息沉重地说道:“弟兄们得吃饭,得罪光了人,这口饭,找谁来要!小刀啊,对不住了!”

    老神捕韩山,自然有几把刷子,虽然体力不及傅小刀,然而每一刀都是用的巧劲,实在挡不住的情况下,才和那柄剃刀拼气力。

    叮!

    两柄刀这次,终于又硬拼在了一起。

    然而,诡异的是,这一回韩山寸步未动,而傅小刀却退了两步。

    傅小刀瞳孔一缩,“下毒?”

    “小刀啊,对不住了。师父知道身手没你快了,只能用这样下三滥的招儿了,你可别怪师父啊。”一刀砍来,傅小刀招架的力度更加小了,直接被砍翻在了老柳椅上。

    “不可能的,那些菜你也吃了,为什么?”

    大势已定,韩山也不急着下手,说道:“菜里自然没毒,但是为师在油灯里做了手脚,我一直在喝酒解毒,可你喝的却是自己的酒,所以……呵呵,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坐在长凳上,看着自己的爱徒,说道:“咱们六扇门,说到底还是一只脚涉在江湖,一只脚跨在朝堂的衙门,江湖规矩什么的,沾染多了,这衙门像什么样子?你说是吧。”

    他拿起那壶没有开封的酒,眯缝着眼笑道:“让我尝尝,这酒究竟是什么滋味。”

    韩山喝了一口那壶酒,“唔,这酒烈啊,倒是好酒。啧啧,真是好酒。等这骤雨听了,为师就拿你去交了这班差事,今后六扇门在京师就再也没人敢肆意招惹了。你啊,就算为当初的蠢事自尝苦果吧。”

    “你还是之前那个老韩?”

    韩山眯缝着眼,听着已经有些小了的雨声,冷冷道:“我得活着!”

    “像狗一样活着吗?”

    “呵呵。这世上太多的人活得像条狗一样,承认的人却少得可怜。太残酷了总是不好,所以别觉得自己活得洒脱,终究还是贱命一条。懂得摇尾乞怜,才饿不死。”韩山老神捕缓缓站起来,“不能再等了,软骨散只有一个时辰,等将你押送回薛府,后边的事就不管我什么事了,你自求多福吧。”

    傅小刀嘴角微笑着。

    “你笑什么?”

    韩山站起来,忽然感觉头一阵眩晕,刀拄在地上,“这酒还真是烈。”

    傅小刀冷笑道:“是酒烈吗?”

    韩山的眼中出现了幻觉,他看向那燃着的油灯,已经出现了重影。

    “酒里……”

    扑通,韩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师徒两人,面面相觑。

    “为什么酒里会有……”

    傅小刀笑了,说道:“有心人算无心人,师父您还是棋差一招啊。”

    雨声渐止,电闪雷鸣依旧。

    轰!

    一声惊雷落下。

    带着面具的笑脸人缓缓入门。那张诡异的小脸,在油灯下显得格外瘆人。

    “灯中有软骨散,快灭了!”

    林岚屏住了呼吸,走过来,将那盏一直未熄灭的油灯给吹灭了。

    屋外的天,呈现出一种酒红之色,仿佛恸哭完之后,女子的眼眸。听习惯了狂风骤雨的呼啸,忽然而来的静谧,显得有些那么不适。

    那张笑脸隐入黑夜之中,然而韩山依旧记得。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说道:“你……你是谁?”

    林岚拿过长凳,坐在上边,仿佛一位来自地狱的判官,缓缓说道:“这是该我问你的。你是谁,从哪里来,至于来做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他是韩山,六扇门的捕头。”

    “老家伙们都人情世故,你也是。”林岚翘着二郎腿,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什么形象。他坐着还是躺着,关某些人屁事。

    韩老头下巴颤动着,终于说道:“六扇门办案,闲人……”

    “真是很不巧啊,薛蟠是我让杀的,算闲人吗?”

    韩老头面色死灰,这一句话,已经宣告了他的死亡。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奉九省都检点王腾王大人……”

    话还未说完,被林岚给打断了。

    “你奉谁来,跟我有关系吗?老家伙们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我可没太多这样的习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所以……即便我们都是散养的狗,那我也比你快活。”

    布衣蒙在了韩山的头上。

    左轮枪顶在了太阳穴。v字仇杀的笑脸,在韩山心里已经挥之不去,即便是在老成之人,在死亡面前,吓破胆的比视死如归的要多上不少。

    “不要杀我……”

    “你这条狗不是总端着个架子爱教训人不是?怎么求饶了?继续端着架子来教训啊!”枪头将韩山顶得死死的。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杀了我,你会有大麻烦的!”

    “哦。”

    屋外闪过一道裂天的闪电。

    轰!

    雷声滚滚而来。

    砰!

    屋内更加响亮的枪声响起。这一定是更加响亮的雷鸣声。

    林岚背着傅小刀缓缓走出铺子,将木门上顺手带上。

    屋外下过雨,空气清新。天色已经暗了,傅小刀倚着马车,喃喃道:“感觉如何?”

    林岚沉默了片刻,马鞭一抽,说道:“有些人,你和他将一百遍道理,不如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管用。”

    傅小刀凝视着漆黑的夜,说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人老了,就成这样了。”

    v字笑面下划过一丝微笑,“你觉得他该死吗?”

    傅小刀闭了眼,呢喃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哈哈,他来金陵找你,便该死了!”

    小巷陷入平静。

    过了好些时候,一道走路无风的身影缓缓步入木门,看着韩山的尸体咂嘴叹气,“咱家一来就要替人擦屁股,晦气啊……”

第158章 兴隆布业

    夏末时分,新棉陆续被采购回来。林岚庄园内最大的布匹加工厂,也开始运作起来。比起人力生产,这依靠水力运作起来的织布厂效率更加得惊人,连包成也觉得不可思议。

    成百上千匹布屯在仓中,每天还有将近百匹的布生产出来,这样的速度,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原以为韩山的死,又得掀起一波惊涛骇浪,结果什么屁事都没发生,这让林岚有些意外,不知道薛家这一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不管他卖的是中药西药还是假药,林岚对薛家第一次的狙击,即将拉开序幕。

    金陵最热闹的地段,盘下来的一间铺子,正好面对着薛家的布庄铺子,对着干的意思很明显。

    薛蝌身为薛家的人,明面上自然不可能出头,除了给银子、盘铺子,自然没有露头的必要。林岚当然也不可能自己做生意,所以布行的东家,明面上理所当然地就推给了包成来当。对于最不看好这桩生意的包成来说,这简直就是特别戏谑的安排,这脸被抽得生疼。

    不过如今想想,这流水作业生产出来的布匹,刨去成本,即便是砍下一半的价格,这利润都还有一大半,这赚钱的速度……包成投了两千两银子,都后悔没能够多投一些。按照三人之前讲好的分成,由于林岚这里出人出力又出布,拿的是大头,将近六成的利润都是给林岚的。

    薛蝌最主要的目的倒不是赚多赚少,而是能够掌控薛家的生意,自然不会与林岚计较这些,所以拿了三成利,投了最少的包成,自然只占了一成,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第一批赶制好的布已经染好送入了布行。红绸遮着外边的招牌,两串大红鞭炮用竹竿挑着,聚拢了不少人过来凑热闹。

    “谁家的铺子开张?”

    “听说是包家的,不知道开的什么行当。”有人窸窸窣窣地说道。

    林岚三人坐在堂内,商量着布行今后的路子。

    “岚哥,这布行开在薛家的对面,会不会有些太过张扬了?”

    林岚吃着豆浆油条,说道:“咱们开布行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要干一干薛贵父子吗?悄悄开在个穷乡僻壤,还怎么达到目的?”

    薛蝌看着布行的囤货,他还不知道林岚那里产布的速度,有些担忧地说道:“薛家底蕴深厚,咱们这货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我那祖父动摇心思的那一刻。”

    “放心。只要有棉花,这布行就一天也不会没货。”林岚笑道,“包老板,良辰吉日,该出去开业揭牌了。”

    包成苦笑道:“什么老板,我就是给你们两个打工的!”他缓缓起身出去。

    “林兄,您觉得我家老太爷能多久动摇心思?”

    林岚喝完豆浆,说道:“不是薛老爷子多久动摇心思,而是你那二叔和薛贵能撑得住多久。薛兄,好戏要开锣了,瞧好吧。”

    ……

    ……

    布行外人满为患,包成红绸拉下。

    “兴隆布业,今日正式开张!”

    两串大鞭炮噼里啪啦地开始响起来。

    底下人纷纷露出惊讶之色。布行?还是开在薛家布行的对面,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嘛。谁不知道薛家的财力,这简直就是把银子往水里扔。

    对头薛家的布行,也是摇头冷笑,丝毫不在意这布行是谁开的。

    鞭炮声停了,包成才咳了咳嗓子说道:“兴隆布行,布价一两银子两匹布,童叟无欺,欢迎光临!”

    “什……什么?”

    “一两银子两匹布?包家是疯了吗?赔本赚吆喝?”

    有些不相信,出言问道:“真的假的?”

    包成笑道:“都说了童叟无欺,若是不信,诸位可以进布行看看。”

    “走,去看看。一两银子两匹布,这好事,平日里哪里碰得上。要真有这事情,还不多买些。”

    一群人一窝蜂地涌进了兴隆布行。

    原本在对面看戏的薛家伙计有些纳闷了。这刚开个业,又不是什么抢手的宝贝,至于这么激动吗?

    布行之中,一批批成色上等,织布紧密的布匹摆在柜台之上。这布好不好,一上手就知道。本来仅仅是来看热闹的人,见到天大的便宜摆在眼前,这不占上一占,简直就对不起自己腰包里的银子了。丈量好了尺寸,纷纷拿银子狂买。

    “给我来三匹!”

    “别动,这边五匹布我的!”

    一个体态肥大的大婶菜篮子里的菜都懒得去管了,伸手就抓来两匹布,冷笑道:“没付钱,谁管是谁的,抢到就是赚,哈哈!”

    布行之中上演着疯狂地扫够。

    不少人空着手进来,扛着布出去,看上去的场面极为壮观。

    看到这个场面,原本以为对面是自寻死路的薛家伙计终于是慌了。这才多久,这兴隆布行就卖出去好几百匹。

    这不是吃的菜,有些人家一年到头,都可能买不到一匹布,然而才这么一会儿,居然消费了这么多。薛家布行一个月估计也就卖出去这么多了。

    “疯了,一定是疯了!”寻常人家,也没有成匹成匹买布的习惯,都是扯一块做衣裳的就差不多了,这一匹布做个十几件衣服没问题,哪有跟大白菜似的扛回去的。

    薛家布行的刘掌柜站在门槛前,叫住了一个熟识的主顾,问道:“三启,你疯了?买这么多布?”

    扛着布的年轻男子笑道:“刘叔,一两银子两匹布,这价码,上哪里找去?这么好的布,比你们薛家的都结实,这白布去染一染,得我娶媳妇儿的时候用呢。”

    刘掌柜翻了翻白眼,“去去去,你媳妇儿还在娘胎里呢。”

    “唉,要是钱不够,我还想多扛几匹布回去呢。”

    金陵城小富人家也多,这样的便宜事情赶上了,自然让一些喜欢占便宜的人蜂拥而至。刘掌柜咂摸着嘴,呢喃道:“一两银子二匹,疯了吧?”

    “掌柜的,是真的!”伙计手里拿着从兴隆布行买来的布。

    刘掌柜摸了摸布的成色,皱眉道:“布的成色不差,价格怎么能够压得这么低?”

第159章 观望

    兴隆布业的生意异常火爆。

    一日就卖出去过千匹布,到后来,连还没有上染坊的白布都拿出来卖了。这布拿去自己染才几个钱,关键这布料省钱呐。

    薛家布行,这一日,迎来了最惨的销售记录。除了上等的绫罗绸缎拢共卖出去了半匹,其余的毛都没卖出去。到了晚上,薛家二老爷看账面的时候,也看出问题来了。

    “刘掌柜?”

    “是,东家。”刘掌柜战战兢兢地站在布行后堂中。

    薛劲合上了账本,说道:“本来按照薛家的规矩,东家是不管账的。不过我才从长房手上接过布行的生意,多过问,看看账,也好熟悉薛家的生意。你作为布行的掌柜,当尽心尽责辅佐好我。”

    啪!

    账本摔在地上,薛劲喝道:“可是你呢?当初誓死追随长房,要老爷子出面才肯认主。现在,你看看你搞出什么事来?一天卖出去半匹布,你是让老爷子年底笑话我无能吗?”

    看到薛劲大发雷霆,刘掌柜赶紧跪下磕头,说道:“东家,不是我搞事情,而是对头开了家布行抢生意,今天生意才这么惨淡的。”

    “哼!开了家布行怎么了?咱薛家的布行,在金陵扎根多久了,凭什么人家布行一开张,咱们一匹布都卖不出去?你这掌柜当得可真厉害啊!”薛劲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刘掌柜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说道:“对家价格压下去了一半,您让我咋卖?咱们布庄一匹布成本就差不多要六钱银子,他们卖五钱银子一匹,简直疯抢了!”

    薛劲瞳孔瞪得老大,喝道:“这不可能!”

    跪在地上的刘掌柜朝后边招了招手,将那布匹接过来,道:“东家您看看,这布是店内伙计花半两银子从对家买来的。”

    薛劲好歹也在布行混了几个月了,布的成色也多少懂一些,他看了看那匹白布,说道:“密度、料子都没问题,怎么可能卖这么便宜?咱们收都要六钱银子,怎么可能卖这么便宜?”薛劲问了好几声。

    刘掌柜见到薛劲怒气压了下去,连忙起身,站在薛劲身边,说道:“都打听清楚了。对头的东家,是当初包家那赌鬼的儿子。”

    “包成?”

    “对,就是他!”

    薛劲眯缝着眼,呢喃道:“前几月才将乌衣巷的宅子卖了,我还以为他服软了,没想到在这里给我杠上了!”

    “东家,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太爷?”

    薛劲眼神狠戾地扫过来,道:“你是觉得我掌控不了局面?”

    刘掌柜的身子一颤,赶紧低头哈腰,说道:“不敢不敢,只是这次对面明显是有备而来,咱们还是得多长个心眼。”

    薛劲抚摸着手上的扳指,缓缓道:“咱们先观望着,五钱银子一匹布肯定是赔本买卖,我倒要看看,他包成能撑得了几时!咱们薛家的布,就是一匹都卖不出去,也不少一分银子!”

    ……

    ……

    “哈哈,今天真是痛快之极。你们俩位是没看到,薛家布行的掌柜,一脸吃了苍蝇屎的样子,别提有多难看了。咱们的兴隆布行,差点被搬了个空,这生意做的,都不用吆喝,这些人自个儿就开始疯抢。”

    林岚喝了一口酒,说道:“布卖一半的价钱,搁你身上,你不抢?”

    薛蝌有些激动地说道:“多谢两位鼎力相助,薛某这就回薛府去,在大父面前探一探二伯的底。”

    “唉,薛兄,莫要急。”林岚劝阻道,“现在才哪到哪。在下料定你二伯如此刚愎自用,是不会将这桩事捅到老太爷那边的,所以你若是恶人先告状,难免惹得老太爷不悦。”

    薛蝌眉头一皱,说道:“那依林兄该如何?”

    “薛兄这段时间就别与咱们往来了。被人看出底细来,难免在老太爷心目中失分,毕竟合着外人,绊倒自家人是见不得光的事。”

    “对对对,林兄所言甚是。”

    “这段时间,你就尽量和你大伯多多交流。一来,他手头如今还掌握着薛家一半的生意,你若是能够帮衬着打理,也对你将来掌管薛家生意有帮助。二来,令尊故去得早,若是没有一个能提携你的长辈,你这想要一步登天确实有些难,想要进入老爷子的眼皮底子里,等布庄的生意不行了,你接手过来,咱们一合计,让你起死回生。”

    薛蝌眼睛一亮,说道:“看来林兄心中早有计策,事成之后,薛某一定涌泉相报。哦,对了,舍妹对于林兄的诗才倾慕已久,这是舍妹所作的几首诗,还请林兄他日能指点一二。”

    “令妹是……宝钗?”林岚问道。

    薛蝌说道:“不不,宝钗乃我那大伯之女,去了京师选才人,没有选中,留在了贾府做客,舍妹芳名宝琴。”

    林岚点点头,将诗压在手下,说道:“有机会一定讨教一二。”

    薛蝌笑道:“我这妹妹,可不输大伯家的那位,长得也是花容月貌,金陵不少才子想要摘花,都被我那妹妹拒之门外。林兄之才,能得舍妹芳心,可要抓紧了。时候也不早了,那薛某告辞了。”

    林岚和包成起身相送。等薛蝌走远了,才回到位子上。

    包成笑道:“这薛蝌就差说出要将妹妹嫁与岚哥你了。”

    林岚喝了一口酒,笑道:“你又知道了?”

    “可不。这与外人谋事,哪有跟自己人来得安心。这事情将来若是真按岚哥你的安排发展下去,这薛家布庄的供应,自然得由你来掌控,等于说捏住了薛蝌的命门,这若是大舅子和妹夫,生意自然好商量,你说是不?”

    “呵呵。”林岚看了眼屋外,暑气未散,天儿依旧闷热,南方的秋若是来了,也是一夜之间的事。

    包成说道:“只是岚哥,你不怕养个白眼狼吗?薛蟠、薛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咱们与薛家无冤无仇,虽然薛蟠、薛贵讨人嫌,但是薛蝌我看来本性不差,咱们能扶植他上位,借着薛家在金陵的实力,能活得更好,何乐而不为呢?”

    “呵,我看岚哥你是惦记着人家的妹妹吧?”

    林岚瞥了眼桌上的诗,是首赤壁怀古,呢喃道:“女子不作闺阁词,倒也是个奇女子。”

第160章 收购

    新棉大批量的收购,也让庄园内如今扩大到一百多台的织布机每天都能都不间断地产出上百匹布。开始的时候,作坊里的布还特地拿到染坊去染成不一样的色儿,后来包成发现这完全是多余的。

    到兴隆布行来买布的,完全是冲着低廉的价格。管他什么色,只要抢得到就是赚。包成也是精明,发现了有些偏远的布行,竟然看到商机,这外边收购一匹布得六钱银子,这里卖五钱,自然是从兴隆布行批发来得划算,一窝蜂地过来狂买。

    为了保证生产跟得上销售,兴隆布业第三日开始就搞了个限购策略,一人限购半匹。这样一来,既能够保证库存跟得上销售,不至于店内没布卖,也能让那些一门心思想要掏空兴隆布行的歹人设置了点阻碍。

    限购带来的好处,就是要买布的人都能买到,还能够限制住布匹的日销量。不然真的是每天数千匹的卖,作坊里的工人不眠不休,也不可能有如此疯狂的效率。

    兴隆布行前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避免一窝蜂的哄抢。招来的掌柜、伙计都按照林岚的吩咐,老神自在地丈量裁布,可以放缓了卖布的速度。东家不急,他们也安乐。

    薛家布行的生意惨淡,一干伙计蹲在门槛上,眼红地看着对头兴隆布行火爆的生意,也是有些无奈,谁叫人家的布便宜呢?

    一匹布,棉絮的成本倒是不多,五分银子能够买上一堆,关键是工时耗得多。一个农妇,一个月能出一匹布得是要起早贪黑地赶才赶得出来,像林岚作坊之中那样大规模、高效率的生产方式,在男耕女织,小农经济为主的大京朝,连苗头都还没产生。

    五钱银子卖一匹布,按照一个月一匹布的工时来计算,自然是亏到了姥姥家,然而林岚靠水力纺纱、织布的半人工模式,配合珍妮纺纱机、飞梭织布,一架织布机,一至两天就能出一匹,自然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薛家布行的掌柜愁得要命。

    “掌柜的,不少和布行订好的布匹,都送来了,要不要收购了?”

    “他们要多少银子?”刘掌柜双手负背,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这些个与薛家有联系的中间商,都是从各地农妇、小作坊收来的布,再卖给薛家,赚取中间差价。往年生意自然好做,可是今年……

    “和去年一样,六钱四分银一匹。”

    刘掌柜眼睛一瞪,喝道:“叫他们滚!买他们的布,比买对家的布还要贵,还收什么收,不收了!”

    伙计点头称是。

    刘掌柜干了一辈子的布庄生意,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香,想破脑袋都闹不明白,这布,怎么能卖的这么便宜。

    薛家布行后院,一大群货郎闹哄哄的。

    “你们薛家怎那么没信用?谈好了布的生意,怎么能出尔反尔?”

    一个带着瓜皮帽的货商喝道:“就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咱们累死累活的收布,收来了你们又不要,这布咱们藏着留种吗?太过分了!”

    薛家的伙计在布行摸爬滚打,也不是吃素的,喝道:“你们要怪啊,就去怪对家那兴隆布行。他们的布价压到了五钱银子一匹,咱们掌柜的怎么收?收来卖给谁去?”

    “什么?五钱银子一匹?咱们跑死跑活的,收的布价钱都在五钱五往上,他们这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廉价的布匹。这店里吃喝拉撒,店面钱,怎么算都是亏本买卖,是疯了吧?”

    伙计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所以你们要闹,就去对家闹去。收你们的布,还不如去兴隆布行买去,所以见谅了各位。”

    “走走走!咱们去对家闹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是。这布卖不去,咱们年底还活不活了?走!必须得闹上一闹,哪有这么做生意的,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一大群货郎拉着布车,朝兴隆布业浩浩荡荡地赶去。

    林岚没事也在兴隆布业的后院内坐着。这明面上由包成掌控着,私底下还是由林岚来控制着全局。掌柜的也是明眼人,一有事便来找林岚拿主意。

    “大东家大东家,不好了!”

    林岚问道:“出什么岔子了?货供不应求了吗?”

    掌柜说道:“一群卖布的货郎在前边闹事,说兴隆布业搞得他们没饭吃了,要让咱们把他们的布都给收了。”

    “看来薛家不打算收货了,也好,乔掌柜,前些日子的银两,都拿出来,将布都给收了。”

    老掌柜一愣,问道:“都收了?”

    “嗯,都收了。不过把价钱压下去,照样五钱银子收。”要是按外边的价钱,那不都乱套了,他们卖才卖五钱银子一匹,让他们六钱银子收,岂不是亏本买卖。

    乔掌柜点点头,说道:“好。”

    外边热闹归热闹,买布的,卖布的,真跟这商号的名字一样,兴隆昌盛。雇了两个掌柜,十个伙计,还是腾不出手来。不过林岚估计这样的火爆也持续不了多久。

    布匹并不是太需求的用品,如今的火爆是因为贪便宜者居多,等到一阵子热度降下来,兴隆布行的布依旧那么便宜,那么就会形成整个行业的降价,然而唯独林岚这一家是赚钱的,这样也就能一家独大了。

    薛府之中,薛劲父子一样焦头烂额。布行生意是他们手头的一块肥肉,刚刚从长房手中夺来的生意,就遇到如此强劲的敌手,这好几日都没开张营业了,能不让他们着急吗。

    “爹,打听清楚了。这兴隆布业还真是包成和林岚搞的鬼。”

    薛劲眯缝着眼,说道:“谁搞得鬼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这布从哪里来的?这么廉价,比成本都要低,若再这么卖下去,薛家都要没生意了。”

    “孩儿派人跟踪他们的货车,是从城外的庄园运来的。不过刚要靠近那边,就被里边的家丁给拦住了,不知道布匹从何而来。”

    “看来得和这个冤家好好谈一谈了。”

    薛家做生意,自然是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呼风唤雨独霸一方。

第161章 合纵

    一场雷雨过后,凉快了不少。

    兴隆布行的生意,在火爆了一个月之后,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的买卖状态。价格上,依旧在五钱银子一匹,然而当看到这布行里的货源源不断,那些占便宜的人也不是傻子,明白这不是什么吸引客源的噱头,而是真真实实的卖价。

    家里囤积了十几匹,然而并没什么用的人也大有人在,后悔自己盲目地买了这么多匹。

    金陵长升酒楼

    久等了许久的薛蝌站起来,朝中年男子一礼,道:“侄儿见过大伯。”

    “蝌儿不必多礼,许久不见,倒是成熟了不少啊。”薛家虽说聚族而居,但薛蝌自从父亲死后,便搬出了薛家的祖宅,很久未与薛家长房联系了。

    薛蝌坐在对坐,“前些日子听说大兄出了事,看您憔悴了不少,生意是其次,可要注意身体呐。”

    薛云眼神一黯,道:“不要说了,自从你大兄殒命之后,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指不定那一日也就去了。”

    “大伯您这是什么话。不还有侄儿嘛。您放心,今后有用得到侄儿的地方,侄儿一定竭尽全力。”

    薛云眉头一挑,说道:“哦?我可是记得蝌儿你不爱掺和薛家的事情呐。”

    薛蝌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二房气盛,蝌儿也怕今后薛家一房独大。当初大伯您执掌薛家,为人忠厚仁义,想必今后也有小侄一口饭吃,只是这二伯……唉,我是怕将来日子难过啊。”

    “你担心的也不无道理。这样,既然如今你有这意向,我这手头生意也力有不逮,你就多来帮帮我。”

    薛蝌拱手一礼,道:“那就多谢大伯提携了。”

    薛云也不是傻子。一旦无后,老爷子势必削去他手头的生意。若是有薛蝌这张牌,那么还能够与二房争上一争,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主动示好。

    示弱抱团,如今的长房,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气势,自然要找后路了。不然年老之后,这晚年有多凄惨,可想而知。

    ……

    ……

    日薄西山,兴隆布业歇业打烊之际,对家的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老掌柜看情势不妙,赶紧让伙计将东家请来,自己在前厅应付着。

    “薛老爷,我们打烊了。”

    薛劲大步流星地走入前厅,朝四周望了望,道:“我知道。请你们东家出来吧。兴隆开业,薛某人也没过来道贺,包贤侄和林贤侄都是老相识,怎么能不见见呢?”

    “哎哟,这不是薛二老爷嘛。”

    薛劲父子坐在一侧的客座上。

    包成红光满面地走过来,道:“来人,奉茶。”

    “包贤侄,这林岚林贤侄何处去了?”

    “哦,岚哥回去吃饭了,有什么事您和我说就是。这兴隆布行,我可以做主。”包成搓着手笑道。

    薛贵冷眼瞥着包成,说道:“你做的了主?不知道几月前,那个破落户刚把祖宅卖给咱薛家。”

    “贵儿!”薛劲喝道,“说话注意点分寸。”

    包成呵呵一笑,自然明白这两父子如今日子很不好过,道:“不碍事不碍事。守着那破房子,生不出金蛋子,卖了好啊,看看这兴隆布行,啧啧,唉,换风水了啊。”

    “包贤侄,你这生意做得有些不厚道啊。”薛劲看到包成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自然心里也很是不爽,语气也有些重了。

    “哦?还请薛二老爷明示,咱这生意做得明明白白,童叟无欺的,怎么就不厚道了?”

    薛贵冷笑道:“如今整个金陵的布行都翻天了,你们兴隆布行将布价压到五钱银子一匹,这生意还怎么做?你让布商怎么活?这是断人财路!”

    “哎哟,薛兄弟你这话说的。咱买卖厚道实在还不行吗?”包成也坐下来,如今他好歹也是个东家了,这站着跟瘪三似的,被俩货吆五喝六的像什么样子。

    “厚道?照你这价钱卖,全金陵没有一家布商赚得了钱的!再被你这么搞下去,迟早关门歇业。”

    包成翘着二郎腿,说道:“那我可管不着。咱兴隆布行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客人爱买不买,薛二老爷这样子来责难,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大京朝那条规矩说过,这布不能卖五钱银子一匹的?”

    啪!

    薛劲椅子把一拍,喝道:“就是不能卖!”

    “呵!薛家二老爷好大的口气啊!”林岚从门外走进来,看着薛劲父子俩,“是不是薛家一声吼,我这兴隆布行都得挂上薛家的旗号才能开业啊?”

    见到这个老对手,真是分外眼红,薛贵起身,冷笑道:“开门做生意,总要留口饭给别人吃吧?”

    “哦?那三年前挤走鲁氏布庄的是谁?一年前用手段将兰香布坊收并,搞得东家上吊自尽的又是谁?如今金陵九成的布业都被你们薛家霸占了,你还敢来我这边放肆,说三道四?”

    被林岚这么一通数落,薛劲父子脸就扭曲了,说得哑口无言,林岚说的都是实话,薛家在金陵产业稍有竞争的对手,自然要动用关系来铲除,这样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手段当然也是层出不穷。

    薛劲道:“既然林贤侄这么清楚,那就该敢聪明人该干的事。”

    “那薛伯父认为,贤侄该怎么做呢?”

    “要么布价上调回来,要么……把布的供应来源交出来!”

    林岚笑着坐在椅子上,道:“你们薛家这么霸道,不知道你们祖上那位老祖宗在坟堆里躺着,知道了会不会气得踹破棺材盖出来?”

    “你这什么意思?”

    林岚靠在椅子背上,道:“做商人,赚钱靠本事。这样子威胁,你觉得我会妥协吗?”他将那翠绿色的玉佩在薛劲面前晃了晃。

    “薛伯父还记得当初我登门时的话吗?”他拍了拍薛劲的肩,“肖大家虽然不在秦淮河上,但相信老太爷也不会让薛府的人乱来啊。”

    “包成!咱们吃顿好的去!”

    “好勒!”包成看着这对脸色铁青的父子,得意地出了门,“薛二爷,不送了。天黑路滑,您待会儿自个儿走好啊!”

第162章 宁静的初秋

    兴隆布庄异军突起,在金陵强势扎根。这样的布价,确实让薛家布行提前迎来了寒冬。

    初秋的暖阳,洒在庄园内的大槐树上,将翠绿茂密的树叶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色。几个按在树杈上的秋千,成了英莲、萍儿以及顺溜的乐园。一群熊孩子眼巴巴地看着,等轮到自己的那一刻。

    每天,还是有成百上千的布匹从庄园运至金陵城。

    林岚躺在竹椅上,将秋千让给那群熊孩子之后,萍儿端着新鲜的果子走过来,放在一边的小木桌上,“少爷,新鲜的柿子,尝尝。”

    “萍儿,揚州有什么信儿吗?”

    “老爷捎人带了句口信,家中一切安好。”

    林岚点点头,看着天空中的白云,缓缓闭目,道:“天儿真好。”

    萍儿将薄如蝉翼的柿子皮剥了,递给林岚,“少爷,吃柿子。”

    砰!一声爆鸣,吓得林岚差点捏爆了手里的柿子。

    “成了!我滴个乖乖,终于给老子搞出来了!”

    云小凡的小密室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林岚起身,咬了口柿子,边走边吃着,说道:“成什么了?”

    云小凡将十几条长杆的枪抱到林岚面前,说道:“按照少爷您的设计思路造出来的。这长杆子枪,虽然没有您那轮子枪方便,但子弹射程和威力都比那轮子枪要厉害不少,比起那些火铳啥的,厉害不知多少!”

    林岚不动声色地端起一柄枪,除了枪膛和枪管用的是精铁铸造,其余的地方是都用实木固定,这样的步枪既解决了以往火铳的沉重,又能够让精度和准度提升一个大的档次,自然是要比火铳这样的落后火器不知道高明多少。

    “精准度呢?测试过没有?”

    “都校准好了,五十步之内精度最可靠,百步之内稍微有些偏差,但也能勉强对付。”

    林岚将子弹推入到枪膛之中,枪栓一拉,瞄准了远处的瓦罐。

    “让让啊,都让让。少爷要放鞭炮了!”

    一群熊孩子纷纷捂着耳朵,躲开了去。

    砰!

    扳机扣动,后坐力顶得林岚肩膀生疼。四五十步开外的瓦罐瞬间被射穿了一个洞,咕嘟咕嘟地冒着水。

    林岚将枪递给云小凡,说道:“不错,庄子上找几个可靠机灵点的护卫,叫他们打枪,万一来什么匪患,也好有所应对。”这样不在城中的庄园之所以便宜,也是因为这匪患实在太多,不住城里边,安全都难以保障,除非实力雄厚到连土匪都不敢动你。

    傅小刀蹲在树下吃着甘蔗,见到林岚走过来,便说道:“那晚崩死老韩的就是这个玩意儿?”

    林岚微笑道:“是啊,怎么?你这个武林高手是不是也想来一把?”

    傅小刀摇摇头,说道:“我还是相信我手里的刀。”

    “嘿嘿,你以后便会明白,用刀是多么蠢的一件……”

    林岚话还没说完,冰凉的刀柄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妈蛋的!别动不动就动刀啊!”

    傅小刀收了刀,很认真地说道:“至少我能在你掏出枪的之前就划开你的脖子。”

    “这不算!你这是偷袭!”林岚感觉真不能和傅小刀靠得太近,真有一天要是被这么抹脖子了,都没处哭去。

    “在看什么呢?”林岚见到英莲坐在一处木椅之上,便笑着看了过来。

    “恩公……”英莲将书往背后一藏,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

    林岚笑道:“无碍,有什么需要的就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是了。”既然甄士隐将这小妮子托付给了自己,他当然得尽责照顾好。

    庄园的生活很和睦温馨。佃户们虽然要织布,但是工钱和伙食那是没得说,让佃户们都感觉十分的幸福。

    “是前些日子从书房拿的诗集,恩公若是要用,英莲这就还回去。”

    林岚坐在一边的木椅上,问道:“想学诗?”

    英莲点点头,道:“听萍儿姐姐说,恩公乃是苏、扬二州的诗魁,可否指点英莲一二?”

    “什么难事,这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林岚呵呵笑道。这话自然是黛玉的原话,既然英莲问了,他说出来也无什么不妥。

    英莲点点头,说道:“怪道英莲偷空儿看一两首,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恩公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

    “你便好好琢磨吧。诗词上看的是天分,若是有什么妙句偶得,也可来与我讲上一二。”看到小妮子有了兴趣和动力,林岚也不打消她的积极性,人有动力和兴趣总是好的。

    庄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奋斗目标。

    家丁护卫们闲来无事,也会在作坊里帮帮忙。佃户们已经完全转型成了工人,虽然忙碌,但只要有钱赚,有饭吃,便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了。云小凡也找到了他的爱好,将林岚给他的新鲜玩意儿搞得风生水起。

    当然一群熊孩子以及孩子王顺溜,整天在庄子里“攻城略地”,林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毕竟都是小孩子,皮一点也是正常。

    宁静的初秋,林岚踱步转了一圈不小的庄子,如果让他一辈子就这么守在庄子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叶未落,天未凉,初秋的阳光,有些暖。

    “少爷少爷!”

    林岚回头看了眼连蹦带跳的云小凡,问道:“又怎么了?”

    “少爷,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说。”

    云小凡眉飞色舞地说道:“你看,这是千里眼,若是我把他往这步枪上一绑,不就看得远又打得准了吗?”

    “小凡啊……”

    “嗯?”

    “有想法是好事,但这回你想得太简单了。这样的蠢事,以后千万别往外说,自己试试,试过可行之后再来炫耀。”

    望远镜当瞄准镜用,这破主意,忽悠谁呢?

第163章 兄妹来访

    初秋一场雨,立马就顿感凉了一个八度。

    林岚倒还好,萍儿和英莲则是添上了一件小褂衫。萍儿帮着林岚梳头,手中的木梳将一绺梳好的鬓发分出来,说道:“少爷。”

    “怎么了?”

    萍儿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昨儿个萍儿还没把府上捎来的口信说完。”

    “呵,你这丫头,还学会跟少爷我卖关子了?”

    萍儿红着脸,说道:“不是的。昨儿看少爷心情这么好,不想坏了少爷您的心情,所以才搁在今天说的。”

    “哟,我家萍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萍儿被林岚这么一臊,脸更加发烫了,“是夫人和几房奶奶,说是安排好了亲事,让您年底的时候回去有个准备。”

    “哪家姑娘?长多大了?长得怎么样?三观符合吗?”

    萍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问三不知。

    林岚呢喃道:“看来一副麻将牌还是没能让婆娘们忘记了正事啊……”

    “少爷,夫人们的眼光不会差的。”

    林岚翻了翻白眼,说道:“这你就知道了?”

    萍儿抿了抿嘴,“还有小姐,说是揚州呆腻了,想来金陵看看世面,顺便……”

    “差人带个口信回去,金陵有恶虎,让小姐莫要涉水。”

    “……”

    这林家的女人们,真是没一个省事的,弄得自己头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岚自然不会愚蠢到忤逆长辈的意思,但毕竟是给自己选媳妇,若真是不合心意的,娶了后是一辈子的事情,他当然要过问了。

    午后的闲暇时光,一架马车缓缓到了庄园。薛蝌带着个美人儿到了庄园之中。薛家是商贾之家,对于闺秀之女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大京朝腐儒思想风行,然而也没有腐化到那么极致。女子未婚之前,依旧可以自由出入。

    “林兄真是逍遥自在啊。”

    林岚见到是薛蝌到访,出门相迎道:“薛兄今日有何要事吗?”

    “怎么?难道无事就不能来拜访一下林兄吗?”

    林岚笑了笑,将头瞥向一边那位秀气的女子,问道:“这位是……”

    “哦,舍妹宝琴,前些日子给林兄的诗稿,我说了日后有机会让林兄指点一二,这丫头急着要过来,就带来了。”薛家三房,薛蝌的父亲早逝,做主的自然就是他了,带着自家妹妹过来,自然也没有说闲话,薛家老太爷如今更是将重心放在二房上,自然没心思去管这双散养已久的兄妹俩人。

    “宝琴见过林公子。”

    林岚笑了笑,说道:“进屋坐吧。乡野之地,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一些粗茶瓜果,可莫要嫌弃啊。”

    “哪里会,家中菜肴吃得腻了。”宝琴腼腆地笑了笑。

    一边的薛蝌和林岚都一愣。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好像没有吧。

    “咳咳。今天妹妹倒是有些不一样啊。”

    宝琴看了眼自家长兄,说道:“有吗?”

    “太有了!”

    “可能是这里的风景比较好吧。”

    “我觉得是……人吧?”

    ……

    ……

    秋日微亮,后庭中的一棵大银杏树落下了一地的黄叶。

    风一吹过,簌簌地落下无数飞蝶。

    “这些日子二房有什么动作没有?”

    薛蝌走在林岚身边,说道:“前些日子去老太爷那里吃饭,二房那里倒是不动声色,看来还打肿脸充胖子。”

    “你大伯怎么说?”

    “这些日子忙,也是因为林兄当初提点。如今成了大伯的心腹,打理着薛家一些不重头的产业,虽然忙,但也总比闲着好。不过看样子老爷子是彻底放弃长房了,布业、茶叶以及最重头的钱庄和官盐,都已经将长房架空,由二房的心腹插手了。”

    林岚说道:“那你帮你大伯做事,老太爷说了什么?”

    “倒是没有什么大反应,就让我踏实学点东西。”

    林岚看着风吹落叶,卷起一地残叶,说道:“既然还隐忍着,必然就会有所动作。包成说了,薛家在金陵所有的布行,已经基本亏得要关门歇业了,天气凉了,上等的绸缎也难卖了,接下去就是他们真正的寒冬要来了。”

    “说实在的,有些心疼我二伯了。合着外人对付自家人,要是被我大父知晓了,估计要打死我。”

    林岚笑道:“发现了又如何?你家老太爷商场浮沉一辈子,若是知道了底细,定然将布庄生意交给你信不?只是现在我们得让你二伯父子摔得更加惨一些。”

    “那我下一步该如何做?”

    “打理好你大伯交给你的生意,必要的时候,只要一招,就能够让你彻底翻身。”林岚从薛家布庄生意入手,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薛家掌握在手中的钱庄、官盐生意,自然是自己暂时无法触碰到的,能够扶植薛家的一代家主,将来也能够有所倚仗,这才是重点。

    等到林岚和薛蝌谈完了正事,秋千上的两女已经讨论起了诗词。

    “恩公。”

    “林公子。”

    薛蝌翻了翻白眼,这二女已经直接将他当成了背景,也就不自讨没趣,一句不发地闪开了。

    “宝琴姐姐刚刚说了很多诗词的见解,让英莲眼界大开呢。”

    林岚笑道:“她的诗词,你可学不来。怀古诗词,得有感悟之人才能做得出来,你涉世未深,做出的诗词肤浅,反而贻笑大方。”

    宝琴起身,咬着唇说道:“林大哥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肤浅怎么了?词可达意,吊古抒情,谁又是一学诗词就可像你这般厉害的。”

    见到这小妞这么任性,林岚也只是笑笑,说道:“好好好,依你就是。薛姑娘所作的词我看了,遵循历史或传说的轨迹,背后又巧妙地隐藏着一个谜语,咏史又兼咏物,语语双关,毫无纰漏,倒是不错之作。”

    宝琴窃窃一喜,说道:“不敢不敢,与林大哥中秋、上元佳节的两首魁首之作相比,真是大巫见小巫了。”

    “呃……”林岚不知道接什么好了,女子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这小妞刚刚还有点小怨气,现在又开始夸赞起他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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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大官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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