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四章 投诚
等到玉露回来的时候,勤哥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昙华看了两个菜一眼,都是些软烂好消化的。便是每个给勤哥儿喂了两口,便是不敢再给吃了。不过勤哥儿却是吃出兴致来,自己不吃了,偏还往她的碗里抓。昙华匆忙吃完,便是笑道:“还剩下这么多,你们就拿出分了吃吧。”
丫头们的分例菜虽然也不差,可是多是素菜,也难见荤腥,比起主子的份例差了许多。昙华一个人自然是吃不完,所以便是常让丫头们将自己剩下的饭菜瓜分了。
又看了一眼玉露,昙华笑着道:“玉露,你也回去吃饭吧。晚上勤哥儿也在我这用饭,也在我这睡下。你们也好玩耍一日,放松放松。”
说完这话,昙华便是亲自给勤哥儿洗手净面,又哄着勤哥儿陪着她坐着说话消食。待到玉露走了之后,这才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醉秋。醉秋忙点头应了退出去。
勤哥儿偷偷趴在昙华耳边上言道:“姐姐,玉露坏。”
“嗯。”昙华一笑。看着勤哥儿:“姐姐替你收拾她,好不好?不让她伺候你了。”
勤哥儿郑重的点点头,顿了顿又道:“奶娘好。”
“嗯。奶娘是好的,姐姐不生他的气。”昙华笑着摸勤哥儿的脑袋,又道:“勤哥儿以后自己也要分辨谁好谁坏,知道不知道?若是不喜欢的,就告诉我,或者告诉祖母,让祖母换一个。”
“嗯。”勤哥儿点点头。
二人又说了一阵子,看着勤哥儿脑袋一点点的,显然是困了之后,昙华这才抱着勤哥儿去睡下。许是上午哭了一阵子,勤哥儿有些累,所以倒是睡得特别的香甜。
昙华也睡了一会,等到起来的时候,便是让春梅看着勤哥儿,自己去了外间,让人将勤哥儿的奶娘带了过来。
勤哥儿的奶娘显然是担惊受怕了这半晌,人显得有些恹恹的。见了昙华,奶娘便是忙跪下了,诚恳道:“大小姐,小少爷他——”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昙华缓缓的饮了一口茶水,略品了品才咽下去。这才又接着言道:“可是你却也有疏忽之罪。作为勤哥儿的奶娘,你不仅仅是那会子给勤哥儿喂奶,可明白?现在勤哥儿不吃奶了,可是身边同样离不得人。你就是他的眼睛,他的手,你要替他辨别身边的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什么人可以用什么人不可以用!你可明白?照顾勤哥儿,不是给他吃好穿好就行了,也不是陪着他玩儿就行了!”
奶娘半点不敢动弹,一个劲的讷讷称是。
昙华看着奶娘这幅软弱的样子,顿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来,倒是她太过强求了。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儿的事。勤哥儿的这个奶娘,没有那个魄力也没有那个手段,怕是真的没法子做到她说的这些。
当下,昙华便是挥挥手看着奶娘言道:“罢了,你起来吧。”先前她还存了心思调教一下奶娘。可是这会子,她却是彻底的放弃了。罢了,还是换个法子吧。
奶娘起身,垂头站在不远处,仍是不敢有半点动作。好几次都张了张嘴,可是最后都没发出声音来。
昙华又抿了一口茶水,让奶娘坐下了,这才又道:“我问你,玉露怎么样?”
奶娘抬起头来,有些惊诧,随后又下意识的回道:“玉露很是伶俐,办事儿也妥帖。勤哥儿平时也喜欢让她哄着玩。伺候勤哥儿上,也就只有她能搭把手。”
“这么说来,玉露倒是很得力,你也觉得玉露很不错。”昙华缓缓的言道,语气渐渐严厉:“那么,勤哥儿说玉露跟他说,我有了新弟弟就不要他了,是什么意思?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是不仅仅是玉露的意思,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奶娘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昙华半晌没回过神来。等到清醒下来的时候,身上的冷汗却是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屁股底下也觉得像是安了钢针,根本就坐不住。最后干脆噗通一声重新跪在地上:“大小姐,冤枉啊!”
昙华看着惊慌失措的奶娘,心头有些失望,面上却是淡淡:“我是冤枉了你,还是冤枉了玉露?你将话说清楚。”
“大小姐明鉴,我是绝对没有这样说过,更不敢这样想!”奶娘伏在地上,身子都有些发抖起来——奶娘性子虽然软,脑子也糊涂,可是这件事情却是十分明白——若是真说了这样的话,怕是在这个府里就呆不下去了!这可是挑拨主子们之间的感情!而且,勤哥儿还小,分明就是起了坏心!
“这么说,这是玉露的意思。”昙华淡淡的言道,声音又渐渐的严厉起来:“玉露在勤哥儿跟前说了这样的话,可你却是不知道半点,你说,你是不是有失职之罪?”
奶娘不敢反驳,只应声说是。
“以后多留心。”昙华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攥着自己的手指,用力的将火气压下去:“若不是今儿勤哥儿替你求情,我是绝对不会留你的。你日后,好自为之。若是再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就唯你是问!勤哥儿还小,他不懂得这些,你就要替他操心!不然,你以为你那月钱是白给你的?”
奶娘听见不发落她了,顿时松了一口气,险些没瘫软在地上,半晌才应道:“是,以后我一定用心。”
“玉露那头我暂时不发落,你替我留心看看,她平日和谁要好,还有没有教坏勤哥儿。”昙华淡淡吩咐了这么一句之后,才让奶娘进去守着勤哥儿。
奶娘进去之后,昙华便是靠在椅子上,出神的考虑该怎么处置玉露。
“我给姑娘削个梨尝尝吧。”夏竹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果盘,“朱家那头刚打发人送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存的,竟是半点没有坏。”
“嗯,我吃半个,留半个给勤哥儿吧。”昙华点头应了,又看了一眼果盘:“是谁送来的?”
“是个小丫头,她也没多呆,说是要回去复命,我给她抓了一把钱,就让她回去了。”夏竹回道,面上笑盈盈的:“是燕嬷嬷吩咐人送来的。应该是小侯爷的意思吧。”
“嗯,咱们这有没有什么?你看着合适的就送去做回礼吧。”昙华点点头,如此吩咐了一句,便是心不在焉起来。
夏竹见状,也就没再出声,低头拿了小刀子替昙华削梨。一面削皮一面思忖——庄子上最近送来了一篓子刚出的瓜,倒是不错。虽然也不是什么金贵的,可是好在时节还没有。送去也合适。另外再蒸些桃花糕一并送过去,也就差不多了。
昙华虽然还没想到该怎么处置玉露,可是要换掉玉露这个事情却是必须的。只是换掉了玉露,再将玉露身边亲近的也一并换了,倒是要缺不少人,这些人,从哪里调?周老夫人那儿肯定是不考虑的,琴鹤成亲之后,又将春欣给了李恪非,如今本就缺少人了。而且,周老夫人那儿得力的,勤哥儿用着,她也不放心。倒不是说周老夫人会对勤哥儿不好,而是……她清楚周老夫人的脾性,她不愿意勤哥儿和周老夫人太过亲近,从而被周老夫人的表象欺骗。要认清楚周老夫人骨子里的冷漠才是。
而且,如今周老夫人对她这样的不喜,万一教导勤哥儿不和她亲近,那又如何?
至于其他几处,她想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重新挑生手自然是不合适的。一来办事儿不牢靠,二来用着也不放心。昙华想找的,是一个熟悉的,又能干的,值得信任的。
最后昙华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从她这里选一个得力的,再从别处补上小丫头的缺,正是合适。
只是……该挑谁呢?昙华有些为难了。
昙华这头为难的时候,那头玉露也没安分着。玉露回去之后越想越是觉得没脸,越是觉得委屈,伏在床上哭了一阵子后,便是抹了眼泪,眼睛里竟是出现了狠绝来。最后,玉露咬咬牙,起身洗了面换了衣裳,又将脸上收拾了一回,直到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这才出了院子往朝华那儿去了。
朝华刚午睡起来,听见丫头说玉露来了,当下便是鄙夷一笑:“不知道又要求我什么。”顿了顿才道:“放进来吧。”
玉露进了屋子,先是不动声色的四下打量了一回,这才老实的站住了,给朝华请安。心中却是盘算——看着二小姐的屋子可是比大小姐的屋子精致太多了,再加上这段时间老夫人的态度,投在二小姐的阵营,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朝华也是打量了一回玉露——玉露生得一般,可是一双眼睛却很是灵活。甚至,灵活得有些过了头了。身量也不算高,只能说一般。不过打扮却是看得出来,十分用心。脸上涂了粉,头上还戴着时令的鲜花和银簪子。衣裳的颜色也很是鲜艳。显然,玉露是个喜欢打扮的。
朝华暗自撇嘴一回,这才笑着问玉露:“听说你有事儿回我?是什么事儿?”
第一百九五章 厚脸皮
昙华去寺庙祈福的时候,干脆也带上了勤哥儿。对此周老夫人倒是很赞同,说勤哥儿去拜拜菩萨也是极好的。得了佛光庇佑,少些灾痛是极好的。
因为人也不算多,所以只乘了一辆马车,并下人的两辆骡车。昙华带了春梅蕙芯和醉秋,而勤哥儿身边的奶娘和玉露都跟着。至于朝华,也是带了三个丫头。再加上两个粗使婆子,堪堪坐下。坐车的时候倒是也泾渭分明——一辆马车昙华身边的人占了,而另一辆则是朝华身边的人。勤哥儿的奶娘和玉露和两个粗使婆子也正好分开来。奶娘跟着春梅她们,玉露却是爬上了朝华丫头的那辆车。
一路上,昙华只顾着和勤哥儿说话,倒是没理会朝华。朝华也挺能自得其乐,一言不发只看马车外头。
因为是约好了在寺庙会和,所以路上也并未耽搁停顿,直接便是出了城去。今儿日头很好,春光灿烂,所以路上的游人倒是也络绎不绝。也不乏大家千金或是贵公子之类的。
一般来说,男子都是骑马,女子才坐车。毕竟,这样大好的春光,骑马也能更看得清楚些不是?
除了富家子女,也有平头百姓。一般平头百姓,要么乘坐平板牛车或是骡车,要么就是走路。就是那些水灵灵的姑娘们也是不例外的——所以,今儿路上的男子显得更多些,成群结伴,三五一伙。有穷人家的,也有富家公子。富家公子自然更悠然些,骑在马背上,四下看着,遇到好看的姑娘,便是少不得与同伴评头论足一回。
要说这样违了礼数,也不至于,只要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或是有进一步的动作,也算不得人么。不是有句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不过有守礼的,自律的不越界的,却也有过分的,比如一些纨绔子弟,便是不会这样守规矩了。遇到特别看上眼的,打马上去调戏两句也是有的。这样的情况,便是让人觉得特别讨厌了。
昙华便是看见了一拨儿人,对着一个走路的姑娘大声的说话,言语低俗不堪,直将姑娘逗得满面赤红怒不可遏这才大笑着走了。
勤哥儿也是瞧见了,皱着眉头问昙华:“姐姐?”
“勤哥儿以后可不能学着那样子。不然,可是让人讨厌的。”昙华趁机教育了一回,心头对那群人也是鄙夷。
朝华倒是一笑:“那群人领头的我认得,是郭家的大少爷。姐姐这话可不能让人他听见了,不然可不得闹起来?而且……姐姐可千万别被看去了容貌,那人我听说很是喜欢美人。到时候唐突了姐姐,可怎么好?”
朝华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可是实际上嘴角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有些嘲讽的意思。
昙华看了一眼朝华,微微一笑:“妹妹这是什么话?妹妹才是应该小心些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招来了臭苍蝇,只要你自己洁身自好,还有什么可怕的?”一句话便是堵了回去——朝华长得可不差,郭家的大少爷未必就瞧不上。而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顿了顿之后,朝华又添上一句:“朝华,也不是我说你,作为李家的二小姐。你也该拿出气魄来。郭家算是什么?商户起家的,也值得你这样害怕?”
朝华顿时变了脸色,青青白白好一阵才委屈道:“姐姐不知道,郭家大少爷最小的姑妈嫁给了京城的一个高官,如今很是横行。我也是好心提醒姐姐一句。不过,姐姐说的是,以后我会小心说话的。”不知情的人,听了这话,必然觉得朝华忍辱负重。
面对朝华如此惺惺作态,昙华只是一声冷笑。兀自抱着勤哥儿,和他一起瞧那些新鲜事物。虽然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的,可是在家里看的东西,摆在外头却又是另外一种滋味,所以两人倒是看了个津津有味。将朝华晾在旁边。
到了庙里,昙华便是先去早就预定的禅房等着。石曼曼倒是来了,王云娘却是还没到。石曼曼见昙华带着勤哥儿,便是忙不迭的扑上来了,口中惊喜道:“哟,勤哥儿都今儿也跟着来了?一段时间没瞧见,又重了一些了。再等些时间,见状是抱不动了。”
石曼曼只顾着勤哥儿和昙华,倒似没看见朝华一样。
朝华脸皮倒是很厚,上前去温和的跟石曼曼见礼,一口一个“石姐姐”的叫得异常清热。
石曼曼脾气虽然好,可是一直对朝华有些不感冒。只是面对朝华如此热情,她倒是也不好做什么,只得也微微点了个头招呼了一声。不过随后石曼曼就后悔了——得了好脸的朝华越发的卖力起来,简直是堪比牛皮糖。
石曼曼看了一眼昙华,多少有些埋怨的意思——你怎么将她带来了?
昙华微微摇头,做出无奈的样子——周老夫人发话了,她是真拒绝不掉的。
勤哥儿倒是没感觉出什么来,依旧笑得欢实。他是真高兴——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来寺庙里头,能不高兴?而且,看着什么都是觉得好奇的。加上石曼曼又是个温柔和气爱说笑的,勤哥儿自然更喜欢粘着石曼曼些,好歹也帮着石曼曼将朝华挡了几分。
王云娘过来的时候,昙华便是忍不住笑了——王云娘的母亲刘夫人最是宠爱这个小女儿,平日里身边丫头婆子就已经是一大堆,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的。在意得跟眼珠子似的。显然王云娘一个人出来刘夫人是不放心的,竟是派了一大群人,真真是……前呼后拥了。
王云娘和昙华及石曼曼三个平日最是要好,如今看着昙华这样的笑,王云娘哪里有不明白昙华在笑什么的?当下便是红了脸颊,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回:“前些日子不小心着凉了一回,我娘实在是担心。”王云娘的身子自幼不好,所以平日里比旁人又要多三分小心。
石曼曼拍了昙华一下,点点头朝着王云娘道:“你娘也是担心你。”这是怕王云娘的对刘夫人的安排反感的意思。不得不说的是,三个人里头,石曼曼永远是那个最和气的,最善解人意的。就是昙华也比不上——这便是和一个人的性格有关系了。昙华性子并不是那种温柔细心的,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一份阅历罢了。
昙华也不过是想逗一下王云娘,倒是没什么坏心思,当下也就不再坏笑了。
倒是朝华笑盈盈的和王云娘搭话:“也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王姐姐有这样一个好母亲呢。”一面说着,一面却是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昙华。
或许旁人没觉察朝华这个目光,可是昙华却是注意到了。当下便是沉了面色——朝华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了一眼四周,似乎谁也没在意这件事情,又有一屋子的丫头婆子,昙华到底还是将火气压下去。
王云娘看了一眼朝华,却是没接话,只是上来逗弄勤哥儿:“勤哥儿,快叫姐姐,我有好吃的糖。”
朝华被晾在一旁,顿时有些尴尬。好半晌才低下头去,没再开口了。
昙华适时的提起:“对了,你们可定了斋饭了?今儿人这样多,别没得饭吃,那就好笑了。”
石曼曼一愣,看向昙华和王云娘:“你们也没定?我想着你们肯定是早有准备,我就没提前去定——这下可怎么好?”
“还是我去定吧。”朝华适时的站出来,笑盈盈的言道。
昙华看着朝华那副殷勤的样子,顿时一笑,委实不客气的便是点头应下了:“那就劳烦朝华你了。我们定一桌,下人定个三桌,另外再定一桌,我们给祖母带回去尝尝鲜。”
石曼曼也是笑,“那就麻烦朝华妹妹你了。”
就是王云娘,也是点了点头。
朝华说这话,其实不过是想客气一下,好让人觉得她很不错。可是全然没想过真要去的——毕竟带的那些丫头和婆子,可都不是来玩耍的不是?可是如今昙华几人的这话,却是让她不得不去了。毕竟,是她亲自说她去的?若是再叫婆子去,未免让人觉得言而无信。所以这会子,朝华就像是被架在架子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只得咬牙起身往外走。
这会子去定素席,可不是件轻省的活儿。得去找到管厨房的管事僧人,然后才能定素席。只是这会子人这样多——来来回回便是恼人的事情了。而且,寺庙也很大,一来一回的,要抛费不少功夫。
朝华出了房门便是彻底的沉下脸来,只吩咐自己身边的丫头烟儿:“你找个粗使婆子一起去找管事,将素席定下来。就说是李刺史家的,务必要弄得妥帖丰盛。”她自然是不打算自己去的,只是当初她说了要去,少不得当着众人的面做一番功夫罢了。
烟儿忙领命去了。朝华悻悻的转身在寺庙里闲逛:“找个清净地方呆一会,别让人瞧见了。”
翠羽跟着朝华,见朝华面色不善,便是心中一动倒是有了个法子,低声言道:“方才分明是大小姐故意折腾咱们,要我说,咱们该找个法子,好好的还回去才痛快。”
第一百九六章 被轻薄了
朝华前脚刚出去,后脚石曼曼和王云娘便是都忍不住撇了一回嘴。
石曼曼满脸肃穆的看了一眼昙华,压低声音道:“以后你快别带你那妹妹了。瞧着就和你不是一路人,她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指不定就多心了。”
王云娘也是点点头,同样的一脸严肃,她话少,不过却是言简意赅:“不安好心。”
石曼曼和王云娘都觉得,昙华摊上这么一个妹妹,实在是糟心至极。于是不约而同的都安慰的看了一眼昙华。
昙华轻叹了一声,感激的握住两人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笑。便是尽在不言中了。方才朝华说的那意思,不就是在暗指她没娘,所以嫉妒人家王云娘,出于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心里,才说出那样的话的?尤其是最后看她的那一眼,简直就差是没指名道姓了。
昙华心头同样窝火,可是却不愿意为了朝华坏了今儿的气氛。大家难得出来玩耍一日,何必弄得如此糟心?所以,她只能暂时的将这口气咽下去。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时候,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至于朝华说的话,只当她是放屁就是了。
接着三人又说起近来的情况,又逗弄勤哥儿,不知不觉时间便是打发了过去。等到惊觉过来的时候,朝华已经回来了——“管事说咱们今儿来得巧,蔬菜瓜果都是新鲜的。而且,若是再晚来一会,怕是就被定光了。”
昙华看了一眼朝华,微微一笑:“那可是辛苦你了,快坐下歇一歇,喝杯茶吧。”
石曼曼也是不温不火的附和了一句,至于王云娘却是没开口——横竖都知道她性子冷淡,不怎么说话,所以有时候倒是比旁人更自在轻松些。
朝华笑着朝石曼曼道谢,又看向昙华:“姐姐,我听说这里的文殊菩萨十分灵验,不如用过午饭我们去烧香吧?也正好替熙染哥哥和魏家几位表哥许愿。好让他们在秋闱的时候一帆风顺才是。熙染哥哥知道了,必然是高兴了。等姐姐过门,必然夫妻也和顺。”
“哦?”昙华挑挑眉,倒是有些动心——自然不是想去替长孙熙染求什么,而是想到了魏云墨和魏云徵。还有朱轩然。若是真的灵验,去许个愿也没什么,横竖都来了,不过是几步路,磕几个头的功夫罢了。
不仅昙华动心了,石曼曼和王云娘也是有些意动——他们家都有兄弟在读书,也打算秋闱下场。
昙华看了看二人的面色,便是知道二人定是也想去,当下便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
自然是没有人不同意的。
倒是石曼曼对昙华的未婚夫好奇起来:“那个熙染,是你未婚夫?怎么的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昙华皱了皱眉,尽量平淡的言道:“嗯,是从小定的娃娃亲,也不值得说嘴。”事实上,她是很不情愿提起长孙熙染,更不想和长孙熙染有什么瓜葛。真不知道,这会子朝华特特的提起长孙熙染,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昙华虽然不愿意多说,可是这会子朝华却似乎很想说话,当下便是笑道:“姐姐怕是不好意思了。要我看,姐姐和熙染哥哥站在一处,简直就是郎才女貌了。熙染哥哥文采了得,今年秋闱下场,想必是手到擒来。到时候,怕是也要上门议亲了。”
朝华说得热闹,可是昙华面上却是淡然。
石曼曼许是看出什么,也没再接着问下去,找了话题将话岔开了。
后头石曼曼寻了个机会偷偷跟昙华说话:“怎么?我瞧着说起那个长孙熙染你就不大乐意,面上也不好看,可是不乐意?还是因为你那妹妹——”石曼曼是打心眼儿的觉得,朝华那样亲热甜蜜的叫自己姐夫,算是怎么一回事儿?换谁听着,心里能舒坦?不知道的,听见朝华叫得那样亲热,指不定还以为是谁的未婚夫呢!
昙华好笑的看了一眼石曼曼,也觉得没什么隐瞒的,只摇头道:“就是觉得不是很乐意罢了。至于其他的——我都没正眼瞧过那人,如何会为了这个气恼?她若是真喜欢,我倒是巴不得送给她才好。”
石曼曼倒是没想到昙华会说出这话,一时之间也是失笑了。随后笑着拍了昙华一下:“胡闹,这话也能乱说?就是你看不上,也别便宜了别人。不然以后真成了你妹夫,见了面还不得尴尬?”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是真觉得你那妹妹和那长孙熙染有些……你既然不乐意,干脆退婚就是了。”
“哪里就这样简单?”昙华叹了一声。若是这会子魏修然还在,她只需要说一声也就罢了,可是这会子她的话谁能听?谁又愿意纵着她折腾?
石曼曼一愣,随后也是跟着叹了一声。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安慰了昙华一句:“都说先苦后甜,肯定就是这样了。”
昙华好笑的看了石曼曼一眼:“你也会说这样的话了。”不过心头却是有些温暖的——前世她懦弱胆小,从不肯出门,也没几乎出门,有数的几次也是没交到什么朋友。从不曾体会过朋友之情。这一世,她倒是觉得很幸运,得了石曼曼和王云娘两个真心实意的朋友!
一时间用过了饭,几人歇了一回,这才打算往文殊殿里去拜菩萨。
朝华似乎殷勤上瘾了,当下便是忙吩咐了自己的丫头翠羽先去打点。比如什么果子祭品,香烛之类的,都是要先准备好的。
一时到了文殊殿,便是各自添了香火钱,又焚香祷告,磕头祈福。自然,少不得也要摇签的。因一人一天只摇签一次,于是昙华便是替魏云墨求了一支签文。却是一支上吉的签文。顿时不由得欢喜起来,仿佛真看到了魏云墨考中举人的样子。等到回过神来不由得又觉得自己好笑,一个签文罢了,竟是看得这样重。
不过既然是个吉兆,少不得要多给些香油钱。倒是喜得那个小沙弥笑得直念佛号。
一时间众人都求了签,也各自添了香火钱,便是打算离去了。正要动身,却是冷不防的闯进来一群人,一个个绫罗绸缎,竟是一群富家子弟。为首那个,昙华只看了一眼便是移开了目光——那不是在路上公然调戏良家姑娘的郭家大少爷又是谁?
说句不厚道的话,昙华觉得——这群人进寺庙根本就不是为了拜佛,怕是为了看姑娘更多些!
这样的人,自然是让人厌恶的。所以昙华直接垂下了目光,侧过身子去,打算从后面的小门直接出去。同样的,石曼曼和王云娘也是惊了一跳。一般来说,寺庙里的和尚们也是会在贵家小姐烧香的时候帮着拦住其他人的。这会子这一群人陡然就冲进来,怕是胡搅蛮缠硬闯进来的!
面对这样的情况,谁也高兴不了。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的面色都是微微一沉。自然,那一群人却是除外——
以郭家大少爷郭磐为首,那一群纨绔子弟倒是还彬彬有礼起来了:“小生这厢给几位小姐赔不是了。我们原也不知道有人,不然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进来扰了几位小姐的。”
不得不说,郭磐还是有些识趣,没像是对待那些平头百姓那样无礼粗俗。也没敢露出轻薄的神色,找的理由么,也是勉勉强强马虎过得去,听着像是有规矩的。只是这“规矩”经得起经不起推敲,那自然又是一回事儿。
反正昙华是不相信,郭磐是真的无意之中闯进来扰了她们的。
郭磐的作揖,谁也没理会。几个丫头也是自发自觉的挡住自家小姐,最后王云娘带来的一个嬷嬷上前笑道:“我们已经拜完了,就不打扰几位小爷了。”言下之意,便是要离开了。如果对方稍微懂礼,自然是赶紧让路不是?
可是郭磐显然不是那等子知书识礼的人,当下竟然是笑道:“我听说李大人家的两位小姐在此,我父亲和李大人平日要好,今儿既然遇到了,少不得要和二位小姐打个招呼了。”一面说着,一面眼睛却是不住的朝着人群中溜着。那目光滑腻得像是泥鳅,不住的在人群中滑动。没得让人觉得猥琐恶心。
可是郭磐显然是不这样觉得,反而是一挺胸,好似他是个翩翩美少年——可是他那副样子,着实称不上什么美少年。且不说身形蠢笨,就是那面容,也是有些猥琐,加上一脸的横肉,看着让人就觉得倒胃口。那些名贵的绸缎和配饰在他身上,直接便是让人觉得着实浪费。
而郭磐的那一众同伴更是恶心,竟是有人高声笑道:“听说李大小姐是个倾城的美人儿,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还请李大小姐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才是!”说话的人声音尖锐轻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有教养的人,至于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觉得恼怒——
昙华此时已经是彻底沉了面容,就是手指也紧紧扣着,掐得手心一阵阵发白却兀自不觉得疼。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胸中有一把火在烧!
第一百九七章 怒斥
不仅是昙华,就是石曼曼和王云娘也是气得不轻。王云娘捏了捏自己丫头的手,那丫头忙又撞了一下方才发话的嬷嬷。
那嬷嬷便是沉声发话道:“这位小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好见人,若是几位小爷懂规矩,还请不要为难才是。咱们都是琼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若真是闹得不痛快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是尴尬?李大人既然和令尊交好,小爷您更不该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才是!”话里话外的,隐隐便是有威胁的意思了。而且极其没给郭磐面子。毕竟郭家只是商户出身,哪里比得了李家?!
昙华知道此时并不是自己出头的时候,当下便是只得沉了气忍着。
郭磐面对这样隐隐威胁的话语。却是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是有些恼羞成怒了,直接便是沉了脸色没好气的瞪着那嬷嬷:“你这刁奴还不快滚开!我何时和你说话了?我好好的和你们小姐说话,你算是哪根葱?”
郭磐这番不知好歹的话,直接将那嬷嬷气乐了。见过不识好歹的,没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一个商户的儿子,不就是最近巴结上了朝廷官员?又不是自己做了官,竟然还敢如此横行。真当琼州城没人了?且不说李家,就是石家,王家,哪一家不能压得郭家没气出?
郭磐若不是无知,就是直接找死了!
昙华已经是气得面色发白——当下却也不愿意再忍耐下去了。显然今儿郭磐不的目的誓不罢休了,如今她连累了石曼曼和王云娘。若是再闹下去,真闹大了,连累了二人的闺誉,那便更是不合算了。要知道,出现这样的事情,旁人议论起来不会说她们女子倒霉,只会说她们不知检点,招蜂引蝶!
昙华正想着,冷不防的却是被人在后腰上用力推了一把,顿时一个踉跄就撞在了前头醉秋的身上,醉秋一个趔趄,两人都是站不住的扑了出来。动作如此之大,顿时便是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过来!
昙华还没站定,便是感觉到身上多了几股粘腻火热的目光,其中尤是郭磐为甚。郭磐几乎看呆了去,微微张着口,那副表情,怎么也掩不住那一股子垂涎之意。
昙华站稳之后,却是顾不得其他,立刻回头去看,可是却是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推了她的人面上也没刻字,她自然是半点瞧不出。而且,她这么一动,位置也是乱了。竟是半点瞧不出来。但是昙华很肯定,方才推她的人,必然是早有预谋。
“这位就是李家大小姐了吧?幸会幸会。我姓郭名磐,你直接叫我郭磐即可。”郭磐垂涎之余,竟是又上前了几步,看样子竟是想要走到昙华面前!而那一双眼睛,更是一直没有离开过昙华的面容!只怕若不是怕唐突了佳人,这会子郭磐就敢直接伸手了!
昙华着实被恶心得厉害。这个郭磐,真真是个奇葩!不要脸也就罢了,竟是连一点规矩也没有,真不知道郭家是怎么教导出来的?更不知道,这个郭磐到底是怎么活到今日的!
不等昙华有所动作,春梅他们几个便是已经又围上来将昙华牢牢地挡住了。说真的,这会子被多看一眼,都是吃亏了!
偏这个时候,朝华似乎是担忧,惊呼了一声:“姐姐小心!”随后又遥遥对着郭磐道:“郭公子,你既然知道我们是李家的姑娘,还请不要为难才是!”这话,却是不亚于是给郭磐指明了昙华的身份!
昙华侧头看了一眼朝华,朝华却是一脸的坦然。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
而这个功夫,郭磐已经是又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垂涎:“果然你就是李妹妹了!你别怕,我不过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醉秋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也顾不得郭磐的身份,只是气鼓鼓的骂道:“你这人好不要脸!竟是不知道羞耻怎么写?还不快让开?若是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醉秋是真气坏了。
昙华深吸一口气,按住还要继续骂的醉秋,沉声道:“你若是不想郭家和李家的一点子情分都没了,就赶紧让我们离去。”
“这话说得,我们也拦着你们啊。”郭磐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叫嚣起来了。那语气端的是一个刁横不讲理,带着一股奸猾的味道。而且,随后竟是还奉承起郭磐了:“也不看看我们郭少爷是什么人物!有心和你招呼一下你还端起架子来了!别说是打个招呼,就是要纳你做妾,你又能怎么的?”
这话险些把众人气了个仰倒。
昙华森寒的盯着那人,“这话你再说一次?”
那人还只觉得得意洋洋,竟是真的要张口再说一遍。没想到最后竟是郭磐一伸手将人拦住了,笑眯眯而又带了几分讨好的看着昙华言道:“他的话哪里信得?李妹妹,你若是肯嫁给我,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受了委屈,那正妻的位置,肯定是你的!”
昙华只觉得胸口有一股子气险些没上来。此时她也不再说话了,回头从佛前案上端起还在烧着的蜡烛便是朝着郭磐砸了过去,厉声道:“郭磐,在佛前你也敢如次放肆,也不怕有报应!”心头却是打定主意,这件事情绝不会轻易完事儿!
不过,在动手之前,她却还是吩咐石曼曼一声:“你们先走,没得带累了你们。”
石曼曼和王云娘都是急的一脑门的汗,自然是不肯走,可是那嬷嬷却是知道厉害,明白千万不能将两位小姐再牵扯进去,当下便是连拖带拽的将人从后头小门带出去了。只是却也还留下了几个壮硕些的丫头和粗实的婆子助阵。
昙华冷冷的看着郭磐:“郭磐,你若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定叫你走不出着寺庙,你信不信!”是佛也有三分火性,昙华自重生之后,便是一直立志改变自己以前懦弱怕事儿的性格。这么些年的潜移默化,虽然不至于脱胎换骨,可是也着实是大不同了。而且,这样的事情,却也是叫人一点也忍不下去!
那蜡烛没砸中郭磐的脑袋,被郭磐躲了一下,砸在了他的脖子上,滚烫的蜡油顿时让郭磐嚎了一声。他身边的那群纨绔子弟和狗腿子也是吓得不轻。
昙华也不多说,又举起另一只烧着的蜡烛。醉秋她们几个看着解气,也是干脆的将案上那些瓜果,甚至是烛台盘子等都拿在手中。不由分说便是扔了出去。
郭磐实在是被吓住了,又被砸了一下后,忙不迭的便是转身就跑。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本来就蠢笨,惊慌之下,又撞得其他人也是站不住。一群人说不出的狼狈。郭磐一跑,其他人自然也就跟着跑了。昙华这才冷着脸转身就走——不过临走之前,却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朝华。目光中的森寒之色,顿时让朝华打了一个寒战。
朝华一个愣神的功夫,昙华已经是走远了,当下朝华忙又追上去。
郭磐一行人退出了文殊殿之后,这才回过神来。其中有个人巴结郭磐,献计道:“不过是一群姑娘家,我们哪里需要怕?这会子冲进去,她们还能怎么着?”
这话一出,可笑的,竟是还有人附和!
不过却也有那起子胆小的,低声忐忑道:“这下子我们可是将李小姐得罪了,李家回头追究起来,可怎么好?”
立刻旁边便是有人接话:“趁机闹大了才好,横竖是那李家的姑娘没脸!说不得,郭少爷还能趁机抱得美人归!这可是大好事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被传出去了,李小姐若是不嫁给郭少爷,还能怎么着?”
郭磐想了想,也是鼓足了勇气,纵然不愿意闹大了,却也还想再一睹芳容,当下便是又进去了一回。不过昙华哪里还在?早已经去空了。
于是又有人出主意:“我们就在山门口等着,到时候拦住她们。定叫郭少爷心想事成!”
郭磐竟是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是真的被昙华的容貌给迷住了,想起方才昙华面若冰霜的样子,只觉得诚惶诚恐,觉得自己唐突了佳人,想再寻个机会赔罪道歉,好让昙华对他改观!至于那些礼教规矩,却是早已经被忘了个一干二净!
却说昙华这头,气得胸口一阵阵的闷疼,却是又不好发作什么。只沉着面容,走得飞快。此时寺庙中的主持也赶来了,见了昙华这样,顿时心头一个“突突”,忙上来劝慰:“是我们庙里疏忽了。竟是叫小姐受了委屈!”
主持本是想以退为进。却谁知道昙华竟是冷冷一抬头,半点客气也没有:“的确是你们疏忽了!这件事情,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他们怎么被放进来的?你们寺庙是怎么办事儿的!这么着,以后谁还敢上这里来烧香?”真要追究责任,寺庙里的责任是最大的!若是一开始就拦住了人,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主持被昙华这么一通训斥,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青白交接的,最后只得长叹了一声:“小姐训斥得是。”
第一百九八章 天榻有我
昙华刚走到后院的月亮门,就看见了石曼曼和王云娘伸长了脖子在张望。当下心里一热,连带着眼睛都是有些酸了起来。忙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才没当场落下泪来。
“怎么样?”石曼曼一把握住昙华,先是上下看了一回,见昙华没有异样,好好的似乎并未吃亏,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随后一想起郭磐的那些言语,顿时又是沉了面色。
“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王云娘也是面色沉凝,虽然年岁最小,可是却是将她母亲刘夫人的气势继承了下来,看着倒是很唬人。
王云娘的嬷嬷也是出声:“这事儿回头我会告诉夫人,让大人去郭家要个说法。”语气和面色都是很不善。今儿好好出来上香,可是却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这么几个小姑娘的闺誉几乎是岌岌可危,换谁谁能平静?且不说回头自家夫人会如何恼怒甚至处罚,就是这口气,也咽不下!想起郭磐那大刺刺一口一个刁奴,嬷嬷的面色便是又沉了几分。
石曼曼也是寒声附和:“这件事情的确是不能这么算了。咱们琼州城,还没出过这样的事情。若是就这么算了,怕是郭家还得意呢!”说完又看向昙华,安抚道:“你别担心,这事儿保准我们替你出气。”
王云娘也是出声:“对,昙华姐姐你别怕。一切有我呢——”话没说完,却是听见旁边嬷嬷冷不丁的咳嗽了一声,将她的话打断了。王云娘皱眉看向嬷嬷,嬷嬷却是沉声道:“时辰不早了,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夫人该担心了。”
昙华看了一眼王云娘还待说什么的样子,随后一笑:“云娘,你身子本就不好,今儿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都没心情玩乐了,便是各自散了吧。你也别担心,这事儿是冲着我们李家来的,你们不必声张出来,没得带累了你的名声。可明白了?”
石曼曼看了昙华一眼,欲言又止,却是昙华已经转头过来:“曼曼你也是。”
王云娘的嬷嬷却是赞许的看了一眼昙华,“昙华小姐说得极是,这件事情,不宜声张。”
昙华微微一笑,旋即轻松道:“你们先走一步,我和主持说几句话。”
王云娘到底小些,虽然想留下,可是禁不住嬷嬷三说两说,只得去了。倒是石曼曼没动,上前来挽住了昙华,柔声劝道:“昙华,你千万别恼。也别生气。为了那起子人,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得。”
昙华只是笑:“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放心吧,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只当是被疯狗狂吠了一通就是了。”随后又催着石曼曼回去:“走吧,时辰也不早了。”
石曼曼狐疑的盯着昙华看了半晌,见昙华着实是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半信半疑的去了。
石曼曼走的时候,昙华还笑着送到了门口。只是等到石曼曼刚走,昙华面上的笑意便是缓缓的收敛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阴沉。她明白方才为何王云娘的嬷嬷阻拦了王云娘的话——不过是不想再牵扯进来罢了。郭磐那个混球方才只提名点姓的说李家的小姐,并没有提起其他的。而且,想来郭磐也是不认得二人的。所以,王云娘只要不出头,谁也不会牵扯到她的身上。
王云娘或许不会这样想,可还是旁人都是现实的。王家的长辈,想法不会和王云娘一样。
至于石曼曼那头,也是一样。
昙华觉得,只要二人有那个心意就够了,其他的……何必在意?事事较真,那反而给自己添了苦恼了。
不过,郭磐那个混球,指名点姓的要找她……哼,她可是从不知道自己已经这样出名了!还有那一推——可真真是及时!
清冽的双眸微微一眯,目光犹如针刺一般尖锐。昙华觉得,自己已经模糊的看到了一些东西。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走?”朝华怯生生出声,那副样子,看上去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昙华侧头看了朝华一眼,对上朝华带了一丝关切和小心翼翼,以及害怕担忧的眸子。不由得讥讽一笑,然后扬起手来。
“啪”的一声脆响,朝华那无辜的面容上顿时改变了摸样,取而代之的是又惊又怒,以及错愕和一个巴掌印。昙华用的力气不算大,可是也不算小。猝不及防之下,朝华几乎是一个趔趄。若不是丫头翠羽伸手扶得及时,朝华肯定不止是退一步。
翠羽同样是一脸惊怒:“大小姐这是做什么?!”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倒像是要替朝华打抱不平。只是翠羽始终扶着朝华,除了言语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昙华冷冷一笑,斜睨一眼翠羽,“主子说话,当奴才的几时也能插嘴了?还是,我们李家的规矩已经这么不堪了?”
朝华死死的咬着牙,可是好半晌,却是又松缓下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只委屈的挡在翠羽前头:“姐姐别生气,翠羽也是忠心护主罢了。”顿了顿,才又道:“我也不知道姐姐为何突然打我,不过我想姐姐既然如此做,必然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姐姐。还请姐姐不要生气才好。”
“你的确是做错了。”昙华盯着朝华,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冷漠得像是看待一个陌生人:”别做出这幅委屈的样子,你心里清楚,这一巴掌你到底挨得冤不冤枉。”
朝华一愣,虽然竭力做出平静的样子,可是眼神却是到底闪烁了起来。抿着唇,好半晌才不自在的辩解:“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昙华见状,心头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当下心头更是添了几分恼怒。不过这会子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朝华,抬脚就往外走。
主持又上来赔罪了一回,又说佛门清净地,昙华那么折腾了一回,寺庙里愿意做一场法事,求菩萨原谅。说话的时候,倒是一副高僧的样子。
昙华只是回了一声冷笑,高高的挑起眉头来,颇有些戏谑的看着主持:“是佛也有三分火性,主持怎知要做法事的是我而不是郭磐?又或者……不是贵寺庙?”随后也管主持青青白白的面色,更不管一旁僧人的怒目而视,留下一声轻哼便是头也不回的去了。
朝华片刻之后还是追了上来,只是却是没敢再说话,委委屈屈的样子,让人看着却是更加觉得窝火。不仅是昙华,就是昙华的几个丫头也是如此。
勤哥儿敏感的觉察到气氛不对,伸手搂着昙华的脖子,小胖手轻轻的在昙华背上拍了一下:“姐姐?”声音软懦而带着一丝担忧。胖乎乎的脸上,也是有些担忧的样子。
昙华勉强一笑,安抚的拍了拍勤哥儿,随后便是不再言语,只是搂着勤哥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扶着勤哥儿。勤哥儿受不住马车的颠簸和沉默的气氛,便是渐渐睡去了。
朝华一直缩在角落,几次刚开口发出声音,便是被昙华冷眼一瞧,只得又闭上嘴巴。最后也就没再开口,低着头不知道心头盘算什么。
走了不到两刻钟,马车便是忽然停了。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便是传来:“还请李妹妹出来相见!”这声音,不是郭磐的又是谁的?
昙华听见这话,倒是气乐了——这人果然是一点礼数规矩都不懂的,见过无知的,没见过这样无知的。试问,就算是平民家的姑娘,也不是一个男子想见就能见,说见出来见的。更何况是她们这些千金闺秀?这人当他是皇帝不成?一出口便是大放厥词!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
对于这样的话,昙华自然是不会去理会。倒是朝华像是突然精神了起来,抬起头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来,顿了顿又忙换成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昙华见她不愿意开口,便是又壮了几分胆气,当下笑着便是要开口——
昙华冷冷的看了一眼朝华,“我若是你,我就不会出声。”
朝华一怔,随后咬了咬唇,又沉吟片刻——似乎在想到底要不要听昙华的。
昙华也不理会朝华,只是淡然的坐着,高深莫测。
朝华最后还是选择了闭上嘴巴。不过却是挑起一丝帘子朝外头看了看。
昙华也趁机看了一眼——却见郭磐昂首挺胸的骑在马背上,得意洋洋的微微摇着扇子样子,好像他真是什么风流才子。可是殊不知,他这幅样子,只会让人看了觉得心中厌恶!
车夫显然是不知所措,隔着帘子低声问昙华该怎么办。
昙华冷着脸,沉声吩咐:“狠狠抽一鞭子,冲过去!他若是还敢拦着,就看看谁的骨头硬!若是他追上来,你就给我狠狠的用鞭子抽!”昙华的神情和语气,无一不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戾气。
车夫一呆,有些迟疑:“这……不好罢——”
“你怕什么?横竖有我呢。”昙华冷笑,“一个商户的儿子,也敢如此无礼,纵然是去了衙门,也是我们有理!”
不说车夫,就是朝华也是惊了一跳:“这不妥当吧——怎么能——”不过接下来的话却是被昙华一眼噎在喉咙里。
第一百八九章 伤人有理
车夫看着还在顾盼神飞的郭磐,最后还是咬牙狠心的举起鞭子抽了一鞭。周老夫人极其要面子,觉得在家里如何无所谓,可是外头的门面一定是不能丢的。所以,纵然出门少,而且琼州城里头许多小巷子马车根本不能过,李家的马车仍是配了两匹高大的良种马。虽然不是日行千里的神驹,却也是极其神骏。琼州城里,也是找不出几匹来。
这两匹马儿在李家可谓是宝贝,从不曾这样对待过。可是今儿被这么狠狠一抽,顿时犹如发狂一般的向前奔去,那副样子,只让人想起一个词来——那就是势不可挡。
郭磐家中虽然豪富,但是也没有配这样高大威猛的马儿给他骑乘——毕竟琼州城里骑马那根本就是装饰罢了。所以,郭磐的坐骑,不过是普通马儿。
郭磐看着李家的马发足狂奔的拖着马车雷霆般的奔来,顿时吓得愣住,整个人也是僵硬了。倒是他屁股下的马儿见势头不好,忙扭着身子就往一边儿跑。结果这么一跑,人倒是没和马车撞在一处,可是却是被马儿甩了下来,肉丸子似的滚出了老远去。
其实,若不是郭磐为了装模作样,松开了缰绳,也不至于就如此的悲惨。可是……
昙华自然是瞧见了郭磐的惨状,不过她和郭磐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她只觉得……罪有应得。甚至,她想也没想过,若是郭磐这么一摔死了,她会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朝华吓得脸色惨白,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朝华很清楚,若是郭磐死了,这笔账就算不清了!一时间,朝华心头隐隐的便是有些后悔起来。
昙华看着朝华那副样子,冷冷一笑,不顾马车的颠簸,只淡然坐着牢牢的将勤哥儿搂在怀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要闹,这件事情就干脆闹大又如何?倒是能让人趁机的将那幕后使坏的人揪出来!至于李家的脸面——李家对她是什么态度,她对李家就是个什么态度!李家的脸面,从来都不是她在意的东西!
马车最后还是被车夫控制住,重新又恢复了缓慢的步态行走起来。等到后面丫头们的骡车追上来,这才恢复了正常的速度。和其他人惊魂未定不同,昙华一直都是平和安静的,甚至还眯着眼睛小憩了一回。
郭磐那一帮子的人,倒是再没有追上来。车夫微微吁了一口气,郭磐若真追上来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难不成真的像是昙华说的那样,拿鞭子抽?说真的,他可是没那胆量的。
昙华下了车后,将勤哥儿交给奶娘,便是径直往周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朝华沉吟了片刻,只得咬牙跟上——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自己露出马脚来。只是想了想之后,朝华又急忙的朝着丫头吩咐:“你们谁若是敢多说一个字,将今儿的事情吐露半句,我定不会轻饶了你们!到时候休怪我无情!”说这话的时候,朝华面上的神情已经不是狰狞凶恶能形容了。
只是,只有朝华自己清楚,那副凶恶之下,掩藏的是她的心虚和害怕。
说真的,朝华从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周老夫人听见昙华回来了,倒是还有些诧异:“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正说着,却见昙华已经是撩开门帘一步踏了进来。顿时周老夫人面上神色就是一沉——昙华进来,可是还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几时府里这样的没有规矩起来?
周老夫人不悦的看着昙华,只等着昙华自己认错。
昙华却是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反而郑重言道:“还请祖母替我做主。”
昙华从未在她跟前这样说过话,所以周老夫人悚然一惊,来来回回的看了一回昙华,没瞧见有什么异样,便是又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了?”纵然是询问,却也是带着一丝恼怒和不悦——方才昙华的无礼,周老夫人可是还没忘记。
朝华此时也跟了过来,听了这话,便是忙道:“祖母息怒,姐姐她也是受了委屈,并不是有意冲撞祖母。”
昙华并不吱声,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朝华。随后又看向周老夫人。只是心中却是冷笑:看来,倒是有人替她将事情说出来了。也好,省得她磨碎嘴皮子。朝华这样殷勤,也不该辜负了这番情谊不是?而且,她也想听一听,朝华会如何说?
周老夫人狠狠皱眉,沉声发问:“到底怎么了?”
朝华看了一眼昙华,随后低声道:“郭家的大少爷被姐姐吩咐马车撞了!如今生死未卜。”顿了顿,才又言道:“那郭家的大少爷,在寺庙中用言语冲撞了姐姐。”
昙华冷笑的看了一眼朝华,若不是着实没什么心情,她都想击掌称赞了——朝华倒是很聪明,这么颠倒着一说,周老夫人的注意力倒是都被吸引在前头一句了,对于她被冲撞了,自然也就不那么在意了。毕竟,在人看来,人命官司,总是大过天的。
周老夫人已经变了脸色,怒目看向昙华,语气中满是质问:“你做了什么事儿?朝华说的可是真的?”显然周老夫人已经是怒不可遏——不过昙华倒是有些理解周老夫人,毕竟,任谁听见自己的孙女出了人命官司,那也不可能一脸平静。
只是,昙华心头还是说不出的失望。她没想过周老夫人一上来就关切的对她问长问短,或是因为她的委屈而义愤填膺。可是却也不愿意被人怒目相向,将过错全给了她。
昙华抬头看着周老夫人,“祖母,现在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先送帖子去郭家吧。这件事情,怕是无法善了了。”
周老夫人险些气得仰倒——看着昙华从没有觉得这样糟心过:“我自然知道无法善了,可是你做这样的事情之前,怎么不想想?你这是要做什么?”
“祖母觉得我错了?”昙华也不回答,只是抬头静静的反问:“祖母觉得,不管我受了什么委屈,都应该忍耐?”
周老夫人更加气恼——此时昙华说什么倒是不重要了,真正让她气恼的是昙华的态度。昙华这幅桀骜的样子,让她觉得,她的威严被挑战了。这一点,让周老夫人很是不痛快。
可是昙华却是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甚至,有些火上浇油的再度开口道:“我觉得,祖母应该先送帖子去郭府,好好问问今儿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再去请父亲回来解决此事!”这才是最合适的法子,做应该做的事情。
昙华心里很明白,今儿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得满城风雨。她最后的行为,郭磐那一伙人肯定不会藏着掖着,反而会大肆宣扬她的斑斑劣迹。与此同时,王家和石家,肯定也要悄悄的和郭家好好讨论一番——纵容不闹在明面上,可是一口气却是不会咽下。
任谁,在听见自己家中的女眷被人唐突冲撞了,也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责备自己家的人不善忍耐。唯有……李家。
若不是此时笑不出来,昙华倒是真想放声大笑——一向英明的周老夫人,此时竟是这样的愚蠢!
周老夫人到底还是重新坐下了,深吸一口气平和了一下心情,这才缓缓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到底还是老人了,纵然气恼得昏了头,可是到底还是凭着仅剩的理智听出一丝不妥来,从而控制了脾气,耐心的询问起来。
自然,周老夫人这番举动,并不是出于对昙华的关心和维护。而是怕李家在这样的事情里,受到什么牵连。
昙华心知肚明,也懒得诉苦道委屈,只沉声道:“郭磐在寺庙中冲撞了我们,不仅是我,还有石曼曼和王云娘。我让她们先走了,我在后头,谁知那郭磐却是追上来,再一次唐突于我。我气不过,就下令撞上去。”说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周老夫人,重重的加了语气:“祖母一向不是教导我们,不能丢了李家的颜面?更不能辱了李家的门风?”
周老夫人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其实周老夫人觉得,这件事情其实根本没那么严重,昙华的手段是太过激了一些。可是被昙华拿捏了她素日的话来当理由,她倒是也不好反驳。
末了周老夫人还是皱眉问:“那郭磐现在怎么样了?”
昙华勾了勾唇角,声音却是淡淡:“不知道。”郭磐的死活,她是半点不关心的。
周老夫人听了这话,只觉得胸口一闷,随后便是又恼怒起来——她觉得昙华是越来越不听话不懂事了。
昙华静静的看着周老夫人,低声提醒:“祖母还是快些的好,不然被人闹上门来,倒是显得我们无理了。”先声夺人,此时是最重要的。
可是很显然的,周老夫人并未想到这一点。反而重重斥道:“住口!纵马伤人,你还有理由了不成?”
昙华缓缓的吸一口气,不再言语。她该说的都说了,周老夫人不肯,那也没有法子。
第二零零章 挺直腰板
周老夫人看着昙华不肯低头认错的样子,便是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压下去,沉声道:“伤人你竟是还觉得有理了不成?既然如此,那你就跪在外头好好反省反省罢!”
朝华猛然抬头看了周老夫人一眼,神情微微有些错愕——她是真没想到,一向得宠的昙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罚跪。心里顿时有些狂喜。不过很快的,朝华便是镇定下来,小心翼翼的开口替昙华求情道:“祖母,今儿这事,也不全是姐姐的错,是不是——”
昙华却是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抬头深深的看了周老夫人一眼,然后淡淡的应了:“是,若是祖母真觉得我错了,我去就是了。”
周老夫人被昙华这话狠狠的噎了一下,半晌没说说出来话,只是瞪着昙华,那副样子倒像是要吃了昙华似的。
昙华却是缓缓起身,就要朝着外头走去。心头却是越发的失望起来——原本以为周老夫人是个厉害的,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反而这样看不透起来。她不是不知道只要这个时候她服软周老夫人必然就不会如此,可是她却是不愿意这样做。她觉得,之前柔顺惯了,周老夫人就理所当然的养成了控制她的习惯。以后若是她想要过得更好,那么她就不能再惯着周老夫人这个习惯。
必要的时候示弱是对的,可是一直示弱,那么日子还有什么意思?人生,自然是要恣意绽放才好。
就在昙华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周老夫人竟是忽然咬了咬牙,出声唤住了昙华:“罢了,以后再跪不迟。今儿的事情先处理再说。”随后再也不看昙华一眼,只是吩咐旁边的琴鹤:“去,叫老爷回来,另外……也通知舅太太一声。”
朝华正等着看昙华的好戏,心里正高兴呢,可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这样,当下说不出的失望。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心里的情绪压下去维持住面上的神情。
而周老夫人的想法很简单——昙华不是如今和魏家走得近?魏家不是一向手伸得长?那么这事儿,也让魏家来看看,他们的好侄女到底干了什么事儿!
按照周老夫人的意思,魏家的人听见这件事情后,只会觉得面上无光的。只是周老夫人却是没想到,魏家那头的人,倒是比李恪非来得更快。不仅云氏过来了,就是魏显也来了。若不是是史老太君那头云氏怕知道了这事儿受不住没敢告诉,怕是史老太君也要来的。
云氏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进来,倒是也没看旁人一眼,只拉过昙华上下的打量一回:“昙华,你怎么样?”
昙华方才倒是坦然,此时被云氏这么一问,倒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最主要是她竟是有些想哭,当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没事儿,只是郭磐不知道死没死。”
云氏显然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知道郭磐是谁,当下只是一声冷哼:“死了才好呢。”说完这句话,才又想起自己如今是在李家,便是又放开昙华,笑着对周老夫人赔罪道:“方才我实在是太过担心,竟是失礼了。还请老夫人宽宏大量原谅我才是。”
周老夫人纵然心头不痛快,此时也绝不可能表现出什么,只是一笑:“你也是担心昙华。”看上去倒像是多明理似的,丝毫不见方才面对昙华时候那副长辈样子。
昙华只是垂着头,仿佛充耳不闻。只是,自从云氏来后,她却是觉得冰冷的心有些微微的暖和了。有的时候,甚至不需要有什么实际行动,哪怕就是一句口头上的支持,都是让人觉得心中舒服的。至少,能让她觉得自己没有错,能让她更加有底气。
当然,今儿这个事情,昙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她没错。纵然时光倒流,她还是毫不犹豫会如此。若不是怕自己亲自动手会成了泼妇,她倒是真想亲自去揍那郭磐一回。
云氏和周老夫人各自寒暄一番之后,便是言归正传了。云氏笑盈盈的看着周老夫人,“这件事情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办?”看云氏轻松悠然的样子,倒像是完全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周老夫人皱眉,却是也不肯轻易吐露自己的想法,只是反问:“舅太太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出了人命官司,可不是那样轻易能了断的。而且,怕是事情得闹大吧。”周老夫人没说是,李家怕是也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被推上风口浪尖,说不得还会影响李恪非的名声。
一想到旁人说起李家,就想起昙华杀人,或是没有闺秀风范,周老夫人的面色都黑了几分。
云氏看了周老夫人一眼,又看了一眼一直垂头淡然坐在那儿的昙华,最后一笑:“老夫人果然是宽宏大量的人。”
周老夫人一愣,有些没明白云氏的意思。
不过昙华却是明白了,当下险些忍不住笑起来,云氏这话实在是太拐弯抹角的阴损了。这件事情明眼人一瞧都知道是郭磐的错,可是周老夫人却是如此理不直气不壮,实在是……所以,云氏便是用了宽宏大量这样四个来讥讽了周老夫人。
“我已经派人送了帖子去郭府了。据我所知,王家和石家也是如此动作。”云氏不是墨迹的性子,见周老夫人如此糊涂,当下干脆收了笑容,沉了面色:“我倒是要问问他们的当家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云氏这话极其强势,可是却自然有一股子大家的风范。
昙华看了一眼周老夫人,心头叹了一口气——周老夫人纵然现在身份不低,可是到底是小门户出来的,后半辈子虽然养出一些尊贵和气势,可是到底不如云氏这样世家贵族里从小培养出来的。遇到这样的事情,一下子便是高下立判:云氏是拿足了势头,要让郭家低头。可是周老夫人却是有些畏缩心理。总觉得怕惹事儿。
昙华至此,也有些明白了,为何李家除了琼州城里一些必要的关系之外没有其他来往密切的,怕也是因为周老夫人这样的心理吧?怕惹事儿,而且,觉得低人一头。
周老夫人同样也是看着云氏,半晌没说话。也不知道心头是如何作想的。
就在这个时候,李恪非和魏显却是过来了。
昙华忙起身朝着魏显行礼:“二舅舅。”顿了顿才又看了李恪非一眼,低声道:“父亲。”
李恪非摆摆手,只顾着给魏显让座。而魏显倒是仔细的看了一回昙华,目光宠溺而怜爱。就在刚才昙华低头一福的时候,魏显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魏修然。那个自小就备受他疼爱的妹妹,仿佛一下子回来了。
不过魏显很快就回过神来,只是却因为了刚才的那么一个恍惚,对昙华更多了几分心疼。
魏显的态度也很明确:“昙华,你放心,这事儿舅舅一定替你做主。”
昙华感激的看一眼魏显,甜甜一笑:“嗯。”
云氏也是笑着看了魏显一眼。
李恪非见魏显都表态了,自然是也忙着表态:“这件事情,自然是不能就这么算了。郭家那头,未免也欺人太甚了。”说道这里,李恪非义愤填膺的语气却是又缓和几分,顿了顿之后带了一丝迟疑;“只是,这事儿昙华……”
昙华看想李恪非,不用听完,她也知道李恪非想说什么。很显然,李恪非怕也是觉得她的行为过激了吧?
不过云氏倒是似笑非笑的接过了话头:“李姑爷就是宅心仁厚。要我说,我倒是那个郭磐死了才好呢。那样的渣滓,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换成是我在场,立时叫人一鞭子抽过去!况且,他那也是自己摔的。怪得了谁?还是说,郭家那头不依不饶了?”
昙华不由得笑了。她当时之所以敢那样,其实也是有所依仗的——这事儿郭家那头理亏,郭家那头,是不敢闹的。郭家毕竟是商户,纵然如今嫁了闺女,和官场上扯上关系了,可是郭家自己本身没有人做官,腰板儿是硬不起来的。就退一步说,纵然郭家又人做官,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更不敢闹腾了——调戏良家女子还好说,对方无权无势的,也闹腾不起来。可是她不同,她是李家的嫡长女,是魏显和魏赫的侄女。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换言之,就是李家不去追究事情,郭家都要烧高香了。
只是,不知道周老夫人和李恪非,为什么竟是这样直不起要板儿看不透这件事情来。
李恪非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魏显:“舅兄应该知道,咱们琼州城修新码头,郭家答应出一半的钱。而且,郭家那个新姑爷——”
昙华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恪非,将李恪非面上的迟疑和一丝担忧之色尽数收入眼底。随后她忽然便是明白过来——怕是李恪非私底下,和那郭家有了什么交集吧?应该不只是修码头和那个新姑爷的缘故,还有其他的……
魏显看了一眼云氏。云氏便是笑着接过了话头,言简意赅的将李恪非的话堵回去:“这件事情,我看和公事没关系吧?就是两家的私怨,犯不着牵扯到那些事情才对。”
李恪非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二零一章 蔷薇花架
倒是周老夫人笑了一声,接话道:“恪非也是怕闹僵了关系,郭家不肯出银子,到时候受苦的不还是琼州城的百姓?”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来。
云氏看了一眼魏显,随后便是缓缓道:“这件事情,我们魏家这头是不会让昙华受委屈的。若是李家这头不好出面,那就由我们出面吧。”
李恪非和周老夫人听了这话,面色顿时涨红起来,好半晌周老夫人才深吸一口气道:“昙华是李家的姑娘,我们自然也不会不出头。”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周老夫人的话,却是有些赌气成分在里头的。不仅是赌气,周老夫人还觉得气闷——魏家这么一说,他们哪里还有选择的权力?
昙华翘起唇角低头一笑——云氏说话总是如此,倒是让她学到不少。
最后,云氏离开李家的时候,又笑道;“昙华今儿也受了惊吓,那头我们老祖宗也是担心得不行,这样,就让昙华跟过去住几日吧。一来给昙华压惊,二来,也让我们老祖宗放心。”
周老夫人自然是不同意,连忙要回绝,可是云氏哪里肯如此?当下便是看了魏显一眼。魏显和云氏素来默契,当下便是点点头,诚恳的看向周老夫人和李恪非:“我母亲最近身子很是不好,常常想起我小妹修然,如今修然……见见昙华,权当是个念想了。还请老夫人和妹夫成全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老夫人和李恪非不答应便是显得冷血无情了,只得压下气恼应了。
昙华也是不愿意再呆在这里,只当是瞧不见周老夫人的不痛快,吩咐了醉秋回去收拾东西,便是跟在云氏身后一言不发。
云氏自然也不必等醉秋,只笑着拉着昙华走在魏显身后,走到门口上了马车,魏显骑马,三人便是径直往魏家去了。
周老夫人直至此时,才恨恨的一摔袖子:“真真是没娘教养的孩子!一点事儿也不懂!就会惹麻烦!”
李恪非也是不痛快,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一言不发。末了才叹了一声:“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自从昙华离开后,李家便是一直是气氛压抑,不管是谁,也是不敢高声说一句话的,办事儿也是小心翼翼。这个时候,倒是朝华得了好处,刻意奉承着李恪非和周老夫人后,倒是让周老夫人和李恪非对她都两眼相看起来。
而杨氏,则是唯一一个没受到风波影响的人——也就是她,还能得周老夫人一个笑脸了。毕竟,就是不冲着杨氏,也是要冲着杨氏肚子里那个孩子的。
李恪非和郭家那头怎么商议的并没有人知晓,横竖这件事情最后被人掩了下去。虽然风风火火的传了几天,可是最后却是传得离谱——不过却是没了昙华什么事儿。
昙华这几日住在李家,倒很是惬意,至于郭磐那件事情,也没再理会。自然,也没有谁提起。
而这一住,足足住了半月有余。李家这才派人过来接了人。
昙华心知肚明,之所以一直没有派人来接,那是因为周老夫人想着让她自己回去认错。而昙华的应对法子便是以不变应万变,只当不知道周老夫人的想法。结果,最后到底是周老夫人耗不住了——毕竟,昙华是李家的姑娘,一直在外祖家住着,算是什么事儿?昙华可以不顾李恪非的脸面,可是她却是不能不顾的。
只是,从此之后,周老夫人便是不肯再见昙华一回。只当是没昙华这么一个人。
昙华也不在意,只是一心替杨氏安胎——这是她答应杨氏,她自然是不会食言。这样的日子,也算是十分惬意。自然,没有朝华在一旁恶心人,自然是更痛快了。
这日,醉秋从外头买点心回来,神神秘秘的拉着昙华和春梅蕙芯几个进了内室:“你们猜,我今儿听见一个什么消息。”
昙华自然是不知道,没好气的瞪了醉秋一眼:“快说。”
醉秋瞧了一眼春梅和蕙芯两人也是怒目而瞪的样子,顿时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再卖关子,一股脑的将话说了出来:“我听说,那个郭磐一个月之内被人连打了三回,最后一回,舌头都被拔出来切了一刀,满口的牙更是被敲掉了。”
昙华顿时一愣,“谁和他有这么大的仇?”话一出口,却见醉秋等人都是古怪的看着她,顿时失笑:“你们总不能怀疑是我吧。我做没做过这事儿你们还不清楚?”且不说她能不能做到这事儿,就是她根本不会这样无聊去做这样的事情!
“我们自然是知道不是姑娘做的。”醉秋笑嘻嘻的低声道,鬼灵精怪的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昙华:“但是姑娘你觉得,该是谁做的?”
昙华摇摇头,她是真猜不出来。不过,她觉得郭磐这被打的三回,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做的。毕竟,谁也不会那么无聊不是?随后看醉秋她们一脸不信的样子,便是笑道;“郭磐可不止是得罪了我,兴许还得罪了其他人也不一定。郭磐那样的人,是很容易得罪人的。”她还是不明白,郭家怎么会教导出郭磐这么一个活宝贝来。
昙华不知道的是,对于这件事情,郭家的人也是很无奈的。不是没让人教导,可是却是教不会,又能怎么样?
而且,昙华不知道的是,郭磐最后一次被打,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为了这个,郭家新添了一倍护院。
不过昙华是真不怎么关心这件事情——横竖郭家没讨到好处就是了。郭磐从马上跌下来,摔破头,郭加最后还送来一块顶级的翡翠籽料来做赔礼,另外还有白银一万两。算起来,昙华是赚了。
至于那日郭磐是怎么知道她的,最后又是谁推了她一把,昙华也没再查——因为她心里十分明白,那人到底是谁,所以根本不用费这个功夫。而事后她和朝华谁也没再提起这些,朝华是怎么想的,昙华不知道。可是昙华却不是要这么放过朝华,而是打算,最后一起算总账。
夜里昙华一人坐在屋里看书的时候,却是冷不防的听见后头的窗户被敲了三下。声音很轻,可是昙华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昙华愣了愣,下意识的问了一声:“谁?”后头的窗户是靠着墙的,所以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从那过。昙华特意在墙根底下种了蔷薇,花期很长,几乎能从春天开到夏天的尾巴上。既好看,又遮住了墙,还有香味。开了窗,风将那味道吹过来,满屋子都是浅淡的香味。很好闻。午睡的时候,昙华就喜欢开着窗,如此一来睡得都要好些。
昙华下意识的问了一声之后便是笑了——谁没事儿来敲她的窗户?想必是猫儿什么的弄的吧?
不过让昙华错愕的却是竟然还真的有了回应:“朱弦。”
那声音虽然清浅,可是昙华却是听出来,那分明就是朱弦的声音。当下顿时便是一惊。也不敢再耽搁,忙上前去打开了窗户。
窗户刚一开,一个黑影便是从外头一跃而入,轻盈得如同猫儿一般,竟是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昙华饶是心头有准备,却也是被吓得退了一步。若不是还算镇定,只怕还要惊呼一声。
那个黑影站直了身子,灯光顿时将他照了个清楚。不是朱弦又是谁?朱弦此时眸子里带着一丝笑意,声音依旧很轻:“吓到了你了?”
昙华将窗户就那么敞着,红着脸微微的摇了摇头。夜风徐徐的从窗外吹进来,微微带着些凉意,让昙华好受了一些。便是又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话一出口,昙华一怔,顿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忽然想起,这会子屋子里可是没有旁人,而且朱弦还是偷偷过来的。
不知道怎么的,昙华便是想起了夜半私会这几个字。不过很快的,昙华又忍不住笑了笑——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什么私会不私会的?朱弦过来,肯定是有事情要和她说吧?
朱弦还没开口,便是看见昙华微微一蹙眉头旋即又松开,接着露出个浅浅笑容的样子,倒是有些愣住了。
这么一来,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古怪起来了。静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改变着,变得粘稠而让人不自在。
昙华定了定心神,深吸了一口夜风带进来的浅淡的蔷薇花香,然后扬起笑脸看向朱弦:“这么晚过来,是想告诉我什么事儿?”那神态,自然而又坦荡,仿佛朱弦这个时候过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且光明正大,并不是那样的让人觉得不妥当。
朱弦看着昙华的笑容,也是不禁一笑。随后也是冷静下来,随意的拂去肩头上几片蔷薇花瓣和叶子,玩笑似的言道:“你那一架子蔷薇,防贼效果倒是很好。方才我不知道,倒是被扎得险些叫出声来。”朱弦没说的是,他几乎是直接落进了蔷薇花架子里,周身上下,都被扎了一回。若不是还有衣裳护着,怕是早就跳起来了。
昙华听着,却是忍不住一下子轻笑起来。她没想到,朱弦竟然会抱怨这个。
第二零二章 密告
“我也没想到你会翻墙过来啊。”话一出口,昙华便是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怎么不经脑子便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就算知道朱弦要翻墙过来,她难道还专门去砍掉蔷薇方便我他不成?
屋子里的气氛也似乎因为她这一句不经头脑的话重新变得古怪起来。昙华纵然是后悔,却也是无可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难道还能收回不成?昙华偷偷的看了一眼朱弦,见朱弦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甚至连反应也没有,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还好。
昙华见朱弦还站着,忙让朱弦坐:“诺,坐着说话,我让丫头去倒茶来——”话一出口,她便是又愣了。坐也就罢了,让丫头倒茶?这不是让人知道了朱弦偷偷进了她闺房?到时候别人怎么看?
朱弦微微咳嗽了一声,眼底却是有明显的笑意,不过昙华没看见就是了。朱弦笑道:“不必了,我说两句话就走了。”
昙华点点头,打定主意不再随便开口了。也不知道今晚她怎么了,怎么说什么都是错的?一时之间,昙华不禁带了些懊恼,甚至脸上也露了几分出来。只是她自己没觉察罢了。不过却是被朱弦看了个正着。
朱弦眨了眨眼睛,随后便是移开目光去,只是目光里那丝笑意却是更浓厚了几分。“我昨儿知道了一件事情。”
昙华抬头头来,愣愣的看着朱弦的,等待着下文——朱弦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的事情,和她有关系?应该是这样,不过却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不过值得朱弦半夜的过来悄悄告诉她,却不是随意让人说一声,便是可以看出事情的重要性了。
这样想着,昙华面上的神色便是渐渐收敛了,变得郑重起来。
可是这幅神色落在朱弦眼底,却是让朱弦觉得不舒服起来——他更喜欢看着昙华方才那样子,他觉得,或许是他吓到昙华了。朱弦觉得自己有些失误了。所以,朱弦很快又轻声开口道;“不必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声音竟是柔和了许多。
昙华愣愣的看了朱弦一眼。不过面上的神色却是又放松下来。
朱弦微微一笑,随后才轻声言道:“郭磐那事儿,我是昨日才知道的。让你受了委屈了。”对于这件事情,朱弦是有些恼怒的——琼州城里竟是还有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朱弦觉得,郭磐简直是该死。只是为什么这样恼怒,他自己却是都没意识到其中的缘由和古怪。
昙华没想到朱弦说起的是这个事儿,当下也是一笑,算是彻底的放松下来:“原来是这个。”顿了顿倒是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朱弦应该也知道她当时的应对态度了吧?朱弦必然是觉得,她完全没有女人的娇柔吧?也是,那样的行为,是粗暴了一些。
不过,对于朱弦的安慰,昙华却是觉得更加的不好意思,更是觉得好像她说什么都不是,便是只抿了抿唇,微微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她没吃亏就行了。
“郭家怕是记恨上你了。”朱弦想起一件事,微微的敲了敲我椅子的扶手,眼睛也是微微一眯:“郭家表面上不敢做什么,可是背地里——”看了昙华一眼之后,朱弦这才缓缓的吐出了剩下的话:“他们将这事儿传给了长孙家。而且,还派人送去了厚礼,说是请求原谅。长孙家的那些人,气得很是不轻。”
昙华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却不是因为郭家做的事情,而是因为朱弦。她没想到,朱弦竟然了解得这样清楚。甚至连长孙家那头的反应都是打听出来了。按理说,郭家是秘密做的,不是应该隐瞒得很紧密才是?怎么会被朱弦知道了。
朱弦却是有些误解,只当昙华是因为长孙家的反应,当下眸子里深沉了几分,“你放心,长孙家那头,我会替你想法子平息。必然不会影响了你们的婚事。”
昙华回过神来,意识到朱弦说了什么之后,她下意识的便是赶忙回绝:“不必了!”因为她声音又急又快,倒是显得有些突兀了。一下子,将朱弦和她自己,都是惊了一跳。
朱弦微微扬眉,露出些不解和询问来。
昙华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头避开了朱弦的目光,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半晌才终于想到一个借口:“不必那样麻烦的。你也有你的事儿,不用为了这个费心。”算是很客气很有礼貌的拒绝了。
可是没想到朱弦却是言简意赅的吐出一句话来:“不麻烦。”一双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昙华。仿佛知道方才那话不是昙华的本意。
昙华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末了只得咬咬牙,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若是为了这个退婚,我也不稀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其实,若是因为这个,长孙家那头退了亲,她倒是很乐意的。
朱弦轻笑了一声,眉目都是舒展开来,好半晌才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竟是带着赞许的意思。
昙华有些怔神的想——朱弦的眉眼倒是长得很好看。这样一笑,倒是颇有些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了。不过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她何尝当得起朱弦这一丝赞许?她不过是因为不在意罢了,因为不在意,所以才会不介意,才能这样铁骨铮铮大义凛然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昙华心里甚至忍不住想——若是换成她喜欢的人,她怕是绝对说不出这话,反而肯定是绞尽脑汁的想想该怎么挽回吧?
不过不等昙华再说什么,朱弦便是又开了口:“郭磐那儿还说了一件事情。是关于一个字条的。”
昙华一愣,看着朱弦心头却是渐渐的凝重起来,微微垂下目光,将眸子里的情绪都敛去后,昙华这才缓缓言道:“是介绍我的?还是给郭磐指明在何处能见到我的?”
朱弦听见昙华这样问,眼底倒是有一丝异样的光芒闪过,好半晌,才是吐出一句话来:“你很聪明。”言语间,却算是间接的承认了这件事儿。
昙华微微一笑,带着一丝苦涩:“那字条呢?郭磐还留着吗?还是已经毁了?”
朱弦没说话,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荷包十分艳俗,显然不是朱弦的东西——其实昙华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她感觉,朱弦应该是不会用这样的东西的。所以当下昙华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接过那荷包,然后打开来。
朱弦静静的看着昙华,他忽然觉得昙华的手腕很美。纤细,瘦弱却不干枯,灯光下,莹润润的几乎要发出柔和的光芒来。象牙色的肌肤,真真是像玉石雕出来一般。而手腕上那一只浅碧色的镯子,却是越发的衬托了那股子柔美和好颜色。
朱弦微微垂下了目光,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
好在昙华并未注意到朱弦的这些反应,她的目光被荷包里那张字条吸引了。字条是折叠着的,昙华打开来。便是抿紧了唇——这字迹她自然认得。她和朝华是在一处习字,自然对朝华的字体十分熟悉。所以,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字条绝对是朝华写的,绝不会错。
那日,果然是朝华。她并没有冤枉朝华丝毫。
昙华微微的垂下了目光,然后一言不发的将字条重新放回荷包里,又将荷包放好,最后却是没有要还给朱弦的意思。只是捏着荷包,轻声的问朱弦:“这个我可以留下么?”
朱弦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昙华也没说话。一时间屋子里又静默下来,只是这一次的静默却是和前两次不同。昙华觉得有些难堪——被朱弦知道了这个,她觉得有些难堪。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妹妹算计姐姐,算什么好事儿?还被朱弦知道了,也不知道他心头怎么样想?是觉得可笑,还是觉得她可怜?还是觉得李家不堪?
“你别难过。”沉默了许久,朱弦终于是开了口,声音淡然平静,清浅柔和:“这不是你的错。”
昙华抬头看向朱弦。好半晌才笑了,“谢谢。让你见笑了。”她是真心感激朱弦的,不仅是因为他对她的帮助,更是为了他这句安慰。至少,让她不那么觉得难堪了。甚至坦然了许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朱弦的话有这样的效果。或许是因为态度。朱弦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同情或者怜悯,还有嘲笑的意思。她感觉到了,所以,她才会觉得坦然了。
朱弦看着昙华,张口正要再说什么,却是冷不防的被敲门声打断了。“姑娘,时辰不早了,该沐浴了。”
昙华蓦然红了脸颊。暗恨春梅来得不是时候,而且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过等到她一低头再抬头的功夫,眼前却是已经没了朱弦的影子。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打开的窗户能证明方才发生的事情之外,竟是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昙华有些怅然的看着窗户,甚至忘了回应外头的春梅。
第二零三章 醉酒
昙华后头让人仔细的查了一下郭磐挨打的事情。不过也只是了解了一下便是作罢了。
那日夜里的事情,昙华对谁也没提起,而朱弦也是在没有来过。时间过得久了,昙华几乎觉得好像那日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境,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甚至后头又遇见几次,昙华也没从朱弦面上看出任何的蛛丝马迹来。仿佛那日真的不过是她的一个梦境罢了。
昙华也是小心翼翼,不敢露出分毫。
仿佛只是一转眼,杨氏的肚子便是吹气球似的鼓胀起来了。杨氏的身材几乎是完全走了样子——和林姨娘那会不同的是,杨氏怀孕几乎是胖了一大圈。脸上十分丰润,但是颜色却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太好,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美感可言。而腰部更是可怕——几乎是不能看了。
杨氏的肚子格外的大,才不过七个月的时候,杨氏便是低头已经看不见脚尖儿了,走路的时候,必须得要人扶着。
昙华每每看了,都是觉得胆战心惊。这么大的肚子,走起路来都是颤颤巍巍,像是一只陀螺。让人忍不住随时都担心,会不会摔了?
不过杨氏却是走得很稳当。自然,也有杨氏自己十分在意的缘故。杨氏对自己的肚子十分宝贝,不管是吃的用的,都是让人细细检查过的。甚至,为了保护肚子里那个,杨氏自从月份大了,便是再也不出门了——就是周老夫人那儿,也不过是隔三差五的去应景罢了。周老夫人也是对杨氏十分放松,不仅不要求每日的请安,更是经常派人送些补品过去。
昙华觉得,杨氏那些丰腴,倒是有一半是因为周老夫人的缘故。
因了杨氏的怀孕和郑氏的紧闭,加上周老夫人的不痛快,今年的昙华的生日便是彻底没人提起了。昙华也是乐得如此,只在那日去给周老夫人请了安磕了头,便是回了自己的小院关起门来过生日。
杨氏派人送了一对玉簪子过来。算是贺礼,人却是没亲自到。朝华大约是故意,没有任何表示。
魏家那头因为李家这头并没有操办的意思,所以也不好上门,只打发了人过来送了东西就罢了。
不过在自己小院里热热闹闹的整了两桌酒席,倒是也过得十分高兴。一院子里的人都是将手头的事情放下了,好好的乐呵了一回,尤其是昙华,纵然喝的是果子酒,却也是被灌了好几大杯,竟是有些醉意了。
昙华微微带了醉意,自然丫头们也就不敢再闹腾了,忙将昙华安置在软榻上歇着,盖了一床薄被便是退出去,又掩上门,这才各自去忙活收拾残局了。
昙华微微眯着眼睛躺在软榻上,虽然有些迷迷糊糊,不过人却是极为清醒。盯着窗外已经是一派秋色的情景,昙华便是有些出神的想——明年她就及笄了。明年秋闱的时候,长孙熙染会有个不错的成绩,到时候,长孙家就会过来定婚期了……
而且,明年开春之后,她就要和魏家一起去京城了。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退婚自然是势在必行的,只是她还不能确定到时候是否李家这头会同意她退婚……还有郑氏那头,也不知道会如何?郑氏还会像是以前那样做出那些事情来么?
昙华出神的想着,却是听见窗框被碰得响了一声。昙华一惊,抬起头来,却是正好对上了一双眼睛。随后昙华低声惊呼了一声——竟然是朱弦。
朱弦微微一笑,轻声道:“别出声,若是被发现了,可不好解释。”
昙华忙又捂住唇,睁着亮晶晶湿漉漉的眸子看着朱弦,虽然没开口,可是询问而好奇的眼神却是说明了一切。
朱弦一直带着笑意,也没在说话,只是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昙华看着他手里那个紫檀木的精致小盒子,顿时不由得笑起来。她知道朱弦是来干嘛的了,分明是来给她送礼的。只是……他怎么也不让燕嬷嬷送过来了?这样偷偷的送过来,难道就不嫌麻烦?而且光天白日的,也是不怕被人发现了?”
朱弦见昙华只是盯着自己笑,却不伸手,渐渐的也有些不自在起来,轻咳一声提醒道:“打开瞧瞧看喜欢不喜欢。”
昙华这才陡然回过神来,忙伸手接过,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的打开来。顿时浅浅的惊呼了一声——盒子里躺着的竟然是一朵昙花。起初她险些以为是真的,可是仔细瞧了一回之后,才发现却原来是琉璃的。
“好美。”昙华忍不住低声赞叹了一句。比起真花来,也是毫不逊色。昙华其实是没瞧过真正昙花开放是什么样子的,李家并没有种植昙花,而她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守个大半夜去看花开。一直以来,她不过在画中瞧见罢了。
那昙花并不大,小小巧巧,精致玲珑,白色花瓣,浅黄色的花蕊,漂亮得仿佛不是人间之物。
昙华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一回,这才发现——这个竟然是一只花簪。只是绿色的簪身做成了枝干的样子,实在是太过逼真,所以竟然是一下子没看出来。
朱弦看着昙华这样的反应,也是一笑——显然昙华应该是十分喜欢了。
昙华的确是很喜欢,而且爱不释手。若不是还想着朱弦在场,她倒是想去戴上试试了。女人么,谁不喜欢这样漂亮的东西?谁不希望自己的容颜更美貌?
等到昙华将簪子收好,郑重的和朱弦道谢之后,二人却是忽然都沉默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时间流逝,气氛便也是渐渐的微妙起来。昙华有些不自在的拨弄这腰上的绦子和玉佩,心中不住的想着该说些什么才好。
朱弦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我该走了。”
昙华一怔,抬起头来。竟是下意识的想留客,不过到底那话却是没说出口,只是笑着又道谢了一回:“多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朱弦一笑,却是没在说什么,轻盈的越过窗户,像是一只大鸟般的飞了出去。随即不见踪影。
昙华怔怔的看着,有些纳闷的想——这人是猫变的不成?怎么这样敏捷和轻盈?
昙华不知道的是,这会子朱弦也是纳闷——怎么他今儿怎么这样冲动?本来他是该叫燕嬷嬷送来的,可是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竟是亲自过来了。而且,还是用这样的法子——真真是古怪。那种感觉,倒像是着魔了似的。
不过想起方才昙华那副慵懒的样子,朱弦却是又忍不住笑了——那副样子,分明就像是一只醉酒的猫儿,蜷成一团,懒洋洋的。让人情不自禁的想伸出手去摸一摸,逗弄一下。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醉酒之后的昙华,更是透着一股子娇艳的味道。尤其是微微眯着眼睛一派迷蒙的样子。
朱弦自己都没留意到,因为了这个缘故,他一整个晚上都是带着笑意的。
朱弦没注意到,可是不代表燕嬷嬷却是没注意到。燕嬷嬷本来是想问问朱弦什么时候送贺礼过去的,可是在发现贺礼不见了的时候,却是识趣的什么也没问。只是却是皱眉沉吟了许久。
第二日,燕嬷嬷在伺候朱弦用早饭的时候,便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回:“侯爷觉得昙华小姐如何?我看着,这两年昙华小姐可是越发得长得动人了。那副样子,可真真是见也没见过的。只怕再过两年,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朱弦抬头看了燕嬷嬷一眼,却是没说什么,只是轻声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曾停顿。心中却是有些狐疑的猜测了一回燕嬷嬷到底是什么意思。凭着朱弦对燕嬷嬷的了解,他敢肯定,这话绝不是随便提起的。
燕嬷嬷果然又接着说了下去:“若不是和长孙家早早订了亲,只怕这会子李家的门槛都要被踩断了。”
话听到这里,朱弦多少有些明白了。当下似笑非笑的看了燕嬷嬷一眼,放下手中的饭碗,簌了口后这才缓缓道:“李家和长孙家的婚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成事儿。”因了郭磐的事情,长孙家那头逇态度,加上昙华自己的态度,这个婚事,怕是一波三折……
“侯爷觉得,昙华小姐该配个什么样的夫婿才好?”燕嬷嬷斗胆问了一回,心跳都是加快了几分。这些年朱弦对昙华的在意,她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平心而论,若是……除了家世不配之外,倒是也算不错。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她都能过得好。”朱弦缓缓言道,却是没有回答燕嬷嬷半句,说完这话,便是起身了:“走吧,去看看轩然准备得如何了,明儿可是就要下场了。”
燕嬷嬷眨了眨眼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回答?不过看着朱弦的脸色,却是到底没敢再多问一句。纵然是伺候了朱弦这么多年,可是燕嬷嬷却也是不敢捋虎须的。而且,如今朱轩然即将下场的考试,也是比其他事情都更重要几分的。
琼州城里的学子们,今儿似乎都是忙碌起来了——明儿就要下场,开始功名之旅了,怎么能不忙碌?
第二零四章 跟屁虫
昙华用过早饭后,吩咐门房上备了马车。在周老夫人屋里,朝华特特的提起这个事情,含笑却又意味深长道:“姐姐和云墨表哥的感情真好。”
昙华听着不痛快,微微皱了皱眉,随后淡淡的反问:“我自己的哥哥,不该吗?还是说,干脆应该老死不相往来?”
朝华面色一白,委屈的看了周老夫人一眼:“姐姐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羡慕罢了——”
周老夫人看向昙华,喝了一口粥皱眉道:“昙华,你最近说话怎么总是如此夹枪带棒?朝华也不过是说了一嘴,至于如此么?自家的姐妹,应该相亲相爱才是。”
昙华微微一笑,“祖母却是误会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至于朝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朝华之后,昙华笑颜如花:“朝华,我记得郑家大表哥也是和我表哥同年的吧?今年不知道也下场不下场?你也该多关心关心才是。也不必羡慕我。我有表哥,难道你没有?”
“昙华的表哥难道就不是朝华的了?”周老夫人又言道,看向昙华。
昙华笑容不改,只是看着朝华:“祖母说得极是。所以,朝华还真不必羡慕我什么。我有的,朝华什么没有?是不是?”
朝华见没讨到好处,只低下头扮委屈。昙华瞥了一眼,然后也是低头冷冷一笑。若不是现在朝华还有用,哪里还有朝华蹦跶的地步?不过,朝华如今胆子可是越发的大了。
等到周老夫人用过饭,昙华便是起身准备出门。周老夫人纵然心中有什么不痛快,可是却也是绝不会明说,当下也是笑道:“替我祝云墨云徵那两个孩子高中才是。若是见了朱公子,也是说一声。”周老夫人是知道今儿朱轩然也是要下场的,在周老夫人看来,朱家自然是比魏家更重要。
昙华应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旁边跃跃欲试的朝华,灿然一笑:“朝华你也想去么?不过不是说今儿庄子上的人要来回话?到时候你记得提醒庄头,今年冬天的蔬菜可是多送些。昨年有些少了。今年府里又添了人口,若是再是昨年那样的分量,可是不够的。还有鸡鸭也多准备些。杨姨娘坐月子的时候这些是不能少的,还有太太那头,补身子也是不能少。还有杨姨娘生产之后,洗三和满月,也是不能马虎。”
昙华说了这么一串,顿时朝华的面色便是沉郁起来——事情这么多,周老夫人怕也是不会开口让她跟去了。朝华觉得……不甘心。凭什么都是李家的女儿,昙华就可以去,她不能去?而且方才昙华说的话,她也是不赞同的。她有什么比得上昙华的?身份比不上,吃穿用度上虽然看着一样,可是昙华那儿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精品?她呢?单单就是昙华永远压过她一头的事情,就让人咽不下那口气了。
可是朝华这些话是死也说不出来的。
周老夫人看了朝华一眼,又看了昙华一眼,最后却是出人意外道:“那些事情暂时放一放,朝华也跟着一起去吧。”
朝华自然是高兴无比,可是昙华面上却也不见失落恼怒。昙华只是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再晚可是赶不上了。”有什么可生气的?只当是带了个摆设就罢了。横竖朝华在外头,是从来都是温和贤良的样子的。
朝华只得打消了回去换衣服的念头。只是看了看昙华一身精致的襦裙,再看看自己身上半旧的裙子,朝华面色多少有些难看。
一路行至考场外头,昙华便是选了个好位置让车夫停车,自己坐在马车上候着。此时人倒是还来得不多,可是却也是初见规模了——琼州城下面还有许多镇,学子也是十分多的。琼州城本就是繁华的鱼米之乡,人自然不少,学子也是比其他各处更多些。
魏家的马车行过来的时候,昙华一眼便是瞧见了,当下便是让车夫下去拦车。自己却也不下车,只是坐着——这里人多,她若是下去,自然也是不妥当的。横竖她来,也不过是为了说几句话。
魏云徵一个箭步就从马车上跳下来了,见了昙华撩开帘子朝着这边看,忙喊了一声就赶紧过来了。魏云墨紧跟其后,在看见昙华笑容满面的样子后,也是露出笑容来。
二人先后上了马车。好在李家的马车不算小,倒是也不显得拥挤。
昙华瞧着二人一模一样的打扮,不由得笑了:“连外衣都不让穿,你们可小心别冻着了。笔墨可都准备好了?东西可也收拾妥帖了?点心准备没有?”
魏云徵不等魏云墨说话便是抢先抱怨起来:“可不是冻死人了?白天还好,夜里可是遭罪了。幸而你让人送了几匹北方的厚精棉来,二婶给我们做了衣裳,不然要真只穿一件单衣,可不得冻死?还有,点心也不许带那些,只准带薄饼,说是怕夹带。真是受不了。”
“好了,抱怨什么?又不是单只我们两个这样。”魏云墨怕昙华担心,便是忙咳嗽一声呵斥了魏云徵一句。
“幸而只有三天,忍耐忍耐也就过去了。好好做学问,千万别大意马虎了。”昙华柔声劝道,想了想又怕他们太看重这个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便是又嘱咐道:“就算题目难答不上来也别逼着自己,没关系。等到你们出来了,到时候我亲自给你们做好吃的。”
魏云徵又抢在头里:“那可是说定了,上次你做的那个鱼就好吃,比厨子和酒楼里都做得好。”
昙华不由得笑了。纳闷的想——魏云徵总这么快言快语,活脱脱就跟孩子似的。难道光长了身子没长心眼?听说京城那头,可是都在给他物色亲事了。这样下去,将来新娘子不得烦心?不过跟着魏云徵肯定不会寂寞的就是了,这人能说能笑的。
“嗯,你别担心。”魏云墨笑着看了魏云徵一眼,却是又柔和的看着昙华:“三天而已。”
“嗯。”昙华也是一笑。该说的她都说了,其余的却是要看他们自己了。“时辰不早了,快点进去吧。”
二人都应了,便是要下车。
朝华一直没寻到机会说话,此时见再不开口可是没机会了,便是忙急着道:“朝华祝二位表哥高中榜首。”
魏云徵看了一眼魏云墨,含糊的“唔”了一声,随后便是没下文了。魏云墨则是停顿也无。
朝华直接就闹了个没趣儿,脸都涨红了。
昙华若有所思的看了魏云墨一眼,觉得有些奇怪——魏云墨可是从来都不肯与人为难,更是礼遇有加。他性子本就温和,纵然心中不痛快,也断然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朝华是什么时候让魏云墨讨厌到了这个地步的?
至于朝华的没脸,昙华则是浑然不在意——谁叫朝华要死皮赖脸的跟来的?
昙华过来,本就是为了送魏家两兄弟进考场的,如今事情做完了,自然也没有停留的必要,当下便是吩咐车夫准备回去。
朝华却是在此时急忙道:“祖母还让我们见一见朱公子——”
昙华看了朝华一眼,总算是知道朝华是什么意思了。敢情……朝华根本还没死心?今儿来,竟是为了朱轩然?
昙华可没功夫陪着朝华一起丢人,当下便是吩咐车夫掉头回去。只是却是没能如愿——倒不是车夫不停她的话,而是……前来送行的人太多了,此时根本就是水泄不通,别说掉头,走一步都是麻烦的。当下无奈,昙华只得耐性等着。不过她没那心思去看朱轩然来没有,只是闭目养神。
朝华则是一直留心着,看着朱家的马车过来了,忙吩咐车夫过去请人过来说话。
昙华睁开了眼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她想的却不是朱轩然,而是朱弦——朱弦今儿会不会送朱轩然呢?若是一会见面,会不会觉得尴尬?
朱家马车第一个下来的人,却是朱弦。昙华一眼便是瞧见了——说来也怪,朱弦虽然高,却也不算特别高,而且也不壮,衣服颜色也是普通的颜色。按理说,在人群里应该是不显眼的。可是昙华却是一眼望过去就看见了朱弦。更觉得……旁边的人站在朱弦跟前,分明都成了陪衬了。
那种气度和从容,和旁人是断然不一样的。几乎是泾渭分明,截然不同。昙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却是觉得,朱弦是真当得起人中翘楚这句话的。
要说今儿在这里的不乏身家高贵的,也不乏玉树临风俊美无匹的,可是在昙华看来,倒是都比不上朱弦了。
若真要说有谁比得上,昙华觉得可能是魏云墨——自然,那是因为魏云墨是她的表哥,在她眼里,自家人自然是什么都好的。不过要说实在的,魏家的几个少年郎虽然都是很优秀,可是还真比不上朱弦。
昙华有些出神的想——大约就是阅历的不同了吧?朱弦的阅历,放眼整个朝廷,怕也没有多少人能赶上。
跟在朱弦身后的,自然就是朱轩然。就在昙华看着朱弦出神的时候,二人已经走到了她们的马车前头。
第二零五章 怀疑针对
面对朝华的笑容,朱弦是微微点了头便是看向昙华:“魏家两兄弟进场了?”
很显然,朱弦并不认为昙华是刻意来送朱轩然的——毕竟两家的关系没那么好。至少昙华和朱轩然的关系还没那么好。
昙华笑着点点头:“嗯,刚才进去没多久。你是送朱公子过来的?”
“嗯。”朱弦点了点头,便是没再开口,只是看向朱轩然。
昙华自然少不得说了几句场面话,算是不失礼就罢了。倒是朝华,巴巴的说了一通好话,不过昙华看着朱轩然那副样子,觉得他怕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朱弦便是朝着马车看了一眼,立刻有小厮送了篮子过来,朱轩然接过,又看了一眼朱弦。
朱弦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朱轩然的背脊:“去吧,用心即可。”却是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朱轩然听见这话,却是犹如听见了什么鼓励的话一般,眼底的光彩都是亮了几分。郑重的点点头,便是头也不回的进了考场。
昙华心道——看来朱轩然心里,必然是很看重朱弦这个大哥吧?怪不得是他送了朱轩然过来考试。
不过随后昙华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当下看了朱弦一眼,便是迟疑着问了出来:“考完试你们可是要回京城了?”
“不,等到明年开了春再上路。轩然继续在书院里待一段时间。”朱弦看着昙华,微微一笑如实回答了。顿了顿才问:“我听说你明年也要上京?怎么想起去京城了?”
“你怎么知道?”昙华愕然的看了朱弦一眼,只觉得有些惊讶——这人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朱弦笑容不减,缓缓答道:“听轩然说的。轩然是听魏家的两兄弟说的。他还问我,是不是干脆和你们一路。这样一来,路上也有个照应,他和魏家两兄弟也能一处读书。路上不至于太过枯燥。”
昙华点点头——是了,肯定是听朱轩然说的。随后心中又是一动:朱弦会和魏家的一起走么?
似乎看出昙华的好奇和疑问,朱弦又是一笑:“我已经答应了。”
昙华顿时笑起来,想了想又觉得自己高兴得莫名其妙,便是又忙收敛几分,客气道:“那到时候一路就劳烦小侯爷您照应了。”
“客气了。”朱弦言道,神情隐约有几分认真,不过一直带着笑,倒是也看不出什么。随后朱弦便是告辞离去,昙华自然也不会挽留,只是含笑目送着朱弦回了他的马车。
此时人潮已经松动,很快马车便是能动了,昙华便是吩咐车夫驾车回家。
路上朝华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也没再说话。昙华也乐得清静,闭着眼睛靠在软枕上小憩。
回了李家之后昙华便是过去跟周老夫人回禀了一声,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了。让人意外的是,朝华竟是什么也没多说,更没有多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昙华悄悄的吩咐醉秋:“最近留意着些朝华那头。”这是提防着朝华有什么坏水。
醉秋办事儿一向牢靠,也深知这事儿的重要,当下便是忙应下了。又心头将这事儿列为了重中之重。不过在那之前,醉秋又悄悄的跟昙华言道:“看守太太院子的一个婆子,本来儿子说亲事手里有些欠缺,可是突然大方了起来。而且,给儿媳妇的聘礼里头,还有一根赤金的簪子。”
昙华顿时明白了醉秋的意思,当下点点头:“算算也是关了一年多的时间了,如今杨姨娘已经要生产了,怕是太太坐不住了。不过不打紧,你看这就是,不必阻拦。随他们去。”接下来的好戏,她还指望着郑氏出大力呢。清净了这么久,也该热闹热闹了。
而且,周老夫人那头,怕也是动了这样的心思了。
昙华心里十分清楚,自从郑氏关禁闭不蹦跶之后,周老夫人就渐渐的觉得她才是不省心的,需要控制的。所以周老夫人一直扶持着朝华,想要平衡了她的势力,不让她太猖狂。可是如今明显的,没了郑氏的撑腰,朝华什么也干不了,只会装乖做委屈的样子。所以,周老夫人对郑氏怕是早就动了心思。
而且,最近郑瑜可是风头不错。为了和郑家交好,李家这头也要做出表示。
想到这个,昙华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什么面子和尊严,在周老夫人和李恪非眼里,到底还是比不上官职重要啊。
杨氏第二天凌晨突然发动了,登时李家上下都是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而且开始奔走忙碌——周老夫人虽然不至于亲自去守着,可是却也是一直坐在床上念着佛:她希望送子观音给李家送来一个儿子。这样,李家的人丁才能兴旺。
昙华也是匆忙起身,穿了衣服匆匆绾了发便是赶了过去。
朝华也是赶了过来,说来也好笑——本来这事儿是该郑氏做的,可是郑氏这会子不能出来,周老夫人碍着身份不好过来,所以守着的竟是两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不过好在这个时候也没人挑这个理儿。昙华对杨姨娘院子十分熟悉,杨姨娘的那些人也是早早得了杨姨娘的吩咐,所以对昙华是格外的尊敬和服从。
不得不说,昙华的到来,的确是起了一个坐镇的效果。至少,一个个看起来不那么慌乱了,忙虽然忙,可是有条不紊。不像是刚才,完全有些抓瞎的意思。
朝华是比昙华先到一步的,可是此时看着杨氏的丫头一个个被昙华使唤得溜溜转,顿时心头有些不好受起来。朝华掐着自己的帕子,有些阴沉的想:按理说,这会子这样威风八面的应该是她才对,毕竟名义上,可是她管着家。
不过昙华此时才没有功夫理会朝华的这些阴暗小心思,只是一门心思的将该吩咐的都吩咐下去,然后安静的坐在那儿等着杨氏生产。
杨氏第一次生产,肯定不会快。所以,怕是还有得耗时辰。于是春梅便是给昙华热热的沏了一杯香露过来,又让昙华靠着软垫子再眯一会。这会子昙华肯定是不敢走的。不然若是杨氏出了什么问题,后悔都来不及。
上一次林姨娘若不是最后几天昙华松懈了一回,怕也是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的。
想起林姨娘,昙华便是看了朝华一眼。
朝华却是没注意到昙华的目光,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自己的事情。
杨氏第一次生产,本来就紧张,加上疼痛,所以竟是显得格外艰难些。一直断断续续的叫着疼,期间产婆出来了好几回,少不得又跟昙华回话。
昙华最关切的还是杨氏的肚子:“我们姨娘如何了?孩子怎么样?都平安吧?”
产婆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胎位是极正的,平安生产不难,只是这位姨娘太紧张了,又不会用力,就怕一会儿早早用光了力气到了真正生产的时候反而糟糕。”
“这个就要看你们产婆的了。”昙华叹了一口气,“只要我们姨娘平安生产,我那有一份大红包。”
听见红包,产婆顿时笑容都更盛了几分,连声应了,又去了产房里头。
朝华此时像是突然想起来:“对了,我带了一根老参过来,快去让人切了熬了参汤来给杨姨娘喝下去,这样也能多几分力气。”朝华话音刚落,翠羽就捧着一个小盒子上来了。
昙华就着翠羽的手看了一眼,见是个少说也有个十来年的样子,当下便是笑了——看来朝华是早有准备啊。不过,昙华可是没打算用这个,只是让杨氏的丫头收了,却是笑道:“前些日子我不是让人送来一根五十年的?你去给姨娘熬一碗准备着,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先别喝。倒是去煮一碗荷包蛋让姨娘吃几口才是真的。”
生产是需要力气的,可是参汤的作用主要是保元气,并不是喝了就能有力气的。所以,最正经的方法,还是吃东西。
吃了东西,人才会有力气。热热的吃一碗东西,怕是杨姨娘的紧张也是能舒缓不少的。同样的,昙华还让杨氏的丫头进去劝解杨氏;“让姨娘不必担心,我们都等着呢,她定能平平安安的生产的。”
这是为了鼓励杨氏,更是为了让杨氏安心。
杨氏是知道林姨娘的事情的,所以杨氏最怕的,也是她走了林姨娘的路子。要知道,如今郑氏名下可是没有孩子的。
杨氏最怕的,大概就是这个了。
昙华的话却是让朝华的面色一点点变了——朝华觉得,昙华故意不用她的东西,分明是防备的意思。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说的,意思就是怕她做手脚。朝华觉得很委屈,同样的也很恼怒:凭什么昙华就能以一副做主的样子安排这个安排那个?而她就没人理会,什么也不是?
所以当下朝华就爆发了,看着昙华连连冷笑:“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怕我下毒不成?姐姐,你怎么能如此怀疑我?”
昙华定定的看向朝华,挑眉:“你觉得我是在怀疑你针对你?”
第二零六章 自找罪受
朝华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委委屈屈的低头否认了昙华的说法。只是那副样子,瞧着却是不甘心也不诚恳的。
昙华冷笑一声,却是没功夫理会朝华,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闭目小憩。
朝华陪了一会,就烦躁的起身寻了个接口离开了。昙华只是微微张开眼睛瞧了一眼便是不再理会。
杨氏整整折腾了一天,到了傍晚昙华才听见一声儿啼的声音。当下精神便是一振,微微松了一口气:“终于生了。”折腾了这么一日,她也着实是累了。不过,这会子还不能走,还有件事情要问清楚了才行。
眼巴巴看着产婆从产房里出来,昙华只扫了一眼便是心中有了一些数。产婆的面色,不算是很好,笑容不够灿烂,显得有些勉强——
面对昙华的目光,产婆仍是笑着恭喜:“是位小姐。”
昙华面上没带出分毫,只让丫头给了产婆红包,便是让产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至于心里——却是有些松了一口气的。说实话,对于她来说,对于勤哥儿来说,这个孩子是女孩儿,是再好不过了。至少,勤哥儿就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毕竟,李家需要的是男丁。至于女孩子——再金贵又如何?将来不是一样要出门子?
最失望的,大约就是杨氏了吧,杨氏对儿子的盼望着实是到了一个几乎是望眼欲穿的地步。
杨氏将希望全部都放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可是现在看来,杨氏的梦想怕是破灭了。丫头和儿子的待遇,那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昙华觉得杨氏已经该知足了——要知道,郑氏可还没有儿子的。她能先怀孕然后平安生产,那已经是不错了。而且,家里这么多的姨娘,她能有个女儿傍身。已经是很不错了。女儿也好,儿子也罢,只要有就行了。
早已经准备着的奶嬷嬷进去将李家新生的姑娘抱了出来。昙华就着奶嬷嬷的手看了一眼——倒是个胖丫头。比起勤哥儿那会子实在是好看了不少,也更逗人喜欢些。
昙华看了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随后吩咐丫头:“去给老夫人报喜。”不过昙华相信,周老夫人是绝对不会觉得高兴的。而且,怕是失望更多些。这个小丫头的未来,几乎都能断定了。在李家,姑娘是从来不受重视的。
将来杨氏怕是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而郑氏,怕是会松一口气。毕竟,只要不是儿子,就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不是?
昙华吩咐了一系列之后,然后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去歇着了。
晚上醒来之后,昙华便是听说了,她新生的小妹妹的名字已经定下了:妍华。倒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妍华的洗三,自然是比不上勤哥儿,甚至周老夫人也没吩咐大办,更没请人来观礼。只有杨氏娘家过来了一趟,外加就是自己家里几个长辈。看上去,不仅是简陋,几乎能称得上是寒酸了。不过这是比照着勤哥儿那会的情景来说的。至于比对了姨娘的话,却是又不过了。毕竟,对于杨氏,周老夫人还是肯给几分脸面的。
不妥昙华却是听说,杨氏为了这个狠狠的摔了一回东西,发了脾气。只是纵然杨氏砸了整个屋子,那又如何?能改变什么?妍华从杨氏肚子里出声那一刻,便是已经注定了命运。
昙华将自己小时候戴过的一个银项圈送了过去,另外手镯脚镯也是一套。还有个羊脂白玉的平安锁。算得上是一份厚礼了。
洗三过后,自然就是满月。满月同样的也是没能大办。不过好歹比洗三的时候又强了几分。
杨氏出了月子反而比起没生产的时候更加显得瘦了些,不仅瘦,而且憔悴了不少。面上的颜色纵然是敷了脂粉也是掩盖不住。昙华倒是不觉得诧异——且不说其他的,单单是心里那份不甘心,就足以让杨氏觉得不好过了。而且,生产之后,杨氏那儿周老夫人便是没再送过补品过去。
不过,妍华却是被养得极好。一个月的功夫,几乎大了一圈儿,乌溜溜的眼睛也是睁开来。皮肤上新生儿的红也是完全褪了,看上去白皙而粉嫩。眉眼上倒是综合了父母两个的优点,由此看来长大了必然也是个美人儿。
周老夫人对于妍华并没有格外的热情,甚至是以前留在杨氏身上的目光,也是转在了春欣身上。
李恪非同样十分失望。不过却是比周老夫人又好了几分。
秋天很快过去,冬天也是过得极快。转眼间,便是又到了新年。妍华除了满月的时候露了一会脸,其余的时候,若不是杨氏提起,在李家倒是更像个透明的人。毕竟,妍华着实是太小了,也不会讨喜卖乖,自然而然的,便是不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倒是勤哥儿又大了一岁,越发的会讨好周老夫人了。因为又是独苗,倒是让周老夫人更宠爱了几分。
昙华不露痕迹的教导着勤哥儿讨好周老夫人,又让勤哥儿发奋努力,加上勤哥儿本身也是不差,所以倒是显得比同龄人更显得聪明伶俐些。
郑家在过年的时候,派了郑长海过来送年礼。这样的态度和作法,实在是给足了李家的面子。朝华抓紧了机会,在周老夫人跟前又哭诉了一回,替郑氏认了错。周老夫人当是的面色明显便是带了几分动容和犹豫。
很显然的,周老夫人动心了。
郑长海这一次自然是留宿在外院,也没多留便是回去了。朝华去见了几回,都是神神秘秘的避开了人。
昙华对这些知道得十分清楚,可是却是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
郑长海带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因为瘸腿,郑长君被退婚了。郑家为了这个事儿很是恼火。
于是,周老夫人便是又多了几分动容——虽然郑长君是罪有应得,可是到底还是在李家断腿的,若不是当时李家做出那副姿态,郑长君或许还不会瘸腿。若是郑家那头为了这个干脆豁出去撕破脸皮,也不再管郑氏,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昙华对于这些了若指掌,可是却是一直没有插手。甚至有些推波助澜。
郑家这头刚送了年礼过来,长孙家那头也是送了年礼来。长孙家过来的是一个大管事,一直负责和李家这头的来往。大管事还带来一个消息——长孙熙染中了举人,听说魏家要上京城,于是便是想着干脆和魏家一起去。路上也好照应昙华。
大管事将这话说得很直白,说话的语气还有点微妙。昙华当时隐在帘子后头,听得分明。想起这次大管事不如之前那样,便是有些明白了。长孙家,怕是对李家有些什么意见吧?不然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明显。而且,这肯定不是大管事的意思。毕竟大管事再厉害,再有脸面,也是不敢拿这个开玩笑的。大管事敢如此,必然是主子的意思。也就是长孙家的意思。
长孙家,想借此表达什么。
昙华下意识的便是想了起郭磐那件事儿。若是因为这个……那倒是好了。
随后,昙华心中又是一动——长孙家怎么知道她也要和魏家上京城去?真真是奇怪了。按说,这事儿虽然不是秘密,可是却也绝对不是人尽皆知……这样一想,昙华便是有些狐疑起来。她觉得,长孙家说不定在李家安插了眼线。
可是,按说这是不可能的。李家虽然不是铁桶一只,可是却也绝对不是随便能安插进人的。
或者说,有谁故意将这事儿告诉了长孙家。是李恪非,还是周老夫人?还是……朝华?
昙华更倾向于前两者。朝华的斤两她是知道的。现在朝华应该没有那样的本事。
周老夫人已经爽快的答应了长孙家的提议:“既然是能一路互相有个照应,那是再好不过的。而且他们几个年轻人聚在一处读书,也更事半功倍些。”周老夫人的表现,完全就像是个慈祥和蔼的长辈。对晚辈充满了关切。
昙华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她是不想和长孙熙染一路的。
送走了大管事,周老夫人便是叫来了昙华和朝华二人,笑着看向昙华:“有熙染照应,我也就放心多了。只是你从未孤身一人出过门,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还有舅母她们照应我,祖母不必担心的。”昙华自然是不可能为了避开长孙熙染就不去京城。
周老夫人笑了笑,又拉过朝华来,“朝华如今也是十分懂事妥帖了。”
昙华看了一眼朝华,又看了一眼周老夫人,忽然心头就明白了周老夫人的意思。当下便是气得乐了——周老夫人有的时候想到的东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她就不明白了,周老夫人怎么就能这样?
再看朝华,昙华觉得朝华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而且,朝华想什么她也全然不明白——朝华既然厌恶她,为何又偏偏要处处跟她在一起?不是自找罪受么?
第二零七章 出发
刚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进京便是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因了长孙熙染也是要跟着一起去,所以刚过了正月十五便是赶过来了。几年没见,长孙熙染似乎又长高了一截,而且也成熟了些。只是那股子傲气却是更明显了些。长孙熙染读书一直很好,考举人更是中了前十,他傲气些也是有道理的。
长孙熙染过来,自然是少不得要给他接风洗尘的。周老夫人这一次倒是没再让昙华和长孙熙染亲近些。而且,昙华自己也用男女大防这事儿作为借口,并不肯和长孙熙染在一处。
倒是朝华,却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昙华又一次,便是撞见了二人亲亲热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慢悠悠的在周老夫人院子外头走着。昙华当下便是冷笑起来——看来,该发生的,终归还是发生了。上一次这二人搅合在一处,这一次,又搅合在了一处。
不过这事儿昙华却是没去理会,只当没看见似的便是走了过去。
长孙熙染见她过来,倒是有些拘谨的样子,而且上前来似乎想解释:“昙华,我们——”
“你们继续聊,我还有事儿,就不奉陪了。”昙华退后一步,垂着目光并不去看长孙熙染,语气客气而有礼。随后也不给长孙熙染再开口的机会,直接便是转身就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长孙熙染除了看着昙华的北影皱眉之外,也着实是不能怎么样了。
昙华临走之前,看见了朝华面上那一抹得意而诡秘的笑容。顿时也是忍不住笑了——朝华难道以为她会生气?错了,长孙熙染,她已经不稀罕了。对于不稀罕的东西,谁拿去也不要紧,没什么可生气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朝华每次看见昙华,便是有意无意的在昙华跟前提起长孙熙染来。而昙华,除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却是什么也没做。
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三月初天气暖和了便是出发。所以现在开始收拾行装是十分必要的。
行礼什么的昙华并不在意,有春梅在就行了。比起这个,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勤哥儿身边的人,是该换一换了。那个玉露,着实不能再留了。至于替补的人,昙华也想好了。
昙华叫来了秋菊和冬兰,也并不卖关子,直接便是开门见山的言道:“勤哥儿也大了,不能再像是以前那样了。他身边的玉露和其他的几个丫头都不是妥帖的,所以我想换几个人过去。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勤哥儿是我的嫡亲弟弟,将来李家势必是他顶门立户,所以纵然是离了我去了他那儿,其中的好处你们也该明白。”
秋菊和冬兰对视一眼,此时纵然是再糊涂的,也是明白昙华的意思了——昙华分明是想要她们过去!或者,是她们两个中的一个过去!
“姑娘……”冬兰有些白了脸,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声。
秋菊低头思索了片刻,便是毅然抬起头来:“姑娘,我愿意去。”跟着勤哥儿,过去了就是一等的大丫头。而且,还能管着一屋子的事情。可是继续留下,却是依旧是二等的丫头,而且被春梅她们记得拦着,怕是无法再升上去。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昙华到底将来是要嫁人的。还不知道嫁出去之后到了新家会如何。所以倒不如跟着勤哥儿,勤哥儿是嫡长子,将来整个李家还不是他说了算?跟着他的人,又哪里能差了?所以,权衡之下,秋菊便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冬兰却是不怎么愿意去,嗫嚅道:“我想跟着姑娘。我舍不得春梅姐姐她们。”
昙华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几分声音:“冬兰,你跟着我,也就只能做二等丫头了。若是你跟着勤哥儿——”
“我想跟着姑娘。”冬兰却是出奇的执拗,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全是恳求和可怜兮兮。
昙华便是没再说下去。她本是想给冬兰一个机会的,可是既然冬兰自己不愿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其实,要真让冬兰去,昙华心里也是有些不放心的。冬兰虽然是个好的,可是办事儿却是不行,更别说是管人和事儿。让她去和勤哥儿玩还差不多。“既然冬兰不愿意,那就算了。”
冬兰这才又有了笑意。秋菊跪下给昙华磕头,低声道:“以后不能跟着姑娘了,还请姑娘受我一拜。”
“你好好的替我照顾着勤哥儿,我便是能放心了。我也感激你。”昙华轻声言道,却是没有让秋菊起来,受了她这一拜。随后等到秋菊起来了,便是吩咐秋菊下去收拾东西,又给了几日假,让秋菊回家去一趟。
秋菊高高兴兴的拿着昙华给的赏赐十两银子回家去了。待到秋菊走了,醉秋这才皱眉低声斥道:“哼,果然是早就想离了我们了。”在醉秋看来,秋菊做出这样的选择,多少是有些背恩负义的。纵然去的地方是勤哥儿的院子,可是到底还是另主而侍了。
昙华摇摇头,轻叹了一声:“人往高处走,水王低处流,又有什么奇怪的?秋菊做出这样的选择,也算不得什么。况且,这也是我的意思。你们纵然心头不痛快,也不许表现出来叫她看出来。”
醉秋只得应了。
昙华便是有吩咐醉秋将白荷带进来。除了冬兰和秋菊之外,白荷也是昙华选定的人选之一。如今冬兰不去,正好秋菊和白荷一人领了一个大丫头的头衔。既可以互相制约,也能将勤哥儿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白荷自然是欣喜无比的。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儿落在她的头上。要知道,勤哥儿是谁?那可是李家未来的希望。跟在勤哥儿身边,待遇如何能不好?而且,还是做大丫头……
将这事儿定下来之后,昙华便是和周老夫人说了这事儿。周老夫人原本也不同意,昙华略费了些周折。其实也算不得周折——不过是寻了玉露的错处罢了。而且,白荷也不是她提出来的,而是琴鹤提出来的。周老夫人这才点头应下了。
随后白荷和秋菊便是去接替了玉露的位置,小丫头也被换了几个。昙华分别将二人嘱咐了一番,看着二人上了手,各自分派好了事儿,这才放下心来,一心一意的准备起了出行的事情来。
三月出发,大考之前却是就要回来——足足是半年的功夫。要带的东西自然是不少。先是四季衣裳,再有首饰配饰等等,都是不能少的。
昙华想着京城气候和琼州这边气候不同,衣服带了也不知道是否合适。而且,琼州城这边流行的,京城未必流行。所以,倒不如多带了银子,去了之后赶紧的去买就是了。不仅是她的,丫头们的也是。不过首饰却是不能少的,而且贵重物品什么的,大件封存在库里,用得上的就带着。
除了这些穿的戴的和用的之外,也就还剩下一些礼物了。首先,去了京城肯定是住在魏赫家中,所以土产是不能少的。毕竟,总不能空着手就去了。还有那边姐妹们的一些见面礼——也是要精挑细选的。而且,嫡出子女和庶出的子女又是不同。这些一样样的准备下来,时间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溜过去了。
另外,昙华还准备了一些方便携带的丸药——晕船的,风寒的,醒神的,宁神的,各色都是准备了一些。
出行的前一天,李家这头聚在一处吃了一回饭。顺带着交接了一下——昙华和朝华可是一起管着家呢。接过大任的,自然是杨氏了。此时也只有杨氏有这个资格。
第二日昙华自然是早早的便是起了身,收拾得清清爽爽的,便是准备出门了。东西自然有小厮帮着抬上了马车,然后奶娘王氏跟着过去照看东西。至于昙华和几个小丫头,就慢慢的过去,并不着急。
昙华穿的是鹅黄的衫子,娇嫩的颜色更是显得整个人都清爽俏丽起来。衬着春日里刚发芽的树木花草,更有那么几分鲜活的意思。
朝华穿了一件绯红的衫子,二人站在一处,倒是朝华显得更抢眼一些。
上马车的时候,长孙熙染过来了一趟,还没开口说话朝华便是迎了上去:“熙染哥哥可准备妥当了?”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昙华便是上了马车。长孙熙染只得和朝华虚应了一声,便是悻悻而归了。朝华看着长孙熙染走远了,这才露出一丝冷笑来,转身上车的时候,却是又恢复了平静娇怯的样子。
昙华却是看也没看朝华。心头想着——朱家两兄弟也不知道出发没有?
正想着这事儿,却是听见清脆的马蹄声停在了马车旁边。昙华撩起帘子来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外头的人不是朱弦两兄弟又是谁?
只是微微一怔,昙华便是重新露出笑容来:“竟是正好了。”
朱弦也是自然而然的一笑:“可不是。上了船就好了,咱们人多,包了一艘大船。到时候你们女儿家行动也方便些,看看沿岸的风景。现在可正是春光大好的时候。”
第二零八章 激烈手段
昙华她们和魏家的人是在码头上集合的。东西都是提前送来的,所以昙华他们上了船之后,便是开船了。
船的确是大船,而且还分作了上下两层。上面一层全部分配给了女眷——也是男女大防的意思。
从琼州城进京,纵然是行船,也是要十多天,足有半个月功夫的。毕竟并不赶时间,所以也就不用那样着急。沿途也可以看看风景。人也不至于劳累疲惫。
昙华回了屋子,几个丫头便是忙活开了——都是赶忙的将箱笼打开,将日常用的东西都拿出来摆放好。毕竟,船上还要呆这么久,可是不能马虎的。昙华却是不必忙活,便是坐在窗户边上看风景——朝远处看,就是风景。若是低头么——正好能看见甲板上。
那些水手们在甲板上走来走去的忙碌,昙华也是看得津津有味。昙华看了一阵子,便是看见了朱弦靠在栏杆边上不知道想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昙华的目光,还是因为凑巧,朱弦忽然也是抬起头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结果自然是二人的目光对上。
昙华蓦然红了脸颊,而朱弦则是微微一笑。昙华见了他的笑容,顿时也是镇定下来——她不好意思什么?不过是看一眼罢了。当下也是落落大方起来,朝着朱弦微微一笑。
自然,除了这一笑之外,也就不能再怎么了。朱弦继续看他的风景,而昙华也是移开了目光。
结果没坐了多大一会儿,昙华便是有些晕船起来——虽然是琼州城的人,可是昙华却是也没怎么坐过船的。更是没坐过这样的大船,行这样快的水路。加上起得早没怎么睡好,晕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春梅忙是给昙华服了晕船的药,最后又服侍朝华睡下。昙华也着实有些难受,便是躺下了。想了想却是又吩咐醉秋将晕船的药给魏家那头送些去。至于朝华么——她却是管不着了。
结果朝华一觉几乎睡到了中午的时候。等到醒来,醉秋告诉了昙华一件事情——上船没多久,朝华就亲自去给长孙熙染送东西去了。
醉秋对这件事情十分恼怒和介怀——在醉秋看来,朝华根本是不怀好意。可是这样的愤怒却是没法子明摆摆的表现出来,所以醉秋只能气鼓鼓的忍耐着。同时更希望昙华好好的管管这事儿。毕竟,再这么下去,吃亏的就是昙华了。
昙华却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当下只是“哦”了一声便是作罢。
醉秋自然是纳闷无比。面对醉秋如此,昙华微微一笑:“何必在意?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急也没用。再说了,长孙熙染又是什么好得不得了的?还是我非他不嫁了?”
醉秋唬了一跳:“可是姑娘和他定了亲——”
昙华觉得此事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所以当下很了然的言道:“定了亲,也是可以退亲的。”
醉秋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的惊愕自然是无以复加。说真的,醉秋是吓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昙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随后醉秋忽然想起昙华对待长孙熙染一直以来的态度,顿时又明了起来——怪不得昙华对那长孙熙染一直那样冷淡呢。怕是昙华心里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了。
醉秋起先还觉得昙华有些糊涂——长孙熙染怎么看也是良婿不是?可是昙华这样轻易的想放手,未免是有些糊涂了。
不过醉秋很快又想了朱家来,顿时又笑了——昙华说得极是,难道长孙熙染就是什么好得非要嫁的人了?比他更好的,也不是没有。
用午饭的时候,昙华因为还没好利索,食欲便是不怎么好,略动了几筷子便是作罢了。云氏关切的问了一回,却也是没有法子——晕船的药也吃了,该做的都做了,她着实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昙华也不想让云氏和魏云墨等人担心,便是笑着说没事儿,适应了就好了。再说了情况也不算严重,休息休息必然能好。
结果刚回了房间,燕嬷嬷便是过来了。燕嬷嬷手里还拿着一样物件。
昙华忙是让人将燕嬷嬷让进来,又亲自让了坐。燕嬷嬷先是问了安,这才笑着坐了,又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朝着昙华的方向推了推。随后便是笑着言道:“听说昙华小姐晕船,我们正好知道一个法子,我们爷就让我送了东西过来试试。”
“劳烦嬷嬷费心了。也替我感谢小侯爷才是。”昙华忙笑着言道,心中却是有些意外和感动——没想到朱弦竟是这样细心。
燕嬷嬷又教了几个对付晕船的小法子,这才起身告辞了。
待到燕嬷嬷走了,春梅打开燕嬷嬷带来的纸包,顿时愣住了:“怎么是蜜饯?”
“嗯,这些都是酸味的。能开胃,对晕船也有些效果。”昙华笑着答了,顺手捻起一个吃了,倒是觉得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嘴巴里也有味道了。
醉秋意味深长的笑起来,然后言道:“小侯爷真真是个细心的。除了表少爷,我可是从没见过这样细心的男人了。”
在船上到底比不得在宅子里,地方窄了,所以尽管避免着,却也是会时不时的碰头。好在也都不是什么外人——严格的说来,算不得是生人,也不必真的那样回避。不过,对几个男子的态度,昙华却是大不相同的。魏家的自然是不必说了,根本不必回避什么。而朱家的两个,碰见了客客气气的招呼一声,说几句话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昙华真正避之不及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长孙熙染。
昙华这样避着长孙熙染,旁人多少也能看出端倪来——尤其是魏家的几兄弟。魏云墨一向是明白昙华的心思的,昙华也没瞒着他,所以若有若无的,魏云墨甚至是帮着昙华避开长孙熙染的。要么是留神不让长孙熙染单独和昙华碰面,要么就是干脆找个理由和长孙熙染在一处温书讨论学业上的事情。倒是也有那么些作用。
同样不想长孙熙染和昙华单独见面的人还有朝华,朝华总是跟屁虫一样跟着昙华,除非昙华闭门不出,否则必然是跟着的。这一点,昙华自然是烦不胜烦,不过却也没有明确的表示什么,甚至也没回避什么。有了朝华做挡箭牌,能避开长孙熙染,也不是坏事儿。
期间朱弦派人又送了几回东西,都是燕嬷嬷开小灶弄的,大多是开胃爽口的东西。还派人送了些新奇玩意儿,几本游记,都是打发时辰用的。最让昙华高兴的是,燕嬷嬷时不时的过来陪她说话,跟她讲一些京城的风土人情,以及京城的名门望族之间的事情。尤其是和魏家交好的那些,也都着重说了。
昙华自然知道朱弦这是在帮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感动。想着在下船之前寻个机会好好的跟朱弦道谢。
不过,昙华还没来得及找上朱弦,倒是被人找上门来了。是长孙熙染——这日,长孙熙染堵在了昙华的门口。昙华一抬头看见了长孙熙染,下意识的就要退进屋里去。却是不料长孙熙染先一步抓着她的手便是拉着她往一边儿去了。
昙华用力挣扎了一回,却是没有半点用处。也不好闹出声响来,倒是便宜了长孙熙染。最后让长孙熙染将她拉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头。
跟在昙华身后的是醉秋和夏竹。见了也忙不迭的跟上去,可是却也仍是不敢声张——这幅样子若是被人看见了,可该怎么想?
走了两步,醉秋想起一个事情来,忙拉着夏竹站住了:“我去追,你拦着二小姐。”朝华就住在隔壁,每次昙华一出门她立刻就能知道,这一次想必也是不意外。醉秋自然是不能让朝华看见这幅情景,所以才会如此说。
夏竹自然也是知道厉害的,当下也不迟疑,忙便是转身往回走。醉秋这才又快步追了上去。
昙华被长孙熙染拉进了一间空屋子,然后长孙熙染便是掩住了门,自然也是松开了手。
昙华怒目瞪着长孙熙染,冷着脸斥道:“你这是做什么?”防才被长孙熙染捏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昙华心里明白得很,长孙熙染怕是有些恼怒了——毕竟,她做得很明显,长孙熙染并不是看不出来。
长孙熙染微微眯了眯眼睛,面色也是不好看,“昙华,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处处避着我?而且,我给你写的信,你为何一封也没有回?”
对于长孙熙染的目光,昙华只是微微侧目避开了,并不正面相对。而且,她的回答也是轻描淡写:“我是避开你了,而且,我也并不想回你的信。”
长孙熙染没想到昙华承认得这样干脆,一时间倒是有些愣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反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长孙熙染是很不解的,他一点也不明白,昙华这是什么意思。而昙华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他最开始以为昙华是因为定亲的事情不好意思,故意如此。可是越是到后来,他便越是觉得狐疑。今儿,他着实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怒气和狐疑,这才用了这样激烈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