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宿夜,新闻(2)
微浅的失落一直伴随她回到家里一路上心底竟隐约悬着一线期盼希望电话忽然会响希望他的车子会忽然身边出现……沮丧的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的确高一来一往之间已将她的心牵动成乱。
洗漱后她百无聊赖地看电视音乐台里正在访问四个男人那是闻名世界的爱尔兰音乐组合全球专辑销量过三千四百万张。
很多年前在占南弦房中可以临风眺远的窗台上每一个假日的清晨和黄昏于无由而莫名的快乐中曾以音乐打动过她无数次的就是这几个男孩即使其中一位单飞后也仍使她异样迷恋。
荧屏上气氛热烈四个手舞足蹈的帅哥都是球迷当被问到他们之间谁足球踢得最好时几个人一致指向右边那位依次而来是最佳前锋和最佳后卫左边那位则是——最佳板凳队员。
她在笑不可遏中再次想起了占南弦。
总有一些人总有一些歌沉淀在年少最深的记忆。
只要稍稍触及就会引出已陈旧的苦涩情怀事隔多年后再度重听unbreakab1e熟悉的旋律仿如往事在耳际轻轻吹气提醒在从前的那年那日正是这人这歌陪伴过从别后孤独无依的自己。
曾经他们眼中闪亮的星光象极了那两千五百个日夜里她内心最渴望见到的人。
而今时光已在四人的容颜上留下年痕歌栏仍在而朱颜已改福态蛛丝可见俊秀早不复当年他们已非曾经的男孩如同她也早跨越在年少的几世之外。
在万水千山之后回头去看只觉世事无日不沧桑。
正对着电视呆乍然听到敲门声她整个人从沙里扎起。
盯着门后狂喜与恐惧紧密交织那么希望在她等了几乎半生之后是他终于到来又那么慌乱害怕在她好不容易耗费了半生才平复之后却还是他卷土重来。
手心微微沁出细汗隔着门她怯然轻问“谁?”
“你希望是谁?”
她几乎流泪额头虚弱地抵在门板上良久才能转动把手放人进来。
“你开的是门还是你的心?”优美唇线在勾起之后覆下她被裹进一身汗意伴随着男性气味的旋涡占南弦在她舌齿间轻喃“下次别再让我等到天长地久。”
昏沉意识里掠过心底最深的叹息从此再也回不去了。
他松开她轻喘调息。
手掌下他的衣物全然湿透她问“你运动过?”
“贵宾席的嘉宾可以在赛后和球员比试我和费德勒较量了一下。”占南弦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后扔给她“叫他们给我送些衣服来。”双手一掀直接除下运动恤径自往她的浴室走去。
“喂你……he11o?请稍等。”她追过去“你的一些衣服是指什么?”
他回一笑倾身取过她手中电话“正装衬衣内衣袜子皮带领带随便什么拣齐送来对了不要睡衣。”再把手机扔回她手中“告诉他们地址。”
他的笑容无比飞扬星光熠熠的双瞳定格在浴室门后正对上她傻住的美眸然后门扇在她面前喀嚓关起。
她恐惧地拿起电话“刚才他说什么?”千万千万别告诉她他真的打算在这过一整夜“你没有听错?哦……”确认后的答案令人无力“你记一下地址请送到这里来。”
二十分钟后衣物还没送到而占南弦已裹着浴巾出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退到客厅里一角戒备地看着他。
湿漉漉黑上的水珠沿着颊线滴落在他裸露的胸膛浴水后的黑眸愈显清亮和野性十足似笑非笑的朗容惑人异魅“嘿我虽然没指望你尖叫着扑上来不过你这种反应也太让我伤心了。”
她马上反驳“这位同学我还没拜托你在别人家里自重一点呢。”
她是很喜欢男色没错也与他有过**之欢但二十五年间何曾试过在如斯夜里和一个只下半身裹着一条半短浴巾的男人待在一起?苍天在上她柔弱的心脏真的已经砰砰跳到了承受不起。
他看了眼电视“你在看他们?”
多少年前的六月份爱尔兰国家队以点球憾败给西班牙结束世界杯之旅后那四个男孩当时唱了一歌来迎接归国的球队。
他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久久没有移开。
是那是他们曾经最心爱的歌or1dofouron我们的世界。
如同此时此刻。
眼看着他就要走过来敲门声忽然响起她直冲过去解脱般松了口气幸亏衣服送来得及时再不来她的鼻子跟心脏要一起浴血了她打开门却差点一口鲜血先从嘴里喷薄而出“临——临路?!”
朱临路一手勾过她的脖子声音大得近乎咆哮“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叫你别找我你这蠢女就真的一次都不找?!”他一脚踹开门。
“我——”她决定闭嘴。
厅里占南弦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眯眯笑弯了唇看着她和朱临路。
朱临路象突然被人在嘴里塞了个鸽蛋一样无法反应而出浴未几的占南弦脸上的笑容则几乎扩大到了耳根“朱总刚好路过?”
她以手捂脸绝望地想居然开这种玩笑老天爷真的是太荒唐了。
长叹一声她用力把僵在原地的朱临路推出门外对从电梯里出来的人指指门内“把衣服送进去给那位先生。”然后假装没有看到朱临路的脸色千变万化她把他推进电梯里帮他按下一楼“改天再和你解释。”
回到屋里占南弦已签好单子她把来人送出去砰声甩上大门。
“嘿!嘿!”他无辜地举高双手唇边依然荡漾着心情极好的浅笑“我就算是神仙也不知道他今晚会来。”
她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你快穿上衣服回去!”
他嗤笑出声向她走近“做你的春秋大梦。”看她躲往一边他的眸光倏然深沉“你敢再躲一次我保证你明天一天都见不到太阳。”
“Funetbsp;you!”她尖叫着跳上沙险险避过他抓来的手。
他一怔继而哈哈大笑“www.uu234.comep1ease.”
她在他跨步过来的同时跳下沙扶手气急败坏“我原谅你不谙英文的精髓让我翻译给你听!那两个词的意思是快滚你的蛋!”她扑进房间将门反锁后激烈喘气。
“宝贝。”门板另一面传来他柔和声线“告诉我你有没笑得象只偷腥的猫?”
她抚抚脸颊把不知何时已翘得老高的唇角努力拉平“没有!”
说话一出再忍不住扑哧而笑同时听到外面传来他压低的愉悦笑声不知为何那一刹她有种感觉似乎他与她一样已多年不曾如此快乐。
“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咳嗽了不肯吃药?”他问。
“恩那个药水好苦。”
“不管我使尽千方百计连口水都哄干了你就是死活不吃。”
“哼!你还说最后竟然威胁要打我!”
“我只是想意思意思地拍两下你的小屁股而已。”
她得意地笑“结果你没打着啊没打着哈哈哈。”
“跟现在一样被你躲到了房内。”他温柔的语气仿佛无比宠溺。
她双手捧着脸怎么还是热得烫“喂你好走了。”
“宝贝后来我没机会告诉你其实在那之后我专门学了一种技艺。”
“什么?”
“如何寻找备用钥匙。”
她大笑到激烈咳嗽然后听到咔嚓声响眼睁睁看着门缝被打开一线情急之下她想也没想直接跳上床爬到窗台“你别过来!”
门开处他笑容倏敛脸色微变沉声道“快下来。”
说完缓慢退后一步。
她稍稍心安试探着把腿放下踮往床面他的神色有些吓人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卤莽只得事先声明“不许打我。”
他双眸里再度闪起她爱极的星光薄唇半弯“这么多年怎么就一点没改还是那么冲动任性。”孩子气得让人既想笑又心疼“一根汗毛也不会动你下来。”
她呼口气跳落在床然后回到地面想了想已自摇头失笑“我也不知今天怎么了。”完全不是平时的她不管是行为还是心态全都脱离了平日的轨道。
他走过来“你明明知道的。”
她别过脸避开他夺人心魄的凝视内心有些迷惑不知道是否在多年以后当心底的防线不知不觉中放下这样的她——从前那个少年的她是否只会呈现在他面前?
下一瞬感到他手臂施诸她腰的力道强得不似只拥着她那么简单她微惊看他“你答应过——”
他封住她的唇扯开浴巾将她压倒在床极轻柔道“我怎么舍得打你宝贝我不过是想好好宠宠你而已。”
第十二章 宿夜,新闻(3)
“温暖温暖。”有人叹息着叫“醒一醒。”
她迷蒙地张开眼看到一个人站在床前惊愕地揉了揉眼睛后她在刹那间泪流满面飞扑进他怀里。
“爸!老爸!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傻孩子。”温和慈爱地笑了。
她狂哭不已“对不起对不起!老爸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爸爸没有怪你。”温和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别哭乖孩子别哭。”
她的眼泪如溃堤之洪“老爸我求求你!再也不走了好吗?老爸……老爸老爸!不要走……”
“嘘……乖别哭别哭怎么了?你怎么了?”
温暖艰难地睁开泪眼黑暗中不知身在何方只觉心口痛得难以抵挡挣开身边那人紧抱的臂弯她支着床板斜靠起身张开嘴不住喘息“好痛我好痛……”
橘黄的床头灯即时被拧出柔和亮光占南弦紧张地抱过她“为什么揪着心口?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摇头再摇头眼泪在脸上纵横手掌连连揉着心脏位置。
他有些无措只得覆上她的手顺时针规律地帮她按摩着胸口。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她才逐渐平复下来。
“做噩梦了?”他问。
她泪痕未干的脸容惨淡不已“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完全不想醒来。”
他变得异常沉默良久不出声。
汪洋一样的泪眼无边地望进他暗寂的双眸她哽咽“对不起我不知道还会连累到占爸爸……南弦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我以为单纯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原本那一切都不该生就只因她年少的固执任性最终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她此生也成了负罪的人堕进肉身愉悦里不过为求一份慰籍她哪有什么资格和他谈爱情。
他垂下眼睫吻了吻她散落在枕的端“和你无关那是一场意外。”熄灯将她拉进胸膛内“我真不该一时心软放过你……天亮之前你别想再有时间入梦。”
喃喃细声里泄露出异样无解的情绪似寒冰肃索又似疲惫焦虑仿佛有什么心事在他胸口里矛盾地交织压迫令他烦倦而迁怒为需索他疯狂得几乎把她整个揉碎了一反斯条慢理的节奏强烈得完全不顾她的哀求凶猛持久的激撞近乎施虐。
疼痛和极致欢娱刷过她的全身窜进每一寸神经末稍引爆了敏感到狂的颤栗意识凌乱中不知道他反复持续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被抛上云端死去了几次这种经验对她而言极为震撼心神体肤俱被他深深烙印。
直到窗帘透进一线暗弱曙光他再度痉挛迸才在喘息中宣告淋漓尽致待他放手后虚软无力全身酸痛的她在三秒内昏睡过去。
睡境恒久如同死亡一样平静。
一千年以后有人在她耳际模糊地唱。
我站在布列瑟侬的星空下
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边照着布列勒。
请你温柔地放手因我必须远走。
虽然火车将带走我的人但我的心却不会片刻相离。
哦我的心不会片刻相离。
看着身边白云浮掠日落月升。
我将星辰抛在身后让他们点亮你的天空。
……
布列瑟侬那个唱歌的人那时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女孩他们在加州的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归途中相遇邂逅一面即已别离之后仅靠通讯维持相思几个月过去终于机会来临他们都去了欧洲相约在意大利南部蒂罗尔山区的一个小镇见面那就是Bressanone。
快乐的时光总是易逝即使他们真挚地交付了彼此的心。
当离别在即他流着泪水陪伴她去附近乡村的火车站他们都将踏上各自的归途回到工作和自己人生的道路。
在短短的四十分钟车途里他缓缓入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了这样美妙而悲伤的旋律和歌醒来后他即刻把它记录下来……在他的心里永远会留一个地方给那个女孩还有那些小乡村以及这布列瑟侬……
“温暖。”有人浅笑“醒一醒。”
翻身缩进被单躲开在脸颊如羽毛般骚扰的手掌她的布列瑟侬……
“温柔?我叫不醒她睡得象一头粉红的猪。”
谁在笑?扰人清梦好可恶……混沌中把沉重眼皮撑开一线被歌声带走的魂魄仍未回来她茫然问“什么事?你在和谁说话?”
这是谁的眼眸光波流转辰星若灿一丝痴然眷恋在眼底稍纵即逝快得让她几乎错过谁谁令她熟悉到了如此毫无防备乍然入目的脸容让复苏的心田喜悦如斯。
“温柔找你。”他说。
她合上眼努力晃了晃脑袋后再睁开阳光从窗台打进来斜洒在半边床沿一切在记忆中慢慢归位——
“你接我的电话?!”天啊好想大声尖叫!完了完了被捉奸在床了“姐?”她怯然叫唤。
“温——暖!”另一端恨不能杀了她的喷火龙暴戾尖叫前所未闻她吓得把电话拿远一点结果被占南弦顺手取去。
“什么事?”他问在登堂入室之后天经地义地擅作主张。
直到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她与他是身无寸缕且毫无遮掩地偎坐在一起当这个意识窜进脑袋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拣起凌乱一地的衣服飞快穿上奔出去冲到浴间捧起冷水连连泼脸。
终于完全清醒。
洗漱后占南弦走了进来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已被他从背后一把抱入怀内他们看向镜中对方的眼睛不约而同微微笑了。
他轻吻她唇边。
心头一掠而过她用嘴形无声地说出四个字。
“什么?”他问。
她轻声道“温暖的弦。”
他埋在她间满含笑意。
她倚在他怀里微笑那枚他特意为她而刻的田黄石印章温暖的弦从他送给她后她的每一幅画都印下了这四字篆文。
从前曾有太多太多美好得令人心酸的往事。
“温柔找我有事?”她侧身帮他调淋浴的水温。
他松开她走进莲蓬底下“一会和你说。”
她出去带上浴室门时钟已指在正午拨了个电话回公司向丁小岱交代工作再热了杯牛奶放在餐桌上然后走进厨房去准备午餐。
第十二章 宿夜,新闻(4)
用膳时占南弦看着她眼神极深“宝贝。”
“恩?”
“温柔叫你今天别出门。”
“为什么?”
“因为你上了今早的各大报头条。”
她大愕“怎么可能?”
作为朱临路最旧最没炒作价值的陪衬花边她已经很久不再见于娱乐版怎么会忽然上了报纸头条?
占南弦抬起头来那一刹她敏感地觉得他脸上的浅笑隐隐地不同寻常心底不由警信一闪她狐疑地走过去打开手提电脑键入娱乐报网址几秒钟后赫然看到屏幕上以行雷闪电的方式打出两行猩红大字。
“薄一心赴国外取景至今未归占南弦携秘书看球公开接吻。”
她傻在当场。
往下一页页图文并貌声色俱全先是多张他们在球馆里喁喁细语倾身相吻的照片旁边附有极其煽情的文字紧接着她和朱临路的旧闻也被翻了出来就连本城十大名媛之一她的姐姐温柔也不能幸免被波及在内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曾和温柔有过那样妖娆的合照。
旁边有一条醒目的链接标题是“三年缘分走到尽头”她点击打开。
入目便是“就温暖和占南弦在网球馆内公开接吻一事今晨朱临路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大方承认早在半个月前已和温暖和平分手但就强调分手原因与占南弦无关……”
她紧紧掩嘴。
相关链接里还有一条如是说“当记者电话连线远在瑞士的薄一心时她的经纪人说她目前对此事一无所知所以暂时无可奉告。”
整个版面满满全是与此事相关或沾边的图文仿佛一夜之间全城已为之沸腾只她这个当事人一直待在自己宁静的小空间里懵然不知外面早天翻地覆。
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娱乐台里主持人正在播报:
“我们追踪栏目的记者目前还联络不到占南弦不知道一向低调的他对此事会作何解释不过有知情人说昨天晚上看到他进了森林路十号温暖所居住的雅筑园据我们现场的同事估计目前雅筑园外大约守着四五十位各大电视台和新闻媒体的记者。”
温暖把脸埋在双手掌心完全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占南弦拍拍她的肩“很快就会过去。一会高访过来我让他送你去温柔那先住几天。”
她避开他的手不不不有些什么地方不对让她好好想一想。
片刻后她抬起头盯着他慢声道“你看了我的辞职信?”
他笑容微敛“那么显眼的白信封想看不见也难。”
她点点头象是似有所悟“你叫我和临路分手我却和你谈辞职。”
所以事情应该是这样:
就算昨天晚上朱临路没那么巧过来等到今晨报纸一出他也必然不得不公开宣布和她之间早已结束否则就等同于是默认一顶绿帽当头戴下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社会名位和男性尊严也已无可避免地受损。
“你不觉得你这巴掌把人煽得也太狠了一点?”她问就算她的辞职惹恼了他也是她与他之间的事为什么要把朱临路扯进来呢?
他唇角半勾“你现在是质问我?”
“我只想知道事实。”
“哦?还要求证什么?你心里不是已经认定了我是故意的?”
“如果你不是那就告诉我——”
“我当然是。”他直接打断她眸中冷星淡寒隔陌如疏“你拖着迟迟不肯和他分手我当然只有亲自动手——就是你心里所想的那样又如何?”
她哑口无言。
无法明辨自己是误会了他还是确然说中了事实他存心不愿解释不想让她感知他内心深处一些微乎其微却真实存在的东西。
僵持中门铃响。
她起身“你走吧我哪都不去。”
他一把扣住她手臂拖向门口。
他打开大门当着高访的面对她淡声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他走二是跟我下去见记者。”
心头如尖刺扎出血珠一样的疑问她听见自己荒凉地说出了口“能不能告诉我昨晚对你而言是什么?”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还是未婚妻不在空虚寂寞?抑或为了完成这缜密计划最后的压轴重戏个中顺便而已?
“你问我?”他不怒反笑浅淡笑痕在浮至冰色冷眸前荡然无存“我没有答案给你不过我可以放你一个礼拜假下周你不用上班有足够的时间去想清楚这么高深的问题。”
言下之意在未来七日内他完全不想看到她。
她一声不响随高访离去。
第十三章 决绝,自私(1)
十多名保全人员严阵以待几乎是一字排开把许多拿着各种设备的记者挡在雅筑园的入口之外当见到一辆窗玻璃贴着防光膜的普通车子从里面驶出车牌和司机都很陌生记者们以为是园里的住户皆不在意。
驶远后坐在后座的高访再忍不住笑拍拍蹲藏在他脚边的温暖。
很快去到温柔家中。
本来怒容满面的温柔一看她脸色惨败整个人萎靡得连话都不想说模样显得十分落魄可怜不禁心头一软什么都不再说了长叹一声之后便去泡茶。
连日来温暖足不出户。
然而无论她想尽任何办法几乎把电话打爆也始终联络不到朱临路。
最后温柔终于受不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如果他想见你自然会找你如果他根本不想见你你找他又有什么用?”
又过两日她决定出门对温柔道“把你的车子借我。”
温柔朝她翻了翻白眼“小姐我只怕你一出去就会被人扔得满身鸡蛋。”
她自行取走车钥匙“该来的始终会来随他们去吧。”
自从占南弦在露面那日懒无表情地赠送众家记者和薄一心同样的一句“无可奉告”后拜他所赐情势已愈演愈烈。
薄一心的玉女形象多年来始终不食人间烟火拥有何止千万影迷从各大报纸的读者来信到各大网坛的留言温暖无一不被斥为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人尽可夫让人惊叹的形容词层出不穷应有尽有。
总结成一句话她是破坏他人感情的狐狸精应该被千刀万剐后再扔到油锅里煮上一万年每日里看得温柔捧腹大笑需知她这个妹妹的人生从未试过如此精彩纷呈。
温暖离开时很顺利。
去到朱临路所居住的大厦门口守卫认识她很快就放行当她刚刚把车子驶进去自后视镜里看到不知从哪里扑出来十几道抓着相机的人影幸而他们被及时上前的保全人员拦下才不至冲过来趴上她的车尾。
按了半小时对讲门铃始终没人应答她终于肯定朱临路是真的不在家。
她坐在门口等。
从下午到天黑到晚上他始终没有回来半夜十二点后她从大厦西面的侧门出去叫了计程车离开。
翌日温柔让秘书去把车子取回下班回家时把一沓报纸扔在茶几上“这些人也真能写。”
温暖瞥眼看去只见头条标题写着:
“温暖风头火势下出门去会前男友一夜不归。”
温柔气忿不已“很明显是薄一心的公司在趁机炒作把这件事哄抬起来迟迟不让平息踩着你这个坏女人上去会衬托得她更热更红什么玩意!故作神秘地还不回来先把场景搭好布好吊足观众胃口届时一露面当然抢尽眼球。”
然后再故作姿态楚楚可怜地大度宽容一番把看客的热度煽到顶端如此一来薄玉女原定在下月上市的影片极可能造成万人空巷想不刷出票房新高都很难。
不论温柔说什么温暖都只是笑笑那微微的笑容仿佛对这些事根本无动于衷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心念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朱临路。
傍晚时她取过温柔另一辆车子的钥匙再度出去。
一连三天温暖想方设法避开记者的捉捕进到朱临路所住的大厦守株待兔由此她的“痴心苦候”也被报纸写了整整三天谣言漫天乱飞公众的兴致全都转移到了关注她和朱临路的后续走向上来。
一时间她风头劲爆多家公司和温柔联络想请她说服不但外形不比薄一心差、在气质上更独树一帜的温暖进演艺圈。
温柔心情大悦“笑死我了不过几天而已薄玉女在报章上占的版面就被你这个狐狸精取代了他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机关算尽最后却捧红了你回头我得摆几桌参鲍翅好好谢谢他们。”
终于薄一心的公司宣布她将乘翌日中午的航班归来。
这消息自然又掀起一波骚动。
温柔冷嘲“还真不出我所料真没新意。”
温暖不声不响地看着自己的电话她的号码只得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温柔朱临路高访丁小岱和占南弦……只第一天时丁小岱打来乱叫乱吼了一番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响过。
温柔看她一眼不再出声。
第二天中午温柔死拉着她看电视直播。
“玉女掌门粉墨登场的好戏你这个当事人怎么可以错过?”
电视里只见机场出口处已挤满黑压压的人群不仅有大批记者还有捧着鲜花拿着礼物来支持薄一心的许多歌影迷。
温暖斜躺在沙上慢慢品着茶。
终于在助手和大批随行人员的拥护下那张她并不陌生的容颜微笑着以绝代风姿在镜头前出现五官和身材俱精美得无可挑剔倾国倾城现场镁光灯闪烁如淋。
无数麦克风递到薄一心面前。
“薄小姐请问你对占南弦和温暖一事有什么看法?”
她妩媚地侧了侧头刚想说什么却忽然闭嘴脸上漾出动人的柔情和欢喜现场所有记者纷纷随着她的视线回头一道玉树临风的背影瞬即进入电视观众的眼里。
占南弦在走上前的那短短几步里含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薄一心他什么也没说在一干记者和人群的包围中俯唇吻上她的脸歌影迷们连续尖叫镜头里欢呼声和鼓掌声泛成令人无比兴奋的浪潮。
温柔从地毯上跳起来时撞倒了温暖手中定格在半空的茶杯被茶水泼了一身的温暖无动于衷只静静看着电视屏幕里浓情蜜意拥抱的两人此刻任谁也无法否认这对金童玉女的而且确是深深相爱。
坏男人逢场作戏在外一夜**后浪子回头对女主角从此忠贞不渝在爱情故事里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动得一塌糊涂的经典情节于是才红了不过三日的她即刻被打回想破坏他人感情最终还是没有得逞的贱人原形。
“也许是薄一心的公司请他配合做这一出戏。”温柔说。
温暖看着她笑这实在是个很烂的安慰人的籍口她还真的不知本城谁有那么大面子可以请得动占南弦做事。
只除非是他自己愿意。
在他的未婚妻踩着她踏上更高的星途时他不但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她还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表示与未婚妻同进退那等于是他也抬只脚踩了上来仿佛不知被踩在脚下的人是她又或者是知道的不过他全不在意在她承受着他们两人沉重的践踏时他用实际行动把满怀欢欣的未婚妻捧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
那一刻她想不知道朱临路会怎么样嘲笑她。
“我出去一下。”
她第四次去找临路这次连掩饰都不用大厦外已空无一人那些记者全都聚集在了机场里。
在一楼摁下电子对讲铃长嘟空响良久依然无人应答她不再上楼坐在开满蔷薇的花圃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圃内稀疏的杂草不知过了多久。
“你坐在这干吗?!”有人讶声叫道。
她抬起头朱临路熟悉的脸庞风尘仆仆地悬在头顶上方。
那一瞬间她泪盈于睫他忽地抓过她的手“手指出血了!”
“对不起临路。”
他习惯性地搔搔她的头裂嘴一笑“真是个傻瓜不许哭!”大大的手臂张开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怜惜不已“你看你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没有我你怎么活下去?”
她喃喃道“上天让我认识他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要我成全他和薄一心?”那她自己呢?谁又来成全她?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在脸孔埋入他胸膛的侧之间她看到一个手里拿着相机的清秀女孩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她惊然抬头那女孩子的背影已迅消失在拐角。
“你来多久了?”朱临路问。
“一辈子那么久。”
“我去了澳门。”那些记者烦得要死期间他索性把手机都关了“上去听听我给你带回一张netbsp;进入他的屋子她第一件事就是开了他的珍藏红酒然后倒在沙上听他带回来的碟那不是一新歌但的确是她所喜欢的优美旋律的类型。
不我不愿意结束我还没有结束无止尽的旅途。
看着我没停下的脚步已经忘了身在何处。
谁能改变人生的长度谁知道永恒有多么恐怖。
谁了解生存往往比命运还残酷只是没有人愿意认输。
我们都在不断赶路忘记了出路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
我们都在梦中解脱清醒的苦流浪在灯火阑珊处。
去不到终点回到原点相守那走不完的路。
既然没终点回到原点我想我们都不……不在乎。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朱临路一直都是正确的他知道她会踢到铁板会粉身碎骨正如他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歌在他帮她包扎手指时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我们结婚吧。”
他大笑“除非你求我。”
“我求你临路我们结婚吧。”她认真道。
“现在知道我好了?”他一巴掌拍在她头上眼内全是戏谑笑意“你这个蠢女来跪在这求我三天三夜。”
她被他逗笑“我是不是真的很蠢?”
“绝对。”
“临路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得如此糟糕?为什么占南弦会那样对她?所有美好在一夜之间碎成泡影混乱到连记忆都变得失真。
朱临路大惊失色“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错在哪里?”
她摇头。
他一脸含血的悲壮“女人你最大的错就是——居然没有爱上风流倜傥举世无双的我!”
她笑得流出了眼泪一串串如断线珍珠透明无比地滴在血红的酒里止也止不住。
这夜她喝到酩酊大醉。
第十三章 决绝,自私(2)
当几乎所有报章杂志都以占南弦和薄一心在机场拥吻的照片为头条时惟独一家大唱反调辟了整整两版对温暖和朱临路作独家报道。
报纸上每一张照片都非常清晰依着暗红而开大朵大朵蔷薇花等待的她脸上的哀伤幽愁真挚动人尔后朱临路出现她仰狂喜的眉睫上挂着一滴晶莹泪珠而她渗血的指尖在紧紧环抱他时染红了他背后的衬衣。
温柔合不拢嘴“天啊全世界都会以为你深爱他。”
就连温暖自己看罢也忍不住想一定得打电话告诉朱临路她已经为他流泪了。
文章写得很含蓄记者以自己亲眼所见觉得深深感动刻意为温暖平反强调现代女子在婚前谁没有交过几位异性?比较和选择根本无可厚非温暖的行为没什么可被指责的。
最后一段十分辛辣刻薄嘲讽说占南弦当初在温暖家过了一夜似乎也没有得到她的心反而她往朱临路处等了几日几夜把他等到后通宵不走含沙射影地隐指占南弦在某些能力上可能逊于朱临路。
温柔笑得在沙上打滚。
仿佛扰攘了百年之久当新的热点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后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只温暖被野草割伤的手指反常地没有全好那个微小伤口似无法自行愈合始终不能复原。
当温柔问她还回不回浅宇上班时她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然而她才搬回家第二日高访已出现在她的家门口。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似是古代帝王的妃嫔万岁爷一个不高兴她就被打入冷宫不知什么时候皇上忽然想起此人于是一道旨下她又得诚惶诚恐地提头面圣。
考虑过后她还是随高访回了浅宇。
上到六十六楼她看见自己的位置已经换了人丁小岱不知去了哪里张端妍坐在原来她的椅子里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办公桌上所有摆设都已撤换一新一点她曾在这里工作过的痕迹都不留。
她几乎微笑还以为高访接她回来是因为占南弦认为游戏还没结束所以不准她卸下戏服离场而今看来竟连这一点点都是自作多情。
走到总裁室前她举手敲门。
“进来。”
当听到那抹熟悉了几十年却又因最近分离太久而变得有点陌生的浅淡嗓音她握在门把上的手竟控制不住微微颤抖在原地站了半响直到情绪稳住她才推门进去。
占南弦依然是头也不抬工作时永恒认真专注修长手指在极薄的铂金笔记本上击键如飞。
“找我有事?”她淡声问。
“秘书部经理刘丹然怀孕请假长休她推荐由你来接任迟碧卡评估后认为可行例循公事我得问问你的意思。”
这段对话并不在预料当中她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轻声道“我打算回英国继续读书。”
“申请到学位了?”他的嗓音十分稳和。
“差不多。”
他终于停下工作十指交握视线依然凝定在电脑屏幕上半垂的浓密长睫遮去了眸色线条分明的侧面惯常地勾起一抹唇弧“上次一走就是七年这一次呢?你又打算离开我多久?”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他的话声中怎么可能会带着淡淡的痛楚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薄恨她不作声只觉无法适应他的变幻莫测完全不知道他的心在想什么。
他侧过头来她几乎在那双淡冷眸中看见近似虚无的思念但下一刹他的说话马上让她清楚一切和从前一样不过全是她自以为是的错觉。
“朱临路比我还行?”他问浅勾的唇角似极端怀疑“恩?”
一颗心刹时酸到无以复加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他说过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如何打击别人的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问。
“你呢?你又想怎么样?再跑一次?可是宝贝英国还不够远我随时可以半夜探访你的床你如果真的想眼不见为净我建议你还是另寻好点的地方。”
她用手按着胸口深深呼吸不她回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他吵架“南弦让我这么说你想我怎么样?”
到底要她怎么做他才肯放过她呢?
他冷星冽亮的眼瞳内仿佛闪过一抹怒恨和悲哀忽地站起手一挥桌上文件全数落地薄唇中吐出的说话却异样轻柔“我想你躺上去然后告诉我谁比较行。”
她无助地立在原地完全不知道什么地方激怒了他几乎落泪“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一切可以重头来过……”
“重头来过?”他似轻笑却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苍凉“即使一切重来又怎么样?我现在就可以肯定你的选择会和当初一模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转过身看向玻幕之外嗓线极其轻凉“你不爱我。”
她看着他的背影裂了裂嘴角“当然普天之下都知道我爱的人是临路。”任怎么强忍最后也还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觉得事情异常可笑同时心口痛到几乎枯竭不久之前他才对她做过什么?这么快就忘了?还是他觉得可以随意伤害她而无所谓?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大言不惭地来和她谈爱与不爱?
他一动也不动良久似疲惫不堪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教教我你怎么做得到自始至终只想到你自己?”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很想笑可是她不能因为只要牵动一丝脸皮眼泪就会继续涌出来这天大的误会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无名指上的细疤仍因心伤牵动而无法痊愈而他此刻公然指责她自私。
三年初恋七年离别回来后整一年看着他和别人出双入对而只能苦苦思念花了两年时间努力才来到他的身边他占据了她人生整整一半的岁月却原来在他眼中她爱的只是自己。
还是就这样吧。已无话可说。
她走上前把手心已紧攥出血色红痕的印章轻轻放在桌面然后转身。
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听到了关门声然后一切归于寂止。
面向幕墙而站的他依然一动不动阔大的办公室里静得吓人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在门扇合上出轻微的一声喀嚓时被带了出去使原本流动的空气被抽离了生机寂定得就象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死去。
足足过了一个轮回那么久他才回过身来眸光定在桌面那枚两指宽的田黄色印章上慢慢地变成无法置信那是他对她的承诺是当年他拿着刻刀在玉石上亲手一横一竖刻下。
温暖的弦这四个字代表着他给她最真挚的心。
她竟然……还给了他?她——还给了他?!
胸腔内堵得几乎无法呼吸撑在桌面的双手因用力过甚而使修剪整齐的指甲边缘泛白成紫终究对她还是心太软咬紧了薄唇他脸上出现一种恨亟灭世的冰凌之色。
第十三章 决绝,自私(3)
有些事或许已经结束而另一些却仍远远未到时候。
这日益众的潘维安出现在浅宇六十六楼高访和管惕早已上来与占南弦一行四人在会议里落座。
高访道“潘总客气话我不多说让我们开门见山关于上次被令弟和朱令鸿抢去的案子。”当初占南弦曾私下找潘维安谈过应允可以有条件地把这桩案子重新拿回给他“现在我们已经有办法了。”
潘维安有些狐疑“你们约我来就是想谈这个?”
管惕把手中的资料一份份交给他“这是我们当初给贵公司做的方案这一份是贵公司和代中最后签定的合同还有这份是我们不久前买下美国ods公司的协议。”
潘维安接过这三份文件仔细察看。
高访道“因为在客户关系管理和数据挖掘这方面我们公司的技术领先全球所以当初我们给贵公司所做的方案里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商业智能模块是我们自己的研产品。”
“但是你看代中的合同。”管惕接着道“由于商业智能恰恰是他们公司最薄弱的环节所以在整个方案中他们把这个功能模块改为向美国知名的ods公司购买。”
潘维安皱了皱眉“而你们则把ods公司买了下来……”他恍然大悟脸上尽显钦敬之色“占总果然是占总。”
占南弦微弯唇沿。
浅宇当初的方案的而且确做得非常出色如果它有纰漏即使潘维宁和朱令鸿看不出来他们手下的技术人员也会现所以潘维宁在洛岩道的别墅里拿到的是一份完美的方案书。
仅仅只是这个方案里关于商业智能的一部分浅宇可以应用自己开的产品但以代中的条件却无法做到由此他们必须得向软件提供商购买。
而国际上在商业智能方面做得出色的公司屈指可数除了浅宇选就是ods他在知道ods和朱令鸿磋商之初就已经以极丰厚的条件和ods秘密谈妥了并购。
在代中为了益众的案子而与各大商业智能软件商逐一询谈的时候他暗中指示ods的总经理亲临本城以极优惠的价格和完善的售后服务承诺欲擒故纵地去和朱令鸿面谈。
ods不仅是国际上屈一指的大公司而且可以开出比最惠价还更有诱惑力的条件所有明细都会白字黑纸列得一清二楚朱令鸿自然满心欢喜还以为是自己把价格杀到对方无还手之力根本没想到背后另有乾坤。
“目前的情况是只要我们宁愿赔付违约金也不把产品出售给代中那么代中的方案就无法实施。”管惕道。
潘维安点头“不错届时代中一定会来找我们益众协商希望我们公司可以同意他们更换软件品牌和提供商而只要我们坚决不允就必然造成他们的违约。占总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是高之又高!”
高访笑“如此一来这桩案子岂不是理直气壮地重新落回潘总手里?之前令弟费尽心机抢走它到头来却搞得身陷囹圄无计可施还得你出来救场潘总可说是大获全胜了。”
潘维安哈哈大笑“高经理客气话不用多说我们都爽快点浅宇的条件是什么?”
“既然潘总问到我也就直言第一是我们继续之前的合作计划双方一起把这个案子完成。”
“这是当然这桩生意舍浅宇其谁?”
“第二以我方在合同里拉高价格的方式把代中赔给贵司的违约金做进去全部转给浅宇以此来弥补ods需要付给代中的赔偿。”
“高经理容我说几句ods毕竟只是卖一个模块给代中就算不卖所赔违约金最多也就上百万但代中和我们是几亿的生意要是他们违约少说也得赔给我们三四千万浅宇把这笔钱全要了不太合理吧?”
占南弦淡笑“潘总我们赔给代中的钱确实很少如果单纯只是这么点钱以潘总你和我的交情我送给你都还不算个人情是不是?只不过潘总你可想到为了你我们赔进去的可是整个ods公司的声誉光这一点已经值多少亿?”
更别说浅宇买下ods所搭进去的投资。
高访接着笑道“坦白说益众这个案子我们接不接无所谓其实正如占总所言我们接了反而是害大于利只不过因为上次事情出在我们公司在商讲的是诚信二字我一直想找机会给潘总一个交代所以好不容易才说服占总同意了这个计划如果潘总觉得我们条件苛刻不接受也没关系。”
潘维安沉吟了一下。
生意场上谁真比谁善良?他不是不懂占南弦和高访这段威逼利诱的双簧依他看来即使没有代中和益众这件事占南弦本身也早就想收购ods只不过是碰巧两件事同期执行所以他顺带着打击代中一把反正不费吹灰之力。
浅宇要把代中给益众的赔款全部吞掉这无疑是狮子大开口可他们就是看准了他潘维安只有这个唯一的机会可以重整旗鼓再夺江山而且他自己也很清楚不和浅宇联手他根本不可能翻身。
把心一横他道“行我答应既然占总这么看得起潘某不惜为潘某折损一家公司我就当是报答占总这个人情。”
占南弦微微一笑“那我先谢谢潘总此外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潘总先听听看能不能帮忙。”
“请讲。”
“如果我跟潘总说把潘维宁赶出潘家不知潘总意下如何?”
这话听进潘维安耳中着实一惊他微有戒备“占总的意思是——”
“请潘总及令尊想办法和令弟断绝关系。”
潘维安眼内的戒备之色缓和下来“实不相瞒我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这次不就是?”
潘维安略为踌躇“光凭这个案子的失败可能还不够。”
“放心会有人帮你推波助澜。”
“谁?”
占南弦唇角微翘“我的对手。”
第十三章 决绝,自私(4)
从浅宇回来后温暖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
不经意从某个角落翻出一盒五千块的拼图她盘腿坐在地上废寝忘食地拼了起来任窗外日出日落她浑忘时光几天后终于拼到只剩下中央部分即使腰酸背痛也仍专心致志地一格格接壤。
就在她以为快要拼好时才现独独不见了最重要的一块翻箱倒柜找遍整个房子依然毫无踪影布满裂痕的拼图上留下一个小小黑洞如同无法填补的创伤。
仿佛没过多久又仿佛已不知是何年何月朱临路一通电话过来把她约去私人会所自从辞去代中总经理一职后他一直在本市、澳门及拉斯维加斯三地之间飞来飞去她比从前更难找到他每回都只能等他出现。
见到她时朱临路大吃一惊“暖暖你生病了?!”
她摸摸自己已瘦削下去的脸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形容憔悴对他笑了笑“是啊相思病想你想的神魂俱毁。”
他又好气又好笑“还懂得开玩笑看样子还不算太糟糕。”
“临路。”她忍不住问出心里已经憋了很久的问题“你对南弦的计划就是一步步利用他来搞垮代中?”
“我是利用他没错不过重点是他也得愿意被我利用你以为他不知道我的意图?吃下代中对浅宇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他才乐得沿着我放的长线上钩。”
她微微懊恼“你和他两人倒是心知肚明却独独瞒着我为什么你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害她一而再地枉作小人。
朱临路笑“要是先告诉了你我又怎么知道你对我如何?”
她几乎想拿筷子摔他“现在你满意了?!”
“满意非常满意哈哈哈。”朱临路笑容满面地躲过她搓成团砸来的餐巾“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你唯一只爱我是不是?”精瞳笑得半眯起来不经意间掠向不远处她背对着的门口。
温暖恼得霍然起立。
朱临路慌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女友大人我错了!我该死!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嘛……”他可怜兮兮地拉长尾调。
她忍不住被他惹出笑意白他一眼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他附和着笑眯起了狭长双眼她背对着看不见门口的刚才有两道身影正从那里经过在他刻意挑衅地说出某句原本只属于她与某人的誓言时毫无意外地收到了某人瞥来的两道淡冷眸光。
似乎每次他约温暖这某人都会出现他不相信会那么巧他尤其不相信的是这一次竟然还巧到就连某人也俊容清减那一眼瞥去是前所未见意兴阑珊薄为消沉的样子。
眼风掠向对座的温暖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生了什么?
她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只是问道“现在你也离开代中了和——南弦之间是不是没事了?”
他毫不犹豫地撇嘴“没事?我告诉你我和他之间还早着呢!”
她怔住“为什么?”
一只大掌横过桌面拍落在她头顶“你还敢问我为什么?!问问你自己啊!是谁给我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如果不是念在你痴心悔改在家我楼下等了三天三夜你看我还管不管你!”一想起某天晚上某人那种傲慢得意的笑容他就火冒三丈!没事?想得美!
温暖尴尬地垂不敢再多说什么。
讲到底多少还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不知内情的她一次次在占南弦面前维护朱临路他们两个之间原本也只是王不见王而已还不至搞成今天这样水火不容的局面。
另一方面她也委屈朱临路不满意她在占南弦身边工作所以许多时候用些顺水推舟的手段还故意将她瞒在鼓里偏偏占南弦更是从来不会向她解释什么只冷眼看着她扮演正义使者。
结果那两个执子的人都心知肚明惟独她象个瞎卒一样在他们谋略交锋的棋局里乱冲乱撞。终于忍隐多时的占南弦也火了一出手就把朱临路扔到被女友背叛的风尖浪口去丢人现眼。
长廊尽头某间幽雅的包厢里薄一心半卧在韩式和榻上眸色清浅地看着对面的占南弦从进来他就没说过话只是沉默地一小杯一小杯缓慢喝着清酒脸容似迷离飘忽又似凝神思远。
良久他说“一心。”
“恩?”
“帮我一个忙。”
“你说。”
他拿起随意放在榻上的外套从中取出钱包递向对面。
薄一心接过打开钱包里夹着一张小照她抽出来仔细看。
那是一张很有历史意义的合影年少的他与温暖穿着同款的白恤衫白短裤和白球鞋一起盘腿坐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温暖倒在他怀内他双手紧抱她的腰且脸贴着她的脸两人都笑眯了眼纯真稚气的容颜异常快乐。
薄一心抚了抚腹部把照片放下微笑道“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起身出去走到长廊尽头推门而入的刹那她一怔。
正在洗手的温暖见到她也是微愕迅即反应过来朝她笑了笑。
薄一心定定看着她。
温暖走向门口与她擦肩而过的那瞬薄一心忽然道“等一等。”
她停下了脚步侧看去。
一双近似寒凉的绝色晶瞳瞥来“你真的不恨我?”
“恨你什么?”
“我和维宁陷害你。”
温暖摇了摇头“不恨。”
“为什么?从前你可没这么大度现在怎么变了?要在南弦面前扮天使了?还是离开那么些年你脑子烧坏了真以为自己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温暖面容平静“一心有句话我想和你说很久了。谢谢你真的谢谢谢谢你陪他走过最痛苦的岁月。”
薄一心微窒然后冷讥“真好笑你所谓的谢就是回来和我抢他?”
“我不否认我有过那种想法我的确想过重新和他在一起然而我现我错了。”
薄一心睨眼看她“你也会错?”
“重新接触他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一切早已经事过境迁面对我时他根本无法忘记以前的伤痛始终带着意气报复和不安这么多年来是你让他平静着而我却只会令到他情绪动荡。”
薄一心冷嘲热讽的神色微微放缓。
“如果你象他和我一样经历过就会知道一个人的理念世界在崩溃之后重建那是一个非常非常黑暗艰难的过程好不容易他凭着自己的顽强已经从以前里走了出来在很矛盾的时候我问自己我真的有能力抹平曾经生过的一切吗?而他要重新接受我就必须得推翻我从前给他留下的伤痛我又真的希望他再一次经历那种心理的颠覆和重建过程吗?”
寂静的空气中荡着一抹苍茫余音。
“我知道他对我也有着余情然而今时今日他早不是当初未入世的少年现在他比谁都清楚怎么做可以让他自己过得更好感情这个东西对今日的你我他而言也许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我又何必非要以自己的存在去逼着他面对那些痛苦的过往。”
她望向薄一心。
“因为有着那么复杂的往事他和我之间永远会有些东西成为疼痛的焦点我在他身边这么久唯一的收获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再也不了解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他的心在哪我能够亲身感受到仅仅只是我所带给他的更多的是矛盾和摩擦只有很少的快乐。”
一丝伤感而无奈的笑痕浮在她的嘴角。
“我不是想和你抢他我只是希望他幸福我之所以会想回到他身边是因为我原以为自己可以让他的将来变得幸福如果他的幸福在于我无论你怎么样哪怕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放手然而如果他的幸福在你则哪怕你要求我此生再也别回来这个地方我也可以为你们做到。”
薄一心的神色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变了几百次中间想说什么却始终哑口一直等到温暖把话全部说完之后她静望温暖良久最后眉间眼际流露出的依然还是讽意。
“温暖我现在相信你的确是不再懂他因为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你给自己找了那么多堂皇冠冕的理由说到底你是怕再次伤害到他还是怕伤到你自己?你确定他怕再次受到伤害吗?你凭什么用你一己的想法去冠在他的头上?你清楚他真正的心意吗?你是不是以为你所谓的放弃和牺牲很伟大?在我看来简直可笑至极!你何必那么虚伪地找借口为自己的自私作粉饰呢说穿了你不就是懦弱得根本不敢再为他的未来负责吗?!”
淡淡地看过她最后一眼薄一心开门而去。
温暖在原地站了许久神色有些呆好半响后才走近洗手台捧起水往脸上一泼再泼这就是为什么那天占南弦和她吵架?他认为她的退却是自私、懦弱没有勇气……为他的未来负责?
第十四章 遗情,恨弃(1)
当高访公开向财经界宣布早在几个月前已经把ods收为浅宇所有并以合约条件过于苛刻不能接受为由着律师给代中函拒绝履行之前ods与其签定的销售协议时整个业界为之震惊代中内部更是炸开了锅。
正如占南弦所料事后朱令鸿不得不第一时间联络潘维宁希望他去说服益众董事会同意代中以同类的其他软件来替代ods然而在潘维安的刻意阻挠下朱令鸿唯一能够救命的一招也以落空告终。
代中还没有时间去和浅宇打官司就已经不得不面对摆在眼前十万火急的事实他们必须得在一个月内向益众支付巨额违约金。
就在财经界爆出大新闻后不久娱乐版忽然也喧声夺人。
温暖是看到温柔带来的报纸后才知道在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绕了一圈后好不容易才得以风平浪静的她又一次突如其来地回到观众的焦点里成为热门话题。
事件的女主角还是两个人这两个人同样还是她和薄一心。
不同的是这次她们两人之间并无牵连只不过是某报登了一张十年前她和占南弦的合影同天里另一家却刊出了薄一心和潘维宁的吻照由是引起轩然大波。
要知道未几前占南弦才送了一顶闻名全城的绿帽给朱临路谁想到还没过多久他自己头上也被人戴了大大的一顶如此振奋人心的戏剧化展想不让八卦爱好者们津津有味地唾沫横飞真的很难。
而本城旷世爱情故事之薄一心与占南弦是彼此初恋情人的经典传说终于被温暖和占南弦的合照轰然推翻。
娱记们又再挥无比丰富的想象力和专业挖掘精神先是占南弦为什么忽然与她爆出绯闻得到了原来旧情复炽的正解然后薄一心在与占南弦恋爱期间曾遭遇潘维宁疯狂追求的史前旧事也被翻了出来。
原本已等同于“狐狸精”代名词的“温暖”忽然便得到了全城谅解怜悯吹捧赞美代为不愤等种种言论如雨后春笋看得温柔目不暇接哈哈大笑。
“外面都在传说是占南弦和薄一心外出吃饭时遗失了钱包有人拣到后把他钱包里的这张合影以二十万的价格卖给了报社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长情到现在还把你的照片放在钱包里。”
温暖看看报纸再看看自己感慨道“姐我们是不是都变了很多?”
“坦白说你和他都变得很厉害以前一个锋芒毕露一个光彩照人走到哪里人家不说你们是小小的一对珠联璧合?可是现在呢一个变得象天上的恒星遥不可及一个变得象大门不出的深闺闺秀。”
温暖轻轻摇头时光易逝世事易变容颜易改情缘易折这通通原是世途不可或改。
手中报纸翻过来看到薄一心和潘维宁的照片两人的衣着式样都很新照片里的背景豪华瑰丽大朵浮雕式牡丹花的天鹅绒墙面意示着某些高级场所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那瞬间她脑海中极其飞快地掠过一些什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之间又抓不住。
在温柔走后不久温暖完全没有料到薄一心竟会找上门来。
门铃响时她还以为是温柔落下了东西所以回来取谁知道打开门一看竟是身穿便服也显绝色娇妍的薄一心站在外面。
她呆了呆缓缓拉开门扇把人请了进来。
薄一心浏览着房子中的装饰和摆设慢慢踱到厅里坐下因为温柔来过几案摆着成套的茶具温暖换过新的茶叶盘坐在地做足一道一道艺序沏茶时间过去良久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三盏水她给薄一心斟上茶。
薄一心端起小口品尝赞道“清气持久香馥若兰是明前龙井?”
“恩温柔带来的据说是七星柴灶炒制。”
薄一心垂下眼睫“那天有些话我没说完。”洗手间毕竟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今天没预约就过来希望没有打搅到你。”
“没关系的。”
“温暖先我不会为当年向你道歉。”
温暖笑了笑“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不管你怎么看。”薄一心淡声道“我从没否认过当初的确是背叛了你。”她可以去和任何男生交好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同桌的男友。
温暖起身“要不要吃几件小点心?”
关于多年以前其实记忆自有主张早已经渐残渐缺抹轻抹忘如果没有人提起也许再过几年她便会忘得一干二净相对于她人生的其他经历年少那段短暂的友谊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薄一心看着她走入走出长久不再说话。
慢慢喝着茶再开口时睫下浮起轻愁淡怨。
“以前看报纸提到你和朱临路形容你高贵典雅温和含蓄我觉得很好笑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你?后来我问南弦温暖真的是那样吗?他说你很自闭。”
温暖静默。
“你知道南弦为什么会和我走到一起吗?”
温暖好一会才笑了笑说:
“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希望——不管爱过我的人还是我爱过的人余生都幸福快乐。”所以不管他当初为了什么只要现在的他宁静开心她始终会祝福。
“你非得那么置身事外吗?”薄一心讥诮地牵起嘴角“让我告诉你吧他当初会接受我是因为我正好和你相反那时你铁了心要把他推离身边而我却喜欢他喜欢得狂一门心思只想占为己有。”
温暖垂说不出话来。
“有些话我放在心里已经很多年……那时在班上你以为你最好的朋友是我却不知道背地里最妒忌你的人也是我我妒忌你从一出生就被有钱父亲捧在手心也妒忌你那么小就交了南弦这样的男友但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地方吗?”
温暖轻轻叹口气“你好象说过。”说她不懂得珍惜。
薄一心的眼眸里升起深深的隔离。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上天会特别眷顾你你上课看漫画下课打球周末谈恋爱从不复习背书可是分数却永远比努力付出的人考得还高。”
不仅课业上如此就连琴棋诗画和各种运动也无所不会样样精通在男生中更是一呼百应不管她说什么都没人会逆她的意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让人对她有太深的成见。
“我最痛恨的就是你从来都不珍惜你的天分别人费尽千辛万苦也达不到的目标取不到的成绩对你而言却轻轻松松就唾手可得每一项都好象天经地义到你可以满不在乎。”
薄一心轻啜手中的茶。
“你可以因为一时冲动而跑去夜以继日地学钢琴却在拿了比赛的第一名后觉得没有挑战性了而从此再也不弹然后你改学网球却又在打败校园无敌手后没了兴趣每一项都是如此到达一个高度后你就会放弃。”
她以前一直相信不管随便挑哪一样只要温暖好好地认真坚持以后都会有所成就但毫无机心的温暖偏不全都无所谓地当成日常的消遣游戏根本不求上进日复日地践踏着她自己所拥有的别人梦寐以求的天分。
这在当年看在薄一心眼里真是无比厌恨。
“不过我也得承认那些女生包括我在内都很矛盾在妒忌你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喜欢着你你天性热情真诚单纯快乐得没心没肺你身上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象阳光一样总是感染着我们所以即使你刁蛮任性到永远只能你打别人、别人不可以打你那些女生们也还是对你趋之若骛这其中也包括我自己……就说杜心同是是我唆使她去害你可是当她真的那么做时我忽然就对她变得很厌恶所以我失信于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只觉得自己可以害你可是当别人那么做我却会不喜欢。”
她停了下来神色自嘲。
“你知道吗?曾多少年来你一直是我心里无法达到的颠峰为了越你我从来没有停下过努力我今日的成就不是凭脸孔或南弦的财势换来而是这十年里每分每秒都不曾放松过的刻苦付出我没有你的天赋那我就比你更努力更拼搏上天总不会连这样都不许吧?”
温暖轻轻咬唇她真的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曾经给身边的人带来那么大的压力。
“这十年里——你快乐吗?”她问。
薄一心嗤笑出声“快乐只对你这样的人才显得重要吧。”
温暖合上眼轻吁口气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与温柔自幼失母少年丧父她们就没有伤心事吗?只怕未必。
只不过是有什么必要以一颗残缺的心示人呢?
非要时刻提醒自己无依无靠可能死了也没人收尸的景况是多么凄惨在顾影自怜之后再自我暗示要顽强坚强以从“活得不能比别人差只能比别人好”的成绩中获得心灵慰藉和自我满足——非得那样人生才算有意义么?
可是如同天性的懒散不管变故再大她早习惯了随遇而安。
这世上能够登顶金字塔的人只有万分之一其余万分之九千九百十九不管再如何出众到最后也不过是个平凡人有着平常人都会有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她也不过是这平凡众生中的无名小蚁而已。
沉默良久薄一心继续缓声道:
“曾经一度在你终于出现回来读书时我以为自己越了你不管走到哪里我薄一心的名字人尽皆知而从前辉煌得有如天人的你最后也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的女大学生而已。可是从你进了南弦的公司后我才明白这些年来他对你只字不提根本不是表示他已经忘了你恰恰相反正因为感情埋藏得太深所以他才会对你的消息和行踪完全不闻不问。”
薄一心攥着手中茶杯眼底浮现无限悲伤。
“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即使我如此努力到头来就算能俘尽全天下男人的心却独独得不到他的而你那么轻而易举十年来什么都不用做却始终盘踞在他心头却偏偏直到如今——你仍然还是不懂得珍惜。”
温暖仰起头呆看着她似乎不太能够反应过来她在说着什么。
“我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你这个凉薄的女人论感情你不会比我爱他更深论付出你不会比我为他做的更多论了解你不会比我更明白他的种种举措可是我却永远只能是红颜知己他内心有一个角落永远只储存着对你最深的情绪他恨你当初坚持要分手恨你一声不响地离开恨你那七年里没有回过一次头恨你直到现在还放不下往事去争取恨你就这样避之不及地要把他拱手让给我。”
温暖跳起来“别说了!”心头有种微弱的涩痛压得她无法呼吸。
薄一心把茶慢慢饮尽放下杯子起身。
“当年如果不是南弦我早被欠下大笔赌债的父亲逼去做舞女了是南弦供我读完高中也是他在我出道之初花了大笔的钱和力气才使我不至于受圈子里那些男人的骚扰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薄一心的今日温暖我坦白告诉你占太太这个称呼曾经是我最深的梦想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他只是我做不到象你一样自私永远只顾自己单方面快不快乐。”
她边说边走向门口。
“你大概不知道南弦最恨的其实是——他仍然爱你。你好自为之吧。”
第十四章 遗情、恨弃(2)
天空很阴异样的暗淡灰蒙在整一个下午欲来的雨似在踌躇很久之后始终还是不愿落下似这种阴郁低沉的时候永远少不了音乐温暖在听s.e.n.s.的aphrodite。
阿普罗狄又译作阿芙洛狄忒罗马神话中宙斯与狄俄涅的女儿掌管人类的爱情和婚姻亦即以美丽著称的女神维纳斯。
温暖不知道这是连日来所听的第几张碟因为它她想起了古老的理想王国已经消失的阿特兰提斯米兰昆德拉曾经如是说:
“很久以前美就已经消失它滑落到喧嚣的噪音之下——语词的噪音就像传说中沉入大西洋底的阿特兰提斯岛。惟一还留存下来就是语词年复一年它们的意义越来越失去了明晰与简洁。”
从当年离开后她就开始厌倦言语曾经有半年里她只字不说这许多年来她唯一只喜欢音乐一个人安静的世界里只有音乐才是她永恒最好的伴侣。
落地长窗外的天空终于飘起了雨扑打在树叶和楼墙上如丝如线绵绵不绝地低低淅沥不知道为什么心情那样抑郁也许因为雨也许因为这带点忧伤的低回曲子。
阿普罗狄那个美丽的维纳斯许尽人世苍生的爱恨仇情却在神的天界里最终也许不了一个圆满给自己。
百无聊赖她手中的遥控器把可以连播八碟的cd机翻过另外一张这次是气质神秘的北欧女郎在唱shou1ditmatter。
这没有什么
我将做和已做的
和我的心一样深
你始终是恒久不变的唯一。
我听到你如是说
可我想你根本不知
我希望我能够是你最忠诚的。
shou1ditmatter此时此刻仿似唱出她后悔了半世的心有那么一瞬她想拿起电话拨给占南弦……然而最终还是心怯放下一整天都抓在手里的手机对着空气无能为力地合上了眼睛。
薄一心有一点说得没错的确她懦弱。
她的爱情和勇气在碾转多年间早已消磨成灰只剩下一点犹未肯彻底死心的余烬即使把它扇旺也未必能感动占南弦已冷硬如铁的石心但如若失败则一定会反噬她这一生。
所以她非常懦弱一直以来不敢踏出真正关键的那一步。
只是薄一心已清楚地让她知道占南弦恨她的退避他强硬的自尊心不会容许自己对她再有任何表示若她选择再度离开或继续沉默一切极可能会就此成为定局。
她不肯定自己对他的爱能否克服内心深处的恐惧因此生再不想重回那段漫长黑暗自我疗伤的日子然而这也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她惶恐不安的是她不知道他对她的余情是否真的足够让他彻底抛开从前。
他对她一步一步地撩拨招惹向她索求无条件的全然付出却从来没有说过——哪怕是暗示他以后会和她一起。从来没有。有没有感情是一回事两颗伤痕累累的心重逢后能否再度在阳光下开始是另一回事。
大概就是这点让她患得患失始终却步不前。
一遍复一遍依然还是那些曲子在已近停下的微雨中不见斜阳惟有独自的阿普罗狄。
当夜幕降临她终于还是起了身换过衣服开车出去。
漫无目的地在华灯初上的潮湿天空下游走擦过高楼霓虹滑离茫茫车流驶上不知名的路当意识到越走越幽静车道渐阔而两旁林木渐葱郁时已经停在了半山洛阳道一号紧闭的闸门前。
熄了引擎她伏在方向盘上瞑目许久之后才疲惫地抬起头张开眼帘时看见远程电子控制的闸门正无声地自动打开镶嵌在门柱上监视器的液晶屏却依然黝黑没有闪过任何光影。
动车子双手把在方向盘上她久久没有动作。
到底应该进去还是掉头离开?
踌躇一刻之后她作出了决定咬咬唇把车子缓缓退后方向盘往右一打再不犹豫直接驶了进去世事不能重来所以她没有任何机会改变过去她唯一可以做的仅仅只是努力尝试将来。
当从后视镜中看见闸门迅合上再回头无路她的心内反而有种豁出去后的轻松。
林木与草地在车灯外一一隐去生或者死得或者失就这样了。
远远便看见一道人影站在主宅外以全白楼层作背景空旷的草坪橘黄的铁艺路灯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从车里下来。
浴雨后的微风带着青草气息拂起他鬓边丝有几缕坠落似遮未遮着眉下那双幽潜的眼瞳色非常暗沉深如黑夜没有尽头眸心交织着长睫阴影和浅浅橘波形成奇特光影仿佛透出一丝飘忽情绪又显复杂无边。
他的眸光那么异样如深海旋涡以至后来她一直记得这夜他的眼。
“为什么来?”他平静地问。
“对不起。”她早应该亲口说出这一句“对不起当年是我伤害了你。”
“我不想听这个。”
“那枚印章请你再送给我一次。”温暖的弦在事隔多年以后你可依然还是我的弦?
“我不要听这个。”他说薄唇渐抿。
“我看了报纸上薄一心和潘维宁的照片那是在金壁王朝是吗?潘维宁想害我是因为他想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去成全薄一心而薄一心之所以想害我其实不是因为你而是她以为潘维宁真的追求我还有你一而再强调不许我接近潘维宁是因为你早知道薄一心现在爱的人是他是这样吗?“
“我不要听这些!”他一把将她压在车门上人隐隐焦躁“告诉我你为什么来?”
半垂的长睫内升起雾汽她低低地问“你呢?你为什么开门?”
他的右手倏然握上她的脖子力道深了又浅似极力控制最后以额抵着她的额如绝望的困兽嘶哑了声线似胁迫似诱哄还似恳求“就一句话有那么难吗?乖快说快告诉我。”
最后的心理防线被他夹杂着痛苦和渴望的急切全然扯断。
她抱着他颤声轻道“我爱你真的爱爱到不敢再爱的地步。”
他刹时再也不动全身每一寸线条都变得极其僵硬任她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腰身整个人呆呆地全然失去反应仿佛不相信耳中所听到的这些说话又仿佛一颗心在石化了一千八百年后终于还是等来了她亲口说出这一句无边往事一幕幕历历在目此时此刻的他心底毫无欢欣惟只觉大悲大恸。
她伏在他胸前因强抑心间直冲眼眶的酸涩而沙了嗓音。
“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遇见什么人不管经历多少事不管我身在何方……我爱你从来从来没有变过。”
他几不可察地抬了抬肩将她感觉到他动作而想抬起的头压回自己的胸膛他的手臂终于环上了她的背后把她紧紧箍在怀内力气之大似渴望就这样把她勒死了让这一刻定格成永恒永别过去。
夜色静谧不远处传来一两声虫鸣然后是风过树梢的微沙之音。
她悄然止住了微渗的泪隔着一层衬衣她手掌下紧贴着的他的肌理也慢慢恢复成了韧软。
他终于开口说话很轻很轻“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现在才说?”
拂在耳际的气息轻到她需要确认“什么?”
“为什么让我等了那么多年?”
“我——”脸庞被他热烫的颊线擦过他堵住她的嘴将她压向车门。
后腰被车把猛磕得生痛她试图把他推开一点这轻微的抵触动作却如导火线一样使他的情绪在瞬间爆他全身线条再度僵硬掣住她的手几近狂地卷咬她的唇舌凶猛到令她无法呼吸下一秒臀后传来接触到金属的冰凉那种冰凉感迅传递到她被外力强硬抬高的大腿。
刹时她的紧窒被逼张到最大容限他一寸寸无情地推入直至把她完全涨满她咬紧牙关掂高着地的脚尖尝试舒缓不够潮润的难受充塞感而他忽然抽*动刚硬牵扯她紧绞着他的内壁引尖锐撕痛她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因此而紧缩忍不住叫了出声“弦……会痛。”
“你有我痛么?”伤心到了极点的反问让她几乎澘然泪下她被勒抱得喘不过气只在耳际听到他恨极的轻轻悲鸣“为什么狠心到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南弦……”她痛得苦叫耳朵中收进他的说话意识却被他的抽扯撕得全然涣散无力地攀住他的肩颈她强忍得额上渗出了汗“别再动……”
他在激喘中停下所有动作“第三件事。”
“什……么?”
“你许诺我的三件事现在第三件。”
“哎……你……你说。”
“这一生不许有别的男人。”
她一怔别的男人?他已然动作“快答应!”
“你……”
他猛然加剧毫无耐心“别废话。”
她的思维被震得无法集中虽不再扯痛却因他过快的度而仍难消受理智散失的她睁不开眼徒留的反应是顺承他心意“哎……好……”
唇边弯出绝美的浅浅微笑他终于缓下节奏嗓音轻如夜魅“吾爱这一次我会好好宠你……”
第十四章 遗情,恨弃(3)
近来各大报皆争相报道对于之前温暖事件淡不回应的占南弦在薄一心和潘维宁传出绯闻后在出席某个宴会于入场前被记者拦下时一反常态地面对摄像回答了问题高调表明自己的态度是绝对信任薄一心。
由此众皆揣测占南弦是否因此事而非常不悦。
这日下午浅宇六十六楼总裁办公室里高访和管惕刚从益众回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占南弦问。
管惕嘿嘿笑道“高访很委婉地转达了你的意思如果潘家无法就此事给出一个让你满意的答复你会不惜任何代价象打击代中那样摆平他们。”
此话一出当时会议室里在座的潘家大老们无不脸色微变业内有眼所见占南弦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把已经富过三代的代中玩得一蹶不振面目全非已到了很难翻身的地步。
占南弦勾了勾唇“高访我们幕后所控益众的股额已经达到多少?”
高访笑“要是让各大基金联手抛盘足够把益众股价打下去百分之四十。”
管惕惊道“真狠基金这样异动肯定会引起大户和散户们的恐慌而跟风出仓到时益众想控制局面都很难。”
“先出一部分下午收市前把他们的股价打下百分之十当作是警告如果明天他们还没有明确的答复就等着筹钱救市吧。”
管惕假装抹抹冷汗“高访我现一个真理就是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惹但绝不能惹到占美男否则一定死无全尸你说潘维宁谁不好追偏偏去追一心唉真想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占南弦瞥他一眼“据我所知最近好象有一个人你还真的惹不起。”
管惕眼光闪烁“我不是惹不起我是大人不记小孩过随便让让她。”
高访摇头“你明知道她和温暖要好所以不喜欢张端妍还非得一视同仁在她面前象逗温暖那样逗张端妍她不给你脸色看才怪。说真的你在闹什么别扭?”
占南弦浅笑“他是吃醋前段时间有个新聘回来的经理上来六十六楼开会时现丁小岱竟然是他高中学妹一时同门相认忘乎所以天天约她午饭于是就——”他摊摊双手一副“你明白啦”的样子。
管惕嘟嘴“占美男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你说你既然那么重视一心为什么还去招惹温暖要不是那个猪小妹认定是你害得温暖离开无端迁怒把我当成猪的朋狗的友我也不用遭受那些非人待遇。”
“好吧既然是因为我那我把你的猪小妹调下去做你的私人助理隔绝除你以外其他任何男人的狼爪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恩哼这还差不多我勉强原谅你一次。”
一旁的高访失笑他看看占南弦“说起来挺长时间没见温暖了。”
占南弦靠向椅背微微一笑“我上星期见过她。”
两人一怔管惕道“难怪我说你最近怎么那么反常。”整日里笑咪咪地好象心情出奇地好那些高阶们因为摸不着头脑反而变得心惊胆战私下都在问总裁是怎么了却原来是从小温妹妹那里充电了“占美男你到底和哪个在一起?不会真的想妻妾同堂吧?!”
占南弦星眸一挑“我就是这么想不然你告诉我——我喜欢和一心恋爱却喜欢和温暖上床你说我该选谁?我听你的。”
管惕叫起来“占美男你疯了?!”
“说如果你是我你选谁?”
管惕为难地蹙眉“按说一心跟了你那么多年无论如何你也不应该抛弃她可是在情我又觉得你心里真正喜欢的是小温妹妹这还真是个两难的问题。高访要是你你选谁?”
高访笑“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这时桌面的电话响起占南弦摁下对讲扩音器中传来张端妍的声音“占总温暖在一线。”
他的双眸骤然闪过晶光下一瞬却暗得如鬼似魅缓慢弯起唇线神色深得格外难以捉摸他道“以后凡是她的来电都说我不在。”说完便切断了通话。
管惕和高访愕然对望后者忍不住道“南弦你在干吗?”
占南弦转过皮椅面向玻幕背对着办公桌对面的两人隔着又高又厚的椅背平稳得不带一丝情绪的说话声从空气中传来“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浅宇?”
管惕和高访面面相觑。
“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一心到现在还不结婚?你们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同意让温暖上六十六楼?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做我的秘书后我就搬到了浅宇附楼?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在洛阳道建一座宅院?”
高访皱眉管惕却似有所悟。
“惕还记得在飞机上你问我生了什么吗?”
“记得你说那时你母亲管不了你只好叫你父亲回来。”
皮椅后一片死寂静得能听见一丝细微的有点紊乱的呼吸占南弦低声道“我父亲没有回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怎么了?”
“他所乘的航班……飞机失事。”
当他知道这个消息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毁灭全世界他觉得人生已经到了尽头往后不管如何都再没有意义不过最终他没有把那个疯狂的念头付诸行动因为有一个人比他更不想活下去那就是他的母亲他在她面前跪了三天三夜陪着她不吃不喝最后才让她重拾生存的意愿。
“你们相不相信有时候世事真的很邪?当我陪我妈去航空公司领取赔偿金时竟然现温暖的爸爸也在罹难名单中。”
原本迁怒使他恨到无以复加禁止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她当看到温和也在是次空难里死于非命时他的心情在震惊中变得非常复杂第一个想法是不知她怎么样了紧接着想以后她怎么办好?
她从小被父亲捧在手心里象公主一样供养世界单纯得没有灰色也完全不懂得照顾自己如果连他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更无法想象她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我强忍着一直没去找她这样过了两周在父亲的事情处理完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我找了一个下午去她们学校……我很想看看她想知道她还好不好……谁知道去到时却看见她的座位空空如也一心这才告诉我她在举行完温爸爸追悼会的第二天就去了英国……当时我觉得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彻底死了永远也不会复活。”
当一种伤害足够巨大人就会在心死的麻木中变得平静。
那时他就是这样因她的离去曾经的一切全都随风而逝。
他恢复了正常生活每天早上按时回校下午回家陪伴母亲晚上按时休息专心课业成绩斐然然而只他自己知道在她走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上下课外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做过什么。
那段空白的记忆要过许多年之后他才能够慢慢回想起来。
曾那么深爱过。
玻幕外遥远天边出现火烧一样的紫霞漫天绚丽美得惊人却在短暂的黄昏里迅黯淡最后消弭于悄然拉起的灰暗色夜幕。
占南弦收回飘离无限的视线嗓音平静依然。
“你们知不知道今天这个电话我已经等了多少年?”
答案是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着一个目标这十年来的每一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到底还要再过多久多少年多少时候她才会——回来他的身边。
“从我十八岁和她分手到现在今天是她第一次找我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打电话给我是她第一次和我联系是她第一次想到我。”
整整十年。
谁又知道这十年对他意味着什么?
记得渔夫和魔鬼的故事吗?
在她离开后的第一年他曾天真地心存祈盼希望她什么时候看开了放下了想他了会主动和他联络。
第二年依然还是没有她的一点音讯他开始失望。
第三年对她的思念渐渐变成了恨他想不通难道过去的感情全是假的?她怎么狠得下心就这样消失?
第四年他在等待中逐渐绝望开始刻意让自己遗忘。
一年又一年他把自己彻底投入到工作中曾经有一段时间每天早上醒来他都去照镜子想看看自己的头已经等白了没有。
七年过去在漫长的等待中对她的爱和恨终于两皆变淡终于他接受了她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就在他决定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认真地向薄一心提出订婚之后她却在他的订婚宴上突然冒了出来没有人知道那一瞬他的感觉如果可以那一刻他很想、亲手杀了她。
在她家楼下决裂的那一晚他曾指着她的鼻子说总有一天他会过朱临路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回到他身边事隔七年七年后当他在自己的订婚宴上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总有一天他会把她施之于他的种种一样不少通通还给她。
他对着玻幕上自己的镜影弯了弯唇鬓尤未白在十年之后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这一天不管浅宇的成就再大从来就不是他的目标他努力那么久无非就为了这一天。
他会让她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她说走就走想回头就回头?
唇边悄然弯出深得异样难解的笑痕“高访叫人看着她。”
第十五章 拒见,反追(1)
在浅宇的多重施压下尤其益众股价异动让潘家大骇一查现抛售他们股票的各大基金手中仍持有的益众流通股总额高得人意料如果这些股票继续被大量抛售后果会不堪设想。
事态紧急潘家当机立断马上召开家族会议潘维安自动请缨去与占南弦磋商带回来的结果是占南弦的态度非常强硬什么条件都不接受只要求潘家必须把潘维宁除名。
关系极其复杂兼心里各有盘算的潘家人很快就以过半数的同意通过决议决定由潘父出面登报公开和庶出的潘维宁断绝父子关系把潘维宁赶出家门有生之年不得重回潘家大宅。
得势的潘维安又趁机提议不如把原来给代中的案子还给浅宇去做并适当给对方多一点利润以使益众和浅宇的紧张关系得到真正缓和让占南弦熄下余火这个建议几乎得到所有潘家人的赞同。
然后潘维安在操作合同时暗中把代中给益众的赔款分散做进各项采购里变相地把钱转移给了浅宇。
至此占南弦和潘维安的暗箱交易全部达成。
当潘维安好奇问及潘维宁和薄一心的照片是谁提供给报纸时占南弦淡笑不语。
至于祸不单行的代中在赔款之后更是资金短缺信誉破灭、股价暴跌、霉事缠身、生意稀少、周转不灵加上不少机敏的高阶另谋出路内部还传言为了缩减开支要小规模裁人简直是败如破竹大势已去。
而占南弦更在和益众签好协议的翌日公开宣布收购代中。
形势比人强消息一放出去还没等高访逐一联系那些手里握有代中不能在流通市场出售的股权份额的董事已急不可待地上门就连代中的亲族皇戚们也蠢蠢欲动都想赶早一步向浅宇卖个尽可能好的价钱。
温暖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版面上占南弦的侧影有些怔然。
这些日子以来无论她什么时候拨打他的手机都是一把温柔的女声说“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打到他办公室直线永远没人接打给他的秘书张端妍总是礼貌地和她说他出差了打给丁小岱谁知道她调到技术部跟了管惕职员卡换过之后已经不能再上六十六楼。
温暖看着自己的手机沉思了下她拨给高访。
响过三声后有人接通“温暖?”
“高访打搅你了请问——南弦在哪?”
“他出差去了。”
“你能不能联络上他?”
高访迟疑了下。
温暖的心终于微微一沉勉强笑笑“不方便?”
“其实——”
“他不想接我的电话是吗?”
高访沉默让他说什么好?
温暖轻声道“我明白了谢谢。”
挂了电话后她躺在沙上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之间毫无端倪地她已经成了占南弦的拒绝来往户。
她抄起车匙出去。
二十分钟后到达浅宇地下二层把车停好她去按他的专用电梯按键上方的小屏幕要求输入密码她摁入零九零九液晶屏闪了闪打出一行字“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她怔住重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再输进去确认没有错。
液晶屏再闪了闪“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警告如再出错将通知保全中心。”
退后两步她深深呼吸密码被改了。
她望向冰冷镜面中的自己那镜影的最上方是摄像监视器如果此时总裁办公室里有人那么她的影像早被投在墙面的白荧上系统会自动声请示端坐在办公桌后的主人是否打开电梯让人上去。
朱临路一直说她蠢也许她刚才的蠢样已经落在了别人眼里。
她再度拨通高访电话“请他抽空见一下我只需要三分钟。”
他不能这么残忍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游戏也请给她一个明确的结局。
“南弦真的不在公司他有很重要的事去美国了。”
“那么请给我他的联络电话。”
高访沉吟似乎在斟酌该如何用语。
“高访如果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他的意思我会感激不尽。”
“你等我一下。”
两分钟后高访来到楼下递给她一个小盒子“南弦走之前交代我要是你来找他就把这个给你。”
温暖打开盒子紫绒上是一根精致的铂金项链那枚她还给他的田黄石印章串在链子当中成了吊坠石身已被雕成精巧玲珑的弦月样中间还镶嵌有她说不出名字的青蓝色宝石隐隐闪着流光。
她笑了笑“他什么意思?送给我的纪念品吗?”
她的反应之快令高访惊讶“是他说给你留做纪念。”
“就这样?”没别的话了?
“他和一心——”高访轻呼口气“他们会在两个月后举行婚礼。”
手中的链子应声落地温暖僵在当场。
婚礼?他和薄一心的婚礼?两个月后举行?
这就是为什么——那夜他会说那么怪的话?他要她承诺为他守身就是因为他打算去和别人结婚?在她那样对他剖心掏肺之后?他准备就这样一脚踹开她去和薄一心结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微笑弯身拣起地上的链子再微笑转身离去。
占南弦和薄一心的婚礼会在两个月后举行。
不知道把这个消息卖给娱记她可以得到多少报酬?
占南弦和薄一心的婚礼……他要结婚他要和薄一心结婚。
结婚?哈哈哈结婚!要恭喜他了结婚。
她拨通朱临路的电话“你在哪?现在能不能来我家?”
“暖暖?怎么了?”
她轻轻一笑“没什么就是想找个人陪我一下。”
“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
“回家路上——”
眼前车影一晃她猛踩刹车吱声厉响后对面的车子停在路边车主推门而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你疯了?!”
朱临路紧张地问“暖暖什么事?!”
她挂掉电话一手把方向盘一手搁在车窗微探身子出去站在车前方的男子长着一张峻脸浓眉大眼神采奕奕体魄挺拔强健十分帅气她笑颜如嫣“给你三秒钟走开。”
他明显一愣马上怒容满面指着她喝道“你下来!”
她收回脑袋脚踩油门三二一车子疾飙过去。
“啊——死疯婆子!妈的——下回别让我再见到你!”
叫骂声被撇得越来越远。
居然没有撞到真是让人遗憾下一次她找占南弦来试试。
手机在响她看也不看连连冲过红灯。
第十五章 拒见,反追(2)
当朱临路脸色白地冲上温暖的住处时现门大开着她躺在沙里睁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象具失去精魂的长娃娃就连有人进来也毫无反应。
虽然神色不对起码她人安安全全在这里他松了口气蹲在她面前搔搔她的脑袋“怎么了?”
她摇头翻身朝里蜷成一团。
茶几上有一个没拆开的大信封朱临路拿起看了看是某所私家医院快递过来他关心地问“你生病了?”
“没有。”她懒无情绪“早些时候有天半夜心口疼醒南……弦让我去看医生一直拖着没去最近有空所以去做了个全身检查。”
他将她的人扳过来“那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她也很想知道生了什么事轻声道“他避开我。”
朱临路不出声。
“高访说……他两个月后结婚和薄一心……”
“暖暖。”朱临路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他抹了把脸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当年我没把你的履历寄给浅宇我抽起了那一份没寄出去。”
温暖只觉脑袋一阵晕旋她强迫自己慢慢坐起身。
“这就是你一直反对我接近他的原因?”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占南弦从开始就设了一个局?只等着她心甘情愿一步一步地踏进去?她用双手按着太阳穴很晕面前的茶几和人影如同相机调了四十五度天旋地转想站也站不起失重的身体软绵倒下在沙里。
“暖暖!”
她在黑暗中勉力撑开眼皮“给我一杯水。”
他匆忙倒来滚烫的玻璃杯暖着冰冷手心她慢慢喝下去。
被震碎的思维逐渐连了起来串成清晰的线。
先是两年前她毕业时投给别家公司的履历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浅宇迟碧卡约她面试是有人刻意的安排目的是为了让她获得这份工作。
然后不久前占南弦的前任秘书杨影离职按规定升任者必须在浅宇服务过三年工作成绩比她优秀的杜心同和张端妍都被刷了下来独她以短浅的两年职资被破格提升。
电梯密码他在附楼住所里的cd他在洛阳道的房子和设施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包括薄一心一而再在她面前的出现全都是——只是一个博大纵深的局?
就因为当年他曾经过誓要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由始至终他对她所做的一切不是出于余情未泯而是而真的仅仅只是——为了实现他当初的誓言?
从两年前她进浅宇时就开始布局他要把她当初曾加诸于他的痛苦释数还回让她也领受一趟那种被深爱的人无端抛弃的痛苦和绝望?他对她就象对待冷氏、代中、益众和大华的生意一样?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计只不过是为达目的?她——只是一项他需要完美实现当年目标的案子?
温暖合上眼用力摇头不“临路我不相信。”
朱临路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说什么?!”
“临路你不明白不应该是这样的。”
全世界都可能会伤害他但绝不应该包括占南弦。
没有人曾比他更宠她那时她少一根头他都会自责半天。
“我***——”朱临路中止自己的暴喝烦躁地耙耙头女人怎么都***这副德性!蠢起来全世界找不到药医!
“暖暖当我求你别做梦了好不好?到底我不明白还是你不明白?我以在女人堆里打滚过半辈子的经验告诉你当一个男人真心爱上一个女人绝对不会是占南弦对你那种游刃有余的表现!你是眼睛瞎了才看不出来?他不但自己始终收自如对你的情绪更是拿捏得恰倒好处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她深深呼吸无法反驳他说的都是该死的事实“什么呢?”
“这意味着他在泡你仅仅只是泡而已!他在泡一个他感兴趣的女人但并不打算真正投入在我们这些公子哥儿的圈子里通常这种情形的结果都是泡到手后玩腻了迟早拜拜也许可能会收起来做一段时间的情人但绝不会把这种随时随地都能上的床伴考虑作妻子人选。”
手中的水从杯里晃出泼落地面她全身抖。
“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白?!”
她将脸伏下埋入膝头本来已抱定主意不管朱临路说得再有理有据她都要等一个占南弦亲口承认的答案但胸腔内最软的肋骨被他无心的说话如薄刃划过完全无备之下断成两截。
随时随地都能上。
心口好痛好痛象被强力撕扯难受得无法抵挡。
她用手抚上不觉碰到一抹冰凉挂在胸前的田黄石此刻就象利刃一样剖开了记忆提醒着过去的种种。
“暖暖?!”朱临路轻拍她的肩。
“让我静一静。”
让她好好想一想他曾经给过她多少暗示?他叫过她离他远一点以前不明白他那种无来由的悯怜眼神原来……是因如此?随时随地都能上……从一开始他就无懈可击地演绎了这一点?
她温暖只是一个他随时随地都可以上的女人仅此而已?
朱临路叹气“任何一个男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初恋情人但这仅仅只是天性使然就算他真的对你还有点残留的余情也并不代表什么特别的意思他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很可能只是为了缅怀自己的过去你告诉我这么久以来你什么时候曾听他说过会离开薄一心?”
“你的意思是……”
“他现在纯粹只是难以启齿和你说声到此为止。”
“所以才选择避而不见?”希望她自己知难而退?
“我相信是这样。”
她蜷成团缩回沙里一切已接近水落石出。
只除了还有一点她想不通她已如他所愿把自己的心捧出去任他宰割——却为什么他还开口向她要一个此生不能再有别人的承诺?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做?
那个心思如谜样变幻叵测的男人在反复玩弄她的情绪后突然丢给她一颗炸弹他打算拍拍屁股去结婚而以她有生以来对他的了解偏偏知道他就算把结婚当成某个计划中的一环在玩也是玩真的。
思绪混乱如麻且彷徨恐惧他到底要她怎么做?
说不清楚为了什么只是一种直觉一种从前曾无数次出现在他与她之间的心灵默契她有隐约的感知仿佛他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谜底却隐晦得她无法捉摸。
如果她就此撤退那么两个月后他会成为别人的丈夫从此与她真正陌路绝不会再有任何交错。
而即使她铁了心对他死缠到底过程中只要有一步出错不能让他完全满意那么他也会——她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但有一点显而易见定是以某种她不知道的行事方式折磨她而这种折磨会贯穿未来他已经向她预支了一生的时间。
不许有别的男人……从她离开到返回到再次对他亲口说爱她曾从他身边消失的时光他反过来要她承诺还他一辈子。
尽管当初的分离几乎让两人彻底割裂然而再度重逢之后她与他共知不管过去多少年他们之间有些纯真的东西永远不变那是独独只存在于他与她两人之间一种奇特的无条件的信任和相互了解。
她的一句说话一丝眼神只有他会明白他的一个动作一些念想也只有她会了然这就是朱临路薄一心或其他任何人所不能感受到的只存在他与她两心之间的一些东西。
除了他与她这世上谁都不是曾加入他俩当中亲身经历的人。
由此好比她固执地认定他不会真正伤害她可能他也有些确信的东西譬如她对他的爱——他一直在等她开口继而在确认她的感情后以此为筹码来达到一种她未明的目的。
计划如此缜密精心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如果他的目的仅仅只是要她也去经历他曾经因她而受过的伤害那么就算要她求他一万年也没什么她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回他的心世界那么大她唯一的心愿无非是余生都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然而让她深深害怕的却是所有这些全出于她不能确定的猜想而已在真假当中只占一半的几率要是——要是万一事实正如临路所言……她翻来覆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先布起一个迷阵然后给她留下一点似有似无的蛛丝马迹让再怎么了解他的她也始终不能确定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想要她做什么?
是把他的游戏展开到最颠峰将她玩弄至对他的爱念欲罢不能期待有朝一日看着她在他面前求生求死?还是想把情景还原到他们决绝的最初等待着这一次她是再度放弃还是真正懂得了珍惜?
万千思绪延伸到尽头皆触及铜墙铁壁反弹而回怎么也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只绝望地知道黑暗中看不见的死途无数而她从洛阳道那两扇古银的大门在身后关起时已不能回头只能无助地在他布下的迷宫里找寻不是死巷的出口。
一颗心空悬在极其脆弱的细丝下无边恐惧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使那根细丝断裂而她会就此沉亡。
活路只有唯一的一条但愿——但愿他仍爱她。
第十五章 拒见,反追(3)
可能是成年后已柔顺得太久所以连温暖自己几乎都忘了一旦对某件事卯起性子她会有多固执多坚持不分白天黑夜她每天不是堵在浅宇就是守在洛岩道占南弦和薄一心的住所或是在洛阳道占宅的大门外。
当温柔和朱临路现不管如何苦口婆心或破口大骂都无法扭转她不见棺材不流泪的固执时最后不得不双双放弃了电话和人肉轰炸试图与她沟通。
而占南弦偏偏就象已人间蒸无论她费尽千方百计永远都是徒劳连他的影子也见不着丝毫。
如此反复一周后已是人尽皆知温暖三番四次闯上浅宇六十六楼。
履度扑空似乎也在她意料之内她极其沉默只是坚持不懈地日复日早出晚归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苦海无边的守侯上。
年少时她曾把许多东西都当作理所当然尤其是对占南弦。
不料风水轮流转今年到她家现在换她追求他。
记得那时假日里不管什么缘故外出他永远与她携手出现从不会放她一个人落单而要是他没空她也没兴趣独自参加什么活动宁愿留在家里等他忙完来找久而久之他们生活的全部就是对方两人活在甜蜜的小世界里每日只要有着对方已觉心满意足。
占南弦宠她甚至远远过她的父亲。
每个周末他都会早早过来因为他需要花一小时甚至更长时间的耐心才能把她哄起床来吃他认为重要的早餐。
只要温和与温柔不回家吃晚饭不管他人在哪都会六点前准时过来为她煮三菜一汤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外卖在没人照顾的情况下肯定是抓起饼干水果随便了事。
不管她怎么生气怎么打他怎么跟他吵架怎么把他赶走半小时后他一定会再出现至少也一定会给她电话因为他知道她的火花脾气维持不到十分钟过后就会觉得委屈会很郁闷地想他。
她的所有衣物从外到内连鞋袜帽子手帕全是他一手包办。
第一次来潮是他一项项教导她生理知识。
生病烧是他彻夜不眠陪着她在医院的病房里。
从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全都是一段让人柔肠百转的回忆。
所以她很想很想知道她必须得知道最后见到他的那一晚他俯在她耳边轻吟的究竟是“这一次”还是“最后一次”?那时她的神志被他缠得凌乱混乱而他说得又哑又低她根本没有听清。
温暖向浅宇地下二层总裁专用电梯紧合的镜面轻呵然后用指尖在薄汽中一遍复一遍勾画那双含星的眼睛。
“温暖。”
一声轻喟让她倏然回。
高访站在五米开外不远处的员工电梯正缓缓合上。
她微微失望“是你。”
“适可而止吧。”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他肯见她一面哪怕只一分钟。
“你的行为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很大困扰。”
“有么?”她微微一笑虽然每次出现都会让浅宇所有员工第一时间停下手中工作竖起耳朵收听一层层传递上去的最新进展但起码她还懂得没给他们引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譬如记者。
“南弦的性格相信你比谁都了解。”
她当然了解他想做或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他分毫只是“高访我相信他也比谁都了解我的性格。”既然他要把她逼得无计可施她会出此下策不是应在他意料之中?
“温暖听我劝一次回家去好好休息暂时别来了等南弦回来我会告诉他你来过。”
她垂“谢谢你不过……我还是想等到他回来。”
高访无奈地摇了摇头“等到了又怎么样?能改变现状还是能改变结果?你何苦——”他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然而那不忍出口的几个字在他爱莫能助的眼内已表露无遗。
她何苦——如此辛苦自己又为难对方。
背挨着电梯慢慢滑坐在地面她习惯性地将脸埋入膝头抛开一切这样苦苦守侯到头来他派人来叫她走她在黑暗中笑“就算想我死也应该让我做个明白鬼是不是?”
“他过两天回来。”高访轻道“会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婚讯。”
温暖紧紧咬着膝头的裤子衬衣内田黄石触着的心口不可抑制地又隐隐刺痛起来她听到空气中飘起一把嘶哑无助的声音说话出口才知道原来于自己。
“你走走开。”
原来一切推断都是敏感和多余原来不管她知不知道背后的事实他的目的那么明确就是决意要和她一刀两断。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这一次还没与他正面交锋她已全盘皆输。
她的死缠烂打除了让自己显得如斯卑微外再无别的意义。
可是她那么那么爱他。
背靠着电梯门伏在膝上无人看见的脸再忍不住泪如雨下。
第十五章 拒见,反追(4)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门口开处温柔直冲而入温暖的家中把一样东西摔在她的面前。
温暖不答只是拣起跌落地面的请柬打开君凯酒店三楼牡丹厅下午三到五时底下是占南弦的签名不知道原来是给哪家报刊。
“谢谢。”她说。
“温暖!”温柔懊恼地跌坐在沙里“你到底还要疯到什么时候?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打算就这样跑去他和薄一心的记者招待会?让所有人都经由明天的新闻头条把你当一个笑话看?”
温暖看看表应该还来得及“我想去剪头。”
温柔呆住双手掩脸再抬头时大眼里满是悲哀“温暖我——”
“姐。”温暖打断她“你要不要去做一下保养?”
两行眼泪从温柔美丽的脸庞上滑下仿佛悲伤已经去到尽头她反而变得平静“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人。”
温暖蹲下去轻轻拥抱她“今天真的不行。”她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改天改天我们好好谈一谈。”
温柔拭去泪水摇头“不用了。”
温暖将脸埋在她的手心“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虽然这十年来你从不想听。你走吧。”
“你知道——”温暖艰难出声“我从来没怪过你。”
“是吗?”温柔扯扯嘴角“你从来没怪过我?”
温暖咬唇温柔不相信此刻不管她说什么温柔都不会相信。
“你不怪我?如果你不怪我又怎么会让那件事至今还压在我心里?这十年间你从来不肯给我一个向你道歉的机会……我们是亲生姐妹你对占南弦——爱到了连自己都不要但对我呢?”
温暖不能置信地抬头她仰望着温柔眸色竟然无波只是静静地问“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温柔反问“你能让我怎么想?”
温暖起身想笑却觉自己怎样也笑不出来她们是亲生姐妹。
也许正因为太亲了所以最应该相互了解的人反而在交错之后变得陌生不是面前有鸿沟而是在本应最亲近却日渐相离的背后。
温柔认为她避而不谈是为了惩罚。
温柔认为她不爱她。
正如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姐姐竟会对自己有如此误会原来温柔也从不了解她的妹妹不管做什么想什么但有样东西从小到大永不会变就是不撒谎。
那一刹她觉得无比悲哀连解释都失去了力气。
“姐谢谢你帮我弄到这份请柬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谈。”
以时过一百三十飚在马路上时温暖想一切都会变成习惯从这样疾驶的度直视车流塞涌的路面她已不再感到害怕既然占南弦想一把将她推下悬崖让她经历他曾经的恐惧她又何妨飞给他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手中的方向盘在某秒失稳而已。
车厢里如旧环绕着歌声很老的老歌原本应是梅艳芳的胭脂扣此刻播的却是张国荣所唱那低沉婉转慢悠轻息一句“只盼相依”乍听之下恍见其人觉得十分凄酸。
似乎还在不久前那出戏是他们一起演这歌是他们一同唱可是眨眼之间竟已双双离世离去时还不知各怀着多少遗憾心事她想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已经重遇?
不知道如果此刻她也去了另一个世界是否会让某个人想与她重遇?
神思恍惚间车子已顺利驶到君凯她步入二楼的美沙龙。
年轻的型师挽起她的长惊疑不定“小姐你确定要剪掉?”
“是。”
他一脸惋惜“留了有四五年吧?这么好的质剪掉很可惜啦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她合上眼“请快一点我赶时间。”
也许别的女子会是长为君留短为君剪但她不同当初之所以留长不过是想改变短时的心理习惯——每次从浴室出来都不期然地渴望仍然有一双暖洋洋的手掌为她拭而这种念头会刺伤自己。
如今剪掉也只是不想在占南弦即将开始的招待会上被人认出仅此而已。
自然而然地她又想起了www.uu234.comor的绿眸和光头是否那个歌女也曾想过从头开始?
长大把大把落在面前。
有歌词说只需要这样就可以剪断牵挂。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从头开始譬如她就无人肯给她重来的机会。
第十六章 病变,结束(1)
穿着衬衣牛仔裤垮着大大的帆布袋戴上浅啡色纤维片的眼镜胸前挂着数码相机和录音笔手中一块方帕捂着鼻子和嘴连声咳嗽递上请柬后温暖就这样混进了人来人往的记者招待会场内。
牡丹厅里人头簇拥热闹的景象让每位新入场的人都如她一样怔了怔。
“不是说才邀请五十位记者吗?这里怎么看都过两百位啊。”身后传来低声议论。
“开玩笑这可是占南弦第一次正式接受媒体采访有哪个同行不挤破脑袋想办法钻进来?就算没有独家新闻回去写一两版花絮也能提高不少销量。”
大厅中央的主位是以百褶紫蓝天鹅绒团簇着的长桌长桌前为记者而设的十排软椅早座无虚席就连两旁过道也已被扛着摄像的职业人士抢占一空大家都在等待的空隙中交头接耳。
温暖移步到一个几乎是死角的角落这荒僻一角不起眼到别说前面的人不会回望就连偶尔从她身前走过的人都不会有意识偏过头来看她一眼。
准三时正当几道人影从长桌旁边的侧门走进来时全场起立。
站在所有献给他的热烈的掌声背后那一刻她只想落泪。
思念仿佛走了十万光年又仿佛从地球诞生走到了毁灭她已经追寻了他那么那么那么久。
射灯交织下长桌明亮居中而坐的他连外套都不要只见式样别致线条简洁的白衬衣映得俊美面容似阿修罗又似天使慑人的眼瞳依然闪耀着清亮星光便连习惯性微弯的唇角都丝毫无变浑身上下雍容淡冷贵气闲雅。
伴在他身边的薄一心美颜令人惊艳笑眯的眸如两泓水月望向他时柔情万千这对金童玉女令温暖想到一个古典的词贤伉俪。
长桌后薄一心脸上笑颜完美如昔只是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会临时改变主意?”
“恩?”漫不经心地应着她的话占南弦的眸光停在右手掌心手机屏幕上左下方有个小红点正一闪一闪地着提示他打开接收从卫星来的信息然后把卫星拍摄到下传而来的图片一一看完。
明白到他不想多谈薄一心只得改变话题“美国那边都谈好了?”
他抬梭巡的眸光最后落在人群中的某一点“大方面我已经敲定细节留给欧阳慢慢去谈再过一个月对方会来香港到时候我去签约就可以了。”他收回淡冷视线转头问薄一心“如果女人突然把长剪短这意味着什么?”
薄一心一怔“通常是想结束过去重新开始吧。”
占南弦勾起薄唇“结束过去?”
放下手机他环视全场微微一笑。
待位的工作人员马上遥控打开扩音系统一切在几秒内迅就绪。
占南弦扬声道:“感谢各位来参加一心和我的招待会今天主要想讲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最近大家都很关注的一心和潘家二公子的吻照事件。”
现场有记者插话“有知情人说薄小姐和潘维宁的照片是朱临路提供给报社想籍此报复占总裁之前和温暖闹出的绯闻不知道占总裁对这个说法怎么看?”
“朱临路先生有没有给报社提供过照片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各位报纸上所登的那一张照片是假的。”
薄一心微笑着接过他的话“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整件事其实是一个人为错误电影公司未经我同意就擅自把我和潘维宁先生的照片用电脑合成然后给了报社想以此为我担纲的新片进行炒作。”
场下哗然没想到纷纷扰扰那么久原来不过是招老套的冷菜翻炒。
只有站在角落里的温暖似呆又似了然地远远看着长桌后的两人。
不能怪她会踩进他的陷阱实在是他的圈套设得无懈可击。
那么巧他和她年少时的合影被披露了仿佛在向她暗示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又那么巧薄一心和潘维宁的照片同时也登上了报纸仿佛在向她暗示他和薄一心其实毫无瓜葛。
他就象一簇凭恨而燃的火焰别有用心地向她这只愚蠢的飞蛾出种种诱惑信息而她竟真的信了就那样奋不顾身地扑去洛阳道此刻她终于想起克里斯蒂UU小说大侦探波洛的台词:世界上真正的巧合是很少的。
那个在镁光灯照耀下勾出绝世微笑清智锐睿的男人那个对记者们花样百出的问题答得凝练得体幽雅自如的男人那个为了他的女人站出来应对全世界的男人根本无法与记忆中深夜里在她窗外守候的痴心少年重叠。
他的眸光不经意间扫来仿佛是种错觉似乎定睛看了她几秒。
而她的视线回落在他交握于桌面的双手上他左手无名指戴着的那枚铂金净戒闪过一线亮光在那刹深深刺伤她的眼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确然来错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明悟为什么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曾与她暗示他不再是她的弦苏轼的词无端涌上悲凉的心口十年生死两茫茫他与她在此刻纵使相逢也已应不识。
原来一个男人和他的少年隔着记忆被纷乱的尘世拉开会远至不仅只是三万英尺的距离原来这就是她一直不肯面对的现实他已不再是早已不再是她的弦。
“小姐?你没事吧?”有人压低声音问。
无意识地回直到对上旁人讶然的注视她才恍觉自己在流泪方帕迅掩脸隔阻了数道疑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