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爱过,为何(4)
丁小岱照旧半个身子趴在温暖的桌面。
“温姐姐!你昨天晚上怎么没来?还把手机关了!”
温暖白她一眼“我去了只是在门口见到不想见的人所以没进去这次你死定了。”
“不关我事的!我也不知道占老大和那个女人会来!我去到之后听到高经理在讲电话好象告诉谁我们的位置我还以为他有别的朋友要来根本没想到会是神出鬼没的占老大报纸不是说他们在巴黎吗?谁想到已经回来了嘛!”
“不管你给我好好打完这叠文件再过一百年也别想下去见管惕。”
“一百年?!我不活了你掐死我吧!”丁小岱大声呻吟中听到电梯声响一转头看见管惕她和温暖咬耳朵“哈哈哈你人算不如天算就连老天都不耻你的诡计而被我的痴情打动。”
温暖掩嘴对管惕扬声道“你以前见过花痴吗?”
丁小岱即时吓傻手在桌子底下死命掐她的腿。
管惕嘿嘿一笑“小温妹妹谁是花痴?”
温暖指指丁小岱“她——哎哟——花痴占总。”暗暗揉了揉大腿小妮子下手还真狠。
丁小岱涨红了脸讪讪地对上管惕玩味的目光“温姐姐开我玩笑的我才没有花痴占老大。”
温暖接口“啊哈不是占总那就是别人咯?难道——唔唔唔——”一只手紧紧掩着她的嘴不再让她说话。
管惕身子一低挨着丁小岱一起趴在桌面大眼对上温暖的大眼“小温妹妹坦白讲我觉得你比较花痴占美男哦。”
温暖瞪圆了眼。
管惕朝她的手提努努嘴“屏保密码一三九九小温妹妹想和谁一生久久?”
丁小岱好奇问“什么一生久久?”
管惕拿文件拍拍她的脑袋“占美男的生日是一月三号你家温姐姐的生日是九月九号你说还有什么一生久久?”
温暖倏然脸红马上起身离座冷哼出声“有本事管惕你搬到六十六楼来办公我看你能保这丫头几回。”
“哇!哇哇哇!”丁小岱赶紧端起资料追过去一边回头对笑着跟上来的管惕做鬼脸一边叫道“好姐姐!你别迁怒啊不关我事呢!哈哈哈花痴无罪!小妹无辜!喔耶!”
坐在沙里的占南弦和高访在温暖推开门的那一刹听到了丁小岱的叫声高访笑起来“什么无罪无辜的?”
丁小岱把文件放下吐了吐舌头“没什么。对了高经理你以后会和谁一生久久?”
管惕噗嗤一笑温暖一张清颜全部嫣红含羞带恨地瞪着丁小岱。
占南弦微微别开脸长睫轻颤。
只有高访明白不过来“什么一生——”
“好了开会吧。”占南弦打断他眸光掠过温暖时唇边忍不住又现浅莞他从桌面拿起一份文件“昨天晚上大华电信的杨文中约我吃饭大华计划在下半年进行业务系统改造这个工程对他们很重要杨文中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参与进去。”
高访奇道“这个案子大华在年初就已经报批备案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提进日程业内都知道大华电信是代中关系很铁的老客户我本来以为代中会是他们内定的合作人所以也没去跟这个案子为什么现在杨文中会来找我们?”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主动找上来我没有理由不分一杯羹。”见温暖始终低着头顿了顿他问“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她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口“一定要针对代中吗?”
他唇边的莞尔悄然隐去“你第一天进浅宇?”
“我只是觉得这不是做生意的正确手法。”
他淡声道“别这么轻易下你的定论正确与否看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你如果觉得不方便可以不参与这个案子。”
高访和管惕面面相觑。
温暖把手中的文件放回桌面“好的我本来经验也不足。”
在她站起前占南弦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定睛看了她十秒他原本冷沉的说话声变得异样轻柔“你想清楚了?”
她低头看向他好一会声线平静“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抢了代中不少生意就算你对他们有什么不满也应该可以消气了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呢?”
他冷嗤一声“就凭你这句话我保证代中会死无全尸。”
潜藏了千年的情绪终于被他的强硬从黑暗的最底处勾出一丝几丝来她想收回手然而细微的挣扎始终被他钳紧的手掌所消弭她抿唇凝声道“你放开我。”
那一点硬碰硬的抵触将他的脾气真正惹了起来手无情地一甩她即时跌躺在沙里他倏然压下身来全然不顾房内瞬间的安静在场人事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鸷冷眸光如出鞘冰刃他森寒地擒着她双眼“我昨天才和你说过什么?这么快你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她以手死死抵着他的胸膛无处着力的腰腹和长腿却躲不过他矫岸压紧的身躯原本便微弱的抗拒终究转成了羞躁和沮丧“你快起来!”
眼底尽收了她的无措两簇冰凌一样的寒眸半响之后才稍稍化淡。
他起身的同时执着她的腕将她也牵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对作声不得的高访和管惕勾了勾唇“不好意思请给我们几分钟。”
尴尬异常的两人快退出火拼现场把门紧紧关上。
占南弦走回办公桌后眸光含讥带诮“我想有件事还是告诉你的好。”
“你说。”
“有人见到朱临路在澳门和一个女孩子出双入对。”
她笑了笑“他的女朋友一向很多。”
“这个可能不太一样。”
她合上眼轻轻呼了口气睁开来不再回避他“谢谢你我知道了。”
他唇一勾“不客气。”
“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
“哦?”他没什么兴致地应了声低头打开公文。
“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想提出辞呈。”
才刚打开的公文被缓缓合上推到一边他抬迎上她沉寂无波的视线“关于大华的案子我本来还打算留半边饼给代中既然你辞职倒方便了我僧面佛面都不用看了。”
她微笑“那我先提前祝占总马到功成浅宇生意蒸蒸日上。”
他也笑“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大华的这次系统改造包括硬体设备更新由于杨文中和温柔有点私交所以他们原定全部硬体向新加坡一家全球销量第五的公司采购——那家新加坡公司和温柔有点渊源不过同样的配置其实我可以和no.one合作拿到更好的折扣供应给他们所以还拜托你和温柔说一声这次我要抱歉了。”
温暖惊异地咬了咬唇禁不住薄有恨意性子却十分倔强“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说完便想转身却见一道蓝光疾闪她惊在原地骤然间无数纸张在空中飞舞那本被占南弦掷来的硬皮蓝色文件夹在她肩外一尺处跌落地面出砰地一声响。
两人隔着飘悠悠的纸张含怨而视。
他率先开了口语锋比先前更冰冷也更轻柔“代中我是毁定了至于你自求多福。”
白纸还没落到地面她已一声不转身走了出去。
第九章 冷战,伤离(1)
张端妍被临时调上六十六楼协助大华电信的案子潘维宁也终于停止了送花。
占南弦和温暖表面上若无其事各有各忙偶尔狭路相逢时她一如既往低眉顺眼地叫声“占总”而占南弦也和往常一样微微对她颔一颔之后两人擦身而过仿佛什么都不曾生过。
只是细心的丁小岱很快现占南弦有什么事会只打张端妍的内线再也不找温暖而温暖有什么事也只会叫她这个小妹跑腿再也不去敲总裁办公室的门三番四次下来她终于可以确定一三和九九正在冷战。
意识到形势不对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成为炮灰她马上变得乖觉再也不敢随便嬉皮笑脸。
唯一不明就里的是被无端拉入战圈的张端妍眼见总裁什么事都吩咐自己去办几乎架空温暖把她晾得和花瓶相差无几内心暗暗惊奇不知道温暖怎么得罪了老板之余不免还有着隐隐约约的欣喜。
然而让她迷惑不解的是那两人似乎已经到了不说话的地步明明谁都不看谁一眼可是占南弦也不说炒了温暖或把她调离温暖也不说辞职每日间就那样僵持着仿佛这里不是公司他们也不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眨眼又到周五半忙半闲中忽然有客人到来。
张端妍连忙起身丁小岱迟疑了一下虽然有点不情不愿也还是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惟独整张脸趴在桌上假寐的温暖头也不抬让频频回顾的丁小岱直想搓一个纸团丢她。
“薄小姐。”张端妍忙不迭问好“总裁正在办公室里你想喝点什么?我去泡给你。”
薄一心笑笑“谢谢你给我来杯咖啡好吗?”走过温暖桌边时目光经意不经意地从她趴伏的身子上一掠而过意思意思地敲了敲占南弦办公室的门不待应声她已直接推开进去。
办公桌后的占南弦抬头看见她浅笑着放下手边工作“今天没通告?”
薄一心懒懒地坐到沙里“不想去。”
“身体不舒服?”
“没有只是觉得没精神。”
“医生说了前三个月要特别当心我看你还是休息一段时间。”
薄一心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面上隐隐含笑“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门声响张端妍端着咖啡进来那一瞬占南弦的眸光往外扫去秘书桌的座位里空无人影收回目光他对薄一心皱了皱眉“怎么还喝这个?”
浅浅啜饮一口薄一心放下咖啡“习惯了改不了。”说着瞥他一眼“你不也是一样?”
占南弦微微一笑不说话。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
“很多人都这么说。”
“代中的事你还就能不动声色到现在。”在她面前始终只字不提。
“小事一桩何必挂齿?”
她微讽“连温暖也觉得是小事?”
占南弦浅笑“看上去她是。”
薄一心怔了怔好半响不说话又过了会才轻叹口气。
“以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深爱她现在终于有点想通了你和她你们两个人的眼里只看到对方心里只容着对方除对方以外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是不是这样?”
“谁说的?你肚子里的孩子对我就很重要。”
“是啊。”薄一心失笑“重要到你要娶我也算是不容易了。”
她定睛看向已微笑着低头工作的他。
一个即使丢了几亿的大单也满不在乎一个即使遭到致命的陷害也毫无所谓他们仅仅只要对方还在自己身边尤其在经历过漫长的分离之后变得更是格外珍惜……到底怎么样的感情才会达到灵魂如此相缱相属?纠结成一体再也拆不开也容不得外人进来。
端起咖啡又饮一小口她唤“南弦。”
“恩?”他抬头。
“我后来想了很久那天你回来吃晚饭明知道维宁第二天会来为什么那么巧——你刚好就忘了把方案带走而由它随意地放在书桌上?”
占南弦勾了勾唇浅笑带上一丝谜样“朱临路曾送过我一笔冷氏的生意我怎么样也得表一下谢意。”他很诚心地回送了代中一枚定时炸弹。
薄一心叹口气“我们都自动自觉地跳进了你的圈套是不是?”
“潘维宁既然敢追你早该有心理准备会被潘家扫地出门至于朱临路既然温暖不肯和他分开那就只好由我亲自动手。”他看向她唇角弯得极高隐不去一抹揶揄“不过我倒没想到你会参与进来。”
第九章 冷战,伤离(2)
星期六温暖照旧关在书房里作画中午时温柔再度率性而至。
她道“我来下面条你今天将就一下。”
“出去吃吧。”
她摇头“很快的。”
温柔跟着她进厨房“你真的应该出去走走认识一些新的朋友。”
“你知道我喜欢待在家。”
温柔不悦“才二十五岁生活就已经象一潭死水难道你打算一直活到五十岁都一成不变?”她按住温暖打开冰箱门的手“跟我来!”把她硬拉出去后甩上门在电梯到时把她急急推了进去。
温暖看看自己披头散领口大开到露出黑色内衣肩带的居家棉恤牛仔短裤和休闲拖鞋穿成这样出去认识新朋友?叫她去和十五至十八岁的学生混成一团应该勉强还可以如果他们也算温柔所说的新朋友。
温柔笑“有什么关系你穿这样保证回头率比穿套装高。”
她万般无奈“你还不如保证一会别有人和我说衣冠不整恕不接待。”
温柔把她带去喝下午茶才落坐她已经看见温柔拿出手机打开温柔一直是个忙人忙的意思是她的电话十分之多多的意思是温暖不得不和她约定在她家时请温柔关上尊机。
开机几分钟内已进来三个电话温柔自顾自讲她也就自顾自吃。
随着在附近购物的人逐渐进来午休餐厅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温柔又有电话进不知道是太吵还是对方信号不好她喂喂几声后起身去寻一处安静的地方。
温暖吃饱喝足闲得无聊等着等着却老半天也不见温柔回来她放眼看向四周远远近近不见她人影只看到侍应生向自己走来。
“请问是温暖小姐吗?”他问。
“我是什么事?”
“刚才一位温小姐说她有急事先走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温暖即时从座位上跳起来按下心中恐惧问“帐单付了没?”
“她已经付过了。”
她稍为安心“谢谢。”
这就是为什么她很少和温柔出来吃饭的原因十次里总有八次温柔会中途抛下她而去只是那些时候都不过是她独自一人食之无味远没有这次这么惨——她身上一无所有没有钱包钥匙电话。
借餐厅电话拨温柔手机却一直是忙音再拨给朱临路不在服务区。
她努力回想还有没有哪个人的电话是她记得的高访管惕丁小岱杜心同……一刻钟后她不得不接受一个让人吐血的事实她有限相熟的几个人的联络方式全都记录在电子手帐里。
温柔的手机在半小时内始终忙音到最后变成了关机她只好放弃离去。
仿古地砖拼出各种花卉图案的步行街上人来人往巨幅玻璃橱窗里琳琅满目不是摆放着以各式姿态穿上当季最潮流服饰的模特就是陈列着价格面议的三克拉晶莹裸钻。
人行道的铁栅栏外最新款的跑车和最古老的公共交通一同被堵在红灯路口横马路两边有几丛叫不出名字的矮树沿街商铺上方密密挂着形形色色的招牌或大或小一块紧挨一块广告语有的华丽有的直白。
这就是她所生活的城市么?为什么看上去象在异域。
所有一切对她而言都很不熟悉陌生得甚至让她觉得有一丝新奇直到此刻才知道温柔的说话多么正确她真的已经很久没再出来习惯了在自己的生活里一成不变对外界已经忽略到了漠不关心全无意识外面的天地是如何地日新月异。
狭窄街上越来越扰攘走到路的尽头她终于松了口气。
眼前是个开阔却充满人潮的广场大型商厦前有着三层高的音乐喷泉在水池边的大理石阶上坐下她想她迷路了不知道这是哪里然后开始呆如果再找不到温柔今晚她会无处可归。
“温……暖?”
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她身后试探性地响起她回过头去只见几步外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衣着端庄素爽的妇人带笑的面容依稀熟悉她整个愣住“占——妈妈?!”
“我看了你很久还怕认错人呢。”占南弦的母亲周湘苓高兴地走上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看上去一点也没变。”
“好久不见了占妈妈。”从心底里觉得欣喜她几乎是笑容满面和占南弦分手前她常常去他家玩周湘苓一直很喜欢她分手之后她去了英国从此再也没有联系两人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周湘苓问。
温暖正待回答一把声音已在她背后响起。
“妈你怎么跑来了这里?我到处找你。”
熟悉嗓音将那日如冷刃一样冻伤人的说辞带上心头她不再说话也不敢回头正以为他没有认出她下一刻肩头却被人大力拧了过去她痛呼出声对上他怔然微变的脸。
“妈你去车里等我。”他说声音冷沉。
周湘苓看看他再看看温暖迟疑地站起。
看出母亲的狐疑和不安难得地占南弦脸上露出微笑一只手搂上温暖的肩头轻轻拥了拥柔声对周湘苓道“我们有些话要说。”
“哦好。”周湘苓笑着走了开去。
他面上笑容迅冷却收回手后眸光从她的脸一路往下停在她露在拖鞋外的小小脚趾上一句话也没有转身便离去。
他与她之间似乎确然已是无话可说。
第九章 冷战,伤离(3)
温暖盘腿坐在石阶上脑里有两个问号象丝一样缠绕不去。
他那警戒的神色仿佛在说不希望见到她和他的母亲待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他又会刻意搂着她以一点点亲密的动作向他母亲演戏?这两种举动矛盾得无法解释。
垂以指沾起池水她在黑色大理石上划出一道柔美弧线然后再一道。
太阳在高楼的缝隙中逐渐西斜天际出现一抹紫霞。
暮色逐渐暗淡继而华灯初上。
大理石上已经一片湿漉面前再没一点干的地方周遭似乎人来人往她没有过多在意只是一直沾起池中的水凭感觉在全湿石面一弧一弧画着已看不出来的眼形。
“你穿成这个鬼样子就为了在这里鬼画符?”忽然有人讥讽。
她快向侧后方回头垂得太久的脑袋骤然晕旋只觉腰腿一软整个人重力失衡往池中栽下在头脸全然没入水中的一瞬间她真正见识到了占南弦的绝情。
他原只需伸手略为定一定她的肩头她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但不他没有救她那美到极致的星芒闪过与他全然无关的冷光他就那样一脸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几乎是恶意地看着她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当她从池水中狼狈不堪地爬起时已是全身湿透惹来路人瞩目。
一分钟后她终于放弃寻找不知跌在何处的拖鞋赤脚走到马路上招手想拦计程车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没有家门钥匙甚至没有钱付车资不过这些问题都可以等她无赖地上了车之后再去考虑。
终于有空车驶到面前她拉开车门下一瞬它却被人一甩而上司机骂了一声娘后把车驶走。
她沉默水珠沿着湿成团状的长和贴身衣物滴落在路面。
不久又有一辆车停了下来她回过头平静地道“让我走吧。”
占南弦斜翘唇角“我好奇你这样能去哪里。”
他之所以重新回来就是为了想观赏她无处可去的窘状?温暖淡笑这个城市这么大哪怕是回公寓的大厦管理处借一宿门房世上终归应有可以容她落脚的地方。
她伸手去开车门内心正要感谢他没有再甩上不料他已紧随她身后钻进了车里。
“你的高傲什么时候才会改一改?”狭窄空间内响起他的冷问。就是这样?宁愿流落街头也绝不向他求助?
“你的标准呢又什么时候才能够清晰一点?”
“你什么意思?”
“郭如谦和杜心同的事你怪我没有向你开口那代中的……我开口了吧?”结果如何?她差点没被他在心口砸出一个大洞。
占南弦微微一嗤“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愚蠢你怎么就能肯定朱临路想要你充当他的代言人?”
她侧头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你何不去问你的心上人?”
“如果你肯把电话借给我打去问他我会感激得马上涕零。”
占南弦的薄唇微抿起来。
她知道通常这种时候朱临路都想直接掐死她。
亟需清洗身上令人难受至极的湿濡再顾不得那么多她伸手进他外套内取来电话第一千一百次拨打温柔的号码。
谢天谢地这次终于接通一片嘈杂中听到温柔道“占南弦?”
“是我温暖!你马上来我家我没钥匙进不了门。”
“天!”温柔似乎张嘴结舌“我人在新加坡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温暖呆住如果可以她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理那个人。
什么都不再说她直接挂断改拨朱临路的号码仍然不在服务区她沮丧得——希望下一刻可以生车祸——或许这样能赖到一位苦主先救她渡过难关。
她慢慢地把电话还给占南弦他完全清楚生了什么但不他凉淡的冷星眸子里没有一丝仁慈那微弯唇角更是带上刻意的嘲讽意思十分明显她根本不用痴心妄想他会主动伸出援手。
只除非——他在等她向他开口。
他要她臣服他要她自己说他要她主动要求他要她撤下所有的脾气和骄傲拜倒在他的休闲裤前。
两相僵持中他的手机响起接通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恩……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不久车子驶到目的地司机说“小姐到了。”
温暖不出声。
占南弦的唇角弯得更甚“你还不付钱下车?”
“我能不能——先预支一个月薪水?”
“当然。”他说。
她叹气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条件是什么?”
“和朱临路分手。”
就知道还不如生车祸的好她心想。
车前厢里的司机已经不耐烦了“你们到底下不下?”
“稍安毋躁。”占南弦不紧不慢地道“这位小姐会付你双倍车资。”
司机马上不再出声从观后镜里看了他们一眼。
被逼到悬崖边的温暖无计可施只能作最后尝试“能不能破例一次给我一个讨价还价的机会?”
“如果你的还价能让我感兴趣。”
她蹙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呢改天还他三倍的钱?可她知道十倍他也不会感兴趣又或老套一点以身相许?可他们占总身边已有一位相伴十年的固定女友怎好插足他人感情?
想来想去她还是想不出贫乏如她有什么可能是他感兴趣的。
罢罢罢她什么也不说再度伸手进他外套擅自取出钱包拿了丰厚钞票递给司机后把钱包塞回他口袋。
“当我欠你一次。”她身手去开车门。
他一把拽住她手臂明白地告诉转回头的她“别人可以你不行。”
她疲惫不堪“你到底想怎么样呢?”真要绝到不留一点余地么?
他眸里冷星闪动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此刻也无心揣测她真的很累很累很累。
他转头对司机道“去洛阳道一号。”
“不!”她即刻反对“我要住酒店。”
他一怔“你闹什么别扭?”
她别过脸望向玻璃窗外“我想住酒店。”
他将她拉回身来“看着我。”
眼内全是薄雾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人已经很烦很累很难受很委屈想尖叫想洗澡想摆脱他她只想回自己的家想独自待着……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她。
他思索了一下侧头盯着她“你以为我住在那?”
再度无所遁形的感觉让她觉得异常羞辱是她是没兴趣去朝见与他共栖一宿的女友那又怎样?她咬紧唇甩开他然伸出的手还来不及握上车把已听到他道“洛阳道一号三倍价钱。”
喀声轻响车门被锁上车子飚了出去。
被冲力弹回原位她已强忍许久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落下在他面前。
第九章 冷战,伤离(4)
当车子驶上山顶时温暖才想起外头盛传占南弦偕其女友的住所是洛岩道而不是现在他们所走的洛阳道心里不知不觉悄悄松了口气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出租车驶进花木葱茏掩映着的银色金属大门后往里继续开了一刻钟随着车子的驶过幽幽路灯下修饰精美的园林景致转眼开阔的大片绿茵草地远处繁盛的花园高低衔吐的露天游池以及网球场和直升机降落坪全部一一纳进她越来越惊异的眼底。
从不知道本市竟有这样一处绝对可评上十大豪宅却低调到完全没有被媒体披露的宅所。
车子停在一幢庞大而宁静的五层高主宅前月白色大门上精致镌刻着西式宫廷风格的花卉图案各个细部镶嵌有华贵宝石而占南弦握上的门把她前几天才在杂志上看到过那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指纹鉴别仪。
门扇打开她满怀疑惑地跟随他进去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里。
大厅里有人转过头来对她狼狈的样子惊讶不已“小暖你怎么了?”
她无法控制地张圆了嘴“占——妈妈?!”
震撼无比的她愕然转头望向身边的占南弦他淡淡地弯了弯唇角“这是我家。”对侍立一旁的佣人道“欢姐带她去浴室。”看也不看她一眼他径直走到沙边上搂着母亲坐下。
温暖仍反应不过来这难以消化的信息脚下如踩在云端雾里一丝丝茫然地随着欢姐上楼去。
从光鉴照人的大理石地面到以毛皮水晶和罕见冷色金属制成的各式家具镶嵌着各类珍贵宝石的大小摆设以及墙上色彩奇特的壁画无不尊贵而时尚揉合了纤巧和华美而明明是安逸优雅的风格却又和谐地在层次间透出迷幻与强烈的诱惑每一处最细微的地方都在传递着一种独特的张力和美感。
仿佛仿佛是……她记忆中似曾熟悉的出奇品味……
推开浴室的门门边银泽幽然的开关是控制挪威nexans地坪加热系统之用放眼望去过百坪的阔落空间内不知从欧洲还是南美进口的全白大理石洗手台和地面。
正中央是意大利Teunetsgrohe淋浴组合室内到处皆是neti对细节的追求堪与最珍贵珠宝媲美的各式橡木家居、精致饰物和浴室用品。
温暖把自己从头到脚泡在仿海洋之色的浅蓝清澈水里连同眉毛和每一根漂浮的丝下坠沉没直至无法呼吸才潜出水面大口喘息。
心神恍惚地看着室内各道手工雕刻抛光闪着自然色泽的原木架上搭着过三十条大大小小不同用途的纯棉白巾她努力回想这尊贵梦幻得如同现代宫殿的感觉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从前曾经看过。
在浴室里几乎耗去一小时待披着浴巾出来门外起居室里已放着干净衣物。
周湘苓在一楼楼梯口等她“乖孩子来吃些点心。”
偌大厅内已不见占南弦的人影。
大概看出了她的疑惑周湘苓道“南弦走了这里平时就我一个人住除了周末他很少回来。”
心头那丝疑惑更甚他先前不是顾忌她接触他母亲么?怎么把她带来后自己却匆匆走掉只抛下她一人在此?
她喝口热茶“占妈妈这里是什么时候建的?”
“让我想想——应该是两年前听南弦说有很多材料要从世界各地运来所以花了很长时间才建好我搬进来还没多久。”
两年前……那时她刚进浅宇。
“怎么外面都没有人知道?”
周湘苓笑了起来“南弦不想传出去这里一切都是用我的名字操作自然就没有人知道了。”
温暖终于想起来好象在哪家报纸上曾经有过简要的报道说有神秘富豪在山顶建了一幢华宅但因为门禁深严没人得以进去一窥真貌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从来没想过竟然是他。
“小暖。”周湘苓不经意问“你和南弦一起做事?”
“恩我是他的秘书。”
“你们还好吗?”
温暖吃好拭嘴微笑着抱抱她“我和南弦纯粹是同事。”他是她上司她是他下属仅此而已。
周湘苓看着她“你真的这么想?”
她微微别开脸面上笑容不变“我们都长大了。”
“小暖你是他带回这里来的第一人。”
她怔了怔那一刹分辨不清心头微微一颤的感觉是什么……他为什么不送她去酒店而带她来这里?又为什么……走得那么急?
“差点忘了。”周湘苓拍拍脑袋“南弦让我告诉你三楼有间三十座的电影院里面有很好的视听设备你睡觉前可以去那听听音乐。”
温暖全身一震抬起头来眸内如风起云涌。
周湘苓漫不经心的说话仿似弦丝拨动不经意间触动了她心口最纤细的一线记忆所有不得而解的迷惑和熟悉感在听闻此言的瞬间扫开了岁月流逝蒙上的尘埃全部逐渐变得清晰。
“是不是还有室内壁球场和篮球场?”她轻声问。
“有你可以去玩。”
“还有图书馆画室和琴房?”
“南弦和你说过了?”
“是不是……”她再控制不住声音中的微微颤抖“还有三个儿童房?”
“咦?你都知道?”周湘苓惊讶地看着她。
温暖无法作声。
这幢楼里可能有过二十个浴室但一定只有三个儿童房而且会是布置成两男一女画室里会有整橱古今中外的名家画册桌上会摆好文房四宝图书馆里必然搜罗有她喜欢的著作花园里一定种满了娇艳的蔷薇。
她通通都知道。
伴随着无止尽的酸涩所有年少时占南弦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许下的诺在十年沧海桑田后的这一刻如潮水一波一波袭上她欲哭无泪的心间。
“老婆你别迷这些家居画册了以后我给你造一间比它好看十倍的。”
“老婆以后我们在家里打球听歌不用这么热的天还要你跑出来。”
“老婆妈说我只带你回家问我什么时候娶你回去给她做媳妇。”
“老婆我想要三个小孩两男一女这样就十全十美了。”
“老婆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只爱你。”
爬升度将我推向椅背
模糊的城市慢慢地飞出我的视线
呼吸提醒我活着的证明
飞机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
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
思念像粘着身体的引力
还拉着泪不停地往下滴。
逃开了你我躲在三万英尺的云底
每一次穿过乱流的突袭
紧紧地靠在椅背上的我
以为还拥你在怀里。&1t;/FonT>
在飞往纽约的头等舱里相对宽敞的空间内回旋着迪克牛仔的三万英尺。
也许是因为在这种时刻听到这样的歌也许是因为终于飞离了地面占南弦脸上一贯的淡薄神色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望着窗外出神的他仿佛灵魂出了窍飞入某个虚幻境界思绪飘渺地远溯不回显得形影有些孑然有些疲倦有些落索还有些悲伤。
相识十年管惕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子难以形容地似满怀心事似寂寞如烟还似想离世绝去。
不由得十分惊奇他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潜入往事的如丝思绪被从中间打断一半迅没入记忆长河一半迅回到现实里占南弦弯了弯唇“想初恋情人。”
“一心?你们怎么了?”
“不是她。”顿了顿他的眉宇间隐见一丝柔和“温暖。”
管惕瞪了瞪眼虽然有些惊讶却不算震撼早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还以为是朝夕相处以至暗生情愫没想到原来是旧情复炽。
大学时入学之初就知道他有女友但寝室里都没见过直到大一下学期临结束前他带来薄一心给大家认识以至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初恋女友就是薄一心。
“这么说温暖是你的小小女友?你们是青梅竹马?”
“我认识她时她才十三岁。”很天真淘气骄傲也很善良。
他每周都抽时间陪她就这样一年过去她还是单纯得懵然不觉他对她的意思而一直只是把他当作温柔的同学只不过是和她成了比温柔还好的好朋友而已。
后来他的耐心终于告磬在她十四岁生日那天索了她的初吻那也是他的初吻她的少女情怀终于被他勾动两人相互交出了纯真的心。
“你们当时年纪那么小双方父母都不反对?”
“她十四岁生日过后我就把她带回了家我父母虽然惊讶她不是他们想象中应该和我同龄的高中女生不过他们一向开明凡是我的事从小就由我自己拿主意所以也不干涉。”
当时他父亲被公司派驻瑞士每三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母亲只有他一个独子平时下班回到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免寂寥一看他带回来的温暖活泼可爱简直从心里觉得欢喜常常开玩笑叫他早早把她娶回家。
温暖的父亲温和就更不用说了。
在双方家长都乐见一对小儿女两小无猜的默许下那段年少岁月是他们此生曾经最幸福的日子。
管惕算了算时间“这么说你们在一起三年?”
“恩那时我非常非常爱她。”爱到把心剜出来给她的想法都有……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她对他的感情也并不比他少这点他能感觉得到因她各项天赋都异常高在学校折服了一大批同学朋友他们拥护她追随她而她对任何人都热情亲和乐于助人生气时最多不理不睬而已。
但惟独在她父亲以及他的面前却异常刁蛮任性只要她(电脑小说网)想做什么就不许他们管头管脚否则她会嘟起小嘴把他关在房外他舍不得惹她不开心所以只要是在他的陪同下不管是什么事几乎都对她千依百顺。
那时他把他宠入了心也宠到了无法无天以至于她对珍惜这两个字完全没有概念那么轻易就——
“你们后来怎么会分手?”管惕好奇问。
回忆带起的微暖从眸内瞬间消失他勾了勾唇漾出一丝淡然疏离的笑“分手是她提的就是在我读大一时。那时她刚上高一和一心分在同一个班里两人还是同桌开学第一天就成了好朋友。”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他送温暖入学被薄一心见到就那远远的一面她对他一见钟情因为家境不好她从小懂得巧言令色当知道与温暖同桌时便去刻意接近她。
“你们分手是因为一心?”
占南弦摇头“这倒不是和一心无关。”
只有从小生活单纯的温暖才想不到薄一心与她形影不离是为了想见她的男朋友他却在见到薄一心的第一面时就已觉察到了她的心思只是温暖谈到她总是满怀信任他也就一声不响只是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且严禁温暖让她参与到他们两人周末独处的时间里来。
可以说当时薄一心费尽心机但却总是碰到他有意无意竖起的铜墙铁壁温暖却自始至终不知而薄一心对她其实也并非全无友情只是看着她在学校里象众星捧月般意气风在家又象个公主似的被父亲和男朋友呵护在手心羡妒之余对她的感觉难免也变得复杂起来。
“那我就不明白了如果不是因为一心你们又为了什么弄到分手?”
占南弦微涩“开始时我也不知道。”
她提出分手时他根本不知道原因还以为她知道了薄一心的事后来想想又觉得应该不是。
她虽然天真但并不懦弱从她认识他起就知道给他写信的女生一向不断有的还刻意制造一些假象想让她误会即使她偶有吃醋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因为她们而和他分开所以哪怕就算她知道薄一心对他有意也不应因这个荒谬的理由而结束自己三年的感情。
“不会吧?你的意思是她要分但是却没有告诉你原因?”
“恩当时我比你还困惑因为我们的感情——可以这么形容——浓得化不开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星期六他在她家时还一切安好第二天星期天他们本来约了打网球但是当他去接她时没有任何预兆地她突然就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他大愕又惊又怕然而她的性格那么倔强不管他怎么逼问怎么哄她始终只字不吐只是坚持不想再和他见面。
管惕大惑不解“后来呢?你知道原因了吗?”
“后来我知道了不过中间过程有点曲折。”
管惕不作声等着他说下去。
“我和她很多地方非常相似其中一点是我们对认定的事都会无比坚持所以不管她怎么样拒不见我我始终不同意分开然后有一天当我去她的学校找她的时候看到她上了朱临路的车子。”
管惕一惊“朱临路?!”
难怪他无论如何也要打击代中原是积怨由来已久。
想当年在浅宇成立前代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象朱临路那种有钱的太子爷毫无疑问会是所有女生梦想的白马王子。
“其实不管对她还是对这份感情我都很有信心她不是那种喜新厌旧贪慕钱财的女孩子我根本不相信她会变心但是她死活不肯告诉我分手的原因由此我心里不免还是产生了一丝怀疑。”
那夜他在她家楼下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她回来他抓着她问是不是因为朱临路才想分手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出只急着想挣脱他上楼一副从此再也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他终于被激怒了为了她他已经整整失眠一周她一味的沉默和想摆脱让他忽然觉得自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堕落为了她逃学逃课什么都不管不顾最后也不过是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的真心踩成了泥屑。
如此尊严扫地就为了纠缠根本不懂不肯不愿珍惜他们三年感情的她那一刻他伤心欲绝决定放弃。
如果他能事先预知那是他和她最后一次单独谈话可能事情的后续展会彻底不同但他不是先知而且他真的异常愤怒伤心离开前他指着她的鼻子誓总有一天他会比朱临路更有钱。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自己回到他的身边。
第十章 大华,缱绻(1)
一连两天都是占宅的司机接送温暖上下班按原定行程原本只有管惕需要去美国两天但是那晚占南弦在半夜来一封e-mai1交代行踪翌日一早人便消失了。
她心头堆积的无数问题找不到出口。
中午无人的寂静时候唯一只是装点着室内的大盆绿色植物才让宽宏无比的空间显得有一丝生气额头枕在叠着的手臂温暖一动也不动地趴在桌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桌面被人轻敲两下她霍然抬。
高访关心地问“不舒服?”
敛去心神不宁的失望她摇了摇头看见他手中大华电信的资料。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张端妍去吃饭了。”
“你帮我给她就行。”
温暖想了想欲言又止。
看她这神色清明如高访不由得笑了笑“你误会南弦了这次真的不是我们去找代中麻烦确实是大华电信来找我们。”
好一会她才说话“怎么回事?”
他拉张椅子坐下“你也知道代中里面的关系很复杂。”
她点点头。
恩怨情仇也许是每一户豪门都无法避免的衍生物如同潘家一样朱临路的家族也很有点纠缠不清。
十年前朱老爷子过世时原本把生意交给敦厚的长子也就是朱临路的父亲去主持但是不知为何最后落在了他二叔即朱令鸿的父亲手里老二把老大这一支系全部踢了出局只让他们每年凉快地领取分红而完全不能插手公司事务。
这种景况直到朱临路大学毕业进入代中后才有所改观。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组建起自己的势力且借助一次精心的设计把当年支持他叔叔夺权的一些老臣子踢了出去从那以后代中里的员工乃至业内都私下称他为太子爷跟随他的人叫太子党。
几年来他将叔叔那一支保皇党逐步排除出公司即使他叔叔仍是代中的董事长但两年前在某次他掌控的董事会决议上他顺利地让自己被任命为了总经理。
“今年年初朱令鸿之所以博士还没毕业就被他父亲急召回来正是为了想牵制朱临路。前一次朱临路丢了冷氏的单子代中里有人刻意拿他和你的关系作文章然后上次朱令鸿又把益众从我们手里抢走立了功所以经由他父亲的背后操作代中的董事会同意这次把原本朱临路一直跟开的客户也就是大华电信这个案子转由朱令鸿去负责。”
“你的意思是临路被他叔叔和堂弟架空了?”他从来不和她谈公司里的事她又很少在外走动所以这方面她对他的了解并不比其他人还多。
高访想了想“外面传言是这样不过有一次我听到南弦无意中说朱临路不过是顺手推舟意思好象是他自己有意把大华放出去给朱令鸿似的。”
温暖不解皱眉没作声静听他说下去。
“本来大华确实已经把案子内定给代中但是因为代中的负责人忽然变成了朱令鸿这就使得原来和太子党有佣金交易的杨文中变得不放心。另一方面朱令鸿为了把大华这个客户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也想摆脱和太子党关系相当深的杨文中。”
“我明白了是不是朱令鸿做了什么导致杨文中对他不满所以才来找我们?”
“不错。朱令鸿倚仗大华的系统原本就是他们做的只有他们的技术人员才最熟悉整个工程就想故伎重施联合杨文中的副手企图把杨文中排挤出去为此朱令鸿指示业务经理跟杨文中放话以前朱临路同意给杨文中的每笔生意百分之十五的佣金以后会降为百分之五。”
“难怪杨文中会不乐意想撇开代中找浅宇。”
“这中间关系就有点复杂了杨文中是不可能完全撇开代中的因为他也担心万一代中不惜一切把他拿回佣的事捅出来呢?但他又对朱令鸿有很深的不满所以即使我们不会付他佣金他也想借助我们公司的力量去保住他的位置承诺就是我们可以分掉代中碗里的一半。”
“杨文中这么做代中不是一样可以以揭穿他作为要挟要求他不得和我们或别的公司合作?”
“不一样的先虽然代中的份额少了但是仍有既得利益在里面即使朱令鸿不甘心也不敢有小动作因为一来他们董事会不会同意和大华撕破脸皮大华始终是朱临路一手培植起来的他们相当重要的大客户二来如果朱令鸿暗中检举杨文中以后要是泄露出去代中就彻底完了再也不会有任何公司敢跟他们做生意。”
温暖恍然醒悟“原来如此。”
生意场上真正干手净脚的人根本不多私下的佣金交易早是不成文的约定俗成所以除非事情真到了迫不得已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想釜底抽薪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第十章 大华,缱绻(2)
两人聊着聊着看到张端妍和丁小岱一前一后都已回来便止住了说话高访把资料交给张端妍后离去。
尔后温暖的手机响起朱临路笑嘿嘿道“有没有想我?”
她不禁微笑拿着电话走进会议室“你在哪里?”
“澳门。”
澳门?顿了一顿她才问“大华电信的案子你真的不管?”
朱临路懊恼道“真失望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来澳门。”
她笑了“为什么?”
他冷哼一声“我不想告诉你了。”
她的笑意加深“ok那你告诉我大华的事。”
他大叫“气死我了!你为什么不追问?!”
“我在追问啊我不是问了你两遍大华的事?”
朱临路恼极反笑“等我回去非掐死你不可。其实没什么我养着杨文中那条贪得无厌的大鱼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不怕到最后你堂弟把大华这个客户彻底搞丢了?”
她没有忘记吵架那天占南弦脾气时说过的话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从他口中说出了要踢掉代中他就一定会做得到……他向来言出必行大概就是这一点一直让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驱不散的恐慌。
“目前来说还不至于会丢大华的系统是代中创建的服务也一直外包给我们这么多年合作下来很多技术资料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杨文中再怎么不爽也无法一下子就把代中连根拔起以后就难说了。”
意味极深地笑了笑他继续解释:
“杨文中的做法很明显一方面把占南弦拉进来另一方面找一个不相关的新加坡公司作陪衬这样一来既让两家公司和代中形成三足鼎立的抗衡局面又不会引起大华高层对他突然改变合作方的疑心。”
温暖长叹口气“你们还真复杂。”
朱临路笑“为什么问这个?占南弦让你跟这个案子?”
“没有我以为他针对你跟他提出辞职。”只不过他没批她也就收敛了没再重提。
闻言朱临路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哈不枉我疼你一场真乖。不过暖暖你现在还不能辞职。”
温暖一下子说不出话占南弦的冷讥再次在她的脑海里重现——你以为朱临路就一定乐意你帮他做代言人?
脸上一阵阵烧她硬着头皮问“为什么?”
“令鸿急功近利经验不足加上考虑不周所以才把事情搞成现在这样董事会对他已经很有意见如果你现在辞职我们公司高层就会顺阶下台肯定把烂摊子扔回给我这个总经理我处理得好是应该如果处理不好二叔他们那一派就会再拿你来抨击我。”
听到这里温暖终于明白“所以你才避到澳门去连手机都不开?”
“一半是我借休假的名义离开让他们找不着另一个原因是我和拉斯维加斯的财团把投资的事情已全部谈好澳门这里正准备动工填海嘿嘿我要建造全亚洲最豪华的赌场。”
温暖专心听毕忽然慢声问“那个女人是谁?”
朱临路又一阵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问。”
“你是为了她才去澳门?”
“我来了澳门之后才认识她。”
听他声音异常轻快温暖有些恼忍不住道“你们都把我当什么了!”
啪声盖子一合挂了电话。
第十章 大华,缱绻(3)
在纽约两天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回程安坐在长途客机上管惕才有时间继续追问占南弦“你后来怎么和一心走到一起的?为了报复温暖?”
占南弦淡淡弯了弯唇“恩。”
那段时期……任何时候回想起来都觉后怕。
整个人陷进一种绝望的疯狂状态无比沮丧愤恨自尊心和自信心遭到摧毁性的打击十八年来的人生观和理念全然分崩离析碎如浮尘在漫长黑暗里无法重新聚集脱离形销骨骇躯壳的灵魂困在狂痛不止的深渊。
曾多少次他想死而不能。
“那段时间我受尽煎熬人几乎要疯了。”
“我记得有整整一周没见过你的人影还以为你生病还是出事了。”
“我在家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明明知道自己放不下但又不敢再去找她残余的一点自尊和傲气不容许我这么做同时也没信心自己可以承受再一次的拒绝那样我绝对会疯掉。”
然而噬心蚀骨的思念强烈得让人控制不了他常常会在深夜时分跑到她家楼下找一个黑暗的角落彻夜彻夜地看着她房间的窗。
有时候一窗都是幽黑暗得就象他完全没有一点亮光的心有的时候那格窗棂内一直到两三点都还会亮着微光似乎主人无法入睡那时他心里就会翻来绞去酸痛难挡想象着她是否如他一样都在苦苦地思念着对方。
每一日都是如此白天关在房里饭也不吃晚上出去守侯一个通宵凌晨时回家蒙头大睡。
在他心灵受重创最挫折最无助的时候根本想不到会是薄一心赶也赶不走地陪在他的身边。
鬼使神差地自暴自弃地他接纳了她。
“一心顶着所有流言蜚语和我在一起对她而言那样并不容易因为她是温暖的同桌她们的同学都知道我和温暖本来是一对却莫名其妙地分手我又莫名其妙地和她好了。”
直到这时温暖才了悟原来她一直无比信任的同桌之前种种所作所为都是有预谋虽然两人的分手与薄一心无关但是她与薄一心之间也已无可挽回地到此为止。
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是薄一心抢了温暖的男朋友由于温暖在学校里有无数Fans她被完全孤立每天一踏进教室就需要面对种种恶言讽语不时还会被整。
“我对一心很愧疚不管怎么说她所受的委屈都是因我而起后来我把捉弄她的人全都狠狠教训了一顿。”占南弦的唇边悄然浮现浅淡的涩意“在他们的教室里我警告温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她当场就从座位里站起来公开说是她先变心喜欢上了别人所有事和一心无关。”
管惕同情地摇了摇头这句话听在占南弦耳里情何以堪?
“我离开了他们的教室在操场里一个人坐着一直等到他们下课然后我再回教室去接一心……我吻了她。”
之前他连薄一心的手都没有牵过然而那一刻心口一种麻木了的痛令他当着她们全班同学的面与薄一心拥吻温暖被堵在座位里他就是要她看直到他和薄一心热吻完手牵手离去背靠墙壁的她才得以走出来。
“回家后冷静下来我很后悔……三年那么长的感情不是无疾而终而是在最浓的时候被硬生生拗断我心里一直很不好过我想她应该也是吧……”
虽然没再有过交谈但在他每次借口去接薄一心实际却是忍不住想去看她一眼的时候不难觉她的精神状态非常萎靡。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异常活泼开朗什么都爱玩爱闹然而从分手以后薄一心告诉他再也没有见她参加过任何活动每天就是上课、下课课间休息时趴在桌子上连教室门也不出。
“我真的很懊悔又很……担心她连饭也不吃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当时我父亲被派驻在瑞士工作母亲拿我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叫他请假回来……”说到这里占南弦垂下长睫神色异常忧伤。
管惕心头一凛“生了什么事?”
他转头望向窗外侧影深幽长睫象是无法控制地微颤良久不再出声。
第十章 大华,缱绻(4)
视听室里由Fmacoustic特别精密定制以悬浮技术将碟片置放在最好的介质——空气之上气浮式Lp唱盘使唱机可以丝毫不受振动和阻力干扰而重播出最自然的声音原音波形里所有最细微的音色都忠实地得到了充分释放。
但即使这样富震撼力的听觉效果也无法抚平温暖内心的不安。
她把唱机的乐声拉高几度sisse1的shou1ditmatter响彻整个宽阔空间把十几米外荧幕上的对白完全掩盖过去她抬望了一眼完全不晓得那不知名的电影讲的是什么她只是习惯性地拿起遥控器随便选了一个键打开。
当一切越了界线就会让人难以接受声音也如此原本动听的乐声在与电影对白不和谐的混合中变成了刺耳的噪音她沮丧而烦躁索性把两者都关掉。
其实让人心烦意乱的不是音乐而是自己。
沉寂经年的心绪已很久没试过如此动荡久到她已不记起上一次的烦躁是在哪一年内心的某一个角落在多年前已苍老到了感觉尽失那时只盼至归老的百年之间自己的世界始终是永恒寂静的死水此生别再泛一丝波澜。
这几夜的烦郁却来得如此突然让她难以抗拒。
离开视听室下楼走出屋外漫步在一望无际的辽阔夜空下。
始终无法如同往常一样让心绪静回她不得不尝试对自己道温暖请勿心动请勿失控请勿混乱请勿让它再一次滋生成真正的思念请勿对现在或未来存在憧憬。
请不要赌一颗心只剩伤痕累累的一半真的再付不起。
她坐下在地一根一根拨着腿边小草。
曾经她很努力想增加体重然而至今手臂还是如初仍然细削得比不上一个十几岁少年的来得粗从前她以为努力可以实现很多后来终于明白很多时候努力只是无用的徒劳。
草尖上微薄的雾汽沾湿了她的指她选择放手起身回去。
从什么时候起的?她懂得了做人不能执着从什么时候起的她选择了全部放弃连同对待她心爱的歌……和她最心爱的人。
曾几何时不管醒来或熟睡那让她喜爱到一遍遍重复播放整整二十四小时的歌每天起床时必第一时间打开唱机让它流淌因它只属于她与他依恋和情感在那些年里为它完全付尽放开它后她再没有爱上任何一。
在那之后原来专一的她转而追寻一张张纷涌而出的cd记忆却似繁华盛世过后倒塌了的废壁残垣一想起就满目苍痍。
时光一年年流逝到最后任如何思忆她能找回的也不过一点点沉没在音乐水底的残缺影子……那熟悉到灵魂里曾经相拥相吻的画面。
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想起了从前。
终于还是让人控制不住想匍匐在一个胸膛里好好地对他哭一次。
她轻轻推开月牙白的大门抬腿进去的刹那整个人变成了一具雕像。
黑暗中不远的沙上明明灭灭地闪着一点火光不知是谁躺在那里无声吸烟。
良久之后她在黑暗中摸索过去。
也许这是她此生唯一的机会。
她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他仰望着天花板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无边黑暗使她稍微放松了心弦给了她一点点勇气。
“为什么?”她问。
他不答夹烟的指伸到茶几上无声弹下一截烟灰。
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她难得外出一趟却会巧遇他?
为什么朱临路半夜三更跑来她家他会随后而至?
为什么两年前她进浅宇时他开始盖这座庭宅?
为什么在宅子盖好后她被调上了六十六楼?
为什么每个周六下午惟独是她需要回公司陪在他左右?
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他却刻意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今夜他偏偏又会回来?
她将头枕在膝上轻微而痛苦地唤“南弦求你。”求你答我到底为什么?所有这些通通到底为了什么?
无止境的沉默。
烟被掐灭的嘶声黑暗里他哑声道“为什么你不离我远一点?”
插进她间的手将她的头抬了起来他侧过身离她的脸只有几寸距离的眼眸里依然闪着薄夜冷星带着一丝挣扎过后的疲倦以及一点她无法明白的慈悲悯怜。
他伸出长臂将她拦腰揽起她被他翻身压进沙里他的唇印了上来暗黑如无限深渊蹦出理智束缚的心带着勒伤血迹急下沉再下沉他们忘记了对方多少年他们等待了对方多少年他们缺失不全的心亟需这弥补的另一半已经多少年。
薄嫩唇瓣因他的急切狂烈而受损嘴里有淡淡的甜腥味道。
他解她的上衣纽扣她才欲制止已被他骤然擒住他的手一刻未停地继续原来的意图。
“别这样。”她挣扎。
以长身紧紧压制她的身体“为什么?”他问一把褪下她全敞的衣襟。
“南弦——”她的叫唤被他堵在了嘴里。
为什么分手?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会有别人?他在她耳际的喘息带着狂乱“为什么我不行?”
她恐惧得无法作声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肩颈。
他再度封住她的唇吞噬她混乱无边的思绪狂热动作没一秒消歇失去耐性地将她腿间仅有的一点遮蔽直接撕裂大掌强硬打开继而曲起她双腿他的身躯异常炽热嗓音因压抑而沙哑“我控制不了。”
话声未落抵在她腿心的坚硬猛然强行刺入。
她痛得全身痉挛一口咬在他的肩胛。
他即时反噬猛吮她耳下嫩肤。
她尖锐的牙齿用尽全力。
终于他不再动全身紧绷如铁。浓郁腥甜从齿根渗进舌尖唤醒一丝清灵她松开嘴他肩胛上溢出的血染晕了一片在她眼底清晰可见。
他仍在激然喘气与泪流满面的她在黑暗中对视两人仿如两头相互攻击已使对方致命受伤的皋狼在对方眼内都看到了一些关于思念、渴望、痛苦、狂热和眷恋。
他咬牙退出下一瞬将她抗上肩头直线走向楼梯碰倒了不知是花瓶还是摆设暗黑里只听到砰砰连响不到一分钟她已被甩在主卧的床上他赤条的长身紧压下来。
已无路可退在泪水如狂潮汹涌中她合上眼全然弃守他却忽然静止。
散炙热的长躯如火源密实地贴着她全裸的身子滚烫如燎让深深恐慌的她禁不住微颤良久他的手轻轻贴上她的脸指掌沾上她的泪往下缓慢地抚过她每一寸肌肤停在她从未示人的私密之处刻意撩拨。
那明显的克制和似有似无的温柔逐渐一点一点地安抚了她不自觉微动时鼻尖蹭过他的脖弯她闻到了从前熟悉的如今已添上成熟和阳刚的男人气味是那种只属他才有能让她安心依赖的独特馨香。
止住了泪双手似自有意识地悄悄爬上他的脊背黑暗中她轻轻把他抱在怀里。
他全身一僵将她的手扳离他的身体扣在枕边撕裂的极痛在她心口紧揪的瞬间袭来他一寸一寸坚决推入忽地毫不留情把她猛然贯穿那施尽全力的没根进占仿似十年来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找到了地方安置自己。
就连窗外夜色也分不清爱恨无数情绪疯狂交织他浑忘一切地在她体内反复纵驰仿佛要与她结合到天长地久从今以后至死不分。
第十章 大华,缱绻(5)
温暖几乎一夜无眠醒来已是晨光初照。
睁眼的瞬间以为自己在梦里去了一个陌生时空要过好一会出窍的灵魂才肯入壳她慌忙推被起身这一扰攘把浅眠中的占南弦也唤醒过来他侧过身以手支头安静地看着她在套房里各道门之间出出入入似微微心慌意乱连看也不敢看一眼大床上的全裸俊躯在他一双长腿魅诱人心地半卷半卧着的白色床单上染着一滩夺目鲜明的暗玫色血迹。
直到她完全收拾停当出去起居室里等候他的唇边才悄然弯出一抹浅弧慢吞吞地起床。
用过早餐他把她送回浅宇然后与高访一同去了大华电信。
大约两小时后温暖收到一份快件密封袋里是一把她家门的钥匙拆开看到的那刹她心里萦过万千滋味这把钥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昨夜之后才来。
她拨打温柔的电话却听到对方关机。
午饭过后占南弦和高访回来两人在总裁室里一谈就是一个多小时直到高访离开后她桌上的内线响起。
“进来。”占南弦说。
按下心头一丝控制不住的慌乱她敲门进去。
大办公桌后的他头也没抬只指指桌上的一份合同“中间少了一页。”
她赫然“对不起我马上处理。”
一个小时前他回来时说要看这份合同她把文件列印出来没仔细检查就交了进去。
这种低级错误她还是第一次犯下。
她的职衔是总裁秘书实际上权力比高级经理只高不低所有呈给占南弦的文件都会先由她过目把内容上有歧义、遗缺、错漏的打回去让人重做或有对其中条款存疑的她会加上备注再转交他审核。
把缺页打印出来仔细检查无误后她用文件夹重新装好拿进去。
“这份没错了。”
他点点头神色如常视线依然专注于正在批阅的文件上仿佛一点也没觉察到还有人迟疑地站在桌子对面她脸上刹时显见一丝羞辱和局促见投入工作的他完全心无旁骛她垂无言地咬了咬唇。
转身出去她轻轻拉上大门。
直到傍晚下班占南弦都没出来也没再找过她下班时间一到温暖马上走人搭乘计程车回到自己已久违了整整一世纪的小窝倒在沙里把头埋入软枕一动不动直到深宵。
在事情生之后如果当事人不再提起那等于什么也没生过。
整整一周占南弦和温暖之间就是这样一个依然忙碌地做着大企业的决策人不时飞来飞去一个也还尽职尽责地做着总秘在六十六楼出出入入两自各不相碍偶尔同桌会议也是云淡风轻。
成*人的世界里哪会有那么多的追问和解释?
唯一的变化似乎是在高访的建议下大华电信的案子最终还是交回了温暖手里张端妍在失望中搬下楼去。
又到周五中午时她把一份文件拿进去让他签署。
就在此时没关严的门外响起她的手机铃声在他抬起头的同时她迅低下眉睫眼观鼻鼻观心直等到他签下遒劲笔迹她拿起文件淡然平声道“没什么事我出去了。”
桌上她的Bressanone仍然在唱拿起看去是人间蒸了百年的朱临路。
“嗨女友!”他夸张地叫。
她忍不住微笑“你回来了?”
“有没有时间?”
她看看表已是中午一点“只有半个小时。”
“那下来我在你们公司街对面的咖啡阁。”
“好你等我。”
合上电话她由衷高兴却在转身时被一道人影困在了桌椅里。
“这么着急?”占南弦弯起唇角。
那淡薄的神色与平常并无不同然而不知为何他眸中一抹完全不加掩饰的微冷光芒令她备感压迫。
“占总我不是着急。”她好心情地解释“而是必须得赶在上班前仅剩的这一点时间去吃午饭这样下午才好继续为你老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地卖命。”
他难得地笑了笑“你与其和我耍嘴皮卖乖不如留着这点小聪明去和朱临路分手。”异样淡冷却含三分认真的说话让她一怔他轻柔道“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三次而你真的不要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看着他那双一贯密封得不泄情绪的冷星眼眸她内心忽然就想笑面上却是一声不哼绕开他飞快奔下楼去。
女人对于感情这种东西一向敏感她从不妄自菲薄但也绝不自作多情他对她如何此刻的她比任何过往都要清明得多。
这一周来他对她的态度与往常完全一样只谈公事不言私事在一成不变中已非常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意思——如果他与她之间曾经有过一点什么那也绝不是藕断丝连而仅仅只不过是时尚男女之间的正常交往。
对他而言仿佛那夜只是个意外甚至也许连意外都不是不外一男一女做了一场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爱这种事本城里每一分钟都在生仅此而已。
所以她不明白明明他与她之间并非有着什么他却为何一而再地要求她和朱临路分手要知道按他那夜之后这段时间里一如既往的淡薄表现她与朱临路或别的男人是什么关系对他来说应该毫无意义才是。
见到朱临路已是一刻钟之后她笑着揶揄“你回来得还真是时候。”
大华电信和浅宇、代中、新加坡公司的四方合作已通过其董事会的同意而成了定局最近已进展到商讨细则的阶段很快就会签约。
“那当然本少爷没闲情帮别人收拾烂摊子。”
“赌场的事怎么样了?”
“很顺利明年年中我就可以给你一张全世界最豪华赌场的VIp卡。”
“代中那边呢?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朱临路嗤笑出声“如果不是为了陪占南弦玩两招我早抽身了。”说话间眼内闪过难解的邪恶光芒“我一定会给二叔一个完美的交代。”
温暖微微一笑垂吃饭没几口现他盯着她看。
她摸摸左脸没有饭粒再摸摸右脸确定也没有。
朱临路忍俊不禁终于说道“之前电话里你明明没事的怎么现在好象不太开心?”
一匙海鲜炒饭塞在嘴里她瞪大眼睛看他好不容易全咽下去她说“朱同学请问你身上是不是装了隐形情绪感应仪?”
他冷哼“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关心你?我拜托你有事没空时好好珍惜珍惜。”
她看他一眼低头吃饭。
“什么事?”他逼问。
迟疑了一下她的眸光落在面前的炒饭上轻咬下唇“临路……”
他忽地横过手来抬高她的下巴目光在与她对视中慢慢变得严厉“暖暖如果是我所想的——你千万别告诉我。”
她不出声如同默认。
他“啪”地一巴掌打在她头顶力道之猛使她的鼻尖触到了饭粒下唇也被咬在外的牙齿擦伤她痛得头晕目旋却欲哭不敢从未见过朱临路如此生气全餐厅都能听到他骂她的声音。
“你这个蠢女人!!”
“那只是一个意外。”她试图解释说话却虚弱得连自己都觉没有底气。
“你知不知道薄一心已经对记者暗示婚期在即?!”
温暖一呆她很少看娱乐新闻对这些消息向来后知后觉。
朱临路的眼内几乎喷出火来。
“我拜托你这个蠢人把过去和现实分开来!你现在的上司!那个叫占南弦的男人!他绝对已经不是你年少无知时的童伴!我求你别再把记忆中的影象搬到他身上你对现在的他根本一无所知!他心机深沉得不是你这种死心塌地的傻瓜能玩得起的!你再靠近他的下场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重蹈覆辙!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低头不敢看他因为太清楚他所斥责她的每一句说话都正确无比。
他霍然起立“我真***——”他力图克制自己的火气却仍是放不缓语调“非常火大!你马上回去辞职!没离开他以前不要再来找我!”
第十一章 钥匙,辞职(1)
高兴而来败兴而归温暖毫无情绪地回到浅宇。
趴在办公桌上她觉得异常无助一个叫她分手一个叫她离职到底应该何去何从?只希望忽然有个人跑来告诉她怎么选才是正确她很怕怕迷茫的自己难以清醒抉择。
这世上有一条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那就是歧途只要走错一步结果都会是粉身碎骨。
有人敲她的桌面她抬起头。
“打电话给大华约他们下星期一上午十点过来签合同。”占南弦说眸光落在她受损的粉唇上一贯淡冷的神色明显沉了沉。
她不自觉摸摸自己的嘴唇说话自动出了口“我自己咬的。”这一刹她忘了他的上司身份也忘了心内设置的界限忍不住扯扯嘴角想牵出一个笑却不成功笑容显得异常勉强一丝丝全是涩意“临路说得一点没错。”
他不以为然地弯起薄唇“他说了什么让你这样奉为真理?”
“他说我再也不懂你。”
回想起上六十六楼以来与他近身工作的日子越来越觉他再也不是从此那个将一颗心全然交付给她的少年。
工作中许多时候她与他仍然心灵相通默契得有时他一个表情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然而也只限于工作而已在这之外他的情绪和心思深沉莫测得她根本无从捉摸。
这个异常年轻却惊人理智魄力非凡果敢坚毅淡薄冷酷兼拥有巨额财富的男人的而且确再已不是她记忆中曾誓此生与她相守相护的少年意识到这点心口骤然一酸她眼中几乎涌泪“我好象……已经不认识你。”
他弯身执起她的手“知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手腕被握得生痛她挣了挣然而他钳得更紧她只得问“什么?”
“你对我的心思太浅花给我的时间太少。”
她垂下眼难过得无法说话。
手上早空空如也幸福已全部赔在十年前那一场不应该生的灾难里负罪的她可以拿什么去与他面对?那痛苦不堪的记忆和经历她怎么敢在余惧未去中再次凄酸地泛成对他的相思。
她的沉默不应令他的薄唇轻轻微抿倏地将无言以对的她扯进他的办公室甩上门的刹那他将她压紧在门板上唇覆了下来他的索求热烈而激切还带有隐隐约约的一丝忿恼。
在恐慌迷乱中朱临路的说话一句一句在她脑海里响起她知道他说的全然没错她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走上内心最怕的那一条路。
然而只能请上天原谅。
她孤独一人在黑暗的路途中已经彷徨很多年好不容易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线曙光也许那是虚无的海市蜃楼也许那是她自欺欺人的幻觉也许当她终于到达时它早已熄灭或飘走——只请上天原谅请让她飞蛾扑火一次如果结局真的会是在这逐渐火燎火烧之中化为灰烬她亦算死得甘心。
他忽然以舌尖舔恋她颈后敏感的肌肤令她无法控制地喘出微声只她才能听见的曼然轻语带着一丝讽冷“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认识我了还好你的心比你的小嘴来得真实。”
就在此时他外衣口袋里忽然响起铃声。
噬咬着她耳坠的齿尖并未松开他掏出电话在想扔掉前瞥见了上面的号码而那一眼仿佛使他改变了主意他改为接通柔软唇瓣漫不经心地轻蹭她的耳根“一心?”
她全身一僵身子骤动但他比她更快一步已迅将想退开的她紧抵在身体与门板之间令她无法动弹。
“恩现在有点忙。”他对着电话那头道说话间一心二用空余的手抓住她曲起的手臂强制压到她背后“在办公室呢。”
他温柔得难以想象的语气让她奋力挣扎脱口叫了出声“你放开!”
仿佛怕真的伤着她他慌忙松开她的手改为扣紧她的腰同时对着电话吃吃笑了起来“对我和她在一起。”任她如何推打他的嗓音轻柔不改“好我一会过来。”
他扔开电话捉住她双手扣在门上俯视着她一寸之隔的眸光那隐隐怒色让他翘了翘唇角极轻极轻地道“宝贝现在懂我了没有?”
她霍然侧头避开他再度俯低的唇瓣“我早该听临路的话。”
他微微一僵指尖强行将她的下巴转过来咫尺处他的眸色涌上寒冰。
“别让我从你的小嘴里再听到那个名字。千万别再有下一次。”
第十一章 钥匙,辞职(2)
休息日温暖在家听音乐碟白日梦一位韩国天才的钢琴独奏。
每一曲子里的每一个音符似乎都注入了弹奏者静静闭目落指于键的情感琴色似行云流水她最爱的Tears更是无比专注轻悄如羽毛拂过轻轻触及她的心。
她不知道曲中诉说了什么她又感悟了什么只知道音乐似只无形的手穿越时间空间与她的心灵搭上微弱感应的桥让她从肺腑到胸腔都充满了它细致的忧郁叹息眼泪和万念俱灰。
从前曾在一个女作家的书里无数次看过这几句拜伦的诗:
如我再遇见你
在多年以后
我将何以致侯
惟沉默与眼泪。
就在她一遍复一遍地听着这眼泪时温柔来了。
开了门她话也不说懒无情绪地再躺回长沙里。
温柔踢掉鞋子瘫在单人座里唉声叹气“我现在总算知道了原来做生意比炒股票还难。”
她抬了抬眼“你做什么生意了?”
温柔笑“没什么不过是跟着别人跑跑码头见一见世面。”
她不再出声。
温柔这才觉她不对“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差连眼圈都青了。”
她笑笑“你还真关心我。”
温柔一怔坐直了身子“到底怎么了无端端什么脾气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静默了会她轻声道“对不起。”
“就算上次我把你扔在餐厅里是我不对可你也没流落街头啊。”
她慢慢侧过头“我没有——流落街头?”
“难道不是吗?那天我本来想告诉你你家门的钥匙就在占南弦那里你当时不是和他在一起吗?可你连话都没让我说完就挂了——”
她整个人从座位上跳起来几乎是疾喝“你说什么?!”
她的反应之大把温柔吓了一跳有些无措道“你挂了我电话我再打回去时是占南弦接的我叫他送你回来啊他没有吗?”
温暖的说话颤抖得模糊不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生了什么事?”
把握成拳的手紧紧塞在嘴里她收到钥匙却是在一周前在占南弦送她回公司又出去之后。
一把拿起温柔的包扯着她手腕拖向门口将她推出门外后把包拍在她怀里对着一脸惊愕不解的她二十五年来温暖度语带愤恨“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真的。”
说完当着她的面啪声甩上了门。
温柔呆住好半响才懂得拿出手机拨给占南弦。
铃声响过十遍无人接听之后自动断掉直到傻傻地下到一楼温柔过于震惊的脑袋仍茫然不解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车开出之后双手自有主张直接往洛岩道疾驶而去。
楼上温暖走进浴室连人带衣站在莲蓬底水柱扑面而下。
洛岩道有幢曾经轰动一时的独栋别墅是三年前占南弦花五千万买下来送给薄一心的订婚礼物。
拿出占南弦特制的名片通过大门口戒备森严的盘问车子驶到门庭前随便一停温柔冲上台阶对着门大踹大叫“占南弦你给我出来!”
几秒后门被从里打开身形高大的潘维宁堵在门中央。
温柔盛气凌人“占南弦在不在!”
半掩门内传出一把柔和女声“让她进来。”
潘维宁侧身让过温柔毫不客气大步进去。
装饰华丽的偏厅里薄一心半卧在临窗的软榻上面色平和地看着一脸怒容的来客“南弦不在这儿。”
温柔冷声问“他在哪?”
“通常这个时候他会陪苓姨用午饭然后下午会回公司。”
“他在哪里用餐?”
薄一心笑了“你何不去问温暖?她前两天还住在那呢。”
温柔结舌“你说——什么?温暖住在哪?!”
薄一心仿佛十分讶异“你不知道?”
温柔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再看薄一心那种看好戏的神色心头不禁一沉“你还有占南弦你们对温暖做了什么?”
薄一心优雅地起身“三年前当温暖和朱临路突然出现在我和南弦的订婚宴上时你怎么不问问她对我们做了什么?”
温柔冷嗤“翻旧帐?那你整温暖的事要不要一起算?”
薄一心淡淡道“温柔我衷心给你一个建议要么你回去说服温暖最好象以前那样从世上消失不见永远也不要再回来要么你就耐心地看下去好戏通常还在后头。”
“哟呵!威胁我吗?我本来还真的想叫温暖辞职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啊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能怎么样欺负我们姐妹俩。薄一心我也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敢再惹温暖我用人头担保就算占南弦也罩不了你。”
薄一心也不动怒只是对潘维宁道“麻烦帮我送客。”
温柔拂袖而去。
山顶洛阳道一辆宝蓝跑车缓缓自古银色大门里开出。
任由手机铃声一遍遍响彻驾驶座微弯唇角的占南弦始终充耳未闻就是不接直到他的另一支私人专线响起。
“一心?怎么样?”
“人刚走。也真禁不起激我好心好意劝她一两句她却气得决定把妹妹继续留在你的虎牙里。”
他轻莞“哦?”
“我告诉她你下午会回公司。”带点赌气的语调不无挑衅意味“可能她会去堵你。”
占南弦浅浅一笑“今天不回去再过半小时是职网巡回赛年终总决赛的开幕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薄一心静了片刻“你不是一向把周六下午腾出来只和温暖独处?”
浅笑自脸上悄然消失他轻柔道“她今天不会回来。”
第十一章 钥匙,辞职(3)
星期一是浅宇和大华电信签约之日温暖一早回到办公室先打好辞职信装在白色信封里放进抽屉等到丁小岱回来时她把所有签约要用的资料都已准备完毕。
十时正占南弦和高访领着一群人进来为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位年约四十的精瘦矮小的中年男子长着一只鹰勾鼻子眼风凌厉高访笑吟吟地称他杨总。
一行人鱼贯而入进了会议室温暖和丁小岱分头行动一个赶紧去端茶水一个抱着合约跟随进去。
温暖先把合约方案书进度图表附件等需要签定的文件完整摆放在杨文中及其律师面前然后向主位走来占南弦定睛看着她行近她的神色很淡淡到他没有忽略她的反常自他们上来到现在她一声招呼也没打。
她头也不抬地把同样的资料放到他面前当放下最后一份文件时他抬手来接不经意触到她的指尖。
她象被毒蛇咬到一样倏然惊退不小心撞到正从身边经过的丁小岱丁小岱受力的身子稳不住手中托盘里的杯子在惊呼中跌了出去旁边几人慌忙躲闪水全泼在了桌面的文件上。
水势沿着会议桌蔓延现场一片混乱。
丁小岱吓得战战兢兢地躲在温暖背后。
占南弦沉声道“你们怎么做事的!”顿了顿转头对杨文中道“杨总出这种意外真不好意思。高访你先陪杨总去附楼消遣一下等温暖把文件重新准备好后再过来。”
杨文中看这情形也只能够起身“不忙早就听说浅宇附楼的设施独一无二今天我可要好好参观参观。”
高访笑道“听说杨总对麻将牌颇感兴趣不如今天我们打个七七四十九圈怎么样?”
“哈哈哈高经理你不提还好一提我还真有点手痒可惜今天不能待太久我下午还要去代中把合同也签掉。”
“杨总放心我们肯定在中午前把事情办妥不会耽搁你的时间。”
说话间一群人熙熙攘攘已经出门走远。
会议室里占南弦放缓了脸色对丁小岱道“你先出去一会再叫人进来收拾。”
丁小岱慌忙应声是离开前偷偷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温暖。
旋转椅往左侧一转双手手肘搁在扶把上占南弦十指交握仰望向站在面前的她。“你怎么了?”他柔声问唇边忍不住弯出笑痕。
她的语气十分冷淡“我先出去把文件重新准备一下。”
他向她伸出手“温暖——”
她几乎是反射性地迅退后远离到他可触及的范围抬起的清瞳里闪过无声伤怨和浓浓戒备。
他冷星眼内极快飞起一丝复杂情绪在眨眼之后消失不见。
他忽然道“对不起。”
她扯扯嘴角。
是她自己蠢明知是火坑还踩得义无返顾无谓怨天尤人。
他弯了弯唇“三年前洛岩道的别墅在公开销售前把目录寄了一份给我当时一心很喜欢他们的风格于是我花五千万给她买了一幢没多久洛阳道的房子也开始筹建在我的亲自监督下——你知道那花了多少钱和我多少时间?”
不无自嘲地笑了笑他道“耗时整整一年十个月总造价是六千七百万美金。”
她长睫一颤抿唇不语。
他站起身绕过她踱到落地的透明幕墙前。
“虽然我很清楚那是为你而建但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带你回去因为这些年来你从没真正想过回到我身边……带你回去干什么呢?向你展示我今日的成就?让你知道我实现了当年的诺言?还是借此告诉你你离开我是大错特错?”
他回过身来看她背光的眼眸淡明暗幽。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了解我内心的矛盾和挣扎由此当天上掉下一个绝好的机会让我遇到有家不能归的你时我毫不犹豫就把握了。”
咬咬唇她终于开口“你带我回去真的——不是……?”
“要是我目的只在于和你做*爱又何必第一天晚上把你送到之后就离开?”唇角不自禁再度弯起他向她走来眸光闪熠“相信我如果我只是单纯想把你搞上床不需要等到那一天。”
她白玉凝脂的脸飞上淡淡绯色也许是躲不及也许是没再想躲迟疑间他的手已抚上她柔和的颊线“别再躲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要。”
有人敲门她慌忙挣开他一脸带笑的高访走了进来。
她赶紧道“我先去准备文件。”
占南弦摇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
高访道“杨文中已经回去了今天不会签约。”
温暖愣住有点如惊弓之鸟“怎么突然变卦了?不会又和我有关吧?”
高访忍俊不禁“不关你的事半个小时前有人向大华董事会的每一位成员寄递了一份文件举报杨文中和代中有佣金交易大华现在内部大地震勒令他马上回去交代清楚。”
温暖看看他再看看占南弦他脸上含着成竹在胸的浅淡笑意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会议桌面的水渍上终于明白了一点什么拉张椅子颓然坐下“原来你们故意的。”
全世界都以为大华和浅宇会在周一上午十点签约现在看来不过是占南弦设的一个局“你们早知道到会有人暗捅杨文中?”
“不是知道只是判断。”
“到底怎么回事?”
“南弦预料到整桩生意中必有这么一个人他既不想让大华和代中顺利合作一定会选在他们签约之前搞破坏同时又不想让我们从杨文中被搞下台这件事里获利所以他最好的破坏时间是在我们签约已成定局之后、又赶在代中未签约之前。”
由此他故意布了一个迷阵先把浅宇的签约时间定在与代中同一天只比代中提前四五个小时到了这一天他虚张声势被蒙在鼓里的杨文中粉墨登场。
这样外人多数会以为浅宇已经和大华如期签约那个人就算有什么怀疑也因为时间仓促而无法等得到消息的确认因为他必须得赶在下午代中签约前揭这件事。
温暖想了想“我还是不太明白。”
高访解释道“凭借杨文中个人的能力他不可能敢独自向代中抽取高额佣金如此之久由此可以推断在他背后肯定还联合了董事会里的其他成员只不过因为他这一派目前当权事情又一向做得隐秘所以别人拿他们没办法。”
而如无意外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会让杨文中致命被辞退自不必说还极可能官司缠身这就必然会牵连到大华董事会里的权力更替其内部想趁机踩着他上位的人绝不会少。
“这和我们签不签约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一方面由于我们是和杨文中签约要是他出了事浅宇可能也会被牵连进去虽然我们什么都没做但如果传出去需要接受商业调查那对公司影响不好。”
“这点我可以理解。”
“另一方面杨文中出了这种事大华不但陷进诚信危机和代中的关系也肯定从此破裂。如果我们已经签约被捆死了在这桩生意里则大华最终上位的人就有机可乘他免不了会想方设法把代中吐出来的那一份交给相熟的公司去做以此来巩固他的地位而绝不会考虑再交给我们。”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已经签约那么在已有了浅宇这个合作商的基础上新的当权人一定会把原来代中的那份交给自己人去做这样一来浅宇除了手中已得的这份合约不可能再有别的渔利——告密者要破坏代中又不让浅宇得利的目的就都达到了。”
“没错。但现在我们什么都没签随时可以中途抽身走人这样情势就微妙了。”
“怎么微妙?”
“很简单我们完全可以向大华提出要求他们把代中的那一份也交给我们来做如果他们不答允大不了这单生意我们不接。”
“我明白了。”
如果浅宇在此时退出则大华之前为了筛选合适的合作商以及一次次磋商谈判所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就等于付诸东流在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候还得再耗费漫长的时间去把流程重来一遍。
另一方面能帮大华克服技术难关的大公司本来就不多如果既没代中又缺浅宇就算得权者想把生意交给别人去做也未必能在董事会上获得通过——董事会里只要存在野心勃勃的人就不可能会让得权者顺利运作。
在这种如战国烽烟各派相持不下的境地为了保持势力的平衡反而和任何一派都没有深入往来但资本雄厚实力群的浅宇会是大家都能够接受的最佳中庸之选。
由此占南弦要想拿下代中的份额只需保持充分的耐心等大华内部各不相让的派别明争暗斗到最后等他们通通认识和接受谁也压制不了谁的事实时自然而然会达成统一意见就是同意他开出的条件把整个案子交给浅宇去做。
而这个达成统一意见的时间不会太久因为浅宇无所谓但大华本身却拖不起他们一定会想尽快解决这个事情。
想通这些道理之后温暖沉默了许久。
朱临路终于还是丢了大华这个客户占南弦也终于全盘拿下这桩生意。
原来……他是蓄意碰触她的手在他看到丁小岱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他蓄意借由她们使签约进行不下去……原来他根本就知道她对他的情绪知道她对他会有的反应……由此可知他后来对她所讲的一番说话其实也是早已打好腹稿。
在他知道自己已将达到拿下大华的目标之后为了一种她未知的原因或是她较之平时反常的疏冷让他预料到了她想走人的可能所以他试图安抚她用他早就准备好的一番措辞。
似乎不管是生意还是她的情绪一切尽在他运筹帷幄中。
忽然便觉意兴阑珊似乎一下子便对这份工作觉得厌倦日复日也不知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到头来只觉了无生趣什么都不想再问什么都不想再知道。
她从椅子里站起在高访略微讶异的目光中静静地离开了会议室。
直到她从门外消失占南弦才收回凝定在她背影上的视线转而望向厚透的玻璃墙外良久不动。
第十一章 钥匙,辞职(4)
连日来各大报追踪报道着几桩大新闻。
一是网坛天王罗格费德勒偕世界排名前八的选手到埠参加职网巡回赛年终总决赛。
二是代中公司自爆出佣金丑闻后股价大幅爆跌。
整件事原来是因为太子党里一个高级成员的车子被盗连同车里的手提也丢失不见有人破解了他的密码把手提里有用的资料全拿去卖给了相关的公司其中记录着杨文中每一笔佣金来龙去脉的绝密档案被卖给了与杨文中向来不和的某个大华董事会成员。
事情被揭露出来后朱临路宣布引咎辞职跟随他的太子党精英们也在同日内全部递上辞呈当天的代中股价再狂跌百分之十。
原本已经被佣金丑闻搞得焦头烂额无法应对各大媒体追踪采访的代中公司加上紧接而来的高职人员集体辞职、管理层混乱事件尤其股市里投资者失去信心后无法止泻的大量抛盘景况之凄已相当于是被推到了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而朱临路说到做到再也没有和温暖联络。
星期五时她给温柔电话两人无关痛痒地聊了几句都不提前事。
周六温柔依约过来午饭吃到一半时她小心翼翼地道“七周刊说占南弦在米兰给薄一心订的婚纱已经运了回来。”
温暖微微笑了笑“是我也看到了。”
这是近日里的第三桩大新闻。
价值三百万美金轰动米兰和巴黎时装界镶嵌有一百颗水晶一百颗珍珠和一百颗钻石比当年冷如风为林潇订做的世纪婚纱还更奢华。
温柔看看她欲言又止。
她起身“昨天买的芒果不错我榨果汁给你喝。”
温柔放下筷子“你真的打算永远也不谈那件事?”
她没有回头无比平静“都过去了。”
“你从英国回来的这么些年看着你生活得这么自闭有时候很想骂你话到嘴边却总出不了口因为我实在没有立场说你什么。”温柔跟着她走进厨房似铁了心要和她谈个一清二楚。
“你想得太多了。”温暖道在沧海桑田之后她在世唯一所有也不过仅剩下温柔而已手中一刻未停把芒果剥了皮放进果汁机里她若无其事“有没有办法弄到明天晚上费德勒对阵罗迪克的球票?我想去看。”
温柔沉默半响终于还是在无奈中第一千次由着她改变了话题。
“我拿到后叫人送给你。”
“谢了。”她把榨好的芒果汁倒出杯子里。
象这种世界顶尖选手的现场秀外面公开售和炒卖的门票不过是针对普通观众最好的观看席早在球员踏上本市前已被内部定购一空没有一点背景肯定坐不到好位置更何况象她这样临时起意。
这个时候她是没办法弄到好球票的但交游广阔的温柔应该有这个能力……如同这每周的陪伴如果让她为自己付出一点什么可以让她感觉好受一些又为什么不呢?
下午温暖再次提前回浅宇独自上去办公室。
把抽屉里的白信封取出来这一周来她都没有机会交出去自周一起占南弦便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和大华进行密集的谈判另一方面她从高访偶尔的说话中也隐约猜到了浅宇似乎在秘密吸纳代中公司的流通股。
而她之所以没有在当天就给他无非是想把事情处理得负责、成熟和大度一点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应好聚好散没必要赌气或一走了之所以她等一个心平气和的时机。
成长的悲哀或许就在于人们再没有机会去表现纯真和幼稚。
好不容易浅宇和大华终于顺利达成共识而她这一周来也着意把一些工作交给了丁小岱细心指导她去处理。
要是占南弦回来不太忙也许今天她就可以解决这个信封。
思绪正飘忽中听到电梯叮声响起她迅把信封放回抽屉里。
梯门一开就见到她略为慌张的样子占南弦不动声色地走过来。
在他快到她面前时她从座位里站了起来“占总。”
占南弦看她一眼这周来她一直这样刻意把两人的关系打回到相见之初仿佛他与她之间什么都不曾生过她依然还只是当初那个刚刚上来六十六楼时他的秘书。
正当温暖以为他会和以往一样直接从她身边经过进入他自己的办公室时他却忽然停下在她跟前“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的社交礼仪可以打足一百分?”
她笑了笑不明白他为什么无端端谈到这个话题半垂长睫下不动如山的水色眸光依旧只停在他的衬衣扣子上。
他的唇角惯常地勾起弧线“在你们女子必习的礼仪里是不是有这样一条如果不想直视对方的眼睛而又不能显得没有礼貌最佳方法就是在对方说话时看着他的鼻子或嘴巴是这样?”
他此言一出她不得不尴尬地微微侧了侧将目光从他颌下调离。
“整整一周不看我一眼除了公事外不和我说一句话真有你的。”他的说话隐隐含笑似乎她的如立针毡让他心情愉悦然后渐化成亲昵的微微低喃“还是那么要强。”
在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前桌上手机如同救命般及时响起她迅退开接通电话“he11o……好我马上下来谢谢。”挂了后匆匆对他道“我下楼一趟。”
望着她几乎是夺路而逃的背影无人看到他的眸色再次变得幽深无底仿佛交织着万千种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绪两簇暗黑浓得看不见尽头。
直到她的身影在视程里消失他才收回追远的目光转身时眼风不经意掠过桌下微开一线的抽屉来时电梯开处她那一瞬的慌张闪入脑海他轻轻把它拉开。
温暖在一楼大堂收取了温柔叫人送来的球票一看座位是包厢里的第四排不得不感叹温柔果然能力非凡。
返回办公室后她开始准备占南弦处理完电邮就要批阅的文件。
那个将深沉挥到极限的男人确然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她记忆中的占南弦如今的他只是随便地往她面前一站周遭便形成压迫的气场。
和他待在一起不但随时会被识破最深的心事他全身散出来的魅力也越来让她越觉得难以适从尤其当他打定主意要让她对他的存在无法忽视时应付他便成了一件极其艰难的事即使只是短短几分钟也已足够令她深感辛苦。
这份工作早已失去最初的平静轻松。
她拿出抽屉里的辞职信和文件一起捧起敲门进去放在他的桌面。
“这些文件都需要你批复。”
他头也不抬“你过来我没明白这封邮件在讲什么。”
她走到他身侧俯看向屏幕下一瞬强力骤然袭来令她跌入他怀内他在电闪间将她转身柔软唇瓣压了下来她极力挣扎躲避着他如雨点般落下的星吻“不要!你放开我!”
他猛然将她横腰压在桌面“我也想放。”扣紧她十指如愿吮上她的唇与她深深纠缠他火一样吟喘“可是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
不管她如何挣扎也避不他的热吻他的体热隔着衣物依然将她烫得无力抗争的意志被一点点吻成了柔弱放弃最终在他渐悄变得温柔时心神全然涣散。
长久之后直到在两人相视喘气中结束虚软的她仍然无法明白。
这抵挡不得一次次服从他的故伎重施到底是因为什么……答案几乎呼之欲出而她那么那么害怕地令思绪戈然止住不能容许自己再想深下去那个禁锢在破碎往事中的心念绝不是此时她可以伸手碰触。
“明天有时间吗?”他轻声问。
明明内心恼怨不已然而从她唇间流淌出来的声音却因微颤而近似赌气般嘤咛嗔怨“我有事。”
他浅浅笑了笑不再言语。
第十二章 宿夜,新闻(1)
星期天一整天温暖都在揣测占南弦到底有没有看到她的辞职信。
在那样亲密的行为之后她原本聚集的勇气最后消失无踪再无法开口告诉他那堆文件里夹着一个白信封潜意识里她隐隐觉得如果她真的向他提出可能会再度惹起他的脾气。
时至如今她已不得不承认她有一点点怕他或者确切地说在他曾经把她宠翻天的从前她已怕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一只怕他每一次做错事后站在他面前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那样淡淡地看着她她已然觉得心虚。
此刻她的感觉就是仿似自己做了一件明知是错的事一方面她渴望知道另一方面她又不敢想象他的反应人陷进矛盾的煎熬。
欠他太多无法偿还没有人知道她内心对他的愧悔有多深所以在仅有的可以相处的时间里她几乎是毫无原则地一步步后退无论他如何索取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抗拒。
因为她不想见到他不开心。
这世上惟独对他在她心底最隐蔽柔软的一角有着一种难以言喻想尽己所能去呵护和补偿的情绪。
难以排解的闷乱萦绕了她一整日她很想知道他有没有看到那封辞职信然而从上午到中午到下午到傍晚一直到晚饭后她出门往网球馆他始终没有打来电话虽然她很清楚即使在工作中也几乎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也还是控制不住心头掠过淡淡的失落。
她很不想承认可是她真的……不知不觉中开始思念他了。
泊好车她走进球馆。
这次网球赛事全部在室内硬地进行她之所以想来看这一场是因为罗杰费德勒和安迪罗迪克都是她喜爱的球手。
可容纳一万五千人的网球馆内座无虚席她的座位在次席贵宾厢里可能属于某些随行的赞助商真皮软椅非常舒适扶手旁有报纸杂志和饮品旁边大部分都是金或碧眼的外籍人士。
在她前面还有三排尤其位于中间位置的包厢囊括一至三排每排六个中央座席的绝佳看点可以清楚地看到双方球员的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白金顶级席位包厢入口处还配有专人服侍。
这时温暖听到背后有人嘀咕。
“到底是什么人?包下了最好的位置却不来看简直就是浪费。”
他的同伴说“谁知道也许是参加比赛的球员吧。”
她抬眼看去球场对面那个顶级包厢里依然空无一人在馆内几乎爆满的情况下那十八个空荡荡的座位确实显得有些刺目。
费德勒和罗迪克在如雷掌声中进场主裁一再要求观众安静下来。
这场比赛为三盘两胜制每盘十二局其中谁先拿下六局即得六分为赢如果打成六比六平则以抢七来分胜负。
比赛准时开始温暖看得专心致志。
素来以打法古典著称的球王费德勒开局状态不佳勉强赢得两局后在第三局以三十比零领先的情况下连续失误被罗迪克正手截击获得破机会结果最后费德勒自己双失误罗迪克不战而胜率先破成功。
局间休息时许多男士高叫着“goRoger!”为费德勒鼓气令人莞尔的是有为数不少的女生花痴般连声尖叫着“goandy!”仿佛在比谁更迷恋网坛第一帅哥罗迪克让本来没什么心情的她听得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
然后感觉到袋里的电话震了起来她取出一看竟然是……占南弦。
刹时胸腔内百味交陈。
这个名字这个人从昨天离开公司后就一直在她心间盘旋不去好不容易一夜一天后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刚刚才成功地把他驱逐出脑海他却又忽然扑了出来那一刻她很想知道这样的纠缠到底何时才会休止?
直让那忽隐忽现的名字在手心中震了许久她才迟疑地接通。
“脸色变得真快再笑一个。”他说。
她一怔“什么?”
“象刚才那样再笑一下。”
她霍然抬目光所见对面一直虚位以待的包厢里此时已坐了一个人也只坐了一个人占南弦穿着休闲的运动服式手里电话贴在耳际唇角正微勾出她熟悉的弧度。
隔着仿佛一条银河那么远她也能看到他眸中闪着的浅浅星光。
如果不是第一盘里的第四局比赛已经开始观众不能随意走动她一定会起身离去。
“我和你赌一个吻这一局仍然会是罗迪克胜。”他说然后挂了电话。
合上眼呼吸再呼吸她一遍遍对自己道请自我控制请平静下来请不要试图逃避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不能继续这样一而再地受他影响。
一阵轰然叫好的掌声唤开了她双眼即使不去对视也能感知得到如同进入他视程的猎物她已被他似白炽探照的眸光锁定在这样浑身上下没一处自然的坐立不安中她强自集中精神再度专心观看比赛。
却是不出占南弦所料虽然费德勒打出了不少精彩的穿越球但仍是连续两局都被注重强拍进攻的罗迪克拿下罗迪克流星般的ace球和频繁上网决定了比赛走势。
最终罗迪克以六比四的总成绩先拿下第一盘。
第二盘比赛渐渐精彩费德勒虽处于劣势却依然不急不躁状态渐趋稳定两人把比分咬得很紧连连击出精彩纷呈的好球。
到第二盘的第十一局结束场间休息时温暖的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人影起身离开直到比赛开始仍没有回来。
她长长吁出口气他终于走了。
没什么人知道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占南弦其实也是个网球高手。
他高的球技之会不为人所知是因为他对对手非常挑剔记得当年他这样和她说“我宁愿被别人打成三比零也没兴趣去和会被我打成三比零的人走过场。”
不仅只是网球还有篮球壁球保龄球和国际象棋所有当年她曾经喜欢或因他而喜欢的运动他都是个中翘楚……她再次看向对面空空如也的包厢左边和右边皆不见他的人影看来确然是中途离开了——
“你在找我?”微微含笑的低声在她顶上间响起。
她吓了一大跳倏然回。
占南弦正双手交叠趴在她背后的椅栏上脸孔就在她眼前咫尺一贯渊然淡冷的眼眸反常地拉展成两泓弯月闪耀着一丝和熙唇边更是漾起引人至极的愉悦那瞬间令她怦然心动。
在她转身之前他已捧住了她的脸“我爱死了你刚才的表情……乍然狂喜无比一眨眼黯然神伤然后好象爱上了我一样羞涩不安简直让我心犹怜。”他弯身柔声道“前面我赌赢了。”
毫无顾忌地吻了下来。
肺腑里涨满的是无助难过还是甜蜜凄酸她分辨不清。
好不容易他肯松开了还未待她喘过气他已竖起食指“嘘……好好看球。”说罢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盯着场内只余下她独自面对周遭投来的注目似乎刚才两人不合时宜的出格举动根本与他无关而全是她所起。
心头仍因那一吻狂跳不止她又羞又恼却作不得只能端正坐姿。
没多久她的注意力就被场上紧张刺激的抢七吸引住了罗迪克以五比二遥遥领先失误过多的费德勒已被赶到了失败的边缘。
然而在罗迪克以六比四赢得两个制胜点后费德勒却用一记正手穿越把比分追成五比六紧继着又在一后以正手斜切把比分扳为六比六平局势飚到了精彩的最**所有观众都紧张地屏息等待最后的结局。
如果不是有人俯在她耳边低语她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宝贝我和你赌一夜罗迪克这局抢七要输。”
“为什么?”她看向交换场地后继续激战的两人罗迪克已重新获得八比七的优势并没有明显落败的迹象。
“罗迪克的情绪已经显露出不稳面对费德勒这种冷静的对手那会使他必死无疑。”
他刚说完不久费德勒即以九比八反。
下一个球时占尽优势的罗迪克飞身扣杀然后让全场为之扼腕连三岁小孩都无法想象的事情生了——罗帅哥竟然把这个上网拦截成功的高压球打飞出去原本可追成十比十平的比赛就这样匪夷所思地变成了费德勒以十比八胜出。
她回过头去占南弦半勾的唇朝她嘟了嘟仿佛他很无辜地并不是有意要说中事实。
很快第三盘开始。
直到这时人们才终于见识到了费德勒几近完美的技术不管是接球和正反手还是直线斜角或上网截击除非他自己失误在进攻与防守之间几乎完全没有缺口加上情绪冷静战术变换异常灵敏全面施展得如同霸王花蓦然绽放让人惊叹绝艳。
而罗迪克正如占南弦所言不稳定的情绪导致他的表现忽好忽坏手风不顺的他中途向球童要球时听到观众的叫声忽然蹦跳起来象个孩子似地在空中交叉挥舞双手这童真动作惹来一片掌声和笑声。
纵然拼到了最后罗迪克在最末几局依然输得如同直线崩溃整场比赛以费天王二比一翻盘他稳然无波的脸上这才流露出一点点胜利之后的得意微笑着一记大力回抽球飞向了最高最远的后排观众席。
整场比赛看得温暖荡气回肠意犹未尽在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尖叫声中众人纷纷起身她这才想起背后还有个占南弦回头一看座位上早空空如也她竟不知他在何时已经离去。
随着陌生的人流涌向出口众里寻他然而目光所及全不是那道熟悉影子她的心头不禁微微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