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掌事TXT下载掌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掌事全文阅读

作者:清枫聆心     掌事txt下载     掌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83章 没变就好

    天阶夜sè凉如水。

    经历过白昼那场令全城沸腾的行刑,这一天的夜和墨紫心情一样深。

    她坐在工房外的山石上,左手持刻刀,右手紫檀木。即便有天分,长久没有雕船以外的物件,觉得力不从心。也或者跟她怀孕有关,因为不单是手艺,对其他的事反应都变慢了。

    端午。想到这儿,左手一抖,美丽的木纹横添丑陋一杠,大半rì的功夫就这么毁了。她叹口气。

    “这孩子让你很辛苦,是么?”元澄走进明光中来,他也刚结束一rì事务。

    “别这么说,小家伙听到会难受的。”墨紫微微噘嘴摇头,又轻抚着隆起的腹部,“你爹不当真的,你乖乖玩儿哈。”

    元澄压低了声音,“他真听得到?”

    科学依据,所以,一句坏话都别说。他不好受,我才真不好受。”墨紫不自觉也有母亲的样子了。

    “是,夫人。”元澄作个揖,淡笑着坐在她身旁,看到那雕坏的木头,“为何叹气?”

    聪明的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因为雕坏东西而心绪不宁。

    墨紫沉默了一会儿。

    元澄也不催,拿过木头细细瞧。那是一匹小马驹,栩栩如生。

    墨紫决定还是如实说,“你知道我这人不太管你做些什么事,你不说,我就不问。”

    “你问,我就一定会说实话。”元澄回道。

    点上,乌延无法相比。那一位,她问什么,得到的多数答案是假的。“端午那天的事,我实在想问问你。”

    “知无不言。”他早知道她会问。

    “玉香不是皇太后的人,对不对?”当然也不是刘直的人。

    元澄点头,“对。”

    “她是你的探子。”这不是一个问句。

    再点头。

    “你让我帮蒋舒提亲,就料到刘宝儿会拒绝.反提想嫁你为妾的事,而我一定不会同意。如此一来,她就方寸大乱。玉香即便有异样举动,她也看不出来。事发之后.你朝她施压,她受刺jī过度而jīng神恍惚,冲动认自己主谋,玉香再把刘直招供出来,就显得很自然。”究竟要怎样的观察力,才能把人的情绪cāo纵在手心?

    “但刘直却承认他让玉香杀我,如何说?”她老说怀孕变笨.他看来伶俐不减。

    “因为玉香是双面谍。”墨紫看元澄眉头微拢,就发觉自己无意中又说现代词汇,忙解释,“就是表面看起来她为刘直和太后做事,其实真正听命于你。”

    元澄融会贯通,“双面?你又说对了。”

    “刘直这人年纪小,耳根子软,玉香主动提议杀你.他一定不管不顾就会同意。结果,他便心甘情愿成了主谋,却不知道自己跟他姐姐没区别.都是替罪羊。只不过刘宝儿的运气比他好。”墨紫又叹口气,“元澄,你让玉香行刺你,就是为了杀刘直。你既接受他的投降,就不能轻易取他的命,但他不死,始终对宋地新政犹如梗刺。他必须死,可不能是我们这边主动挑起事端,那就得让他自我毁灭,所以才有端午这一场。他要人杀你.你受伤,群情jī愤,再依法处置他,天经地义,大快人心。”

    元澄看着她,目光似水。他默认。

    “玉香自尽.不是你授意。”又是陈述语气,墨紫心明眼亮,“她活着可以进一步指认刘直,至少不应该死在船上。”

    “那她为何要自尽?”元澄喜欢挖掘妻子的聪明脑袋瓜。

    “因为她觉得对不起刘宝儿。无论是你的探子,还是太后的探子,她是怀着目的靠近刘宝儿的,但她跟着她那么久,刘宝儿又实在不坏,真正有感情了吧。与其作为一名刺客在骂声中被砍头,不如向刘宝儿以死明志,能让她释怀。”有时候忠心是不用说出口的,墨紫能看出玉香为刘宝儿的真心。

    “她这么死,比死在刑台上壮烈。”元澄间接承认玉香是必死的。

    墨紫深吸一口气,仰头望星空,月亮很亮,却遮不住星星的光辉,“真残酷啊。”不是元澄,而是权力斗争。她相信这件事李砚张震都知道。

    “很残酷,却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要么不走这条路,要么我们就要走到底且平安无事。”这就是真正的元澄,一个永远当不了正人君子的人。整件事中,玉香最无辜,但她是死士,从把她放到宫里,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不难过不内疚。

    出来就舒服了,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真怕他不说实话。因为他如果不坦诚,便极有可能有了贪念,对权力帝位的贪念。

    “你没变就好。”她把头靠在他未受伤的肩上。

    “有你,我就不变。”他抬起伤肩的手臂,轻抚她的发。

    “不过,你对自己可真狠。”尽管不致命,那一刀是真扎深了。

    “苦肉计真唱,才有今rì大快人心之果。”元澄对身体伤害的容忍度极强,“墨紫,我很快又得出趟门了。你有了身子,我却不能陪在身边,对不住。”

    “去哪儿?金银那儿?”

    墨紫不提金银还好,提到他,元澄就面泛冷笑,“你的好二哥tǐng会打算的。”

    这两人没有外部矛盾的时候,就一定有内部矛盾。和元澄一席谈话后,墨紫的心中再无郁结,就问,“他又怎么惹你了?”

    “我让他来过端午,他应承了,人却没来。”这是元澄的另一箭。

    “你让他来?”墨紫顿然明白,“你想让他救你,揭穿刘直,为他制造人望。”然后,就是帝位走向。

    “我猜他躲在一边看热闹了。”元澄墨眸闪烁星辉,“怎么办呢,夫人?肃王死后,自家二弟成了最大的对手,为夫可要手足相残?”

    “别人是争帝位,你俩是塞帝位。金银本来是当仁不让的,如今看来竟然也犹豫了。他窝在北边,一点声息也无。剑拔弩张这么久,小仗有几场,大仗没有,简直可以说rì子过得安逸。”墨紫笑着摇头,“干脆和大求签和平协议好了。”

    “这个皇帝,他不当也得当。”元澄和墨紫一起望星,“亲兄弟也没得商量。”

    “其实,宋地现在没有皇帝也tǐng好的。”真的,大事由三阁六部商议,小事各按职责分配到部。像在处置刘直这些人的事上,刑部捉证,三阁会审,征询六部,发全城通告书,允许民众提异议,层层把关才得出最终判罚。

    “权力分散,互相制衡,听取民意,以人为本,以法而制,而非以君为本,以君命制,真正意义上的治国。”墨紫想到了现代的上层建筑体系,但她说完又觉好笑,这是千年之前,提mín zhǔ太早,根本不可能,也不适合国情。

    但元澄听着却是一震,“以人为本,以法而制,没有皇帝吗?”

    “我胡说的。”墨紫连忙摆手,“处在君主统治的大环境,百姓更习惯有人能带着他们过好rì子。没有皇帝是不行的。”

    元澄略思,随即点她的脑袋,“说没有皇帝tǐng好,又说没有皇帝不行,自相矛盾。”

    墨紫僵笑,“这是时间问题。”她想念工业大革命。

    铭年敲门进院子,发现两人坐在那么高的石头上说话,就说了句,“夫人有身孕呢,大人不怪她皮,反倒跟她坐一块儿?”

    “铭年,我跟你家大人说帖己话,怎么总让你打断啊?”墨紫晃着双脚,果然看到少年皱了眉。

    “夫人,您这晃dàng的样子,将来让少爷小姐们学了去,会丢大人的脸的。”不象话。

    墨紫哈哈笑,这小子实在是她的开心果。明明还是少年,却老气横秋,一脸忧天忧地的小老头模样。

    元澄则觉得这两人斗嘴总是让他听得有趣,就像过着平常rì子,心里无比踏实。

    “什么事?”但该问得还是要问。

    “韦先生送了急件来。”铭年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

    元澄打开看过,却是一笑,“不出我所料。”

    “怎么?”墨紫好奇。

    “蒋舒跑了。”元澄又道,“不仅他自己,还带走了他的妹妹和刘宝儿。”

    墨紫先惊,后追问,“你意料之中的事?”

    这是元澄的第三箭,“蒋皇后是蒋舒的亲妹妹,刘宝儿是刘氏皇族最后一人,有了她们,蒋家可以公然立国。但只要他们这么做,宋军就有进攻的理由。别忘了,南德是宋地的骨中骨,血中血,南德所有土地并入宋地。蒋氏想要分出去,便是造反。”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杀刘直,是因为刘直要杀他。他进攻百姓安居的二州,是因为蒋家有野心。

    “而且,刘宝儿如今对你恨之入骨,她若逃出去,一定和宋势不两立。蒋舒要是同她最终结为夫妻,那就一点回寰的余地都没有了。”墨紫禁不住想,该不会连这一步棋都是元澄下的?“你故意放走他们?”

    “天下将要一统,岂有再分小国之理。”元澄好不轻描淡写。

    七月里,墨紫肚子终于显形的时候,蒋家立后南国,宋阁部昭告天下贼子祸心,元澄亲自出兵平乱。!。

第484章 屠城之贼

    元澄走了没几天,墨紫迎来了自家的二哥,金银。

    “你算准的吧?”墨紫看牛皋指挥着新船起锚,不理笑嘻嘻的脸,“他前脚走,你后脚来。”

    金银扇着扇子,啧啧道,“三妹怎得如此说话,好像我怕了他似的?”

    墨紫突然往他背上用力一拍,“你不怕他,何故来了两次都不敢在他面前lù脸?”看他身边,没有豆绿,只有百两千两。“我妹妹呢?”

    “她来干嘛?又不擅骑马,又不会造船,在家种种花就行了。”金银摇着扇,眯眼看眼前的庞然大物,“这是战船?怎么这么大?”对怕不怕元澄的问题,避;对端午时在不在暗处,躲。

    “海上战船。要抗海浪海风,比江船当然要大许多。”墨紫简单答。在家种花?在家?她假笑,“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平城,大求随时会踏破的地方?”

    金银慢条斯理晃扇,“第一,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的人围着。第二,随时会被踏破的,是大求,不是我们宋地。”

    墨紫按住了他的扇子,“金大少,大冬天的时候你扇纸扇子也就罢了,横竖你手上不扇东西难受得慌。可大热天里,你拿把银扇子,还是镂空的,光耀我眼,没半丝儿风,你干吗呀?画饼充饥都没你那么累!别扇了,你不知道孕fù最怕热?我等半天没风来,火上加油吧你?”汗从额角滴落。

    金银tǐng无辜的表情,“我没觉得多热,扇子一向是展示本大少的风流潇洒,没想过扇凉的。话说,为什么孕fù特别怕热?”

    墨紫没好气白他一眼,“肚子里捂着个热宝宝,就跟揣着铜炉子似的,能不热吗?”

    金银哦哦表示明白。

    “平城一切可好?”这就不单指豆绿了。

    “大求王可能病了。”金银终于严肃起来,“所以这半年只是防御。”

    “这回又是什么病?”墨紫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我派的人只查出他自年关回宫后还没有出过宫门.而且,有不少大夫出入。我来就是找阁部商量。元澄不是在大都还有眼线,最好尽快打探一下。如果大求王真得病重,我们的机会就到了。”反攻的机会.嗯—“又是什么病?他之前病过吗?”反应慢了一点点。

    “吐血。不过,我以为只是气到的。”乌延装病装了十年,其实暗中练武,jīng通骑shè,大求最厉害的乌甲武士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所以,墨紫有些不以为然,“你这消息未必准。当皇帝的.有几个常往外跑?有大夫出入,或许是嫔妃。”

    “我总觉得不寻常。”金银继续扇漏风的扇子,这是证明他聪明英俊的招牌动作,不想改。

    “找探子这么件事,劳你亲自跑一趟,你可真闲。”墨紫准备上船去。

    金银拦住她,“你干什么?”

    “测试新船。”墨紫邀请他,“想不想上去开开眼界?”

    “你相公不在.不代表你可以上天。”金银招双胞胎银子兄弟过来,“看着她,别让她上船下水。”

    “我相公都管不了我.你就更别想了。”墨紫也有会打架的兄弟,“赞进,好久没跟千两百两过招了,较量一下也好。”

    千两百两本就知道拦不住墨紫,她身边能人众多,又是在她的场子里,公子站着说话不腰疼。听到能和赞进过招,两兄弟很乐,还对墨紫齐声说谢。

    金银黑面,“这两个小子.元澄在的时候,就对他献殷勤,他不在,就对你献殷勤,当我这主子是死的。”

    墨紫笑不动,拉着他就走.“因为你想太多。放心吧,船有问题,大不了就是游水。你三妹妹我的水xìng,不敢说当世第一人,也不比臭鱼兄弟仨差多少。”夸张的说辞。

    金银瞪着她的大肚子,“你现在这样还能游水?”

    “为什么不能?怀孕又不是残废。”还有在水里生孩子的呢。

    金银哪里拗不过她,小心跟在她身后踩梯板上船,“端午我来不来,他其实无所谓,但如果我在这里,而你有什么闪失,他会要我以命相抵。”元澄绝对做得出来。

    墨紫上了甲板,回头对金银说,“大求那边你不要掉以轻心,乌延是个很厉害的人,我不以为他病了,倒更相信他有yīn谋。”

    “什么yīn谋?”金银迄今为止,还没有和乌延正面打过交道。

    “我不知道。”墨紫摇头,“只是你要jǐng觉些。”

    金银道是。

    再说元澄那边。

    之前宋军因为顺应了民心,进攻起来南德军简直就是一溃千里,毫无还手之力,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然而,打后南蒋氏却不容易。蒋华父子受百姓爱戴支持,众志一心,人人参战,在边境城镇建立牢固的防御工事。

    元澄所率八十万众,比蒋华的四十万军整整多出一倍,而且墨紫所设计的战船具有完全`优势,但在第一城就遇到包括老百姓在内的顽强抗击,虽然最终蒋华撤走,此战宋军死五万人,伤十多万,可谓损失惨重。而民众奉蒋华的一句话——绝不留给宋军一粒米一文钱,自己放火烧城,将所有可用物资毁成灰烬焦炭,又在水中田中下毒,让好好一座城池变成了死城。

    前锋将军腾郭将这些不听劝的百姓层层圈在城外空地,向元澄征询如何处置。

    元澄驱马前行,看到数千人身上没有战衣,手中没有武器,目光都带着仇恨,满面刚经历战火的烟熏sè。他身后,很多宋地将士的血染红了土地;他身前,熊熊烈火嘲笑着这些生命的付出却什么都得不到。这一仗,赢得他怒气横生,心起杀意。

    屠城。一个很容易下的决定。就像大求最初攻入玉陵那样,血洗城池,不留活口,由此吓破了统治者的胆,再来招降就简单了。

    “我等活为蒋公民,死是南国鬼.你们横军匪类可斩我等头颅,灭不了我等心hún,只管杀来就是。”站在最前头一位中年汉子,体魄魁梧.眼放寒光,“元贪官,南德已亡,你还有必要装好人吗?”

    “元相,这些人顽劣不堪,杀之以儆效尤。”死了这么多兵士,腾郭不想留情.哪怕对方只是普通百姓。

    元澄本来要杀的,打仗并非儿戏,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但当他听到那中年汉子的话,就起了疑心。要他杀?等他杀吗?蒋氏虽然人望高,然而地方不见得完全不受南德腐政的影响,也不可能所有百姓都乐于为蒋氏卖命。他一旦将这些人杀了,蒋华就能以没有后路为由.让民众抵抗到底。这分明是给他设下的圈套,他杀人越多,效忠蒋华的人越多。

    他心中豁然透亮.冰冷脸sè不缓,对那为首说话的中年汉子道,“你们杀我将士,烧我战果,毁我宋土宋水,的确该死。不过,我不想一刀让你们人头落地这么痛快。”

    中年汉子冷笑,“你以为我们会怕么?”

    “你们可有妻儿老小?”元澄问。

    那些人不知他什么意思。

    还是中年汉子答道,“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会没有亲人?我妻儿在海城.你打不到的。”

    元澄不再回应,转头吩咐腾郭,“将人绑结实,随军南下,在下一仗当着他们亲人的面,斩杀于阵前。既然他们活不了几rì.口粮不必克扣。让人们看看,即便宋军不吃他们的粮,也一样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遵命。”腾郭带义子去处理俘虏们。

    韦岸为随行参军,见元澄这般下令,有些不解,回帐后问道,“元相为何不将那些人就地处决,反而要留到下一城,耗我们的军粮?”

    “我说在阵前杀他们,不是真的。”元澄一笑。

    “呃,这是——”韦岸不明白了。

    “这些人恐怕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蒋华的兵士,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压根不怕我杀他们。放火,投毒,再加上不留俘虏,传出去就是我宋军屠城了。”很好的陷阱。

    韦岸恍然大悟,“元相考虑真是周全,我竟然完全没想到。”

    “我现在不会杀他们,但怕他们自残,所以才说阵前斩杀的话。其实,到了阵前,我会放人,他们总不能当着自己人的面自杀。”想朝他泼脏水,他却极爱干净,“还有,前些rì子我让你找的山贼能派上用场了。”

    “元相奇谋,韦岸这参军形同摆设,惭愧。”韦岸也很快想明白。

    元澄淡然而笑。

    过了十rì,宋军和蒋家军会战于葛城。

    阵前,腾郭宣读宋诏,“南德已并入宋地,蒋公虽世代治理二州,不过代天子行令。今自封为王,逆天而行,弃百姓生死于不顾,挑起争端。宋军无意伤害无辜,但蒋公以卑鄙之法,暗中以死士烧城投毒,yù扣宋军屠城之罪,已被我等识破。今rì阵前,释放假冒二州普通百姓的死士千人。一路以来,好吃好喝,未曾亏待。望今后光明磊落,输赢大方以待,不要再行小人事。”

    守城的将领在城墙上听到,气得大嚷,说元澄诬蔑。

    元澄不管,只下令放人。

    那些俘虏没想到会这样,在城门前进退两难。

    突然,从葛城里shè出一批急箭,将他们shè杀了个七七八八。

    蒋华不在葛城,没想到自己泼出去的脏水又被泼了回来,浇得措手不及。说他yīn狠歹毒的流言四起,而宋军占领的城镇百姓生活稳定,平息了恐慌,因此形势渐渐对他不利,九月被困于最后一城——海城。!。

第485章 肚子疼了

    蒋华要逃了。这样的一个结局他不是没想到,但来得有点太快。从两州开始垦荒筑城,蒋氏就是当仁不让的主宰,历经百多年,一代代的jīng心治理,才有了今rì的鱼米之乡,富庶天堂。南德皇帝也就罢了,蒋氏本就是刘姓外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世代经营的土地拱手相让给元澄,所以当儿子带回公主刘宝儿时,他还是选择了分国。

    宋地虽然拿下南德九州和玉陵二州,接收得都是麻烦,按理内耗严重军需难足,而他的兵马数比宋军少,却胜在兵强马壮,军饷粮草齐备,可比一个大国之力,他不见得有更大的野心,至少能守得住祖宗基业。

    然而,他漏算了一个人——元澄。这个他早就耳闻的少年状元,年纪轻轻便成为宰相,罪为南德第一贪官的人,其谋略和耐xìng无人能敌,不但没有掉入他的陷阱,反将了他一军,将二州中反对他的力量调动起来,造成了内外夹攻的局面。

    城那头的喊杀动天,他叹口气,不诧异地看到自己的长子蒋舒跑来报告坏消息。

    “爹,城门被攻破了,快上船吧。”大势已去,蒋舒催促着。

    “舒儿,爹是不是做错了,应该跟元澄妥协的。”蒋华自问还是个好的统治者,但战争开始之后,他的手段用得极其卑劣,“原来失了民心就会失去一切,爹的一世英名到最后毁在自己手里啊。”

    “爹,别想太多,只要我们上了海面,一切可以重新开始。”蒋舒劝道。

    蒋华恋恋不舍看着他的城,被儿子拉上船。

    等船队离了港,海城渐远。蒋舒才缓过劲来,却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刘宝儿。她站在高高的船尾。双目泛红。望着不远处的烽烟,神sè凄mí。

    “宝儿,进舱吧,海上风大。”尽管他曾亲耳听到刘宝儿拒绝自己。但在刘宝儿主动提出结亲时,他还是很高兴得娶了她。

    “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刘宝儿喃喃说道。

    “我们的海船没人能追得上。你安心。”在这点上,蒋舒很有自信。

    “我了解他。”看着他的背影这么多年,他如何排除障碍成为宰相。她知道得不少。“如果他打定主意要击败我们,我们是逃不了的。”

    最初,她对元澄由爱生恨,一气之下嫁给蒋舒,并不断游说自己的公公自立为王,与元澄相抗衡。从中获得了复仇的快感。然而随着战事的失利,蒋家开始收拾细软。不得不准备漂流海上,她才明白所谓的复仇是多么可笑。以卵击石,到头来,连栖身之所都没有了。

    “别的我不敢说,但海城所造之船绝非内陆水船可相比。”传闻元夫人宋氏是造船能手,他这回在扬城没亲眼见到,可是即便她真得很厉害,一个没见过大海的人,不可能凭想象造出海船来,“在他十五岁时,谁想得到他会是状元。在他二十岁时,谁又想得到他会是宰相。”刘宝儿勾出一抹苦笑,“蒋舒,今生我已不能回应你的感情,来生希望你比他先遇到我。”

    “宝儿——”蒋舒心中一痛,“别说这种话,我们今生还没过完。”

    “将军!少将军!”副将急跑过来,“前方出现一排大船,高挂鹤旗,是宋军。”

    蒋舒大惊,“什么?!”

    刘宝儿轻笑,“我跟你说过了,他不会让我们离开的。”

    蒋舒将那串绝望的笑声抛在身后,快步往船头奔去,却见他父亲呆望前方,“爹,不必担心,他们就算有战船,也比不上我们——”

    顺着他父亲的目光向前一看,蒋舒顿时说不出话来。

    一排五桅大船,乌尖铁头,船身侧对。甲板上除了有弓箭手之外,还有十来座巨型铁架子,船侧开两行黑黝黝的窗洞,从里面伸出一个个老粗的铁口。

    虽然不明白那些是什么,但蒋舒的感觉很不好。

    元澄站在将船舱楼平台之上,打开传声筒,下令,“将对方全部击沉。”

    信号旗呼啦啦,各船得令。

    片刻间,风中皆为箭气,轰隆之声耳传不绝。

    那一战,蒋氏灭族,没有活口。

    得到捷报的时候,墨紫怀孕三十八周,府里上下都在为迎接新生儿而紧张准备中。

    “元相有没有说能赶回来?”杨悄为了陪伴墨紫,搬进元府。

    同她一起搬进来的,还有女子书院的教习武幽燕。

    “说是在路上了,尽快往回赶。”墨紫尽管平常很**,但毕竟是头一回生孩子,看着其大无比的肚子,心里就有点慌。哪怕古代生孩子男人不能进房,她觉得至少知道他就隔道门也是很大程度的安慰。

    “也没有会动手术的。”难产怎么办?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有产前恐惧症。

    “动什么?”杨悄跟武幽燕学绣宝宝的小鞋面。

    这当然解释不了,墨紫卷书成筒,转换话题,“我看着你俩,怎么感觉就更慌了呢?两个没成亲的大小姐,左右在侧,这不是添乱吗?”

    “我看过女人生孩子。”武幽燕说了出来。

    杨悄和武幽燕如今是闺密,“嗯?堂堂的郡主,礼王的掌上明珠,怎么看过这种事?”

    武幽燕立刻感到好几道求知的灼热视线,“有一回我住到山中别苑,管事家的要生了,却遇到大雪封山,听说我身边的妈妈给人接生过,就请去帮忙。我好奇,执拗着要跟,父母亲都不在,谁也管不了我,只能随我。所以,我就看过了。”

    墨紫瞅着她,“第一眼瞧你,是郡主。第二眼瞧你,还是郡主。要瞧十天半个月,才知道这郡主也不是特别像郡主。再瞧个半年,郡主就全然不是郡主了。”武幽燕。是一个需要慢慢去读,越读越jīng彩的女子。

    武幽燕一笑。“多谢夫人赞我。”

    真伶俐。墨紫回笑。

    杨悄眼睛亮闪闪。对武幽燕说道,“那好啊,等墨紫生的那天,你跟稳婆进去。我就跟你进去,我也想知道生孩子到底什么样。”

    敢情她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她们跑来凑热闹观摩?墨紫摇头不允,“你俩都别进来添乱,到那时我自己就够紧张的。哪里还能顾得上你们?”

    “不用你顾。而是我们帮你。落英姐姐刚做完月子不久,赶不过来。阿月阿好也是没经验的。虽然有扬城最好的接生婆,但到底是外人啊。”杨悄打定主意。

    “而且,万一元相赶不回来,咱们人多有个伴。”武幽燕也自告奋勇。

    “人多好办事,可不能放在这生孩子上头。”苗氏推门进来。“你们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怎能看人生孩子?我嫁了人。但因为没生过娃,不敢揽这活,你们胆子倒恁大。”

    她身后lù出苏岚妹妹苏芹的含羞笑脸,小声叫姐姐们。

    “她们胆子大有什么用,我可不同意。”墨紫起身相迎,“今天好rì子啊,大家都凑齐了。”

    “咱们凑再齐也使不上力,除了稳婆,也就华夫人会接生。她昨rì下乡为农fù们看病,说好你生之前就赶回来。还有半个月,元相也应该能到。”苗氏解开一个包袱,拿出里面的小儿衣服来,干干净净的白棉面,“我没绣花,初生的娃娃皮肤nèn,怕绣刺扎疼了。”

    墨紫喜欢极了,“这针脚真细,mō着手感也舒服。谢谢婶子。”

    苏芹也帮孩子做了衣服,不过是冬天的棉衣,细声细气说道,“不知男孩女孩,我就选了菊花黄的。”

    “有你们帮忙,一年四季的娃娃衣不用我自己cāo心了。”墨紫谢过。

    杨悄眨眨眼,“你cāo心也没用,就你做衣绣花的手艺,袖子缝实,衣边掉线。我以为我的针线算差的,跟姐姐一比,还可以自得一下。”

    众女皆笑。

    “她那一双手出得都是了不得的手艺,鬼斧神工,别在针线活上浪费。对了,稳婆该住进来了吧?”苗氏关心,“别的富贵人家从开始就养着两三个接生的婆子,偏你嫌陌生。”

    “今rì会住进来,婶子放宽心。都说第一胎不会生那么早,而且相公还没回来,我怎么都得撑到他在家,不然一个人岂非辛苦?”大有老公不回,她就不生的架势。

    有小厮在门外报,“王婆子赵婆子进园了,铭大管事让小的领她们来给夫人见见。”

    墨紫请人进来。她在怀孕期间一直由华夫人调理身体,所以还是头回见这两个稳婆。

    两婆子进门就要跪,让阿月阿好拦了,因墨紫这里没有下跪问候的规矩。王婆子福相,笑得讨喜,是扬城最好的接生婆。而赵婆子偏瘦些,穿戴比王婆子次,神sè拘谨,是王婆子的帮手。

    “能给元夫人接生,是我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王婆子也很会说话,“看夫人面sè红润康健,肚已下落,到时一定好生,还请放心。”

    “那就拜托二位了。”墨紫也不多说,“刚进园子,想来要安置一番。若是缺什么,只管开口就是。”

    两个婆子喏应着下去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杨悄看着墨紫的肚子,突然想起来似的,“咱们开赌,赌这头一胎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这下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各自下注。

    用过晚膳,送走客人,杨悄和武幽燕仍凑对说话顶针线,墨紫觉着累,就回自己房里休息。如今不但肚子大行动笨拙,还脚肿tuǐ肿,鞋子被撑得满满当当,很不舒服。

    阿月帮她把脚垫高。

    突然外头赞进说道,“什么人?”

    “我是王婆子,白rì里匆忙,一时忘了,该给夫人把个脉象,不知这会儿行不行?”声音带笑。

    本来想要睡觉的墨紫坐起身,“赞进,让人进来吧。”

    阿月把灯点亮。

    王婆子走进来,“恕婆子扰了夫人好觉,只是不把脉象,婆子今夜就睡不着了。全城百姓都祝愿夫人能平安生产,婆子实在不敢有负所托。”

    墨紫看到赵婆子跟在后面,心想接生婆还要把脉,而且两个一起来,tǐng负责任的,便道,“我还没睡,不妨事。有劳。”

    王婆子搭了脉,静了一会儿,“脉象很稳,看来如夫人面相一般,十分好。”

    这时,赵婆子走上来,“夫人也请允我把一回。各人把脉,各有心得。谨慎好一些。”

    墨紫让两人挡住了视线,不由卧到枕上,只见阿月背对自己站着,“当然允了。两位待墨紫如此尽心,墨紫感jī。”

    “阿月,去沏壶好茶,端些点心,请两位妈妈享用。”她微微一笑。

    赵婆子动了动,再遮墨紫的目光,探出左手,伸向墨紫的手腕,“不必麻烦了,把过脉之后还请夫人好好休——息!”

    语气突然狠辣,赵婆子右手扣两枚银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墨紫的脖子上扎去。她对这一击,有完全的把握。因为,她料定对方在这时是绝对不会防备的。

    然而,赵婆子却见银光闪过,感到手腕剧痛。一看,那里鲜血汩汩流。

    “你……怎么会……”怎么可能会反击?立刻忍痛将银针shè出。

    墨紫快速躲过,下了chuáng,手里握着匕首,“你要干什么?”

    赵婆子冷笑,“当然是杀你。”手掌生风,朝墨紫挥去。

    墨紫大叫一声,匕首投出,自己连忙往门口奔去。

    本来吓得不敢动弹的王婆子,想到孙子的命,陡生一股狠意,抄起把椅子朝墨紫扔去。

    阿月被赵婆子扎了银针,不能动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椅子砸中墨紫的背。

    墨紫但觉腰上尖钻得疼,与此同时,肚子狠狠一抽,痛得倒吸口气,跌坐在门前。

    赞进冲进来,见到此情此景,大为震怒,一掌劈飞了王婆子,又和赵婆子战到一块儿。但他很快发现这婆子不是一般的杀手,她武功路数诡异,内家功力深厚,虚虚实实,幻影中暗藏杀机。他能对付,但痛得满头大汗的墨紫不能等。

    于是,他长啸不绝。

    啸声传出了屋子,传出了院子,惊动了所有人。

    中秋了,团圆rì,月饼好吃。祝大家节rì快乐!

    感谢亲们对掌事的支持,近来疏于评论区管理,因为要准备新文,工作也很忙碌的关系。

    请见谅。!。

第486章 谁来接生

    墨紫在赵婆子上前把脉的时候,开始怀疑。王婆子是扬矧最好的接生婆,听说她略通医理,所以她要把脉的请求也不算突兀。但赵婆子是王婆子的助手,她也提把脉,就有些奇怪了。

    阿月一动不动的站姿,以及赵婆子晦暗莫名的双眼,让墨紫决定取出枕头下面的匕首。然而,虽然暂时逃过了死劫,腹部突如其来的疼痛却一bōbō席卷而来,逼出她一身的汗。在赞进的长啸中,她意识到赵婆子身手的不一般,否则赞进不会如此,便立即想要到外面去。但她刚撑起身子,就让另一bō痛击软了手力,抵着门框,闭眼急促呼吸。

    “夫人!”阿好跑进来一看,二话不说,扶起她往门外走。

    同个院子里的杨悄和武幽燕正跑到院zhōng yāng,见墨紫一头的汗,忙问怎么回事。

    “阿好,阿月好像被赵婆子插了针不能动弹,你······”疼死了,墨紫呼吸紊乱,“你去把她带出来。”不然,会有xìng命之忧。

    “我不能离开夫人。”如果混进了一个刺客,就不能保证没有另外的刺客,阿好毫不犹豫拒绝。

    “兰衣!”疼到这种地步,墨紫控制不了自己的语气,感觉咬牙切齿,咆哮出来。

    不远处,一缕蓝烟,飘逸之中却带着疾劲,停在墨紫面前,冷冰冰一张脸,苍灰sè的薄chún,眸子白比黑多,兰衣终于让墨紫看清了他的五官。他不说话,眼睛不时环顾四周,对屋里传来的打斗声充耳不闻。因为他知道赞进在里面,那么,此刻守着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他最重要的任务。

    “阿好,有他在,我不会有事。快去……”墨紫一手抓杨悄,一手抓武幽燕,“把你的好姐妹救出来。”痛得弯下腰。

    阿好看了兰衣一眼用力咬chún,说道,“保护好夫人。”这才扭头往屋里冲去。

    武幽燕留意到墨紫的裙子,惊呼“羊水破了!”

    杨悄也学习过了,脸sè一变,“那是要生了吗?现在吗?”

    墨紫苦笑,“应该是。”她看过孕fù,没看过生孩子,但基本常识还有。羊水破了,就算不是即刻孩子也不能在肚子里太久。

    “那得快叫产婆。”杨悄还不知道两个产婆都有问题。

    “王婆子让人买通了,赵婆子是来取我xìng命的,啊——”墨紫经历到了生孩子的痛,无法形容,但能感觉新生命的迫切,导致从来生生不息平和循环的身体遭遇这种由内而外的冲击力。痛到恨不能死。

    “什么?”杨悄不敢相信,“接生婆居然是刺客!”

    “太毒了。”武幽燕紧紧扶着墨紫,“谁能想到他们用这个法子混进刺客来。

    “现在怎么办?产婆不可靠华老夫人在乡下,总不能真让我们俩来接生吧?”杨悄发现玩笑话变真是很恐怖的。

    铭年带着护卫们跑进来,见到墨紫虚脱得让二女搀着也惊讶到张大嘴,“怎么回事?”

    杨悄想到两个婆子是铭年叫小厮送进来的,虽然知道不是他的错,但气不打一处来,“那两个婆子想要墨紫的命!你这个大管事怎么弄得,也不查清楚就把人放进来了。现在,墨紫就要生了!没人会接生,你想害死你家夫人啊!”

    铭年完全没料到产婆会是刺客,“王婆子祖居扬城,帮人接生几十年了。那个赵婆子也是一直帮她的。”

    “铭年先别管这些,你快去请其他产婆来,我疼得受不了了。”双脚一软,眼前发青,“王婆子用椅子砸到我的背,孩子可能是受了惊吓所以吵着要提前出来。这会儿我也不担心别的,就怕产时不顺,那我可就真死了。但是,你也别光顾着怕,一切还来得及。”

    铭年抿着嘴,皱老了脸,听到墨紫最后一句,目光坚毅起来,“夫人,我这就找别的产婆。您一定要撑着,等把小少爷生下来,铭年再向您和元相领罪。”

    “还有,别急着给你家大人送信,横竖他也赶不及。”墨紫痛得变了声,“我不想他急着赶路却又出了什么事。”

    铭年心想,这么大的事怎能不告诉大人,但嘴上应了。

    墨紫由杨悄武幽燕扶到另一间厢房,兰衣率一些护卫守在外面。

    “悄悄,你能让人送热水进来,我想泡一泡。”出不完的汗,墨紫试图放松身体。

    杨悄瞪大眼,“你这会儿要洗澡?”不是的吧?

    “我以前听说热水泡能减轻疼痛。”她这是现代方法,“也不一定真洗,看看也好,还能用来擦身,或者等小家伙出世,给他洗澡。”

    武幽燕用干巾子给她擦汗,对杨悄说,“热水总是要的,还有华老夫人早就备下的大包裹,你也去取来。亲取。”

    杨悄明白武幽燕的意思,点头去准备了。

    “到头来,真是你俩帮我。”阵痛间歇中,墨紫就能轻喘说话。

    “会有产婆来的。”武幽燕语气和软,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却不能让墨紫看出来,“我俩就是陪你说说话,让你别想着疼。要不要看书,或者我给你念?”

    墨紫知道她想安慰自己,“幽燕,你会弹琴,对不对?”音乐能舒缓**的痛苦。

    武幽燕点点头,到外屋抱了琴来,“想听什么?”

    “轻灵一点儿的,温暖一点儿的,能让肚子里的小家伙睡着的。”嘶得倒抽气,又开始疼了。

    武幽燕拨出一个音,“不能继续睡让他赶紧出来才对。”紧接着,一串高山流水音。

    墨紫躺在chuáng上,听着琴音,突然想起远在大周的裘三娘来。这胎要是生得不顺,她可能永远也见不着裘三娘白荷她们了。她因为她们而获得了新生,并能够遇到最爱的男人,如果要离开,至少留个只字片语的。于是,在阵痛过后,她起身走到桌前。

    武幽燕停下动作,想过去帮她。

    “别停,你的琴声能让我感觉没那么痛。”她断断续续铺纸研墨,提笔疾书。

    杨悄捧着水盆进来,见墨紫还能坐在那儿写字,心中略安,“我嘱咐下去了,不过要重新起大火,得等上一会儿。墨紫,你好些了么?”

    墨紫正忍耐着又一bō疼痛,低头捉拳,泄出低吟,完全没听到杨悄说什么。

    武幽燕对杨悄摇摇头。

    杨悄有点想哭,红着眼却不让泪掉下来,绞了湿帕子,上前为墨紫擦汗,恰巧看到纸上的内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墨紫,你别瞎想,不会有事的。”袖子擦眼泪,手颤抖得厉害。

    墨紫撑过了这阵,抬头微笑,汗顺着她的面颊滑下,“不是绝笔,就是想做些事来分分心。

    你帮我把这信封好,行吗?”

    杨悄不敢再反驳去消耗她的力气,顺从得从书柜上拿了信封。

    墨紫又开始写第二封信。这一封,给元澄。

    这时,阵痛越来越频繁起来。她再也握不住笔,痛苦得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恨不能缩成一团。

    武幽燕一看不行,连忙和杨悄合力把墨紫扶áng上,“照她这样子看,不能再等了。”

    杨悄一窍不通,“那要怎么样?”

    “照顾我的妈妈是接生好手,那天我看她给人接生,所说所做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稳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这会儿就只有我们俩,试试吧。”武幽燕银牙一咬,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我跟你帮墨紫接生吗?”杨悄傻了。

    突然外面嘈杂,门帘外晃动出影子,就听铭年的声音,“府里有数十名黑衣客闯入,护卫们正在对战,但我怕再找来的接生婆也是对方设的圈套。不知夫人能坚持多久?我已经让人快马去接华老夫人回来,要一个时辰左右。”

    “数十名?能应付吗?”墨紫舒口气。她发现虽然阵痛让人难以忍受,但阵痛一过就跟常人无异。

    “护卫都是大人jīng挑细选的一等一高手。”铭年还是有信心的。

    “那就好。可我也等不了一个时辰。铭年,如果阿月没事,把她叫进来,我要开始生了——啊——”两拨阵痛之间就只有这几句话的功夫。

    铭年怔住,“阿月姑娘没接生过,武小姐和杨小姐也是。怎么帮你?”

    墨紫说不了话,chuáng栏都快被她捏碎了。

    武幽燕深深吸口气,坚定开口,“铭年,别多说了,快去把阿月叫来,我们能行的。”

    这下轮到铭年快哭出来,三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要给他家夫人接生,他要以死谢罪了。但到了这地步,他除了赶紧去叫人,也别无他法。

    墨紫睁开眼,正对上武幽燕坚毅的目光,又伸手握住杨悄,“你们是第一次干接生这活儿,我呢,是第一次干生孩子这活儿,合作——愉快!”

    杨悄哭笑不得。

    “我们尽全力。”武幽燕挽起袖子,指挥杨悄,“悄悄,你把被子垫到墨紫身后,让她容易用力。

    墨紫半坐而起,摆好姿势,开始调整呼吸,她看过的书不少,看过的电视也不少,知道哈哈呼的节奏。她现在要祈祷的就是,但愿宝宝没被撞歪了。

    但不知为何,阿月始终没有进来。!。

第487章 水生元宝

    白sè里衣半透明贴在皮肤上,乌发滴水成溪,紧收在两边面颊,双手捉橼,支撑着水中的身体。如雪的脸sè仿佛已经jīng疲力尽,但突然睁开的眼睛里放出强盛的生命力,接着又是一次闷声地使劲。

    武幽燕望着浸在木桶中的墨紫,心中不知第几回为她的坚强而折服。

    肯定不止一个时辰了,华老夫人没出现,而兰衣带人封闭了这个院子,去取热水的时候,听到外面不时传来铿锵之声,但很快消失,又恢复成无比静谧的夜。

    杨悄的呼吸比墨紫还快,赞进没来,阿好阿月也没来,他们是墨紫最贴身的保护,她不敢想这批黑衣客究竟有多厉害,能让这三人无暇分身。她也没空去想,因为墨紫生得十分辛苦,到了武幽燕束手无策的地步,而她早就晕头转向时,终于拗不过墨紫,采用她闻所未闻的水生法。武幽燕说没有大出血,情况还不是太坏。但她看来,墨紫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不成,又不断燃烧起来的斗志,令人心惊,就怕烧烬了。

    一声喝斥,两声砰砰。

    黑衣客打进来了么?杨悄咬chún看武幽燕。

    武幽燕也是面sè一变,但她发现墨紫全然没注意,便立刻对杨悄摇摇头,示意什么都别说。

    墨紫觉得自己快撑不住,水只是和身体同温,但她热得喘不上气。谁说水里生就不痛,照样疼得她眼冒金星,只能说因为亲水的天xìng,水里能让她更自信一些。

    “墨紫,孩子就快出来了,你一定要tǐn悄捏拳耸肩。

    “你从哪儿”喘口气,墨紫苦笑,“孩子就要出来了?睁……眼说瞎话。”

    “你刚才下水前,我就看到小家伙的头发了。”武幽燕这谎就扯得很有水平,“你用力的时候要往下.而不是放在你的双手。”

    墨紫想说这接生婆倒似模似样的,突然阵痛又开始了。她闷哼使劲,紧接着又大叫,整个人浸到水里去了。

    因为武幽燕说叫也费力气.所以墨紫就闷声不吭的。这会儿杨悄让她的大叫声吓了一跳,又见人沉到水里,只有乌发漂在水上,以为她不行了,一直含在眼眶的泪水掉了出来。她打算要在心中立誓永不嫁人永不生娃。

    武幽燕则大惊失sè得伸手去捞人。

    哗啦啦——

    水朝两边分,一个粉白小肉球让一双手托了上来,全身让灯光照得金亮。

    武幽燕看呆了。

    杨悄不敢眨眼.“那是——什么东西?”

    “生了!”武幽燕如梦方醒,“快,快拿剪子干布。”

    “生了?”杨悄跳起来,“生了生了!生了生了!”一边递剪子,一边摊干布,口里只说两个字,而且哭得稀里哗啦。

    墨紫浮出水面,所有的痛苦随着孩子的出世过去了.手里的小东西让心中充满欣喜。

    那孩子本来不动不闹,墨紫一现,仿佛感应到母亲脱难.哇一声大哭起来,小手小脚在水面上舞动。

    “是男娃娃!”武幽燕动作有点笨拙有点jī动,总算整理完毕,把小家伙放到干棉布中包好。

    “我赢了。”杨悄扶墨紫出来,为她换上干净衣物,哭声已变成笑声。上一刻地狱,这一刻天堂。墨紫看似平安,宝宝看似健康,外面刀光剑影也不怕。

    墨紫躺áng上,喝下药汤。听华夫人的说法.有类似防止发炎,帮助产后恢复的作用。

    “宝宝好漂亮,虽然还看不出像谁。”武幽燕把孩子递给她。

    墨紫细细端详怀里的小东西,大概三公斤都不到,皮肤好似在水里泡久了生皱,但透着粉很柔软.小手掌只有自己手指的半截宽,眼睛还没睁开,眼线却很长,小嘴嘟嘟的,煞是可爱。

    “确定是男孩儿吗?”她瞧着那秀气的小小脸。

    “当然。”杨悄和武幽燕斩钉截铁。

    “虽然还没长开,可这五官像女孩儿啊。”真幸运,撞了下腰,又生早了几rì,却是顺产。

    “这叫俊哥儿。”杨悄抱过去,只觉得小东西没骨头,好软一团,让她有点慌张。

    结果,这娃娃就呱呱大哭。

    “饿了吧?”武幽燕皱眉,“nǎi娘也进不来,怎么办?”

    墨紫一招手,杨悄赶紧把娃娃送过去,“我没找nǎi妈,自己喂。”

    武幽燕见惯她主意大,不显得惊讶,“这孩子好福气。”

    “宝宝叫什么名字?”宝宝娃娃小家伙,该有名字才对,杨悄问。

    “没呢,等他的状元爹来取。”墨紫懒动脑。

    “那就取个小名吧。”杨悄全然忘了外面正打得热闹。

    墨紫一想,信手拈来,“水生。

    武幽燕转过身去偷笑。

    杨悄很直接,“那么俗气的名字也亏你这个当娘的想得出来。这可是元相的儿子,聚集着扬城乃至宋地百姓们的殷切期待。水生?你怎么不叫他二狗子?”

    “水里生的,和二狗子搭不上。再说,不是小名吗?随便叫叫就行了。”她很爱这个小家伙,无论他叫什么。

    “不行。”杨悄不允许自己接生的第一个漂亮宝宝有这么土巴巴的小名。

    “元宝?”墨紫说完,自个儿都笑了,“这个可以当大名来用。”

    武幽燕噗哧一声。

    杨悄叉起小腰,“你是宝宝的亲妈吗?”

    “我生的,所以他要无条件服从。”元宝好玩,墨紫轻轻mō一下小家伙的头,征求他的意见,“对不对?”

    小家伙当然不理这个没正经的娘,呼哧呼哧先要填饱肚子。

    “算了,先叫宝宝,等元相回来再说。”武幽燕看出来了,心灵手巧也未必会取好名字。

    这不就是元宝吗?杨悄转念一想,瞧着可爱的小家伙,无奈苦笑。

    “外面怎么样?”墨紫声音微扬,生孩子并不代表她一无所知,尤其刀光剑影都映到窗前了。

    “还有六个。”窗外兰衣回答。

    “六个?”元府仆佣不多,但暗中放置着雷震门为元澄教出来的功夫好手。跟着铭年的,还有这会儿在外和兰衣一起守着的,就是这些兰衣不会说第二遍。

    墨紫也不用他再说一次,“可知来路?”兰衣不但武功高,还识百家。

    “北域神宗。”兰衣再答。

    墨紫双眸顿时冷冽。

    “北域神宗是什么?”杨悄不懂江湖事。

    北域神宗与南华剑宗为江湖两大名门。南华以剑为强,其门下弟子众多,有普通剑手,也有绝世高手。反观北域,则十分神秘,弟子行走不多,但只要知名的,必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武功路数非常邪门,用什么武器的都有,可内功都yīn狠。

    其实,墨紫也是不懂江湖的,除了和船有关的事。可她知道北域神宗,了解北域神宗,皆因为它在大求的特殊地位。说得简单点,就是它和大求皇族有着很深的渊源。深到何种程度?乌延身边的影卫出自神庙,神庙里的大禅师却是北域神宗的护法。

    所以,那个赵婆子功夫如此惊人,还有那些黑衣客如此难缠。她能伤到赵婆子,并从对方手中逃脱,全凭瞬间出刀的侥幸。这同时也意味着一件事,乌延终于和那些大求贵族一样了,得不到她,就杀此时,墨紫心里不难受。对乌延的感情已经没有了,如今想来有他的欺骗和背叛,也有她的自sī和单纯,并不是单方面的错。

    她可以检讨,但她不会回头,因为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和他当然也做不了朋友,以前不行,现在更不行。

    宋地和大求是敌对国,元澄和乌延是敌人,那乌延也是她的敌人。如果元澄想要对大求发动战争,她会坚定地站在元澄身边,毫不犹豫贡献出自己造船的能力。她本来想不通,因为乌延一直以感情为由要求她付出,在她拒绝之后就化明为暗,令她愤怒爆炸,而元澄从来不要求,到头来她却一改初衷,甘愿支持他所有的决定。然而,看着怀中的孩子,她明白了,她爱这个叫元澄的男人,远胜于对乌延的情感。她可以为了元澄舍弃自己的命,也可以为了元澄去和任何对他有好感的女子争上一争,只因在她享受着他对自己全然信任的时候,她已经深爱了他。

    所以,乌延向她挥出了屠刀,搏得她淡然一笑。这样也好,就能分个决胜高下。兵戎相见之时,不会再有回忆阻挡在中间。

    “兰衣。”墨紫下了决心。

    兰衣的影子不动。

    “留不了活口没关系,北域神宗功夫yīn毒,我们也别太良善。库房里有很多好东西,应该派得上用场。”那个库房,没有墨紫的允许,是不能打开的。

    墨紫取出钥匙,让杨悄递出去。没一会儿,就听到四处炸开了。

    宝宝吃完就睡,很乖,外头轰隆隆的声音对他好象催眠曲,呼吸均匀。

    “悄悄,这么大的动静,估计你爹能听到吧?”向元澄学习,凡事要做到万全齐备。尽管相信府里能应付,但有援军也是好的。

    杨悄点头,却发现墨紫躺下来闭上了眼。

    武幽燕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拉着她轻手轻脚走到外屋去。!。

第488章 狠辣之妇

    这rì,铭年正在前头园子里嘱咐工匠们整修事项,听见门前骏马嘶鸣蹄声急停,便连忙让小厮去看。算算rì子,才过了五r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自家大人,所以顾着当前紧要事。

    “我以为来的是刺客,怎么看上去像让人攻了城?”

    这个声音,铭年熟悉,是韦岸大人。可韦岸应该跟着元相啊。他禁不住奇怪,回头一看,叫声哎呀。

    “做什么亏心事了?一见我就变脸。”元澄进城后,杨悄的父亲就赶在半路上和他会合,说了杀手冒充接生婆混进元府的具体经过。

    “大人!”铭年脸一垮,却是紧张了几rì,好不容易能松口气的表情,又扑通一声跪下,“小的愚钝,未能及时发现产婆有异,差点害了夫人和小少爷。此罪难恕,请大人赐死。”

    “起来吧。”王婆子赵婆子的底细,元澄早派人查过,“是对方心机深沉,不lù痕迹,怨不得你。”大求王,或许是可以匹敌的对手。

    铭年不肯起来,“大人。”

    “让你起就起。”没有完美的防御,也没有完美的进攻,只能争取做到最好,其余的要看天命和运气。“我罚你,就得先罚我自己。”

    铭年很明白元澄的意思,这才起身,伺立一旁。

    元澄瞧着东一洞西一缺,可以想象那夜打斗的jī烈,眉头越拢越深,“夫人呢?”

    “原来的院子不能再住.夫人在东厢生下的小少爷,东厢又保存尚完整,就干脆不挪地方了。”说到这儿,铭年面lù喜气,“恭喜大人。小少爷又俊又乖,跟您像极了。”

    元澄听了却没什么表情,“他那般乖巧的话,又怎会不等他爹回来,让他娘一个人遭罪呢?”

    铭年怔了怔.少爷也不是存心的。”这种事没办法控制。

    为何感觉大人要对小少爷兴师问罪呢?

    “挑着好时候出来,又会装乖,我看他是个惹祸jīng。”说自己儿子的坏话,元澄毫不在意。

    铭年傻了眼。他该捍卫人见人爱的小少爷,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大人?这很难抉择。

    元澄仿佛看穿了铭年的心思,“才出来几天,把跟我了几年的人就哄过去了,我果然没说错。”

    铭年暗忖,莫非这是当爹的吃儿子的醋。不由好笑。

    元澄在东厢门口停下脚步,看着两扇倒地的门.还有墙上的坑坑洼洼,“尚算完整?”

    “大人您不知道那天晚上有多危险。四十五个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咱们一百多个护卫与之交手,竟然压不住。”那一仗十分惨烈,百名护卫只剩下十来人。而他那时守在东厢大门这儿,好几次黑衣人袭过来,多亏赞进,“要不是后来夫人生下小少爷,允许我们用她特制的武器.恐怕小的也见不到大人了。”当时有誓死保护夫人少爷的觉悟。

    元澄心想,北域神宗jīng英尽出,恐怕对墨紫的命誓在必得。本以为大求王再卑鄙也不会对墨紫动用到这样的势力.如今看来还是抵挡不住大求贵族的施压。而宋地逐渐稳固太平和扬城所处的中心地带,让他过分自信,也低估了敌人。

    门里突然走出一个老fù人,面sè疲惫且叹着气。

    “老婆子。”跟在元澄身后的华大夫出声喊自己的妻子。

    华夫人一看,喜出望外,也顾不得给元澄行礼,“老头子,你可来了。快!快跟我来.给阿月那丫头看伤。”

    一边拉着老头子.一边冲里面喊,“元相回来了!”

    元澄走入院中.空气中仍浮动着的血腥味令他脚步一滞。已经过了好几rì,什么伤还没能止血?

    禁不住.他喊道,“墨紫。”

    没有墨紫的声音。

    “铭年,你骗我吗?”怕他受不住,所以骗他墨紫没事?心中陡然挣裂出痛楚。

    铭年的脸sè并不好看,但摇手道,“大人,夫人真的没事,是阿月——”勉强扯出笑容,“不过华大夫回来就好,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的。”

    元澄就想到华夫人急切的神sè,“阿月伤得很重?”

    “元相。”杨悄从偏厢出来,面上戚戚,微福身,“墨紫在里间,她请你先去正屋看宝宝。”

    元澄想都不想便直接往偏厢走去。他要亲眼确认墨紫安然无恙,才能缓解突如其来的恐慌。

    “元相,宝宝在正屋。”以为他没听清楚,杨悄又说一遍。

    但是,元澄从杨悄身边走了过去。

    铭年对杨悄嘀咕,“杨姑娘,大人听得很清楚,只不过对咱们大人来说,谁都比不上夫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便是小少爷也没法比。”

    杨悄有些羡慕,但此时此刻也占不了太多心思,叹口气转身跟着进屋。

    元澄在外屋看到赞进。他的脸上,衣领下可见包扎用的白棉布,走向自己的姿势不自然tuǐ上似乎不便。而更为诧异的是,屋zhōng yāng扑着一个人,反绑着双手,不知道是死了还活着。

    “你受伤了?”墨紫视赞进为兄弟,元澄也是,这一问带了关心。

    “小伤。”赞进这么回答,然而苍冷的面sè却透lù伤得不轻。

    元澄不拆穿他,“墨紫安否?”

    赞进犹豫了一下,“生宝宝很辛苦,杀手未能近得身。”

    元澄心中安定了,“这人是谁?”

    “赵婆子。”赞进回道。

    “杨大人说,杀手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全城戒严之后,还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北域神宗的厉害。

    “墨哥说人交给阁部就不能sī审,所以才这么跟杨大人说的。”赞进对元澄老实。

    杨悄在后面干咳,“赞进,墨紫也说,就算是她相公,也不必讲真话。”

    “我不认为不能说。”赞进有自己的想法,“杨大人是杨姑娘的父亲,墨哥照样跟你说了她的打算,更何况是大公子。”

    元澄冷冷再望地上的人一眼,sī审?好得很。

    一声惨呼从里屋传出,让他立刻踏进去,眼前没有喜得贵子的祥和,而是一片愁云惨雾。墨紫最先进入他的眼帘。她躺在卧榻上,面容苍白,两眼深陷,原本润泽的樱chún出现竖裂纹,怀孕时也没能丰腴起来的身体,这时恍若一片柳叶,风就能吹走似的,瘦弱得让人心怜。但她向他看过来时,眸中放出光来,仿佛璀璨明珠。她在告诉他,她没事。

    有事的,是阿月。

    元澄坐到卧榻前,握起墨紫的手。

    墨紫紧紧回握,说话极轻,不仅是因为怕吵到华老诊治,也是体虚气短的缘故,“阿月中了赵婆子的银针,针会走,我们取不出来,但阿月四肢瘫软,全身麻痹,疼痛得厉害。”

    那边的chuáng里,阿月满头汗,面若死灰,不时shēn吟出声,浑身抖颤。脖子上两个血点,华老夫人擦过,瞬间又红,chuáng前盆里的水已经变了sè。

    华老最后把了脉,回过身来,看了看墨紫和元澄,往外屋走去。

    元澄说一声我去,不让墨紫起身,便跟着往外走。

    “华老,如何?”元澄问。

    华老摇了摇头,“金针入xué,随脉而走,终至心房。若是早两rì,还能救。现在——”他突然看向元澄身后,“夫人,恕老夫无能为力。针走得如此深,恐神仙难救。而且,越到最后就越痛苦,下针之人十分狠毒。”

    元澄转头,见墨紫竟然走了出来,连忙去扶她,“你怎能下地?”

    墨紫顾不得说没关系,“华老,只要能救她一命,什么方法都请试一试,别说无能为力的话。”

    “夫人”华老叹息,“唯今之计,开些缓痛的方子,但也未必能缓解多少,毕竟是椎心之痛。”

    “华老,您都可以起死回生,难道取不出两枚小小的针?用磁石,或者……”眼睛红了,墨紫慌乱。

    元澄一把抱起她来,放在躺椅上。他没说话,只是轻抚她的背,用手温传达安慰之意。

    “还有一法。”华老咬咬牙,“帮阿月姑娘结束这等残酷的折磨,送她走。”

    墨紫倒抽冷气,眼前雾méngméng,一眨便落成了泪。华老是当世神医,他说救不了,阿月就失去了希望。

    “呵呵呵呵呵”地上的赵婆子突然笑起来,jiān险之极,“那丫头运气不好,要不是她看出不对想向你示jǐng,我也不会用本来要对付你的方法先对付了她。这针法有名字,叫宁死不痛。老头说得对,你们还是给她一刀,让她痛快死了吧。”

    “赞进。”墨紫眼神似冷霜,“再给我削下她一条胳膊。”

    她才说完,赞进就出剑了。

    赵婆子一声惨叫,左臂落地,遍地打滚。

    元澄这时发现,赵婆子一身血,两条胳膊都没了。

    “我最后问你一遍,有没有解救之法?”已经问了很多遍,墨紫也看出赵婆子只会害人不会救人,但她终抱着一丝侥幸。

    “你死了,我就救她。”赵婆子牙缝中挤出话来,目光仍凶恶。

    “赞进”墨紫奋力起身,右手一张。

    元澄不能拦。

    赞进把翠心剑递给墨紫。

    毫不犹豫,墨紫给赵婆子当xiōng一剑。

    赵婆子凸着眼珠,喉咙发出咔咔的声音,

    “元澄,扶我到阿月chuáng前去。”墨紫擦干眼泪。

    元澄依言。端午之时她是他最坚实的依靠,此时位置换了一换,他同样心甘情愿。!。

第489章 生死相替

    墨紫接过华老夫人手中的布巾,为阿月擦汗擦血。

    杨悄背过去偷偷抹泪,殊不知她的啜泣在场的人都听得见。

    “夫人······不要难过。”虽然身体疼得要裂开一般,但这会儿不说,以后都没机会说了。

    墨紫刚刚擦干的眼眶又是一热,“阿月…···”说不出真话来,“我再给你找别的大夫,你会好的。”她不能放弃!还不能!好死不如赖活着。

    阿月吃力地摇头,“夫人,能不能请华大夫开剂······让我好走的药。”其实华老对她转身的时候,她就知道最后的希望没有了。她也懂医,心知这么下去也是饱受折磨而死,不但自己受苦,身边这些人也受苦。墨紫还在月子中,却多数时间待在她这里,不能好好休息。

    “阿月,你再给我点时间,也许……”墨紫知道到这个地步,只有动手术才可能取出那两枚针来,但她不是医生,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这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重生明知有法子可救,却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不知道。

    “阿月自小没有父母,被皎姑姑收养……”眸瞳敛缩,痛到眼前发黑,但她一定要把话说完,“也只是活人偶。公子把我和阿好送给夫人,让我们以死效忠。终有一天,我们会为主人死,那是我们懂事开始就知道的宿命。”

    “别再说了,你需要休息。”照华老的说法,针随阿月的气息而动。

    “华老夫人,麻烦你请华老为我开药。”阿月心意已决。

    墨紫张了张口,却又抿紧了chún。她有什么能力去挽救这个姑娘的xìng命?如果不能,为何不让她走得舒服一些?

    华老夫人见墨紫没说话,便走了出去。

    “夫人让我们感觉活着像个人。”不被当成死士或者影子,墨紫待她们亲切平等,比任何人都珍惜她们的命,从来不要求她们挡在身前。

    回想从前阿月潸然泪下,“虽然我和阿好从来不说,但心里是知道的。”所以,在皎姑姑和墨紫之间她们选择了后者。哪怕身中奇毒,只求能跟一时是一时。

    “是我该谢谢你。”墨紫握紧她的手,不敢在她面前哭。

    阿月眼泪不止,“阿好不爱与人说话,却是个心肠很软的,夫人不要误会她冷面也冷心。

    “不会的,阿好的脾气我知道。”不敢说得是,阿好这时受了很重的内伤,昏mí未醒。

    “你自己有何心愿?”墨紫问出这话,心中痛楚。

    “…···”阿月启chún,却慢慢摇了摇头,“能跟着夫人,此生无憾。”

    杨悄实在忍不住,呜呜哭出声。

    “悄悄去把宝宝抱来。”但墨紫读懂了阿月的yù言又止。

    “夫人不可,我怕血气冲煞了小少爷。”阿月花了数月学习如何接生和照顾幼儿,虽然没用上但她内心想看一眼小娃娃,因为难得对未来有了期待。

    “我不信这些。”墨紫坚持。

    杨悄抱来熟睡中的宝宝,元澄接过。是他的儿子,但他没有贪看,交给墨紫。

    宝宝突然醒了,睁着墨玉般漂亮的眼,正对上阿月。

    “好漂亮的娃娃。”阿月连扯一丝笑容都难,“像夫人多些。我听说,儿子像娘,女儿像爹孩子就会有好福气。”

    “嗯,他有爹有娘,比咱们的福气好。”墨紫把宝宝放在阿月身边,“小家伙见你不哭不闹,看来喜欢你。”

    阿月看着宝宝良久,再痛也咬牙忍着不想吓到他。

    屋里很静,墨紫仿佛能听到时间滴滴答答得走。

    帘子一掀,华老夫人端了一个碗进来,碗上冒热气。

    杨悄承受不了,疾步走了出去。

    墨紫听她在外面号啕大哭,自己的眼角便滑出泪。

    “元相,请抱宝宝出去吧。”阿月咬chún。没有眷恋就不怕死,但她现在很怕。墨紫,宝宝,阿好,她统统放不下。

    元澄见墨紫微颔首,才抱走孩子,但他没有出去,“阿月,让我们一家三口送你。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脱,我们终有一天来和你相聚。”

    阿月痛哭着点头,“夫人,来世我给你当丫头,再帮你照顾小少爷。”

    墨紫扶她坐起,“不,阿月,来世你会投生到好人家,受父母宠爱,zì yóu自在,再不用为他人挡命。我愿当你的闺mì,做你儿子的干娘。”

    阿月在泪雾中仿佛看到那幸福的画面,“麻烦华老夫人喂我。”

    “我来。”墨紫接过。语气坚定,手却颤抖。“阿月,对不住。”

    阿月喝下药,“一点都不苦。夫人——”

    “嗯?”墨紫为她拭净嘴角。

    “我一直很好奇,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医理到底是记载在哪本医书上?也不像胡诹的。”说了这许多话,阿月觉累了,身体很轻,疼痛也减。

    墨紫伏贴着她的耳朵,悄悄说道,“在很多年很多年后的医书上。”

    阿月想说夫人玩笑,但张口,却累得无力,闭上了眼。

    墨紫看她的样子仿佛睡着了,甚至带了一抹甜甜的笑意,小心翼翼伸出手,已经探不到鼻息。

    顷刻,泪如雨下。

    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小家伙突然哇哇大哭。

    “元宝,你记住,你的命由很多人的命换来,所以要比任何人都坚强。”墨紫仲出手。

    小小元宝抓住母亲的一根手指,眼睛亮晶晶,不哭了。

    元澄听到墨紫叫儿子元宝,额角一跳。

    过了一个月,元宝满月。

    因为牺牲了太多无辜xìng命,墨紫元澄都不想张扬办酒,于是决定一如往rì,连自家都不庆祝。

    下午元澄从阁部回来,和墨紫用过饭,小两口就到书房说些公事聊些闲话,把满月最大的宝宝放一边了。

    两人不是寻常父母,但身边却不少寻常人。

    铭年第一个,公然在书房外自言自语,其实就是说给两人听的,“人来尘世一遭不容易,满月是庆祝第一个生辰,怎能就这么过了?”

    元澄听了要笑不笑,驳道,“来尘世之初,不过是娘亲受难,小子吃吃睡睡,有何烦恼?满月即便要庆祝,也该是庆祝他娘亲从生他的苦难中恢复过来,与他无干。”

    铭年就开始对身后嘀咕,“瞧吧,我怎么说来着?大人只疼夫人,小少爷根本不在他眼里头。要不还是算了,别偷鸡不着蚀把米,jī起大人的火,这会儿想起来要找小少爷算账。”

    落英推他一下,“算什么帐?那么小的娃娃,而且也不是他的错。满月酒一定要办。”她和水蛇搬来扬城已半月有余,对阿月的死也伤心不已,但rì子还要过下去。

    “夫人,还请给小少爷庆个生辰。”

    墨紫听出是阿好的声音。

    阿好内伤严重,虽在逐渐复苏中,但功夫已废,手脚同没有练过武功的常人无异。她从昏mí中醒来,得知视若亲妹妹的阿月离开人世,痛不yù生,本想自尽,但一看到宝宝就心软了。那么可爱的小家伙,融化了阿月留给她的冰冷。

    元澄看墨紫的神sè,就知道她不能拒绝阿好,便帮着开口,“死者为大。阿月七七未过,不宜喜庆,待周岁到了再说。”

    墨紫感jī地笑着,这正是她的想法。

    阿好心中触动,“元相和夫人待阿月之心,阿好代她领受了,只是阿月定然希望小少爷安泰康平。未必大cāo大办,简单摆个酒还是要的。”

    落英扬声,“我家虾米满月还摆了五十桌呢,偏你俩对自己的儿子疙瘩小气,一桌好菜都没有。”虾米是女娃娃,水蛇的掌上明珠。

    墨紫小声说道,“这满月酒不摆不行,不然人人对你我喊打。”

    “元宝这名取得不好,平白无故就招人喜欢。”元宝,元宝,一喊一个sū。

    墨紫好笑,“我本想当大名来叫。”

    “我得想想,取个生僻点儿的,人人叫不出他名字来的时候,可还会对你我喊打?”元澄嘴角一勾,笑得颇为yīn险。

    这样的爹啊,墨紫腹诽的同时,忘了自己半斤八两。

    “你先去,开个两三桌差不多,我翻会儿书。”找生僻字。

    墨紫瞥他一眼,“你说真的?”

    元澄不语,拿本战国策,随手翻看,真是在挑字眼。

    墨紫突然觉得,她家元宝有点可怜了。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维持到吃饭的时候。

    元澄从书房出来,铭年就跟他说满月宴摆在醉乡楼。

    “摆在外面的酒楼里?”他没想到。

    “夫人说家里乱糟糟的,而且既然是阖府庆祝,也没有让厨房做饭自己吃的道理,在酒楼又方便又不用洗碗,经济实惠。”铭年搬话如鹦鹉学舌,不会传错。

    “不用洗碗,经济实惠?”元澄笑,“铭年,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多贤惠的主母,阖府庆祝,连厨房里的人都不漏。”

    明明就是懒得去整事的主母,铭年其实是这么想墨紫的。生活了这么久,他心知,墨紫凿木头很勤快,但对宅里的事能推则推,一点不喜欢沾手。

    主仆二人便出发去醉乡楼,可一进去就觉着不对。

    “我跟墨紫说的是几桌?”元澄问同样奇怪的铭年。

    “两三桌。”铭年回。

    在元澄面前的,却是楼上楼下几十张桌子,铺着一sè的红布,摆着各样的瓷娃娃。

    墨紫从楼上走下来,见到他,lù出无可奈何。!。

第490章 虎虎生风

    元澄被击败了,而且一败涂地,无可挽回。

    击败他的,是出生刚一个月的元宝,他那粉雕玉琢的儿子。

    事情源于取名。

    元澄对着一楼不请自来,给元宝庆祝满月的客人,说他为小儿取了一个很响亮的大名——。

    李砚就问是哪个字。

    “,虎也。”元澄解释。

    在座的,多是知识分子,元澄这么说,就明白了。而明白的同时,面面相觑。

    墨紫当然也识字,但先入为主的关系,这么多年对古字仍反应慢些,要看了才知道,因此就让元澄写出来。

    等元澄写完,墨紫抱着元宝凑近去看,她但觉笔画繁多,眼晕雾缭,还没来得及表达意见,宝宝狂哭了起来。

    元宝小脸皱成一团,间歇中睁开的乌眼委屈得要命,粉白的双颊急红了,小手挥舞。

    墨紫也没往别处想,只说,“宝宝大概饿了,恕我暂退。”

    但待墨紫喂过nǎi,又换过清爽尿布,元宝还是哭个不停。

    李砚借机就道,“元相,此字虽有虎猛之意,但我看小公子面相似父,俊雅方贵,聪明伶俐,与不合。”

    韦岸也道,“,虽骁勇而煞,令人惧而不亲,然小公子乃多福之貌,又深聚众望。”话没说全,但显然觉得不妥。

    众人纷纷直抒己见,竟没有喜欢这个大名的。

    墨紫这时发现怀里的元宝不哭了,好似看热闹一般,圆溜溜望着楼下囡他展开的讨论。

    其实是巧合,但张震正好用来当铁证,“元相刚写完字,小公子就大哭,依我看,此字冲煞小公子命格,实在不好。不如集思广益′每人想一个,取最好的出来。”

    墨紫就逗元宝笑,“小小宝,哭正好·爹不疼,更多爱。”

    一旁的落英嘟哝,“娘也不疼。”满月酒都不想摆,而且来了就只要一间大包厢。如果不是老板机灵,将元宝满月的事宣扬出去,真就偷偷mōmō过了。

    墨紫只当没听到。她爱元宝,但不一定要让人看得出来·向着和儿子当知交好友的目标,宁可从小就采用放养式。好比现在,看父子俩无意中的大碰撞,津津有味。

    “如此说来,就取元宝如何?”这名字总好了吧,人见人爱。元澄“妥协”。

    “这······”以李砚为首,仍是不满,继续围绕小家伙的面相·“小公子天庭饱满,必成大才,元宝当作小名无妨·大名似乎欠缺了些。元相若是不介意,让我等各写一字,再为小公子取名,如何?”

    面对着这么多人的殷殷期盼,元澄就这样败了自己的儿子,同意集思广益。

    最后还是李砚,提一字灏,意为大势之水,与降生在水中相合,又与生辰八字和五行相合·更与父母之能相合,得到全部的赞成票。

    元灏,小名元宝,至此敲定。

    多年后,墨紫回忆起大儿的满月酒,心想也许一个好名字真可以影响人的一生。

    年关过后·开chūn三月,土地从冰封中暖泽,而元宝已经会爬的时候,大求终于打破冗长的沉寂,向大周和宋地送了大求王的亲笔书信元澄给墨紫念:“自大求涉入玉陵国事以来,纷争不断,偏见jī增,以为大求有吞并天下之野心,从而人心惶惶,视大求为虎狼。然而孤心如明镜,只行该行之事,无愧于人。南德自反,大求未趁机进犯。宋地占玉陵两州,大求也未声言。大周赖太子之死,大求挥刀不过自卫矣。其中,实在误会重重。今查实周太子乃大求小股流民所为,居心叵测,挑拨两国友好誓盟。因此借chūn暖花开之际,孤邀大周皇帝,宋地元相楚侯前往青屿共商太平事,重订百年相安之约。青屿最美便是望山和花丘,孤将与诸君五月赏花雪飞浪。”

    墨紫伏在地上画海船解图,头也不抬便说,“我一个字都不信。秋歌山上遭北域神宗杀害的勇者尸骨未寒,他没有野心?大周太子之死分明是湘妃要害我和肃王挑拨,说什么流民?进犯玉陵,天下皆知是贪其沃土巨财。至于没有帮南德,是他国库空虚,又受大周压制,而且我们宋军势如长虹,所以放弃了而已。满嘴谎言,说什么再订百年之约,笑死我了。”

    元澄看着树下的小元宝让落英的女儿胖虾米压在屁股下,心情莫名愉快,对专心制图的墨紫只字不提,“但他偃旗息鼓之举颇得三地学子们的好评,而且大周皇帝已经答应前往,我们若强硬拒绝,恐怕会处于不位置。”

    “就我看,大求国内势态不妙。早前,金银就跟我说大求王关闭宫门,不允任何人出入,除了大夫。而去年几乎没有主动打过一场仗,只严防死守。我当然不认为他是生病,但也真是有点奇怪。对了,你的探子可有消息传来?”

    “问得早不如问得巧,今早刚有消息到,是湘妃。”元宝被阿好解救于胖丫之下,元澄叹息,“她在宫中接连毒杀两个有孕的嫔妃,仗毙太监宫女数十人,大求王为调查此事而关闭宫门。”

    墨紫仰起头来,惊讶之后很快平复,面上浮出笑意,“我真是健忘了,敢情这出与我还有点关系。当初我让苏岚和丁狗给可那月莹送去黄金,并告诉她乌延的软肋,就是让她能有机会怀孕生子。倒是不敢小看她,她竟让别人当替死鬼。”

    元澄不问墨紫软肋的事,“湘妃也想杀她妹妹。当时英嫔出宫随太妃访禅,杀手要取她xìng命时被人所救。你应该知道是谁的人吧?”

    “端格狩。”墨紫亲手为湘妃埋下的炸弹,怎会不清楚?“英嫔有野心,端格狩也有野心,两人配合起来不是很好吗?大求王身边的那些女人,或许只有湘妃是真心爱他的。爱到奋不顾身,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甚至任感情支配了理智,所以湘妃输给了自己的妹妹。她曾经那么瞧不起月莹,但帝王之家是不容真爱的。因为太爱,会méng蔽双眼,两耳塞听,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还没说大求王如何对待这件事。”一定如她所料么?元澄笑着蹲下身,伸手将她鬓边的散发拨到耳后。

    “此事惊动到理佛的太妃,自然不能随便处置。太妃虽不是乌延生母,但对他有养育之恩,乌延待她极为敬重。湘妃如此大动干戈,恐怕也有试探乌延情意的心思。试想,若她杀了这么多人,乌延仍宠她如昔,那她与实质上的国后有何区别?只不过——”墨紫冷笑,“时机不对。族长们本来对乌延冷落各族公主不满,而且他至今没有儿子,血脉没有承继,已成影响大求的危机。

    乌延如果姑息湘妃,恐怕很难向各族交待。湘妃纵然有手段,又有家族支持,这样的试探未免过了。”

    “若是你,还可一试。”元澄就事论事,没有拈酸吃醋的成分。

    墨紫摇头,“你以为呢。我真要成了他的国后,做出这种事来一样要倒霉的。大求王权并非说一不二,很多时候需要平衡各族势力。”哪怕乌延说得信誓旦旦,她却不会再被天真méng蔽。

    “大求王将湘妃打入冷宫,最终如何发落还未定,但族长们声讨十分jī烈,似乎不处死不罢休。可那真地闭门不出,说女儿任君处置,显然放弃了湘妃。英嫔升为英贵妃,统领后宫,她腹中的胎儿被认为是鹰神狼王赐福之子。大求后宫权力更替,将端格一家捧到了除却王族之外最尊贵的地位,你不怕引狼入室?”元澄问道。

    “入的是大求王的室,与我何干?”墨紫反问。

    “我本来只想避开过去的一切,不报仇,也不求痛快,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愚笨去追究别人的责任。但他们得寸进尺,我也不好就此作罢。有些账,要慢慢算,湘妃是第一个。”她也学会暗算,“青屿,你去还是不去?”

    “青屿为小岛,岛上多山,只有一个镇,以做水境买卖闻名,百年来无人对它宣告主权,又正处来大周玉陵和大求之间的水域,确实是理想的会谈之地。”元澄给与正面的评价。

    但墨紫只关心他去不去,而且难得不同意元澄的话,“表面无主,谁知道实质如何。玉陵怯懦,大周高姿态,但大求寸土必争,独独放过青屿?真有心要谈,来扬城。只要他敢来,我就让他活着回大求。”

    元澄沉吟半晌,踱步出去,说要和三阁六部商议。

    墨紫信口一说,没放在心上,卷了图纸,带上元宝去船场。

    到了傍晚,杨悄带来最新消息。

    “投票决定,只要大求同意将商谈地改在大求上都,借此显示足够的诚意,宋地就会参加。”她边说,边把元宝抱过去,想要香那可爱的小脸,在墨紫严盯下作罢。

    墨紫说了,亲小宝宝的脸容易破坏两边腮,导致宝宝长期流口水。

    “上都?!”墨紫诧异,“谁出得馊主意?”

    杨悄斜睨她。!。

第491章 两头弯弯

    大周是母国。大周皇帝是仁君。天下人皆知。

    宋地还不是国。宋地元相是改良贪官,楚侯是革新商户。天下人也皆知。

    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所以,选上都当然比扬城更好,免得大求把没有诚意的罪名扣在宋地身上。而就像墨紫说的,大求王不敢去,伪善就立刻被拆穿了,这对宋便是继续进攻的机会。

    元澄也写了两封信。给大求王的信上说,表明如果和谈在上都举行,他将轻舟而上,为天下人争取百年福祉。给大周皇帝的,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不见得是yīn谋,但也不会冒然以身犯险,所以得出谋划策。

    四月,大求王回信到了。一派冠冕堂皇的词藻掐头去尾,就是一句浓缩jīng华。只要向天下人昭告此事,不论和谈结果如何,保证让他安全回去就可以。

    很快大周皇帝就颁了一道旨意,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是当世举足轻重的王侯将相。即便谈不成,也会保两方安然离去。

    这么一来一往,和谈推到了九月。

    rì子敲定后,宋地的上层建筑开始规范化。金银,也就是楚毓,正式被阁部封为安明侯,正一品。元澄,由原先默认的宰相加封为司空,正一品。两人的官阶并齐,统领三阁。三阁分别为军阁,民阁,法阁,而张震,金银下面的陈胜大将军,李老,杨悄之父,韦岸,腾郭六位主掌,官拜六相,正二品。三阁之下为六部,管各类具体事宜。宋地与大周大求官场的不同之处,除了皇帝到底谁来当仍然未知之外,就是多了三阁六部四品以上官员的投票决策权,特大事例上的全民公投法以及通过女子可考外官的法例。

    墨紫,杨悄,秋霜,落英小衣各受封官阶,其中以墨紫最高,为工部尚书,从二品。但墨紫推辞,只接受了扬城船场大掌事之职。她从不愿当官从政,自认不是那块料,也毫无大志。当一个专心的船工管一个蒸蒸rì上的船场,就是她向往的职业生涯。

    八月,桂花金香,墨紫随同元澄坐上了去上都的船。元宝已经断nǎi,交给特意搬到扬城来相聚的曾祖父母照顾,留在大后方。

    这夜,进入云州大港,有人送来金银的信。

    元澄读罢就笑。

    墨紫和他用同一书房正看史记,见他这样就问,“金大少说什么惹得你这般好笑?”

    “他说我yīn险狡猾无耻卑鄙,居然不经他本人同意,就给他封了侯。”虽然同为正一品,侯爷比司空离皇位更近一步,元澄在这件事上独排众议的坚持,令三阁六部无奈退让。都看得出他的用意,金银当然也不例外。

    “他要是反对,为何不来扬城自己说?既然不来,就该有觉悟了。”墨紫能想象出金银咬牙切齿的表情,也觉好笑“对了,他出发了吗?”

    危机也是契机。和谈如果有陷阱,就有一战成名的可能。宋地一侯一司空,谁会称帝,众人还在等待,元澄还在算计金银还在顽抗。

    “没提。”元澄递来一封信,“豆绿给你的。”

    墨紫打开看了,皱起眉头,“信上来看,金银不打算出席,好像又看穿你要推他上位的心思了。怎么办?”

    元澄却不以为意,“不去也好。大求王到底为何提议和谈,我还想不明白。平城如今等同边境,他留守一面可以防大求突袭,一面也能避开任何可能发生在上都的yīn谋,万一你我有事,有他在,宋地眈不会乱。”

    “顺水推舟?”墨紫眼睛闪烁,“要不,我俩来个一去不复返吧。”

    “儿子你也不要了?”元澄问。

    “让爷爷把宝宝带出来就是。”墨紫说完又恍然,“就算金银想不到,李老老谋深算,也一定会怀疑的。”

    元澄笑了笑,“知道就好。”

    华衣走进来,“元相,魏将军来了。”

    “有请。”大周与宋的合作只有少数人知道,所以魏佳趁夜来访。

    墨紫却要退出去。

    “他和你也相熟,你不想说上两句话么?”元澄奇怪。

    “罢了,怕他问我杨悄的事,我却不知道怎么说。”魏佳上回带兵增援,就为杨悄特意找了她,可杨悄似乎真放下了,她也不好多管闲事。

    “我看着倒还好。”元澄以为,魏佳是个好男儿,箭法也好,兵法也好,不受儿女sī情的半点影响。

    墨紫也知道,“他就问过我一次,是我自己心里别扭。你俩聊吧,我睡觉去了。”

    所以魏佳进舱时,只有元澄等着。

    “皇上派我为迎宾使,率百船前来护送元相,不,是司空大人。”失恋使男儿成长,战场使男儿成熟,魏佳大男孩的模样已不复见,面廓磨得棱角分明,眼神k沉稳。

    “多谢魏小将军,不,是大将军。”别看他做事方式和光明磊落挨不上边,元澄骨子里其实很欣赏正直的人。

    魏佳拱手,“不敢,晋一级而已,比不得司空大人权倾一地。知舟兄,我还听说你喜获麟儿,可喜可贺。快周岁了吧?”

    “真是一眨眼的事,顿觉自己老矣。”元澄故作老叟语气开玩笑,又正sè道,“皇上既然派了你来迎我,想来大求王那边也派了人。”

    魏佳点头称是,“我往南,白羽往。我来之前,皇上让我再带几句话,所以一进港就来见你。”

    元澄哦了一声,“什么话?”

    “和大求勾结的,恐怕不止肃王。”尽管知道元澄用人小心,魏佳仍禁不住压低了声音。

    元澄拢眉沉吟,半晌才说,“还有谁?”

    “尚未查清。白羽原本追查太子被杀一案,后来因为肃王谋反,还有边境告急,一时便中断了调查。但肃王兵败不久,有以前伺候太子的人暗中给白羽传递了消息,说他知道是谁害死太子,可那时我们都已经知道太子死于大求骑兵之手,肃王将他们放进来的。白羽当然就去和那人碰面,结果那人并未出现,而且再也没有半点消息。”魏佳看着元澄。

    元澄见他这般,“魏老弟,莫问我,我离开大周久矣,不能随意乱猜度。”

    魏佳咧嘴一笑,“我知。若不是有人开玩笑,就是那人被灭了口。还有一件事,敬王爷在北境急流截到一批藏有铁矿石的sī货船,事后所有人自尽身亡,但可以肯定是要往大求去的。”

    “边境多这类买卖,水路也不可能完全封禁。”矿物一向是禁民间商家买卖的,但走sī就不同,什么不能卖就卖什么。

    “皇上说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你,而你显得满不在乎,就让我提醒你大周是宋地盟军。”魏佳看出元澄不无所谓的态度。

    元澄微微眯眼,“皇上的意思是让我插手,在和谈期间?”

    “皇上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们一把,不要袖手旁观。”魏佳从来认为元澄是奇才,只不过随xìng得很。皇帝大概也知道,所以施加压力。

    “那就得看机缘了。”元澄这回答不是敷衍,而是事实,“若我在上都时一切太平,我总不能为了找这个人就不回去。”

    “这是自然。”但只要他答应帮忙,事情会有转机,魏佳如此相信着。

    魏佳走后,元澄把这事对墨紫说了。

    “还有和大求勾结的人吗?”墨紫惊讶道。

    “繁华之下千疮百孔,但谁都不能否认大周皇帝之仁德。只是君之仁,难压臣之贪。手足相残后,如果再遇内斗——”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直接,他知道她明白。

    “盛极必衰是自然规律,我们生命有限,只能活在当下。”不然,睡不着觉。

    就在此时,大求王乌延的船也进入了大周境。

    照他所许诺的一船百人,除了影卫护身,没有带一兵一卒。随行的,还有英妃。

    “大宰相,王休息了么?”英妃来送补汤。

    刚走出来的端格尔峰垂首,“仍在看书。娘娘来得正好,还请劝王上早些休息。”

    “他哪里是听人劝的。”英妃三个月前产下一子,而湘妃倒台,她已俨然是后宫之首。比起骄横插手朝政的湘妃来,安守后宫的她得到群臣的赞美和支持。

    “王如今对娘娘的话还是听得进一二的。”端格尔峰也满意英妃的安分守己。

    英妃嫣然而笑,扬声道,“王上,臣妾熬了补汤,可否拿进去但听乌延一声进来,端格尔峰mō着白胡子走了。

    乌延抬头,没有笑的心情,“你刚生完孩子,应该多休息。”为了表示和谈的善意,他带了英妃来。

    “王喝了这汤,臣妾就去休息。”英妃送上汤碗。

    乌延喝完,“去吧,养足了jīng神,才能帮孤赢了这一场。”

    英妃突然面lù难sè。

    “怎么?”乌延问道。

    “王,有件事憋在臣妾心里tǐng难受的,能问问吗?”英妃柔声轻语。

    “问吧。”乌延看着她。英妃的好在于她从不给他压力,无论是感情还是国事。

    “听说此次元相带夫人同行,臣妾定会与她碰面,不知可否让臣妾试试,为王挽回她的心?”英妃垂眸。

    “挽回?”乌延先笑了两声,又瞬间目光紧敛,“她已为另一个男人生子。如此无情,孤何必眷恋。”话冷,心痛。

    英妃不再多说,退出去轻掩门的同时,chún角翘了上去。!。

第492章 秋叶晚红

    秋风卷红叶,落rì难晚,仍是当年好景。

    墨紫在船头看着西山,想起元澄邀她听泉的事来。

    “元氏一族已平反,皇帝派专人修葺泉冢,设忠义祠,盖西山寺,由僧人常祭常扫。”元澄手一指,“看到吗?那是大雄宝殿的琉璃瓦。”

    这时,墨紫就见一道金光,感慨道,“正是大周皇帝重感情,我们才能相信他,将三国会晤放在上都。”

    “重感情也恰恰是他最大的弱点。当敌人环伺四周之时,它会méng蔽他的双眼,看不清真正的危险。”元澄的政治嗅觉十分灵敏,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钻过大周官场的空子,如鱼得水过了一段太平rì子。而也正是那段rì子,成就了他的爱情。

    “你会提醒他么?”大周官场,除了少数正直的个人,包括萧家在内,结党营sī,官官相护,让权力腐化的现象已经十分普遍。

    “你以为他不知道?”元澄望着夕阳远景,“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他既然不能痛下狠手,就只能慢慢周旋,以一方制衡另一方。但这等权宜之计能缓一时,不能根除弊病,最终一方强横霸权,导致法制崩塌,灾难就会一个接一个摧垮大周皇朝,然后像南德一样,出现暴君,暴臣,暴民。”

    “而且,大周后继无人。”萧明柔的意外流产,万众期待的惠妃生了公主,大周只有一个年幼的小皇子,“我现在想想,皇帝不但是仁君,在女sè上也tǐng节制。”周帝算不算生不逢时?

    “比起玉陵南德的国君,确实不荒yín无道。不过中国自有一句古话,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仁君慈臣能守太平,仁君恶臣国本不再。你看这岸边肥田丰谷。但农人穿得破衣烂衫。面sè凄苦,已是jǐng兆了。”皇帝难得才出宫门,即便出来,也是浩浩dàngdàng。早就经过事先清场,看不到这番景象。

    墨紫叹息。这是旁人使不上力的。

    船入官港,看到黄灿灿的辇驾,就知皇帝亲自来迎。

    墨紫有点奇怪。看着凝目眺望的元澄。说道,“从很早以前我就发现皇帝对你特别宽待,你不觉得么?”一个南德的钦命要犯,大周罪臣的孩子,皇帝不但饶元澄死罪,还封了太学博士。华衣和千牛卫说是监视他。更像保护他。而且官路亨通,稍稍立功就往大了赏。面对行刺事件。义无反顾便相信他是遭人陷害,比任何人都坚定。之后,又派兵增援,又主持和谈,虽然因为情势,但也是基于元澄的要求之上。

    “有么?”元澄淡淡反问,又答得模棱两可,“运气好。”

    “可能苦尽甘来了。”墨紫笑。

    “置之死地而后生。”元澄看过那一张张熟人脸,“墨紫,你还记得我曾说过,乱世是可以洗清过往,重新开始的契机。”

    “嗯,记得。”旌旗飘扬,鼓乐声响,墨紫瞧着热闹。

    “现在开始收割了,夫人。”元澄眉挑眸弯,“我们的新生。”

    墨紫会心微笑。可不是,元澄和她以这样的身份回到上都,恐怕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

    刘宁等在船下,一看到元澄和墨紫,满面chūn风,连忙上前见礼,“司空大人,夫人,一路辛苦。”

    “多谢刘公公亲来引路,劳烦。”元澄轻轻点头。不是他摆架子,而是此次代表宋地,不得不注意到身份。

    “不敢。”刘宁也做足礼数,“司空大人和夫人还请跟我来。”

    百官列两旁,多数人曾见过元澄和墨紫,此时再次见到,便是不情愿,也不由在心中赞叹。

    元澄头戴象牙白玉冠,一根雅致而高贵的乌金簪,身穿紫墨锦袍,描金鹤银松。宽织腰带上坠一枚紫红球,球中隐有五彩流光。再看墨紫,rì出东升淡粉袍,云霞紫霓牡丹裙,也只戴了一件饰物。发间一景蓝孔雀,半开屏,金丝羽毛绿宝石尾,随风微颤。明明衣着不繁复,饰物不琳琅,但两人徐徐走来,不输于帝王帝后之尊,令人不敢直视。

    突然,那些抱着轻视心态的人有点畏缩,尤其当他们看到皇帝走下龙椅。

    “元司空,久别重逢,朕今rì心中大喜啊。”皇帝脸上止不住笑意,拍拍元澄的臂膀。

    “皇上近来可好?”元澄问候。

    皇帝一边说好,一边看着墨紫,“丫头,就你变化大,又为人妻又为人母,只不知这嘴皮子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会说?”

    墨紫笑答,“会不会跟以前一样,墨紫不敢说,倒是变得笨了,也唠叨了。”

    “哦?”皇帝好奇,“如何笨法?”

    “那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墨紫眨眨眼。

    皇帝哈哈笑,“朕瞧你这丫头还是机灵得很。说吧,想朕摆御筵为你们接风洗尘,还是想着上都哪里好吃的?今rì,朕一律奉陪到底。”

    百官皆惊,礼王立刻进言,“皇上万金之体,臣等又无准备,怎能在宫外酒楼中用膳?还是回宫中得好。”

    说罢,就给元澄使眼sè。

    偏元澄只看自己老婆的眼sè,半字不吐。

    墨紫则看皇帝的眼sè,在他无声说出月饼两字时,轻咳一声,“若皇上真心允我做主,我想去望秋楼。”

    “好,主随客便,就去望秋楼。”当个皇帝不容易,听闻望秋楼这么久,今天才有机会游一游实地。

    群臣忙喊皇上不可。

    “你们各自散了吧,不必跟从。若是还有异议,写折子递上来吧。”皇帝让刘宁备车驾。

    其实都是事先盘算好的,刘宁叫来两驾普通的马车,皇帝拉着元澄一驾,墨紫和小衣一驾,甩下面面相觑的官员们走了。

    小衣有些兴奋,“我还以为咱们再不会回来了。”

    “只要大周和宋地不打仗。回来还是方便的。”墨紫掀帘子往外瞧,“怎么街上的人少了?以前这边走马车很慢。”

    外头赞进就说。“宋地鼓励流亡在外面的百姓回乡。只要有人或文书能证实身份,就能拿回从前的田地房屋,所以很多玉陵和南德人都离开了大周。”

    大周虽然接纳了两国的难民,但对待上毕竟有别于本土的老百姓。种地的。拿不到好田。干体力活的,银子少一半。像科考这些。临时户籍是不被接受的。还有不少大周人,对难民十分苛待歧视,处处针锋相对。引发深层纠纷。闹出过人命。

    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墨紫虽然出过主意,可也只是个主意而已,大周朝廷描样不描神,实在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小衣不管这些,“不知道小姐在不在楼里?”

    裘三娘不在望秋楼。

    她不在,岑二在。

    岑二让刘宁叫出来。不对穿龙袍的皇帝发呆,但看墨紫和小衣时。jī动地说不出话来,“这不是做梦吧?”

    小衣笑眯眯,“要不我拿剑划你一道?”疼就不是做梦。

    “怎么回事?”母狮一声吼,从大门里传出,脚步声急冲。

    墨紫看看小衣,小衣看看墨紫,两人同时说,“不会吧?”

    一个身穿绿裙的小fù人,秀丽的脸上挂着果敢,毫无惧意,一边看岑二是否完好无损,一边说道,“望秋楼声名远播,客人至上,有话请好好说,我们尽量——”相公没事,瞄一眼“闹事者”,再瞄一眼,接着大叫一声,“你们……你们…….我不是做梦吧?”

    “这算是夫唱fù随吗?”墨紫看着小fù人,“绿菊。”

    小衣眼睛溜达,“嫁得好,本来肥水不流外人田。”

    绿菊闹了个大红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肥吗?”

    岑二嘿嘿直乐,“我求了好几年,绿菊才点得头,你俩说恭喜就行了。”

    墨紫小衣齐齐说恭喜。

    “皇上,这是我的小姐妹,能让我跟她说会儿话么?你们先吃着。”墨紫又对看热闹的皇帝说。

    岑二才想起这个大贵客,连忙带绿菊跪了,心里紧张,但面上却很沉着,说话无比机灵,“大堂客多,小的领皇上走贵宾道。枫叶红了,秋阁正好能看景,又很僻静,不知如何?”

    皇帝tǐng喜欢,“丫头,和你一起的人似乎都有几分本事。你聊着吧,横竖你相公在我这儿,不怕你跑了。”

    墨紫看看元澄。

    元澄颔首微笑。

    岑二带人走所谓的贵宾道去了。其实就是偏门,但对着九五之尊可不能那么说。

    绿菊把墨紫和小衣领到望秋楼斜对门的宅子里。宅子三进的,有前有后,有塘有楼,十分大气。仆人丫头还不少,见绿菊就叫nǎinǎi。

    墨紫笑,“了不得,不得了,才多久不见,就这么气派了。你拼命攒sī房钱那会儿,说要当老板娘来着,谁想到戏言成真。rì子过得好吗?”

    绿菊眼角有点喜泪光,“好,好个好,真正好,“你俩离得远,所以还不知道。赵亮赵掌事带了三船的货回来,东西都卖疯了。咱们不是凑了份子?翻了二三十番。”

    “我记得你当时出得最多。”墨紫心算一下,“万两户了,岑二nǎinǎi。”

    绿菊不否认,“咱们nǎinǎi还给了我五千两的嫁妆。我公公,大哥和我相公都放了zì yóu身。nǎinǎi让出望秋楼七分的本钱银子,由岑家填了当大东家,如今她只收年底的份例赚银。”

    裘三娘已经高飞了。!。

第493章 东方有美

    夜桥心亭,灯火仍美。

    墨紫看元澄左右手下棋。小衣喂鱼。赞进抱剑向着木桥。

    “当初走的时候,我没想过还会回来。”墨紫感慨。只不过这回,元府被作为迎宾馆来使用。“不知道我们离开的方法让人识破没有?”

    “识不识破都无妨,这回用不上。”光明正大来的,光明正大走,这是元澄的打算。

    墨紫挑挑眉“你让我用,我都用不了。”没潜艇,现造也来不及。

    说话间,她看到苏岚从桥那头走来。他步子很快,似乎有事。待在上都这段rì子,恐怕不会有太多平静的夜晚。

    “司空大人,阁部送来加急件。”苏岚是阁部shì郎,在李砚手下做事,此次随元澄张震入上都和谈。

    “所为何事?”元澄问。

    “密件,下官不知。”苏岚递上信件。

    墨紫移了灯来,为元澄照亮。

    元澄看罢,神sè不动,把信烧了“不过是密探照常回报,无甚大事。苏大人陪我下盘棋,如何?”

    元澄的密探只对他传递消息,别人差遣不得,所以李砚把密信送来给他拆阅。

    苏岚说好。

    “苏大人从前在大求经商,应该走过不少地方,可曾听闻东美阁?”元澄一子落。

    苏岚稍怔,随即说道“那是大都酒铺。”

    “哦?我本不抱期望,却想不到苏大人是知道的。”元澄有些意外。

    墨紫也曾在大求待过,但是她从来没听过这个东美阁,难免lù出疑huò的神情。

    苏岚看出来,不问自答“我知道东美阁。还是因为夫人。”

    墨紫诧异“因为我?”

    苏岚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大人要是不提。我还真就忘了。夫人那时让我和丁狗去疏通英嫔,英嫔约我们见面的地方就是东美阁。东美阁的掌柜是汉人,来喝酒吃饭的也都是汉人,酒劣饭糙。很普通的酒铺子。说实话,乍眼看到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但再一想,确实能掩人耳目。谁会想得到大求王的后妃会出现在那里。”

    “英嫔?”元澄凝眸沉思。这棋是下不了了。

    苏岚点头“东美阁没有包房,只有一个矮顶竹围的小阁楼,放不下第二张桌子。那rì英嫔女扮男装,只身前来,我们就在阁楼上吃饭说话。”

    “是你要上阁楼。还是掌柜引的?”元澄目光一闪。

    “掌柜引的。当时堂中客不少,但也不是没有空桌。我刚想问有没有包房,掌柜就说阁楼雅静。”苏岚聪明,立刻明白元澄的意思“司空大人的意思,那掌柜事先就得了消息?”

    “我想她绝对不会随意选择见面之地。冒险出宫,若不小心让她姐姐知道,恐怕不死不足以谢罪。既然出来,就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她不可能信任家里人,因为他们都偏向湘妃,也应该没什么朋友。”元澄看墨紫。

    墨紫接茬“她没有朋友,至少没有知心的。”

    “在这种情形下,她唯一会信任的,只有是属于自己的。她很可能是东美阁真正的主人。”这般推敲,就和探子的密报对上了“多亏苏大人。要不是你,我还想不通呢。”

    他想通了,听得人却糊涂。

    “怎么回事?”墨紫很直接。

    “探子留意到了东美阁。近两个月内,大求宫中有内shì数次乔装出来,却独自一人在东美阁喝酒。内shì走后不久,东美阁的伙计就会骑马出城。”元澄说。

    “出城去了哪儿?”苏岚问。

    元澄就笑“大周。”

    墨紫张大了眼睛“英嫔和大周?我有不好的预感。”

    “苏岚,你怎么看?”元澄换了称呼,表示他的信任。

    “依我之见,英嫔身边帮手不多,所以才会接受夫人的援助。她会借此慢慢起势在意料之中,但她刚刚对付了湘妃,不太可能分出jīng力来建立和大周的关系。如今大求宫中除了英嫔之外,还有一人能遣动内岚眉头微拢。

    “大求王。”墨紫也明白了。

    “肃王死了之后,大求王和大周的什么人在传消息?探子到处都是,但这条线却是新辟的,格外引人注意。”所以,元澄才上心“大周太子之死仍有疑点,虏获的走sī船偷运大量铁矿石,都表明出了肃王之外,还有和大求勾结的人。”本来不想碰上,结果自己的探子倒查出了线索。

    “只要顺藤mō瓜,查到东美阁伙计的行踪,一切就水落石出了。”苏岚认为会真相大白。

    墨紫担心得,却是别的事“大求王和大周内鬼这条新联络线刚好发生在他提出和谈时,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yīn谋。元澄,你确定我们要继续让他算计下去吗?敌暗我明,就怕大周皇帝到时也当不了我们的盾。”

    苏岚同意墨紫“司空大人,此局危险,难以预料对方行动,最好还是避开吧。”

    “墨紫,你算得上了解大求王了,他在政事上是怎样的人?”元澄问道。

    “野心勃勃,擅长布局,对敌人手段狠毒,耐xìng十足。但他的缺点也不少,一旦认准,别人说什么也没用,自信心膨胀,为人处事十分霸道,说一不二。”具备枭雄典型的特征。

    “那我们现在就已经在他的布局中了。我离开,会被天下人耻笑宋地自sī宋人狂妄,以为我们想打仗。走是不能走的,只有在这段时间内查出他的yīn谋并反击回去,才是唯一的法子。”乌延厉害的地方,就是借老百姓渴望的太平,又用自己当yòu饵,逼他必须走这一趟。现在只能接招。

    墨紫很明白。就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到了这时候,不是一声跑就能逍遥自在的。千里之堤,溃于蚁xué。以元澄如今的身份,只要一件事做得不好,就会引发巨大的连锁反应。

    “可是,怎么查,又从何查起?”她觉得全无头绪。

    “我的探子会继续追查的,暂且等着他们的消息,而我们自己放亮眼睛,仔细看清楚周围,会有蛛丝马迹也说不定。大求王如果有yīn谋,他的时间很紧迫,就不可能半点不动声澄也是一个擅长布局的人“苏岚,带个话给丁狗,让他把皇宫,大求王的驿馆盯牢了,别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丁狗没有随船而来,而是扮成商客,在大周皇帝的默许下,率百名剑客乔装混进了上都。

    苏岚连忙去了。

    “我能做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墨紫看元澄气定神闲,心中紧张却不慌张。

    “暂时还没有。身为宋地第一夫人,你一定会有很多应酬,先应付了再说。还有红萸,好歹你是东家,来一趟不容易,去看看账收点银子回来,咱们买兔子回来烤。”元府是烤兔子胜地。

    墨紫捧场,哈哈一笑。不过,元澄提到红萸,让她对明rì的安排有了打算。

    第二rì傍晚,墨紫和赞进回到元府,小衣就从屋顶上跳下来,递给她一张帖子。

    “船场跟以前一样吗?”因为墨紫,小衣也有一份关心。

    “掌事是rì升闽老爷子那儿调过来,打理得很不错。”事实上,红萸已经面目全非。不是变糟糕,而是变得规模更大了。

    红萸本身面积很大,比不上rì升,比鸿图却好。但她接手的时候,裘三娘只给了几千两银子的本金,所以按订单量一点点扩展。到她离开的时候,还有一半土地是荒着的。现在,闽家贴了钱,全部开拓成船台,而且订单络绎不绝,和官方船场也挂钩。当年没带走的船匠已经多为骨干,见到她那个jī动,活也不干了,拉她去大食堂里吃饭聊天一下午。为了红萸将来的安全,她和闽老爷子早就说好,对外不说自己是东家,只是路经上都,回来瞧瞧。至于每年的红利,都由闽家总帐房转到她手里。

    看到红萸比以前更火,墨紫心里放下了块大石。这是她的第一份事业,对它的感情极深。

    “帖子说什么?”赞进则看下一步。

    墨紫看完,哟了一声,表情微妙变化“王鹤夫人送来的菊宴邀请贴,就在明rì。”

    “去吗?”赞进问。

    墨紫想起元澄的话“去吧,今时不同往rì。”要表现出和谈的真诚美好意愿来。

    “对了,小衣,去看过裘三娘白荷她们了么?”到这会儿,才碰见一个绿菊。

    “江大头奉旨巡视水利工事,白荷跟着去照顾,听仆人说这几rì就该回来了。小姐和红梅不在家,看到了姑爷,他说小姐去了盐场,因为知道你来了,已经叫人送信让她回来。”小衣笑弯眼“我还见到小小姐,牙牙学语,喊我姨姨,和元宝一样漂亮可爱。”

    裘三娘生了个女儿,叫萧琦琦。

    “别跟我说萧三爷在家带女儿。”墨紫想象着那样的画面,还tǐng和谐。

    “我去的时候,他正喂小小姐吃饭。小小姐好乖,一口一个爹,姑爷笑得一脸褶子。”确实是在带小孩。

    一脸褶子的萧家三郎?已经超出她想象力了。墨紫放弃,和小衣一起欢笑。

    那时,她还不知道,明天命运会恶狠狠嘲弄她一把。!。

第494章 司空夫人

    青石路,白沙溪,翠竹林。阳光被剪碎了,填满竹叶的缝隙,又反shè到前方带路的两名shì女,云纱轻舞,裙边如水,身影婀娜多姿,显lù教养极好的气质。

    不显奢华,却真奢华。这座处在王鹤府中的小山,是人工堆起来的。路也好,溪也好,林子也好,匠心独运,看似自然,又jīng妙非常,出自大周最好园林大师的手笔。

    听到女子笑声,墨紫才发现竹林已退去,正中一个大八角亭,以它为中心,分为八片扇形。扇中放菊花,照颜sè分,姹紫嫣红,令人屏息凝视的美。亭里有几案,亭外有几案,看似无序却平添醉卧百花间的一份诗情画意。

    shì女回身,对墨紫恭敬屈膝,“元夫人,茴亭只有女子,可否请您身后的卫士留在这里,自有小厮招待美酒佳肴,不会怠慢。”

    “赞进,留下吧。”墨紫客随主便,赞进虽然不能跟,小衣能跟。

    “是。墨哥只要说话大声些,我就能听到。”这个距离,对赞进来说,不成问题。

    shì女抬眼惊望,察觉自己失态,又连忙低下头。

    墨紫但笑不语。

    shì女们知道她身份高贵,乃宋地第一夫人,本以为不让她带护卫入亭,必定会被刁难,不料竟然如此随和,心中生出几分好感,再开口,面上就有笑容。

    “夫人请随我们来,这菊花摆着风水阵,不小心就找不到路了。”

    “风水阵?”听着好不新鲜。

    “主家二房长公子年底将娶明秀公主为妻,高僧说此风水阵能保佑夫妻和睦早生贵子。”shì女回道。

    墨紫想起那年中秋御筵皇帝乱点鸳鸯谱,“安明长明两位公主已经出嫁了么?”明秀排行第三,所以两位姐姐要先嫁。

    “安明公主嫁了李阁老的嫡长子,长明公主尚未出嫁。不过,皇上已赐下旨意,让霆少爷年底完婚。”

    听这意思。长明的婚事一定会在明秀成亲之前定了。墨紫暗道,皇帝该不会又要扮月老,趁这次“jīng英”云集。解决那位刁蛮公主的终身大事吧?反正,她相公是绝对不能当驸马的!

    “这可是大喜事。王家上下想必很高兴。”菊花阵确实有点绕,八角亭明明就在眼前,走了半天都没到。

    shì女们没说话,淡淡笑过。

    这是不张扬。

    “秉大夫人,元夫人到了。”shì女通报。

    亭子里顿时一静。

    主位上雍容华贵的中年fù人走出来,对墨紫微微福身,“王鹤之妻单氏。见过司空夫人。”

    单氏这么一施礼,其他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司空夫人。”

    宋地还未称国,也没有皇帝,但墨紫身为司空元澄之妻,等同一国皇后的地位,所以单氏等人要向她屈膝,哪怕按年龄,多数人是她的长辈。

    墨紫深受元澄的影响,和谈期间一切以宋地为重。便坦然接受众人的尊重,说道,“各位夫人小姐不必多礼。”

    “司空夫人请上坐。”单氏让出主位。

    “大夫人是主人,哪有客人抢走主人席的道理?”墨紫拉了单氏的手。“不妨同席而坐。”

    单氏没有假推辞,“谢司空夫人抬爱。”

    众人重新落座。

    墨紫这时看到了熟人。尽管她在大周“风光”过一段rì子,大宴小宴参加不少,但和多数贵fù贵女们只有擦面而过的缘分。要算得上熟的,那就属萧家的主母们了。此刻,萧老夫人和敬王妃就坐在她的左手。

    敬王妃是个喜怒不形于sè的,但萧老太太不一样,活了这么大岁数,除了皇帝,还真不怕什么。刚才她没向墨紫行礼,冲单氏的面子站起来罢了。望着坐在她上首,显得气质高贵的女子,她脸sè一点都不好看。一个敬王府的丫头,当了女官,差点嫁了她孙子,她还没反对,居然就跟另一个男人sī奔,让敬王府成为笑柄。这种事,放在一般人身上要作通jiān论,是要依法判罪的。到墨紫那儿,却成了一国的第一夫人,风光来访,她们都得小心伺候。真是岂有此理!她是不知道单氏邀请了墨紫,不然绝不会来的。既然来了,也别指望她给好脸。

    不止萧老太太,在座的这些贵fù内心多多少少对墨紫不屑。当丫头,管船场,甚至做女官,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们而言,都改不了卑微的出身。即便运气好成了贵夫人,也像暴发户一样庸俗。她们表面谦恭,背地里暗暗期待老太太发威。

    墨紫不傻,目光扫过,就知道这群女人没有真心尊重她的。大周贵族的高高在上,和大求排斥汉民一样,闻名遐迩。还记得她问过杨凌是否认识第一美男子王霆,杨凌立刻冷脸说不熟,足以可见同为官宦之家的子弟交往也分高低深浅。只不过在这一片敌意和不屑中,她没有如坐针毡,还面带微笑。其实很多压力,是自找的。不放在心上,就不在意。

    “萧老夫人,久rì不见,您气sè一如当年好得很啊。”墨紫不但不在意,还主动开口问好。

    萧老太太一愣,没料到她会找自己说话,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反应。

    墨紫笑了笑,“我随三娘到敬王府,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无忧无虑的一段开心rì子。上面有慈祥可亲的老夫人和王妃娘娘,下面有乖巧懂事的小丫头们,还有什么事需要我这个陪嫁丫头cāo心的?”

    众人面lù诧异,按理都是最怕人揭短的,偏她自己揭自己以前卑贱的身份,还tǐng不亦乐乎。不过,这么一来,笑话似乎看不成了。本来以为她会为过去难堪,如此开朗,谁还能令她低头?

    萧老夫人终于明白了一点,以前小看这个丫头了。当初在敬王府中她的低眉顺目,灰sè渺小的身影都是装的。现在想想,那时借对付她要把三娘的嫁妆显出来,但到了最后,根本没能奈她俩如何,还平白就让她成了zì yóu身。而之后所有的事,当官,封匠,赐婚,都因此而起。自己无意间竟给了她这般契机,突然恨不得扼腕。

    墨紫跟着元澄这样的老公,火上浇油的事也变得擅长,“要不是老夫人给墨紫的一顿棍子,让三娘把我赶了出去,也没有我今rì。都说打是疼骂是爱,当初我年少不懂事,多亏老夫人提点了。”

    众人虽然知道她是敬王府三***陪嫁丫头出身,不过这么细节的事还是第一次听说,想不到萧老夫人还教训过她,不由吃惊,都觉得这梁子结大了。

    敬王府如今风头多劲。皇上对萧明柔长宠不衰,如今又有了身孕。萧家军抗击大求,屡建战功。还有传闻,被眼前这位抛弃了的萧家二郎要迎娶王家最聪明美丽的十娘。真要成了,敬王府就是大周最有权势的贵族。

    所以,有人嫉妒,有人眼红,看到宋地第一夫人和萧老夫人不对,少不得幸灾乐祸。

    萧老夫人冷冷盯着墨紫,怒从心中来。不知好歹的丫头,宋地的皇帝还不一定是她相公,她敢在这里羞辱自己?刚要说话,却被墨紫抢了先。

    “三娘与我有恩,我留在她身边报答。敬王府与我有如娘家,因此嫁了我夫君。世上的缘分本就由老天安排,恩恩怨怨都有出处,都有因果。我前世说不定是老夫人的孙女,调皮捣蛋让您头疼,今世一定要报过才能否极泰来。墨紫感怀在心。”她这么一番话,又令四座皆惊,包括要发火的萧老夫人在内。

    “大夫人,可否请婢子为老夫人和我各斟一杯酒?”墨紫问单氏。

    单氏当然不会不肯。

    墨紫端起酒杯,“我敬老夫人一杯,愿您长寿安康,子孙永福。一切过往随酒饮尽,从此莫在耿耿于怀。”广袖一挡,仰头。

    面对如此的急转而下,萧老夫人变得唯唯诺诺,怔忡后将酒喝下。老人jīng老人jīng,最知道什么时候该识时务。无论如何,墨紫的夫君和皇上几乎平起平坐,墨紫的身份可与皇后媲美,出身再低,不容当面诋毁。汉高祖刘邦还是个混混呢,当皇帝后,过往就成了一段传奇经历,说他韬光养晦,暗藏锋芒,等待时机。

    两人把酒一喝,心头最松快的,却是敬王妃。这位左右逢源,拥有乖儿媳和贤妻良母光环的贵fù,单是能压得受宠的侧妃不生子,就可见一斑。

    她总是在最合适的时候,说最合适的话,“司空夫人和三娘犹如亲姐妹,常常走动再好不过。”

    墨紫轻点头,“要的。”控制不了她,总能控制自家的媳fù么?可惜,三娘不是省油的灯。

    单氏旁观得差不多了,就给墨紫一一介绍其他人,又把坐在厅外的姑娘们叫进来给她行礼。其中,就有王十娘。

    坐在墨紫右下手的王二夫人就道,“十娘,你和司空夫人相识,又年龄相近,不妨坐到我这儿来,和司空夫人说个话。”

    王十娘看看墨紫,墨紫当然说好。

    “上酒菜,起舞乐。”单氏对婢女们吩咐。

    就听一阵歌声,仿佛天籁。

    墨紫一怔。!。

第495章 无耻之家

    歌声止,舞也停,只有一位伺琴,拨秋rì风菊曲,暖懒人的情绪。

    墨紫一口叶子咀嚼到现在,再未动筷。

    单氏看在眼里,不动声sè。

    有fù人道,“唱歌的不知是何人?真是珠玉相碰,悦耳无比。”

    立刻有人附和,“的确美妙,可否请出来一见?”

    单氏却推到王二夫人白氏身上,“那是二夫人的人,要问她。”

    白氏但笑,“也不算是我的人,是霆儿买进的歌姬,我看她确实唱得好,就借出来给众位助兴。”

    在上流社会,男人买顶级的歌姬舞姬,是雅事一件,因此尽管王霆还没成亲,尽管他将要娶公主,对这种事也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

    “是五公子?怪不得这么有眼光了。”有人说。

    王霆在王氏嫡系同辈中排行第五。

    “五公子才华名满上都,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之前从未听闻五公子买过姬妾,要么不买,要买就是最好。这歌喉,我看啊,只有望秋楼的尘娘可以媲美。”另一个贵fù说。

    茶杯碰茶碟,发出难听的声音。墨紫嚼不下菜,喝水吞了。

    白氏仿佛全然没在意,嘱咐身旁婢女,“去把人带上来,说各位夫人要打赏。”

    婢女下去后,白氏就笑说,“区区一个唱歌的,称不上妾。她过去在外的名声我也听过,虽然卖艺不卖身,但抛头lù面,不值得称道。别人家的歌姬如何,我是管不着,不过在我这里,就得本本分分做人,以前那些轻佻事是绝对不许再有的。”

    那说到尘娘的贵fù惊讶,“五公子买了尘娘?我只听说尘娘与望秋楼契满后离开嫁了人.没想到在二夫人这里。”

    “霆儿已为她改了名字,如今唤作珍娘。嫁人的传闻,多半是一些舍不得她的登徒浪子自欺欺人。霆儿就要娶公主进门,就算纳妾.也得等公主点头。更何况只是歌姬,我这关都过不了,至少得家事清白。”娶公主,照样给儿子准备找妾,王家就有这么骄傲。

    墨紫放在桌面下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尘娘成了王家养的歌姬?!那个一直努力想要自己挣出一片天的尘娘?她曾说过有一天不唱歌了,就会把名字改回来。如今名字已改回,为何却失去了zì yóu?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垂眸中.一方裙片dàng进来。她抬头,看到尘娘的同时,将单氏对自己淡然一瞥抓住。心中恍然大悟。这是故意的!故意叫她来,故意让尘娘唱歌。她和裘三娘的关系,裘三娘和望秋楼的关系,望秋楼和尘娘的关系,甚至女强盟里她的好友,只要王家想查都会了解得一清二楚。再看萧老夫人的好奇表情.哼哼,原来真正要杀她威风的,不是萧家这明面上的.而是王家!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杀人于无形,伤人于无影。你是第一夫人,是吗?拽吧!拽到天上去,你的知己闺mì却在我家当奴婢。你跟她说贴己话,得经过我的允许;你跟她把臂出游,也得经过我的同意。你可以不低头,也可以不陪笑脸,我无所谓。

    这些人,就是她母亲的娘家人。这个低调却高傲的家门,就是她的外公家。墨紫眼中寒气森森。

    “小女子珍娘.见过各位夫人。”声音仍美。

    “无知奴婢,今rì宋地司空夫人在此,还不快快跪下行礼。”白氏冷哼。

    那跪地之声重击墨紫耳膜。

    单氏说道,“司空夫人,此婢才来王家不久,尚不懂规矩.敬请见谅。”

    墨紫慢慢抬起头来,哪里有半分森寒气,笑得明艳照人,“大夫人哪里话,我自进入你府上,哪怕是一个普通小厮都看着特别贵气,一般贵族公子比那气势还差了几分。王氏不愧是后族。”

    她这么说完,有些贵fù的神sè不免难看。王氏的地位,她们都知道,但知道不代表服气。在座的,也有女儿为妃为嫔,而丈夫当大官,家族势力庞大的,与王氏表面好暗地较劲。见宋地第一夫人把王氏捧得这么高,心中不快。

    单氏与墨紫目光相对,半晌才道,“司空夫人缪赞了。”奉皇后之意邀她来,她不但轻松对付了萧老夫人,也已经知道自己针对她的动作,并非空有虚名啊。

    “珍娘,听你歌声犹如天上之音,与生俱来的天赋无人能比。我来得匆忙,除了献给皇上的礼物,也没带什么贵重东西。”一伸手,从发间拔了一根圆头簪,“这簪子虽不起眼,却很好用,送给你吧。”

    这里都是识金断玉的行家,一看不得了。一根雕金象牙簪,簪头一朵由红宝石贴合而成的宝石花。样式简单,但无论怎么喈都不可能不贵重。

    尘娘心中觉得声音熟悉,却不敢抬头,直到小衣捧着盘子唤她,她才起身来无弹窗无广告//接。看清小衣又看清墨紫,浑身一颤,眼睛瞪圆,托盘的双手无力垂下。

    小衣稳稳接住,一本正经道,“干脆帮姐姐戴上。”说着,就将簪子插在尘娘云鬓之中。

    她转头还问墨紫,“好看么?”

    墨紫笑,“有些礼送出去是贬了值,有些礼送出去是升了价。珍娘是后者。这簪子本不值钱,戴在你头上,就是价值连城。大夫人,二夫人,你们说是不是?”想让她低头,还是她们先低声下气奉承两句吧。

    白氏想,说不值,就是贬低了宋地,说值却抬高了一个贱婢,真是好不为难。于是,她看单氏。

    单氏一直沉稳大方的神情终于出现裂隙,沉了沉脸sè,不情不愿回道,“司空夫人说得是。”突然发现,在女人当中,可以得罪宋墨紫的,只有一个人。皇后。

    墨紫心中却知道,表面上似乎是她占了上风,但尘娘莫名成了奴婢,确实打击不小。不是她心肠软,而是尘娘和三娘,无忧她们一样,当成亲姐妹的人,再者,王家这么做,可不是要看她的菩萨心肠。那就像两军阵前,敌人要宰你爹娘和兄弟姐妹,明知你未必投降,看得就是你的愤怒。

    这种挑衅,是在嘲笑她的卑微出身,想要让她失态。她的确愤怒,却不是为了尘娘的境遇,而是因为王氏的恶心。王家的女人,比萧家还不如。甚至可以说,萧老太太跟她们一比,算得上可爱一老太,至少她没那么yīn暗,想干嘛干嘛,想说啥说啥。

    高手过招,其他贵fù们没看出来,只是纷纷打了赏。

    “好了,再给司空夫人磕个头就下去吧。”单氏不说穿尘娘和墨紫的关系,因为王家女人从不在人前当坏女人。她要的,只是墨紫不好受。

    “刚才作为王家的歌姬已经磕过了,这回作为我的好友,还请大夫人免了吧,不然弄得我姐妹俩尴尬。”以为她会碍于身份不认?墨紫起身,众目睽睽之下挽住尘娘的手。

    白氏不若单氏淡定,大吃一惊。

    单氏却懊恼,刚才在宋墨紫当众承认自己是萧家丫头的时候,就该料到她会这么做。

    墨紫面带笑意,神态自若得对那些瞠目结舌的夫人说,“我与尘娘有很深的渊源。各位夫人都知道,望秋楼是萧三nǎinǎi的地方。尘娘本是大家闺秀,父母早亡,哥哥败家,差点遭了陷害,这么巧让我碰见了,就收留下来。她有天赋,让教习师傅看中,我们苦求之后才愿帮望秋楼开张,后来xìng情相投,干脆和我们认了姐妹。我离开上都已久,两rì前才到,还没来得及和姐妹们重聚,想不到在这儿碰上了。不知好好一个自在人怎么就成了王家五公子的歌姬,实在惊讶之极。如今,世道不太好,骗买骗卖的事随处可见。若我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那是一定要管的,更何况是自己的姐妹。当然,王家高门阀贵,五公子名满上都,应该不会犯糊涂事。我这会儿心里难受,也吃不下去东西,就想向尘娘问个一清二楚。”

    白氏反被她这些话jī了,忍不住尖声,“有什么好问的,卖身契上她自己画的押,我儿收着呢。司空夫人的意思,还是我们王家骗买了?”

    局势反转。

    墨紫摇头忙道,“我是以为尘娘有萧三nǎinǎi的照顾,大富大贵不见得,许个殷实人家还是不难的。而且,这回我来,要是尘娘还没订亲,也有要把她接到宋地去的打算。难道凭我今时今rì的身份地位,自己的姐妹还会委屈不成?这事多半是误会,先待我弄清楚。若两位夫人为难,我就直接去跟皇上说。”

    以为她像她们一样要面子?以为她当不了泼fù悍fù?她们统统错了。出身低,当然能做出身低的事。

    单氏端坐着,手心冒汗。第一,她失算了宋墨紫的光明磊落。第二,她失算了宋墨紫的强横程度。第三,她失算了宋墨紫的聪明脑瓜。这件事,如果真闹到皇帝那儿,如何收场?

    “司空夫人莫急,其中缘故珍娘最清楚,只管问她就是。”有一样必须坚持。王家清白。

    “我想找个清静地。”墨紫语气坚决。天下,就是强权有理。客客气气,没人搭理。

    “阿鸢,带司空夫人去。”单氏吩咐。

    “不必了,我去尘娘住的地方。”墨紫拉着人就走。

    小衣横眼扫一圈,跟上。!。

第496章 荷塘涩色

    王家偏北隅的一处屋子,是尘娘独住的。屋子有一半造在荷塘上,所以从屋后直接能下小船。隔开荷塘,对面就是王霆的居所,白墙乌瓦,屋檐叠叠,看上去很朴素。但在王家,越是朴素的表象,越是奢华的内里。

    “这个王五,有奇怪的嗜好,把屋子造在荷塘上。”小衣撇撇嘴。

    尘娘张张嘴,最终没说话。

    墨紫手一mō眼一看,就知道这屋子是新建的。黄梨木的四围,紫檀沉香的梁,屋里的家具全用红木。墙上有画,落款无雨,是王霆的字。画上有诗,题者——林珍儿。

    她眯起眼“这算是金屋藏jiāo?”

    尘娘咬住了chún,眉锁愁烟“至少,他是个君子。”

    “所以郎情妾意,比我想象得好。”你作画来我题诗,tǐng浪漫。

    小衣柳叶眼倒竖“你要给人当妾?”被裘三娘和墨紫影响,她已经认为当人小妾是不可思议的想法。

    “别告诉我你一开始就是自愿卖进来的。”墨紫语气有些严厉“望秋楼没有苛扣你,你有一笔不小的积蓄,又跟白荷无忧她们合份开铺子,即使不作葛秋,也衣食不愁。”

    尘娘连连摇头“自然不是。放着好好自在的rì子不过,我为何要给人当奴婢?是我大哥。”

    小衣火大“怎么又是他?我一剑结果了算。”

    “他赌xìng不改,欠了万两银子,不经我同意就将我卖给了青楼,还是终生死契。一开始,我不认,大哥所作所为也让我心寒,干脆一状将他告到上都府衙。但官府说,我父母早丧,长兄如父。据大周法例,可以卖我抵债,驳回我的状子。又说我目无尊长,状告自己的哥哥。将我贬为官jì。一切发生得太快,三娘无忧都不在上都,多亏霆公子听闻此事,出面周旋,捐了一大笔银子,才最终改判到王家为奴。”尘娘长叹一声“生就是我的命。上辈子欠了我兄长,要用这辈子来还,如今只庆幸遇到的是好主子。”

    “傻丫头。”墨紫皱紧眉“完全被人陷害了,还感jī庆幸。”

    “陷害?”尘娘想都没往那儿想,只以为是兄长没出息。

    “不是陷害,你哥会输那么银子;不是陷害,官府会贬你为官jì;不是陷害。偏巧三娘无忧都不在;不是陷害,王霆赶得那么巧救你从一个苦海到另一个苦海。我猜猜,你签的不但还是终身死契。而且绝对不能赎身。自赎或他人赎,都不可以。还有,这事发生在皇上决定和谈的旨意之后。”处处都是jīng心算计过的痕迹,尘娘是个香饵,钓她。运气好一点,还能钓元澄。

    “墨紫,你猜得都对,不过——”尘娘一直是个有主见的人,从她不肯嫁霍八开始就不懦弱,只是恶势力太强。超出她能抗争的范围“霆公子不会是那个设下圈套的人。他其实很简单,喜欢游学教书,对考举当官没有半分兴趣。”

    “我不对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妄下定论。”就算不是王霆,也一定是王家人“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可知他年底要娶公主?”

    尘娘知道墨紫的意思,刚才小衣直接就问了“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是知己。我懂得分寸,也不敢奢望,但求公主嫁进来前,能这样,隔塘相望。”

    感情,真不是任何人可以控制的。墨紫看着这个已经为情所困的女子,默默无言。她可以尽力去帮她争取〖自〗由,但她对她的爱情走向无能为力。

    “他若喜欢你,就会把卖身契还给你。”小衣反倒是大胆直言的那一个。

    “他就算还给我,我也不过从王家的奴婢变成了官婢,因为判书上写我永为奴籍。”一个让人对未来毫无希望的宣判。

    “除非皇帝特赦。”墨紫读过一遍大周全法。如果尘娘是饵,她和元澄是鱼,王家人钓上来之后,想做什么呢?若只是为了打压嘲笑,未免太幼稚了吧。

    赞进突然出现“墨哥,不远处开了扇小门,走进来的两人十分鬼祟。”

    墨紫看向无弹窗无广告//尘娘。

    尘娘奇怪“霆公子喜欢往外跑,所以就特意开了道侧门,方便进出。这两rì他都在家,应该不会有人用那道门才对。”

    墨紫走到窗边,从缝里往外瞧,前面有片假山huā园,只见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青年小伙匆匆而过,走路的样子确实心虚,两三步就东张西望。两人之间没有交流。

    “是录管事。”尘娘悄悄说。

    “哪一个?”墨紫问。

    “年纪大的那个,在大老爷身边管理杂事。另一个我没见过,可我也来了不久,多半是哪房的小厮,但肯定不是霆公子的人。不知他们如何进得这门,平rì都上锁。”尘娘的话里信息含量不少。

    墨紫观察到录管事手背上有一块青斑。

    “不是府里的小厮。”赞进却否定掉“他tuǐ跨向外,衣上铺灰,骑马长途,而腰间鼓梗,分明藏有弯刀。墨哥,此人——”

    “来自大求。”墨紫接话“现在是秋天,他却只穿一件单衣,挽袖还冒汗,可见是耐寒的北方人。大求男子不梳髻,但喜欢从发根结多辫,自小如此。他虽梳髻,发根松而弯卷。只要仔细看,熟知大求人习xìng的人就能发现不同。而且,他进了这府,可能心情上也轻松了的缘故,大求豪放的特征十分明显。”

    “大求人?”尘娘懂时事“大求与大周关系僵化,说敌对都可以。为何大老爷的管事会带个大求人进来?莫非——”有些话不好说出来,因为会导致可怕的结果。

    就在这时,墨紫想起王阳临死前对她说的话。他疏于管教,王家将要遭难,若能救十娘——她眼睛陡然睁圆。不会吧?难道另一个和大求勾结的是王鹤?可是,王家在大周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及,看这些低调的奢华,也不会缺钱。大求歧视汉人,王家就算投诚,将来也不会受到器重。为什么呢?

    “墨哥,我跟去看看。”赞进提议。

    “不,王家一定潜伏高手,你会被发现。”墨紫考虑周密。

    “尘娘,你说想留到公主嫁进来之前?”她问尘娘。

    尘娘冰雪聪明“你想让我打听吗?”

    墨紫摇头“不用刻意的。只要你留意一下那人会不会从这个门离开,什么时候离开。帮我多个心眼,但千万别自己冒险,我会让赞进来取消息,你告诉他就行了。”

    尘娘忙应了。

    “还有句话,我想问清楚。”墨紫发现尘娘在听到公主嫁进来时的落寞“如果公主允你和她共shì一夫,你留还是不留?”

    尘娘猛然抬眼,chún启又闭,半晌后,吐不出话来。

    “那我再问你,如果王家和大求勾结,被皇帝抄家问罪,王霆就算不知情,也逃不出流放,贬为庶民的命运,到时没有公主,没有任何人会留在他身边,你跟他,还是走自己的路?”她不能参与尘娘的爱情,但她必须了解她真正的想法,才可以知道怎么做。

    尘娘仍是没说话,但她表情困扰,显然思绪混乱。

    “你好好想,有了〖答〗案就告诉我。”看过身边女子们不同的感情路,墨紫发现只要坚持做自己就好了。莫愁的决绝,皎娘的疯狂,香十九的认命,卫六的坚忍,旁人无法理解,评断是非对错,但对当事人而言,只是爱了以后去承受不同的结局,无怨无悔。就好象尘娘,应该深受女强盟的影响,对一夫多妻无比反感才对,可是遇到了王霆,还是情不自禁付出了。

    尘娘点了点头。

    墨紫没有再回赏菊宴,既然蛮横了,就蛮横到底,带着小衣赞进扬长而去。

    回到元府,见元澄居然白天就在家,笑他“把酒戒了之后,人家嫌你应酬无趣,所以早早把你赶出去。去了谁家,这么中我的意?”

    “礼王府。”元澄自己换了袍子“礼王对我没把他女儿带回来很是不满,直言要我对她的清白负责。我说了一句话,他火冒三丈,把我赶出来了。”

    “说什么话?”两只耳朵竖起来。

    “我说,你女儿是已出嫁的fù人,何来清白可言?让我负责,安远侯家的公子怎么办?俗话说,好女不二嫁。”元澄复述一遍。

    “你这是一句话吗?三句话呢。”墨紫挑眉“别说礼王,就是武幽燕,听了这话会拿刀砍你。她虽然嫁了,但没有洞房huā烛,还是清白姑娘家。”

    “我不那么说,难道还顺着礼王的话负责下来?恐怕到时就是你拿刀砍我了。”元澄对爱妻嘴贫“你呢?不是赏huā吗?我以为至少要到傍晚,甚至留你晚饭。”

    “别说晚饭,午膳我都没吃。王家真是本事大,知道怎么在你心上拉一刀再撒盐,让你疼又不好抱怨。”她虽然蛮横了一次,但在说话间留了较多余地,并没有直接骂三门。

    这下轮到元澄洗耳恭听。

    墨紫不敢落下半点细节,几乎是原话照搬,一一对他说了。(未完待续!。

第497章 一群老妈

    听完墨紫讲述,元澄沉吟。

    墨紫又道“王家和大求如果勾结,究竟为什么?还有尘娘的事,只是为了嘲笑我的出身?总觉着当中缺了条线。”

    “你觉得王家不是为财,可能他们的富贵就是从见不得人的交易中来的。大周暗中有多少人和大求仍有买卖往来,十只手都未必数得过来。尘娘之事,确实有陷害的痕迹,甚至可以推断出是皇后的示意,原因也能知道,多半和萧维有关。本来打算得tǐng好,自家侄女嫁进敬王府,王萧两家结亲,权中之权,贵中之贵。你横插一杠子,如今萧维仍是独身,王十娘姻缘受阻。皇后借此羞辱你,也在情理之中。她把你叫到宫里的那次,就是jǐng告你别对萧维有非分之想,可见她并不似传闻那般大方贤惠,逃脱不了家族利益的争夺。两件事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不进一步查证,却很难说。我暂时想不到,也无法假设,要和张震苏岚他们商量一下。”元澄从不逞能。

    “其实,让我在意的,是王阳临终前的那些话。不知怎么,想得越多,越起鸡皮疙瘩。他说王家将受灭顶之灾,又请我救十娘,好像是预言一样。”一旦记起,心中bō动不平。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又是你外公,应该是真心话。”元澄提到外公这个称谓。

    血缘关系难以彻底断绝,墨紫何尝不唏嘘“和大求sī通,应该是王鹤领头,以皇帝的仁爱,不会累及无辜,要用灭顶之灾来形容吗?”

    “除非谋反。”元澄淡淡道出。

    “谋反?”墨紫愣了愣。“不会的。王家是文臣,没有兵权。又没有皇族血统。出师无名,谋反就是自取灭亡。rì子过得好好的,没事找事干么?”说不通。

    “到底是有王家一半的血脉,不自觉就为自家人说话。”元澄笑了。“我只是照王阳的遗言来想罢了。”

    “我不是替他们说话,不过觉着找不到必然xìng而已。”墨紫自以为tǐng客观的。

    “若按你的想法。一rì三餐得饱,chūn夏秋冬有衣,结实大木船一只。心满意足了。”元澄却暗指墨紫主观。

    墨紫知道他说得对。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我请尘娘帮忙留心,但她自身难保,咱们也别期望过高。你一向擅长放探子弄情报,不知道王家有没有你的人?还有皇后那里。”现下没有别的有效手段,只有盯梢。

    “有是有。不过不受重用,只在外围做事。”这么一想。王家和皇后真是很小心。如此滴水不漏,越说明其中有鬼。

    元澄走到墨紫身边,伸出手给她揉开打结的眉心“你也别伤神了,我会想办法查清楚的。”

    墨紫把头靠在他身上,舒服享受夫君的按摩“生孩子笨三年,我脑袋真是不够用了。”

    元澄呵然笑,说些闲话,从这些麻烦事中扯开去。

    过几rì,尘娘通过赞进传消息来,没有再看到那个大求人,线索一时中断。经过赏菊宴,墨紫也懒于再应酬,对外托病,称水土不服,让元澄独挡八方风雨。她也没有假病倒真活跃,一出元府会有多少眼睛盯着,不想而知,所以乖乖在家。

    这天,迎来她的好姐妹们,除了不在上都的杨悄,红梅和出不了门的尘娘,三娘,白荷,绿菊,无忧,秀姐和洛娘都到齐了。一进来,就把带来的丫环婆子遣到院外。

    “红梅不是跟你在一起么?”府里没丫头,厨房送来一桌子吃的,又在一旁煮上茶,自己动手。

    “盐场走不开,谁让你赶着最忙的时候来?”裘三娘开了两处盐场,皇帝特许经营,又是朝廷指定盐商,rì赚斗金。

    “什么时候你才不忙?不是我说,赶紧再怀一个,这回一定要是儿子,省得你婆婆要给你相公物sè小妾。”秀姐身边一群小小丫小小子,秀姐的女儿最大,帮忙照顾,很是乖巧。

    除了绿菊,都当妈了。洛娘还是两个孩子的妈,生了一男一女。这女子也许前二十年太苦了,老天爷补偿得分外优厚。

    “闺女好,贴心。”裘三娘说得轻松。

    墨紫眼尖,见她挑眉,就知没有表面上说得轻松“怎么到哪儿都逃不开婆婆?”

    裘三娘努努嘴“你不逃掉了,白荷也是。记住了,将来给女儿挑女婿,选个没娘的。”

    洛娘正在努力修补与夫家的关系,闻言骇笑“也不是所有的婆婆都那样。”

    秀姐泼冷水“你这是自找罪受。好不容易你相公有决心跟家里分开,自己偏偏硬要凑上去。好人吃亏,懂不懂?”

    洛娘善良,只笑不抱怨。

    墨紫帮抱着白荷的大头小丫,听她们聊,在只字片语间补完整画面,只觉得太怀念这样三姑六婆的聚会了。她虽然不喜欢宅斗,但对于八卦是很欢迎的。女人苦大仇深,常常碎嘴一下,能缓解心理压力,有助身心健康。

    “婆媳问题还好解决,分家单过,送妾上门,我不发话谁敢收。我娘家才是麻烦。爹病重了,我继母三天两天来要银子,给她送好大夫送好药,一律不领情。裘家的铺子多亏了钱关门大吉,田租不到年底又收不上来,诺大份家业说败就败。这不,我昨rì回来的,晚上就让人找我过去,知道又要干什么吗?”裘三娘那猫眼最终落在墨紫身上。

    墨紫领会“该不会是打红萸的主意?”

    裘三娘拍掌“不愧是最明白我的。大概爹漏了。风,又打听到赚着大钱,死乞白赖要我归还祖业。我说卖了,就跟我瞪鼻子上脸,说我不孝。闹到大半夜,把三郎惹恼了,叫人赶了出去。笑死我了。”

    墨紫暗自庆幸,不是为了红萸,而是为了三娘夫妻的和睦。要知道,这桩婚事能成,她起了很关键的作用。期间,多少纠结多少懊恼,就怕自己害了三娘一生。

    “你爹病好些了么?”无忧问。

    裘三娘摇了摇头“这回恐怕真是不行了。”但她羽翼已丰,有夫婿有事业,不会再担心继母搞鬼。

    “那就当尽最后的孝道,待他走了,再整治你娘家吧。”无忧金玉良言“毕竟是亲爹,别让你继母在这上头编派你的不是,不然你那好面子的祖母和婆婆正好抓了机会。”

    “我知道,忍着憋着等着。”裘三娘很尊重无忧的意见,剥个青橘子给她,又对墨紫说“无忧姐姐又有了。”

    墨紫连声道喜。

    “我本不想再生了,让这几个常常念的。”无忧有些无奈,有些欣喜。

    “你公公婆婆过世,那边还能拢得住你相公?如今早晚相对,不多生几个三娘有点说笑的意思。

    “我也觉得做人要厚道。无忧姐姐忍让正房多年,她却变本加厉,连刚出生的宝宝都不放过,实在不能再让了。”连白荷都忍不住主持正义。

    墨紫又大概猜到了前因后果,不详问,只说最关心的“尘娘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这话一出,大家都哑巴了。

    还是大姐无忧先开口“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早上尘娘的兄长就带人绑她走,尘娘丫头给秀姐送信,秀姐就让徐九的手下堵了路。尘娘决定报官,谁知居然说她要服从兄长,卖了还不能说委屈。这还没完,又反问她的罪,到下午就成终生不能赎的官jì了。我和三娘接到消息赶回来,她已经入了王府。我们动用官场上所有的关系,就是不行。不能赎不能买不能探,人就跟石沉大海了一样。”

    “三郎说,王霆若是把尘娘放出来,尘娘还得当官jì。一旦入此籍,就得皇上特赦。这种事要去跟皇上求,乌纱帽也难保了。皇上以为沉mí女sè,非问罪不可。”三娘也尽了力“你才回来几天,怎么知道的?绿菊说的?”

    绿菊摆手“我没说。你们都叮嘱不要一见面就把墨紫气急了,我什么都没说。”

    “不是绿菊。第一天没气着我,第三天气着了。”把赏菊宴的事大概一说。

    “真是飞来横祸,尘娘怎么摊上这么个兄长,简直不是人。”洛娘罕见说狠话。

    “好在王霆对尘娘还不错。”白荷乐观。

    “要我说,就得用江湖手段。无忧,跟傅盟首说说,他身边高手多,趁夜派人把尘娘救出来,从此远走高飞。”秀姐义气。

    “最难的不是这些,而是尘娘不愿走。”无忧是过来人,比谁都明白“是不是,墨紫?以你宋地第一夫人的本事,只要跟皇帝开口要一个歌姬,皇帝一定会同意。”能和皇上开口,并不会倒霉的,只有她了。

    “是,她说要待到公主进门。”墨紫以为,那只是借口,尘娘自欺欺人的借口。

    “到时,你都走了,远水救不了近火。”裘三娘一语道破。

    “现在我怕的,不是这些。”而是那背后蠢蠢yù动的yīn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231/ 第一时间欣赏掌事最新章节! 作者:清枫聆心所写的《掌事》为转载作品,掌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掌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掌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掌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掌事介绍:
她一醒来,莫名其妙当了服侍人的丫环。
不算问题?
她一动刀,雕什么像什么,造什么是什么,
不算稀奇?
她一看木,就知轻重浮沉,能否成舟成船,
不算异能?
好在还有谋生本事两三样,生平无大志,当个掌事,求安居乐业。
低眉顺眼,怎么就越过了主子?
低眉顺眼,怎么就惹来了男人?
低眉顺眼,怎么就......偏不让她清静呢?
已有VIP完结作品《凤家女》《重生打造完美家园》,坑品保证。掌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掌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掌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