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笨兔子精
第212章笨兔子精
裘三娘没有当夜回敬王府。她从不是乖乖听话的人,而且如果一身酒气回去,不知道要惹多少闲言碎语,长辈们那边也过不了关。
在大丫头们都不能做主的情况下,墨紫让萧三的小厮青雀这般传话,递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再坚持。
回到鹿角巷,让红梅帮忙照顾白荷和绿菊,墨紫小衣扶裘三娘上床歇息。
“小衣,你去听听,外院那些护卫有什么动静。”萧三没来鹿角巷,已经气得直接回王府去了。但他既然撂下了让裘三娘立刻回府的话,应该会有所动作。
小衣依言出去了。
烛火不旺,寝房里昏暗一片,四壁布满暗色,造成诡魅的气氛。
墨紫放下帐幔,刚要转身出去,就听裘三娘开了口。
“墨紫。”不是小墨儿。
“不醉了?”墨紫笑着问。
“那两坛子酒,剩着大半坛子。一坛是小衣喝的,还有小半坛是白荷她们三个喝的。我要不装醉,萧咏可能当场押着我回咏古斋去。”虽然不到醉的程度,确实喝了不少。
“不醉着说那些话,万一姑爷犟起来,恐怕就没有转圜的余地。”能酒后吐真言,也能酒后不认账。墨紫退后几步,坐在圆凳上。
“他人又不在这里,你就别姑爷姑爷的叫了。没准,过几日便是前姑爷了。”浅吟一声,帐幔里裘三娘悉悉簌簌翻了个身。
“奶奶这话说得不对。我瞅着,是长期抗战呢。”墨紫觉得萧三虽愤怒,但气的成分更多。而且,从萧三要将裘三娘圈回内宅的举动来看,并没有一点会和离的意思。
“长期抗战?”裘三娘轻呵,“我倒想速战速决。”
“眼下这样,还是冷静点处理得好。其实,今晚只说望秋楼是你的营生这件事,也就罢了。其他营生,那还是不见影的呢。如今说出来,姑爷要紧盯你,如何是好?”应该给人心理准备啊
“谁说不见影?我想做舶来品的生意。以前我爹的老朋友,前些日子我请他吃酒,他跟我提到要组船队出海,有人中途退出,空了一只船出来,问我想不想填上。我觉得是个好机会,但不知让谁去。岑二望秋楼离不开,你又掌着红萸。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裘三娘做生意,专挑要冒险的。舶来品,本小利大,就是她最爱的一种赚钱方法。
墨紫听来,确实是个好机会,怪不得裘三娘挑中秋前夜这样的好日子来摊牌。如果真要接下一只海船的货,裘三娘可有得忙了。不说舶来品的种类,便是从这边要运些什么过去,都得细细挑选。更何况,裘三娘还没人给她领队。要选可靠老实又得眼光好的人,以裘三娘的标准,几乎是很难在短期内找到的。
“你以为如何?”墨紫不在身边,裘三娘也没人可说这些生意上的事。因此,尽管她现在心情很糟,却还是忍不住说了。
“风险很大,机会却不错。”舶来品的买卖,最大的风险就是运输过程。一旦船翻人亡,就是血本无归。
“一船子的东西,我还赔得起。”装一万两的货,却能赚十倍二十倍回来。“墨紫,可有你觉得合适的人荐给我?”
墨紫坐在影子里笑,“姑娘不怕我中饱私囊?”
“墨紫,你要中饱私囊,何必等到今天?你,注定做不了什么大的坏事。再说,你要有兴趣,我在那船上留块地方给你,买卖什么你自己决定,赚得钱我也不眼红。”裘三娘只要自己想通的事,就会随性。她既已有放墨紫走的心思,便不会在小事上抠门。
倒是墨紫不习惯裘三娘突然这么大方,“姑娘今日的酒还是喝多了点。”
裘三娘笑道,“你这丫头好生没趣,我难得大方,你不说谢,还暗指我胡言乱语。我说真的,不过这趟买卖你赚得银子照样不能算在红萸的五千两里。”一笔归一笔,她算得清楚。“如何,现在可以给我说几个人名了吧?少字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得好处,你就懒得费心。”
墨紫一挑眉,“姑娘这好处,我还没说要呢。至于人选,真有些为难我,跟费不费心没太大关系,只是我平日识得人也不比姑娘多。来来去去,望秋楼和红萸坳,就这么两个地方。”
“那就这两处想想,有没有能独当一面,人品又不错的?”裘三娘对墨紫的话不以为然,“你眼力一向很好。”
“赵亮若非要参加科考,倒是合适。他心思缜密灵活,会读书却不迂腐,这大半年在望秋楼功劳不小。”还真让墨紫想到一个。
“赵亮?”裘三娘声音扬了扬,“的确合适。我瞧他还科考什么,做生意赚得银子比官俸多。不是说他考场慌张,屡试不中吗?”。
“如今当了掌事,什么无理的客人没应付过,这次应该不会慌。说不定咱望秋楼能出个状元,亲笔给提个楼名,那就名扬四海了。”墨紫要借名人效应。
“……除了赵亮呢?”裘三娘再翻次身,声音低下去,这是累了。
墨紫想到卫庆。他当船工的话,大概干一辈子也就是个苦力,但他脑袋是极聪明的,她准备要把他调到管理船场外务的位置。若跟裘三娘说了,她自己便少个人才,因此心里犹豫。
“……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到,夜了,姑娘还是歇息吧。”好强的女子和丈夫闹僵了,还能分心想着生意。墨紫感叹。
裘三娘没有回墨紫的话,只有轻浅的呼吸,渐渐均匀。
小衣进来,对墨紫低语,“护卫增加了一倍。”
萧三郎的做法虽然过于强势,但至少还是有心的。墨紫是旁观者清,看着这一对各自为情所扰,又不知对方的心意,一个要躲,一个不舍,真是越纠缠越紧连。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好管了。帮谁,都可能错。那两人,只能自己解决何去何从的问题。
第二日一早,新封还没多久的侧王妃卫琼玉亲自来接裘三娘,惜呼几声儿,说老王妃和王妃十分惦念,拉人就上了四马的华贵车辇。
卫琼玉来接人就接吧,还很亲切跟墨紫说了两句,吩咐她和自己贴身的丫头们坐一车。
墨紫本打算趁这通乱,赶回红萸。如此一来,就只能跟着进了王府。
上回离开的时候,王府张灯结彩过老王妃的大寿。这次回来的时候,王府仍然张灯结彩要过中秋。
裘三娘一入府,便带着四大丫头,直接去王妃那儿请安。
墨紫指挥着默知院的小丫头们,将裘三娘出行的箱笼都整理妥当后,便回到竹林子里。阔别一个多月,小院子清寂,四处布满灰尘蛛网。等她再清扫完,才发现已经过了晌午。这种乱糟糟的时候,也没人想着给她送饭。
盯着杂物房里折叠式的竹梯,墨紫想,不知那隔壁乌鸦还能不能丢块肉给狐狸?说起来,那人闭门煮羹,一定是肉羹。既然请她吃这闭门肉羹,她应该不要客气。退一万步,大门不让她进,她爬墙,对方总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人不是说过吗?借道自取。她又不是去拜访他,抄近路打酱油,怎么样?
越想,越理直气壮
三下五除二把折叠梯架上,墨紫爬墙。从墙上往那边探头,看到乌鸦相赠的梯子仍在老地方,心里轻松几分。
于是,翻墙,爬梯下到一半,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右手边的梯杆上居然刻了两行字——
三爬不用银,过三缴十金。
意思是,爬三次,免费。过了三次之后,再用梯子,要付十块金子。
半张嘴,惊讶地往左边一瞧,顿时想骂人。原来左边也有两句,她第一次爬梯子的时候就瞧过的。
四句成古体五言,念出来,如下——
乌鸦诚相赠,与君过墙梯。三爬不用银,过三缴十金。
元澄诈她
她一摸,就知这四句并非近日新刻,而是有段日子了。再一看,梯子掉了个儿,背面变正面。第一次见到梯子和这两句话的时候,她还曾想自己小人了。原来,从头到尾,小人是元澄。
“元澄”背负了十金债的墨紫,咬牙切齿跳下来。
“什么人?”一声厉喝。
墨紫才听到剑出鞘,脖子上两线冰凉,眼底下森森冷冷交叉着双刃。
“快说”另一声狠绝。
呃?什么状况?
墨紫第一想到的是,元澄的仇家找上门,把人干掉后,占据了这个地方,守株待兔,任何与元澄有关的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所以,她将心一横,拿出大无畏很怕死的精神,“我跟这家人毫无干系,好汉饶命。”
有人哈哈大笑,“元卿,听闻你这方野地专出鲜美的兔肉,特意过来解馋。谁知兔子没瞧见,倒跑出个笨笨的兔子精来。”
然后,元澄温润的音色,“不是兔子精,是隔壁敬王府里的懒丫头,嫌走大门路远耗时,常来借道。她胆子不大,有些贪吃,嘴巴虽刁,人其实不坏。”
一声不必大惊小怪。
闪着寒光的两柄剑,从墨紫眼底,不见了。
对不起大家,最近大小事忙得离谱。
我会尽快双更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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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
第212章笨兔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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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月饼传说
第213章月饼传说
墨紫的脖子,迄今为止,被架过,被掐过,被指过,被划过。从而得出个结论,在古代,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这样的事,发生起来无比容易。
“借道?从敬王府?哈哈——”不知哪里那么有趣,那人笑个没完没了,“是,是,这敬王府又大又深,出门不易。元澄,你架了一梯,愿与人方便,是对这小丫头上心,还是要讨好萧老头?若是前者,我帮你去把人讨过来。”
墨紫听自己就快被送出去了,豁然转身。
元府如今大不同。除了这片草地和北面的破屋小门,其他地方都在进行工程,或建楼宇,或挖碧湖,或造庭院。迎风送来的木香,能轻易分辨出是顶级好木。
不过,这北边保留着原样,让墨紫很高兴。那意味着,她进出王府还是自由的。萧三以为,将她们拘在内宅就会安分守己,却不知她们早和邻居打好交道。拔掉羽毛的鸟儿,在羽毛重新长起来的这段期间,爬墙蹦梯子,照样能跑出去。这叫鸟残志坚意志决胜
旧石亭外有五六个穿普通绸衫的男人,但目放精光,太阳穴高鼓。他们看似站得随意,却正好以亭子为中心,三百六十度全视角,一切尽收眼底。刚才一左一右用剑驾她脖子的两人,便是面朝梯子的方向。
亭子里有四人。两个站着,身材五短,面白无胡,锦衣美冠,双手收在袖里,神情恭顺。坐着的两个,一个元澄,一个中年男子。
元澄一身不必细看的鸦黑色,而那个中年男子却是天蓝云白宽肩窄腰袍,美髯蓄得倜傥,双目含笑,面色温和,但眉宇间有贵气。
墨紫小步走到亭外,微微福身,“见过元大人,还有这位——”
“我姓—年男子一笑,“是你家邻居元大人的上官。”
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墨紫低着头抿嘴,皇帝微服出游就爱说自己姓黄,明明姓武才对。若真想隐瞒身份,就不要带这些威武的侍卫,也不要带妖相的内廷侍监。这样的组合,一下子就让人猜到极尊贵的身份。而且,这人称元澄为卿。
“见过黄大人。”墨紫当然不会傻哈哈打扰人微服私访的兴致。
“丫头何名?”黄大人见墨紫爬梯的样子虽然活跃,待人的礼数却做得到位,看似不但不像元澄说得笨,反而很是机灵,心中顿生喜感。
“我叫墨紫。”略抬眼,露个笑脸。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国家最高领导人,因此很懂得把握分寸。一般自认英明且喜欢微服私访的皇帝,多半也喜欢别人既要被他的天生龙气震到,又能保留一定坦率的真性情。她猜,这位估计就是如此。
果然,“黄大人”看她敬而不畏,笑容更亲切,对元澄说,“我刚说错了,这丫头不笨。非但不笨,还很聪明。墨紫——”
“玉陵牡丹。”元澄自墨紫走过来,未看过她一眼,手中执一黑子,似乎专注石桌上的棋局。
“原来是这两个字?好名字”“黄大人”赞道,“丫头相貌也好,人用花名,倒能配得起。这敬王府里,听说有个沉鱼落雁之容姿的小姐'>,如今看丫头这般出挑,想来不会只是传言了。”
萧家明柔姑娘,明年开春就要入宫选秀。
墨紫本来把皇帝想象成一个老头,亲眼见了,四五十岁,黑发黑胡不显老,亲切又有魅力的大叔形象,便很是不好意思。虽然十八配五十,年龄上女方很亏,但人家是皇帝,长得挺不错,看上去健康。某种程度上,老天保佑了。
“黄大人”见墨紫对自家府里的小姐'>一字也不多言语,暗自点头,心里又赞,叫她,“墨紫丫头。”
“是,黄大人。”眼前这位看过的美女不计其数,而且坐那么高高在上的位子还能对一个丫头亲切,墨紫的印象也不错,语调上稍微轻快。
“你又来问元大人借道?”“黄大人”哪里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事。
“不是。”墨紫将身上的背囊卸下来,放在地上,打开盖,要往外拿东西。
“欸——你干什么啊?”细尖细气,太监专有的变声。
立刻,上来两个侍卫,要拔剑的架势。
怕她是荆轲?墨紫将双手拿出来,对着这些人摊开,挺无辜地说,“没什么,就是过节了,平日里叨扰元大人多多,送盒月饼过来应应气氛。”
“刘宁,我已经说了不必大惊小怪。”“黄大人”略微沉了声,“敬王府那头跳过来的,难道还会是刺客?”
刘宁忙低头弯腰说是。
“丫头,快拿给元大人吧。这礼,最重要就是个心意,大小贵轻倒无妨。”“黄大人”挥手,两个侍卫站远了。
墨紫心想,这调调,跟元某人一模一样,都是说得好听,让送礼的人为难。想归想,手上不慢,赶紧取出一个四方盒子来。
“两位大人,这是自家做的月饼,十二色的馅儿,若不嫌弃,今日赏月饮酒时,当个甜品。”墨紫双手捧盒。
“我瞧这盒子不大,装得了十二个月饼?”“黄大人”在此,没有元澄说话的份。
“正正好好,十二个。”墨紫甜笑。
“黄大人”就唤她进亭,“打开让我瞧瞧,怎能装得?”
墨紫听话,走到两人面前,将饼盒放在石桌边角,把盒盖一掀。
十二个小孩拳头大的小球,四列三行,摆放在月夜水墨画景的纸上。有金黄色,米白色,粉红色。还用芝麻点,红豆碎,花生片,等等点缀着。总之整体形状相同,但个个看着都不一样。
“黄大人”很稀奇,“这是月饼?不圆不方,也没印字,还这么小一个。”
“我们是姑娘家,总觉得寻常的月饼做得太大,吃一半就饱,剩下一半丢了又可惜。可是,中秋团圆节,这么吉祥的月饼切成几份,意头又不好。所以,就做了这种小月饼。两三口一个,好看且好吃。黄大人不信,就尝一个。上头有芝麻的,就是芝麻馅。花生的,就是花生馅……”墨紫介绍一遍。
不知何时,元澄的视线离开了棋盘,移到那盒精致的月饼上。
“好,我来尝尝这鸭蛋黄的。”“黄大人”看着这些小月饼就有了胃口,伸手拿起一个。
刘宁急了眼,刚要上前劝阻,就听元澄开了口。
“黄大人,这懒丫头只会借道到外头买好吃的,我还不曾听过她会做吃食。不如由我先尝,免得中看不中吃,还搅了肠子。”元澄说着,捏起一个芝麻的来,咬了一口。
墨紫暗道,对了,皇帝吃的东西,都得先试毒的。
但有件事她得澄清,“这月饼不是我做的,是我的姐妹'>做的。”虽然是她描述给白荷听的,而且觉得味道不错,外观差强人意。
“黄大人”拿着蛋黄馅的月饼不放,仍笑容满面,“味道如何?”
元澄吃完一口,稍怔,又吃两口,那芝麻月饼就从他手上消失了,甚至一粒芝麻都没留下。
这人不是口腹之欲不重的吗?墨紫撇撇嘴。
“黄大人”自然比墨紫敢言,哈哈笑道,“元澄啊,你便是吃御宴都一两口就罢。看来,这月饼滋味无穷。”说着,一口咬去一半那鸭蛋黄月饼,又是点头又是竖大拇指,“嗯,嗯,朕……真是未吃过这般好吃的月饼。这馅咸甜适宜,味道绝妙。又跟普通月饼似的,皮脆薄而馅多。”
“两位大人喜欢就好。这份中秋之礼送到,且容墨紫告退。”元某人又有客,她也不好跟他说话。于是,开始往后退步。
“墨紫姑娘暂且留步。”墨石般的眼睛终于看她,元澄微笑。
“黄大人,礼尚往来。人与我这番心意,我也该还她一份礼。不知大人是否介意她留个片刻,待我们这局棋下完,我再还礼给她?”元澄又问他的“顶头上司”。
“有道理。”“黄大人”拿起第二个月饼,“等下完这一局,我也送丫头中秋礼,如何?”
墨紫笑得差点合不拢嘴。一盒月饼,元澄还礼她不稀罕,但皇帝要还礼?发了
“多谢两位大人,那墨紫可就等着了。”因为得意忘形,没顾得隐藏兴高采烈的语气和神情。
“元澄,我就说这丫头聪明吧。一盒月饼,换了我们两人的礼。瞧她高兴的样子,我还不好意思送轻了。”“黄大人”看惯人们面对他时的诚惶诚恐,反而欣赏墨紫这点率真。
“哦?”墨紫眼睛更亮,“再谢谢黄大人。”
“黄大人”开心大笑,直说好个鬼精的丫头。
元澄的眼淡淡含笑,微眯着,瞥墨紫一眼。
墨紫瞧见了,不甘示弱,笑眯眯瞪回去。
一个说:你差不多行了,别偷鸡不着蚀把米。
一个说:瞧瞧你大老板多大方,就你那贪劲儿,应该好好学习。
“丫头可懂棋?”哪里注意到元澄和墨紫互别苗头,“黄大人”问道。
“懂却不通,平日里看主子们下,墨紫专司收拾棋子。”墨紫决定在这些下围棋如吃饭那么容易的人面前,装傻到底。
“可我瞧你机灵,来看看这棋谁能赢?猜也无妨。”这要问别人,一定都说他赢,但这丫头说不定可以有些与众不同。
墨紫定睛细看。
这两位“大人”就在她左右两边吃月饼。
一只只消灭。
第213章月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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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一礼成空
第214章一礼成空
一盒月饼,还剩下四只的时候,墨紫开了口。第一句话,就让人一愣。
“这棋,黄大人要输的。”她说。
刘宁和另一个太监对看一眼,同时摇头,想这丫头也没聪明到哪儿去。便是不知皇帝的身份,不是也说了是元大人的上官,就该说好话才对。
“黄大人”虽说希望有人说真话,但当真听到了,心里又不服气,反口言道,“那可未必。我与元大人棋艺相当,否则也下不了一日一夜这般久。”
一日一夜?那就是从昨日开始下的?
墨紫睨元澄一眼,那位仁兄正掰开一只月饼凑近着瞧,好似有多感兴趣一样。
难道,不是闭门羹,而是真有客?
当着皇帝的面,墨紫也不好问,只是接过话去,“不,这棋黄大人一定会输。”
这下,便是元澄,都抬眼来看她了。
墨紫不慌不忙,“看棋面,白子和黑子确实旗鼓相当,但今日中秋佳节,黄大人是来元大人府上做客的,且黄大人您还管着元大人。俗话说,客随主便,上官罩着下官。看您跟我一个丫头说得起劲,心思全然不在棋局之上,分明是要故意让元大人赢了。这是您大方有气度,不像有些人,管对手是谁,一点不肯放水。”
“黄大人”又是大笑,“对,对,你邻居就是这样的,下个子想半天,东算计西算计,哪里将我放在眼里。一盘棋下这么久,我真还没试过。他倒好,不放人走。要不是今日无早朝——”差点说漏嘴,干咳两声,“我就得被皇上训斥。不过,正如你所说,我心思已不在此局,输赢无所谓。”
“那——”元澄趁势说道,“大人让下官赢了这局吧,要不然,下官下得更慢,再拖到明日去,让皇上遣人来找大人上朝。”
元澄也会厚脸耍赖?墨紫双眉抬起,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果然贪官兼佞臣相。
但“黄大人”显然吃元澄这一套,笑声不停,连说几个好,“我就让你赢了,免得明日不能早朝。”
倒也不能就说大周皇帝昏庸,其实这个皇帝还是挺好口碑的。只能说,这好话要看谁说,这耍赖要看谁赖。先有元澄认真下棋,不似别人敷衍,后有墨紫过墙来送月饼,巧话连连,才让皇帝龙心大悦,大方认了一个输。
两个太监一听皇帝终于不较真了,立刻宽心。虽说皇帝身体康健,但毕竟有了一定年纪,一夜不眠,总不太好。
于是,下棋的人草草分了胜负。
“大人要不要在我府上小歇一觉?”一下完棋,元澄便起身站在“黄大人”身旁。
“不了,我回去再补眠。”“黄大人”也站了起来,抚抚额头,“岁月不饶人。想当年,我与你父亲下棋,同样也是一日夜,累的是你父亲,直喊头重脚轻。”
元澄的父亲官拜太子太傅,是当今皇上年轻时的恩师。
“想不到大人还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事。”元澄声音微沉,垂着眸,面色不动。
“一日为师,终生不忘。你父亲待我,如知音,如亲子,我获益的远不止是学识,至今仍受用不尽。在我心目中,再无一人能让我称得师傅二字,唯有你父。”“黄大人”的心情有些沉重起来,“元澄,你——莫让我失望。”话,说得模棱两可,因为忌讳有旁人在场。
“元澄不敢。”折腰深揖。
华衣突然大步走来,对亭中人单膝一跪,“禀皇——”
“黄大人。”刘宁乖觉。
华衣一愣,抬头看到墨紫也在亭里,便知道了,立刻改口,“黄大人,元大人,萧将军求见。”
“哪个萧将军?”“黄大人”指着梯子靠着的那面墙,“隔壁一家将军好几个。”
“萧维少将军。”华衣答道。
“他消息倒是灵通。”“黄大人”看刘宁一眼,“你说出去的?”
刘宁有些惶恐,脖子缩了缩,“黄……大人,您说的,紧急的事,让把消息送到元大人这儿来。”
“我说的是消息,这会儿来的却是人。”“黄大人”并不生气,“元澄啊,萧家对我起用你一事,可是反对坚决。你自搬回这里,他们应该一次都没来拜访过你这个邻居吧?少字”
“元澄戴罪之身,萧家乃天子近臣,若走得太近,易惹人非议。我倒觉得,不来往反而好。”元澄想起萧维那张刚毅的脸,淡淡一笑。
“戴罪之身?也是。”“黄大人”目光扫过墨紫,“其实,并不是全无来往,至少萧家一个丫头已经跑到你家来了。”哈哈又笑。
墨紫如今在萧二面前身份虽然曝露,但绝不想让萧二知道她在元澄这儿,否则萧二萧三大概会把和元府相邻的几面墙砌到翻不过去的高度。要知道,那是她和裘三娘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了。
“这种事,萧二爷是不知道的。不然,墨紫这般莽撞,会挨主子们责罚。”墨紫忙跟在后面说,“黄大人,您好心肠,千万别把墨紫爬墙的事说出去。”
“丫头说错了,我心肠不太好,还挺硬的。你再说个理由来听听。”“黄大人”大步往前,同时吩咐华衣将萧少将军请进来。
皇帝不让走,墨紫只能乖乖跟,看元澄一副风景不错的远眺神情,就知道依靠不上,想了好一会儿,已走上新砌的九转回廊。
“丫头……”想提醒她,再不说,就要跟她家的主子撞上,却见她往地上一跪。
这下,谁也不能往前走了。
“黄大人,有句话说得好,吃人的嘴短。”这就是她想了半天的理由,有点孤注一掷的豁出去,“您刚吃了我的月饼。”
刘宁张大嘴,这是硬讨了
“黄大人”稍怔便大笑,“哈哈,元大人,这丫头着实有意思,怪不得你搭个梯子。这要是我,搭上七八张梯,欢迎她随时过墙。”
“黄大人。”墨紫一边装可怜表情,一边回头张望,就怕和萧二撞上。
“我要是帮你瞒了,是不是能算回了你月饼的礼?”“黄大人”让墨紫起身。
墨紫低头一垮脸,心想这萧二就是让她倒霉的。本来,还指望从皇帝那儿得一笔大好处,如今成了泡影。因为不甘愿,她点头的时候,面容发苦。
“好,那我帮你了。”“黄大人”看到墨紫苦瓜脸,暗自好笑,却刻意忽略掉。
“元澄,你不必再送我,带这丫头拿你的还礼去吧。”反正萧维和元澄两人互不待见。
墨紫横眉竖眼,瞪着那群人簇拥着皇帝走远了。
“别瞪了。再瞪,也无用。”元澄转进一道拱门,回头见墨紫还在原地,“墨哥不用失望,未必见得我的还礼就入不了你眼。”
墨紫嘟哝着跨过门,“元大人……”
“墨哥说什么?不妨大声点,这里无旁人,你可放心直言。”元澄今日穿着鸦黑色的摆风蓝绣袍,双袖载风,衣摆飘飘,单单背影就赏心悦目。
“我说,元大人的还礼,我没什么期望,不用倒欠着,已经很好了。”墨紫放开音量,恨不得凑到他耳边去喊。
“你不是欠着呢?”双掌十指一张,头也不回,声音在笑,“十金。”
对了十金见鬼的十金
元澄推开一间房门,里面有书桌几案文房四宝,还有一墙半的书。
墨紫才跟进去,铭年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给她和元澄斟茶,又一声不响退了出去,并带上门。
“元澄,这十金我是不会掏的。”第一,没金。第二,就赖。他先赖,她自然赖得理直气壮。从背囊里拿出一张纸,拍在元澄面前的桌上,“报销”
“报销?”又是生僻新鲜的字。元澄看一眼那张纸,捉袖磨墨,玉般的手衬砚台磨石,优雅打着水烟色的圈,再举笔蘸饱,把它写出来,“这两个字?”
墨紫咬咬嘴,懊恼点头,却又怕他借口不懂而不给钱,解释道,“你不是让我做事吗?我买齐了料,你先补上这块儿。至于其他费用,等活干完再算。”
元澄哦了一声,没动,“墨哥已知那位是何人了吧?少字”
墨紫听到这个就心疼那份早逝的还礼,“知道他是皇帝,又有什么用?”
“那倒未必。”元澄一点不惊讶,也不问她怎么看出来的,“我瞧他对你印象不错,想来刘宁也看得出来。”
“刘宁?”那个太监?
“刘宁是四品内侍监,掌宫内事务,所属职权最大,又得皇上信任。恰巧,我和他也能说得上几句。”元澄对墨紫笑了笑。
墨紫装眼瞎,不理他的男色魅力,“所以呢?”
“上回在徐九那儿救了你,你的心意——”掌心朝她摊开,扯到陈年旧事,“不是昨日亲自登门来送?拿来吧”
“……”墨紫心道,这人一次比一次嚣张,但她得靠牢他,只好忍了,“刚刚才被你吃到肚子里,转眼就忘了?”
“月饼不是你做的,虽然好吃,却算不得真心实意。”元澄不承认,“我以为墨哥的心意,不止如此才对。”
公然嫌少,怎么办?
没关系,她有准备的。
第214章一礼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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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二礼在飞
第215章二礼在飞
一间书房里,看似聪明的狐狸和看似傻蛋的乌鸦,面对面,商量事情。究竟谁其实更厉害,各自心中有数。
“元澄,这心意我还有一份,不过,你得先跟我清了这买木料的银子,不然,我是不给的。”跟他,不用太拐弯抹角,横竖浪费她的脑细胞,不是他的。
元澄再看了看那张清单,三种木,二百两银子,于是,说道,“不贵。”
“那是因为我会讨价还价。”不贵,那就该拿得干脆,墨紫笑容可掬。
“可这是书房,不是账房,我现下手上可没有银子。”元澄墨眸映着墨紫的影子,“等我们说完话,让铭年陪你跑一趟账房。”
墨紫想想也对,文官们的书房,是不会放阿堵物的,都放能换很多阿堵物的古董宝贝。可她正要说好,元澄又开口了。
“不对,你欠我十金,我欠你二百两,不用我给银子,就从十金中扣吧。”十金,按大周统一金价,该值千两白银。“你虽说不给,我却不能不要。你我结拜了兄弟,不过这十金是结拜之前的,我也不好不跟你算清楚。否则,金银知道,要说我厚此薄彼。”
墨紫一听,真是还好意思提?谁求着跟他们结拜了,还是兄弟相称,弄得她不男不女。穿男装是一回事,白纸黑字写下来的,祭天地的结拜文又是另一回事。这已经过了一个月,期间发生几件当墨三还挺好的事,因此,到如今只能随便了。还有,这个元澄,什么时候在意起金银的看法?根本就是糊弄她呢。
别人也结拜,她也结拜。别人兄弟情深,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这三个互相斗着争着,且动机不纯,各有各的心思,哥哥弟弟都是趁高兴叫的。
“我要是早看到你那梯子上有那么两行字,宁可摔断腿,也不会用的。”墨紫不笑了,眯眼咬齿,“元澄,我看你还是弃官从商吧。一个奸臣祸害国家,一个奸商祸害笨瓜,灾难程度小一点,你将来不至于死了还有人对着你的坟墓骂。”
“二弟这是骂我,还是心疼我?”元澄好看的眉挑了起来。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哥哥弟弟趁高兴叫心疼他?明显是骂他比商人还奸猾。从哪里听出来心疼的意味了?
“你就别计较这十金了,等我x后发达,百金千金都双手奉上。”把眼光放远一点,她可是绝对值得投资的好对象。
元澄收敛了笑意,定睛看她。
墨紫突然让他瞧得有点紧张,浑身不自在。
他不笑的时候,五官如远山遥水,温润般的玉色有些凉,入骨就寒,又总带了看透世情的嘲意,墨眸之中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淡,却是别样的俊美。他出生于高门伐贵,但经历的家破人亡,消磨了他与生俱来的贵气,有那些贵族二代三代们没有的圆滑世故和伪面假善。他是先天的贵族,后天的遗孤,再后天的权官,每一件物都要靠他自己伸手,每一件事都要靠他自己筹谋。不是他运气好,而是他比所有人都用心努力,只不过常人看不到,看不懂,看不透,以为他少年得意,官场披靡,都不费吹灰之力。
“元澄,你还是笑笑吧,假的也没关系。”她觉得他可怜,和自己一样可怜。但她至少还有船。他呢?复仇之外,似乎百无聊赖。
元澄皱眉抿嘴,那种沧桑便淡去了,“难道我对你常假笑?”
墨紫嘻嘻油笑。
“你每每这般油腔作势,便是想糊弄人了,因此也免了罢。”元澄微微摇头,然后说正事,“何时带人进府开工?”
“过了中秋。最近墙里有些棘手的事,我怕受到波及,一时出入不易。不过,人选都挑好了,是可以信任的。而且,最后一道,我一人来弄。费些功夫,但能确保这事你知我知。”墨紫也不油笑了,正经说话。
两人就着工程图,把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元澄,你觉得皇帝真心用你么?”这个疑问憋在心中很久,“虽然是他老爹干的好事,把你一家子什么了,可他不怕你把仇报在他身上?还有,你在南德兴风作浪,应该搅了两国不少好事,难道他不怪你?他派千牛卫守在你身边,分明是对你顾忌几分的。”
元澄对墨紫讲话直白的方式已经习惯,这么回她,“当初我在天牢里已跟皇上说过,只求讨回我爷爷和父亲的清白,只求将陷害我元氏真凶找出来以命抵命。我在南德为官,那是各为其主,挟私怨但持分寸,怪我亦于事无补。我既然是南德逃臣,元家叛国之罪尚未澄清,能受皇上庇护已是国法之外,派千牛卫跟着我,也是情理之中。”
墨紫嗯嗯点头,“这皇帝看上去还挺明白事理的,怪不得大周百姓说他贤明。”
元澄却显得不太以为然,“大周这个皇帝虽然不错,可惜心性太软。为皇帝者,心系天下百姓,要慈,但对臣下该意坚而能决断,刚柔并济。他明知我元氏冤屈,这么多年却养奸姑息,不敢动先帝老臣皇亲国戚,可见皇权不威;在位,只守成而无开拓革新,可见无得力相助之能臣;新旧党派之争,他左摇右摆,总想要两全其美,可见知仁而不知其弊;对外,国策沿用前朝,无视南德**,大求野心,还要守太平四国之百年约,可见迂腐天真。”
“凡大国者,太平盛世一久,就有这种弊端,固步自封吧。”墨紫虽然是军人,却是和平年代的军人,还是军工类的,没有什么野心。但自己没有野心,不代表看不清时事。而且,她如今内心天平已倾,十分痛恨大求。“大周完全可以以大求破坏协定为由,发兵玉陵,解人国难而实控之,进而用正义之名向大求宣战。南德积弱已久,待北方一定,南下取之。天下便定。虽不是一朝一日能成,积极备战却比消极待打要好。”
元澄是第一次与一个女子说国事,虽说这个女子很早以前就展现出卓越的智慧和勇气,但她这一番对如今局势的评论,再令他眼睛一亮。
“好个固步自封,积极备战。”实在忍不住,要赞她一赞,“墨哥若为官,也可权倾朝野了。”
墨紫摇头,“才怪。我这种话说出来,怎么让皇帝砍了头都不知道。”
“在皇帝面前,墨哥自然不会这么说话,却无论如何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便是。”当官,就得是墨紫这样,做事手法蜜里调油,不急不躁,不到必要不显山露水,与人总是和气。一张嘴,能分辨时候,说话恰到好处,却其实是内心极坚强不轻易屈服的人。不管怎么绕,绕多远,她都有办法绕回来,以成功的姿态。她若是早出生百年,可能成为上官婉儿那样的女相吧。
墨紫耸耸肩,“纸上谈兵谁不会?别人也都不是傻蛋。”
元澄眼底的光芒愈胜,这就是这个女子临驾于任何人的睿智了,怪不得大求宁毁之。他自然不知,墨紫现在这个样子,是死过两次之后,连魂魄都被人榨干了,才蜕变出来的百毒不侵。
“照你这么说,大周这盛世太平也可能快完了?”墨紫毕竟对大周官场不熟悉,只好分析分析国情。
“你看我宴客便知,有酒必到,有美必欢,办事送礼说人情,与南德何异?”元澄冷笑,“这些事一旦形成风气,便再难改,除非改朝换代。”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看谁能先顺应这历史的江流,一展千里了。只是苦了天下百姓,要受战火之乱。”四国已经变成了三国,若真要打起来,她又该如何?以为自己穿越得还挺好,落户小康之家,不出几年就陷在阴谋阳谋里。来到大周,觉得大周国富民强,应该能混日子,没想到乱世之相已初见端倪。
唉——她叹息,真是两世的好运气啊
“墨哥叹息,可是怕战乱一起,无处安身立命?”元澄的眼睛是雪亮的。
“是啊。”墨紫也不隐藏忧虑。
“墨哥的主子是萧三奶奶,萧家是皇帝倚仗的一只强盾,掌大周水寨百万兵马,墨哥何忧?”元澄但笑,故意这般说地。
“国战之中,皇帝都可能成为阶下囚,再说越是最前线还越死得快,到时一门的寡妇,哪里能避祸?”平时宅里斗倒个个心狠手辣的。萧家妇,跟杨家将的老婆'>们可不是一类。
“墨紫。”元澄突唤她名,垂着眼,不知他真心思。
紫应,觉得他下面的话很重要。
“到时,你可跟着我。”他说。
很短的一句话,他甚至神情都淡然,好像很率性一般随手扔出来的,给小狗小猫。
但,墨紫眼圈一红。
她自玉陵逃出后,在夹缝中求生存,有谁许她这样一句话,护她周全,再不用她独自提心吊胆?
没有
只有他
而且,她这次确定,这个人,是可信的。尽管,很多人说他不好;尽管,他表现得从不良善,可是,她就是信他。
这样一个人,因为自私,所以不会轻易许诺,一旦说出来,便重若生命
她一咬唇,一狠心,从背囊里又拿出一片纸,双手奉上,“元澄,我的心意。”
元澄接过,眸色闪动。
“你的还礼呢?”她咧开嘴,白牙发光。
“在天上飞呢。”元澄抖抖那张东西,“因为你这心意,我完全不能满意啊。”
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会晚,大概十点左右,请亲们明天再看吧。
第215章二礼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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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桃花姑娘
第216章桃花姑娘
元府的北门,是被墨紫用力摔上的。
“不满意?”她双脚跺地,气冲冲对着门叉腰,“不满意?哪里不满意?那可是我能调用的唯一一笔银子。三百两哪你平时到底贪人多少,岂有此理,三百两还不够?”
这种时候,就恨不得破口大骂。
就道道看她刚才给元澄的心意好了。
那是一张三百两的银票。她昨天就备下的,感谢他再救她一次的谢礼。没有雕个花啊草的给他,因为没时间。她最近左手拿的都是造船的工具,根本没闲暇。她考虑了半天,想元澄不是贪嘛,就把定金的一半拿出来表示心意。虽然是俗了点,但这是红萸第一笔进项,很有深远意义的。
偏生,元贪不领情。
好吧,她承认,好像送得不那么是时候。他那边才给她一个重诺,她这边就用银子砸他,简直阳春白雪配当铺青楼。可是,不听她好好解说,就请她走人,他也太不讲道理了。而且,问题是,他收了银票,还妥妥当当折好。而且,更大的问题是,他收了,又不高兴,说还礼飞了,也没叫铭年带她去账房领二百两的木材费。
实打实,他让她花了五百两,还不算莫名其妙的十金,而她白送一盒月饼,最后别说肉了,一根鸡毛都没捞着。
墨紫瞪完门,就瞪天空。她发现了,只要她有赚钱的心思,老天爷是绝对不会让她如愿的。就好像是诅咒一样,她给裘三娘赚得满当当的,但一开始给自己打算,这银子就只出不入了。虽然说,贪财是不对的。可是,她挺老实本分的,为啥就不能小小满足她一下呢?仿佛全世界的人都盯着她的口袋,只要稍微有点鼓起来,就立刻惦记上了。
五百两她一千五百两的这笔买卖,到头来,扯扯平。还有十个月,她本来自信能交给裘三娘五千两的账本,如今,危机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但她窝囊,骂,不敢当着元澄的面。人都已经说了战乱就带她跑路,她要不知好歹,那干脆撞豆腐去。只能自我催眠:五百两是小钱,就当花钱消灾,很快就能赚回来的。现在最紧要,得找财源。
当下,她就去望秋楼。
月圆中秋,又是裘三娘和萧三郎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本该送完月饼回去,但她因为红萸,实在放不下心。场子里过节的事倒是早就商量好的。家在上都的,就一人封了二两银子的过节费,住在场子里的,她就让丁嫂子买了些好酒好菜大螃蟹,一块儿热闹赏月。
该怎么让客人主动找上红萸来。红萸如今还没有生意上门,主要是新开,在这行口碑也无。要不,在上都热闹的地方开个小门面,作为接待处,放些船模子?就像现代展览室那样,利用过往的人气打响名字。再从望秋楼那边做些宣传,比如在菜单上加广告。望秋楼内园多做达官贵人的生意,没准就有想买船的。
墨紫一个人闷头低走,也不知道好主意坏主意的,胡思乱想了不少。到望秋楼时,她心情就很不错了。
一进去,看到赵掌事,她笑着打招呼。
赵掌事回头,冲她愣了半晌,然后有些犹豫地说,“墨……哥。”
墨紫觉得他奇怪,便低头打量自己,这才发现原来头脑发热之下跑出了元府,还穿着女装呢。不过,随着她的女儿身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也许女装出门的机会也成熟了。
“赵掌事如今瞧清了我,再看我扮男子,多半会觉得别扭了。”她嬉笑着。
赵亮知道他的东家是女子那天,就知道墨哥也是女子,可是女装的样子却是第一回看。见她双眸如秋水,面容如清露,竟是出尘的美丽。心中暗暗叹奇,这么美的姑娘,扮成男装时居然一点看不出来,真是她的本事了。
“不会,不会,倒是我看着,墨哥扮男子的样子更顺眼些。女儿妆,太出挑了,会引那些风流倜傥的公子">们追着跑的。”赵亮进望秋楼后,斯文气少了些,多了沉稳。
“我找赞进,他在吗?”。墨紫当赵亮说好话。
“赞进?他和一郎出去了,说是带一郎见识下上都好玩的地方。墨哥,要不我找大掌事来?”赵亮应事如今极有分寸。
墨紫想起裘三娘问她人选的事来,不由说道,“赵掌事几月大考?”
“今年是十月。”赵亮说完,看墨紫微微摇头,又问,“墨哥问来何用?”
“没什么,随口问问。”墨紫觉得还是不说出来的好,免得分了他的心。
“墨哥分明有话要说,这般推托,倒让我乱作猜想。可是东家要辞了我?”赵亮有一妻三子,原本贫困的家境,正因他找了这份差事,慢慢变好。如今就住在望秋楼后面的家眷院里,其乐融融。
墨紫咄一声,“赵掌事,这话从何说起?你将大堂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东家要重用你还来不及,怎会辞了你?其实,我说的话,你听听也罢了。东家可能要做舶来品的买卖,这买卖就是选了咱们本土的特产,出海贩到另外的地方去,再把他们的货带回来卖了,赚差价。因为路途遥远,差价甚巨,算是暴利了。东家想找人领队过海,我和岑二都主着事,自然是不行的,因此她一时找不到人。问到人选时,我就想到了你。你在咱们这儿做了快一年,时间虽然不长,但上手很快,又是稳重的人。不过,你要参加科考,我也跟东家说了,不能阻你前程。万一东家再跟你提,你不用为难,直接说不行就是。”裘三娘拿定主意的事,会很固执。
“这是大买卖了。”酒楼里干活,就是消息听得多,赵亮知道这种生意。“想不到墨哥如此看得起我,赵某感激不尽。”
墨紫还挺不好意思,“赵掌事不要客气。这买卖虽大,风险也高。一出海,一条命可就交给老天爷了。我啊,跟岑大掌事说让你继续考的,如今又跟东家提你,真是没过脑子。所以我说,你听过就算。”
“墨哥可知赵某今年多大岁数?”赵亮突然这么问。
“三十出头?”据说他考了几回大考,大考每三年一次,二十岁开始考得话——
“赵某今年三十有七。”赵亮自己回答自己,“我大儿已考上童生,再过两年要娶妻生子,我就是爷爷了。我大儿比我聪明,光耀赵家门楣,靠他,比我自己有底。”
哇——这种毅力,墨紫自问不如,“也有人考上秀才的时候五六十岁了,赵掌事还是年轻的。”
这话,墨紫说得很真心,但在古人听来有点滑稽。三四十岁的人,已经中年,人生目标基本都实现了。
因此,赵亮也只是当好话来听,“我有时也思,这么多年真是我考场慌张,还是我知自己志大才疏,以此来安慰家人?一年前,我家徒四壁,三个孩子日日不得温饱,妻从早到晚为人洗衣服赚几个铜板维持家用。我一个大男人,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镇日里青天白梦。”
墨紫想不到赵亮的真心话竟包含了这么多辛酸,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还请墨哥在东家面前为我说一句,且给赵某三日,待我考虑清楚。”他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该为他的孩子们想想将来了。他对墨紫深深一鞠,“再谢墨哥提携。”
墨紫连忙还礼,直说不用客气,暗想,人心果然不是能随便让人操控的。她以为他想当官,谁知一年的勤奋工作让他改了主意。大概,人精神和物质都充实之后,才能知道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吧。如今,对赵亮来说,妻儿能过好日子,就是一切。
这样,倒也好。
两人正在堂下柜前说话,就听门口喧哗。
有个大嗓门在喊,“徐九,我瞧这里没啥不同的,跟普通酒楼比,看着也就舒服点,跟无忧阁一比,无趣多了。”
墨紫嘴角一弯,望秋楼开得多好啊,动不动就能遇到熟人。徐九这家伙,她帮了他这么大的忙,都让他当炮灰了,总该有所表示吧。今天原本有两份回礼,一份换了不值钱的,一份长了翅膀还在飞,这第三份回礼,她一定要拿住
想到这儿,她转过身来,站在大堂的必经之地,笑意盈盈看着来人。
来人很多,是一群汉子,大多是墨紫都见过的。中间三人分别是徐九,傅天和王坤,旁边和后面是三人的属下。墨紫一下就认出傅天那四个青衫高手,步伐整齐划一,气势收敛得紧紧的,毫无神情波动,目光一直在扫着四方。
“坤哥,别小瞧了这里,要不是我和大掌事有些交情,不提前三天订位,根本连张桌子也没有。你看,大堂都满座了。”徐九如今是豹帮帮主了,外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眼神和表情有了威慑力。
徐九很快就感到有人在瞧他,看了一眼,是个姑娘。
一个比春天桃花还好看的姑娘。
她笑,他也笑。
今天第二更,也是粉100的加更。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第216章桃花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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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一时喜欢
第217章一时喜欢
徐九对美人是不太上心的,铁铮铮的汉子,就想将豹帮带成一方势力,其他诱惑很能抗拒。正因他这般坚毅的心性,才年纪轻轻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他从前待客去无忧阁,现在却喜欢来望秋楼。葛秋自重,以才艺愉悦客人,动作从不轻浮,说话注意分寸,好像解语花那般知人的心意。别看他是粗人武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对女人的要求还是很高的。
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子,他看过一眼,也给她一张笑脸,就拉回了视线,但不知为何,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想看第二眼。
第二眼,那女子笑得仍美。他自成年后就受过不少女子的亲睐,更有火辣的主动投怀送抱,可她目光澄清透彻,不似对他迷恋,倒似老朋友一般。他认识的女子中,没有这么美这么真的,一看盈盈站姿,便知出身很好,不知是哪家千金小姐'>。要知,他们船帮子,千金小姐'>是不屑理会的。而他平日见到的,要么是江湖女子,要么是风尘女子,要么是小家碧玉。
快走过她身边时,他等她出声唤他停步,然而,她只是看他过去了。
实在忍不住,他回头看了第三眼。
她的唇动了动,无声说了两个字——徐九。
他大为诧异,刚想开口问她究竟是谁,却见她神情突然顽皮起来,露出一个他顿觉熟悉的笑容,油腔滑调,说不出来的腻味,市井里常见,但他印象深的,只有那一人。可是,那人是男的,这是个姑娘啊。
他就这么身子向前,脑袋转后,眼睛眨了又眨,张嘴又合上,反复了几次,最后以犹豫口气问道,“姑娘姓墨?”
墨紫听他这么问,就知他没看出来,便有心逗人,“九爷,小女子正姓墨。”
徐九再问,“姑娘可有兄弟,人叫墨哥的?”
墨紫笑深了,这徐九还挺能联想。
徐九看她笑,就想自己猜对了,立刻态度十分热情,“想不到墨哥还有这般像天仙的姐妹'>,居然一点都没跟我透露,实在太不够意思。墨姑娘见我就笑,想来是你兄弟提过我?徐某这厢给姑娘见礼了。墨哥跟我如兄弟,墨姑娘便也是我的妹子,今后要多多来往才是。”
墨紫双眼眯弯了,很想笑,“九爷,听说你对女色不感兴趣,如今看来只是谣传。对头回见面的姑娘,我瞧你热情得紧,一下子就认了个妹子。”
徐九暗道唐突佳人,连忙替自己说话,“墨姑娘不要听他人胡说,徐某一向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一天到晚跑无忧阁的家伙?墨紫见徐九还挺着急来解释,只觉得好笑,终于哈哈笑出来,“徐九,你瞧仔细了,我到底是谁?”
徐九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但她神情越发令他感到熟悉,“墨姑娘——”
“我姓墨,没有兄弟,人都喊我墨哥,九爷若不弃,愿助你一臂之力。”把两人初见时的话搬了些出来,作势一揖。
徐九一竖眼,一蹬步,向后蹦出两丈,撞上梅山。
梅山是文士,哪经徐九这么撞,立刻仰天要倒。
傅天不过一声小心,那四个青衫者就动了一个,一掌就推住梅山。
徐九却理会不了自己差点造成的多米诺骨牌效果,长臂抬直,食指对着墨紫,犯口吃,“你……你……女……女……”
墨哥是女的
他死盯着这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她细瘦的双肩,他好像又拍又搂过不少回。还跟她喝老酒爆粗口划拳哥俩好。他把她当谋士一样佩服着,也把她当同盟一样运用着,却不料,她竟然女扮男装。
“九爷,你是江湖好汉,你豹帮也有女子管事,总不会就此小瞧了我吧?少字”墨紫一出口,已经让徐九没法生气。
不错,江湖大概是这样的时代中最少会介意男女的圈子,然而男女之间的力量优势显然还是倾向于男人。
“墨哥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倒有七分江湖儿女的洒脱。”徐九硬梗着口气,说不全话,因此开口的,是傅天。
墨紫对他出面为她说话,感激一笑,“傅盟首心广,墨哥不敢当。只是之前经商走船,女子实在不易,才以男装示人。如今总算建了根基,因此不想再欺瞒待我真诚之人。小女子姓墨,名紫,给各位见礼。”
这些多是行走江湖的老鸟了,女子当关的事瞧过不少,又与墨紫不熟,接受起来反而比徐九容易,抱拳的,点头的,就算招呼过。
“墨紫姑娘,上回在豹帮总舵敢说公道话,傅某一直铭感于心。都说相请不如偶遇,若你不介意,请与我等共席赏月。”傅天邀她,不管是真客气假客气,看似诚意。
“这——”墨紫只想找徐九,问问有没有门路,看着一群男子,自己又是这身女装,便有些顾虑。
“无忧和几位姑娘稍后也会来,不过墨紫姑娘若觉得不方便,不必勉强。”傅天目光如炬,将墨紫的心思猜得十之**。
墨紫再度叹服一下,这位船帮老大,真不是徒有虚名。有这么好的机会能进一步结识,说不准对自己有帮助。当下,也不再纠结,应下邀请,随众人往园子里去。
徐九订下的,是云歌台前最好的亭间,能摆两桌席面。
墨紫刚要踏进去,就被徐九拉住了。
她笑,“九爷终于能好好说话了么?”
徐九双眼敛紧,声音微沉,“墨……紫姑娘。”
墨紫听他还是很别扭,抬抬眉,“九爷仍可叫我墨哥。我今日出来匆忙,忘了换男装,若不是有事找九爷帮忙,又想总瞒着也不对不起九爷的兄弟之情,就干脆捡日不如撞日让你识破。不过,九爷的反应,慢得有些出乎意料,还能扯到姐妹'>兄弟上去。”
不提还好,提到这个,徐九脸上就挂不住,“墨哥瞒我在先,实在笑不得我。只是想不到墨哥女装委实动人,一时喜欢了,才说那些荒唐话。”
这下,轮到墨紫脸红,半天不知道怎么回他。
徐九见了,倒放开怀,哈哈一笑,“墨哥扮起男人来真是像煞了,要不是你自己说穿,墨紫姑娘的娴静,徐九确实有意收回家去。如今,知墨哥就是墨紫,我可不敢唐突了。墨哥太厉害,徐九却不知配不配得起。墨哥若有意于徐九,那便另当别论。得墨哥,不,墨紫姑娘青眼,徐九愿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妻礼迎娶。”
徐九,大大方方就说喜欢墨紫的女子模样,甚至想到了嫁娶的可能,但又说出自己的顾虑,最后却把决定权交给墨紫。
墨紫忘了呼吸,脑袋嗡嗡作响。通俗点说,徐九这是跟她表白吗?可,可这也太突然了点。她一恢复女装,这位就求婚。
“九爷,为何选我?”她不知道怎么办,但想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可漂亮的女子何其多?”
徐九点头又摇头,“墨紫姑娘的女儿装确实动人,此其一。墨紫是墨哥,此其二。墨哥扮男子时,徐九便钦佩墨哥大才,已有攀交之心。如今,墨哥是姑娘家,当然娶回去是最好。墨哥非平常女子,徐九亦有鲲鹏志气,夫唱妇随,策马江湖,一生岂不痛快?怎么想,徐九都该跟墨哥开口求亲才是,免得让人捷足先登。”
墨紫本来很紧张,听了这话,失笑。原来,徐九是看中她的才能,想收归己用,做夫妻是最牢靠的一种合作关系。
“还好,不是心动。”真是吓出一身冷汗,她喃喃自语。这样的话,她拒绝对方,对方就不会太受伤。
“呃?”徐九练武之人,听到她的低语,面上有不解,“我船帮的汉子,挑个女人有什么好扭捏,喜欢便说喜欢,不行就是不行。你不丑,我不难看;你有才,我有本事;能成一对,就好好过日子。”
“不能成呢?”中秋佳节,什么事都让她遇上了。
“墨哥有心上人?”徐九朝墨紫微微倾身。
墨紫向后仰,伸手拍拍徐九的肩,让他站站直,“没有,可我对九爷没感觉。当兄弟兄妹都可以,夫妻——不成。”而且,这人的求亲,不是发自情感,而是理智。
“那是为何?我会是个好丈夫,嫁我,将来绝不委屈。”徐九自觉条件不错。
“徐九,我问你,如果冷六和我一起遇险,我俩谁都不能自救,你先救谁?不要多想,立刻告诉我你的选择。”墨紫淡淡笑着,她知道他的选择。
“冷六。但——”他会两个都救到。
“徐九,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女子,你愿意不惜一切去救她,那她才是你要娶的人。”墨紫站到门口,看到亭里的人们都各就各位了。“我自私,只想嫁给先救我的那个男人。尽管,我也知道,能重义气,是英雄。可我,宁可他不是英雄。”
她在感情上是没出息的小女人,无法当豪气盖天人物的幕后支持,啥都不计较,然后被丈夫炮灰了,死前听人唱颂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纯属安慰奖。
她这样的,如果还可能嫁人的话,要一个把她当成世间至宝的丈夫。不是妻管严,不是夫管严,谁都不用那么严,只要彼此珍视,相欢到白首。
第217章一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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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上门送舟
第218章上门送舟
花好月圆夜。
尘娘的歌声,如金莺出谷,雪中开梅,悠转而清远,美妙而落寞。
一曲毕,叫好声连连,掌声热闹,盖过了一个女子的悲伤心事。紧接着,娇俏的葛秋们撑着荷叶出场,曲调活泼,舞姿轻巧,十分应节。
墨紫小酌一口,将视线收回来,看那桌的男子们把酒当水喝。徐九让她直接回绝后,没受什么打击的模样,笑声爽朗,一会儿工夫,喝下一坛酒都面不改色。
“想不到墨哥是姑娘,我无忧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无忧坐在墨紫身边,刚来没一会儿。带八个姑娘,如今有六个到那桌去了。
无忧那边的两个姑娘,墨紫在豹帮见过,如今看来,不像青楼女子,像侍女更多。
墨紫笑了笑,没再对自己女儿身的事多费唇舌,“我也没想到无忧姑娘与傅盟首真是知音人。”
无忧一来,能让龙神让路的傅天竟微笑起来,神情与在豹帮那日的冷漠截然不同。而王坤就喊她小嫂子,傅天四大高手喊二夫人'>。把徐九和墨紫等人吓一跳。
“知音人?”无忧的笑很淡,“墨哥真是善良,用这么好听的词来说。什么知音人?我不过是一个外妾,这一生不能冠他的姓,不能入他傅氏家谱。大妇不容,我更不能进他家的门,所生子女便姓傅,也与傅氏无关。等老了,可能临死都见不到他一面,独坟一座。”
墨紫深吸一口气,料不到无忧竟然无名无分,“可他们叫你二夫人'>。”
“不过是他怕我难受,在他兄弟面前给我尊重罢了。二夫人'>?他的妻可不承认。其实,那日霍八嫂说得一点都不错。”无忧些微嘲意,些微无奈。
“傅盟首至少对你用心。”墨紫觉得身边太多这种事,都快麻木了。
“是啊——”无忧望过去,正对上傅天的目光,却轻轻移开,“若不是他还有这份心,我何至于如此?年纪小时不懂事,不顾一切喜欢上了这个人,因为不能厮守,一气之下开了无忧阁。等发现这么做,只不过让他更为难,自己也因此入他家无望,后悔也无用。”
墨紫知道这话题不应该再继续,在这样的社会里,越是优秀的女人,越得不到好的归宿,或成为家族的牺牲品,或成为男人的牺牲品。在墨紫眼里,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给心爱女人名份的男人,不会是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但,无忧的眼里,也许,就因为是她心爱的男人,所以无论如何,都托付了终生。
她只对无忧说:“后悔什么?这是无忧姑娘的成就,值得骄傲才是。女人何必依靠男人?难道傅盟首不给你名分,你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我瞧无忧阁里的无忧妈妈,那般明艳动人,自在逍遥,实在令我钦佩。佛家说,人死后进入轮回。孤坟无魂,来生更精彩。以无忧妈**本事,进入傅家低头侍奉不能容人的大妇,你不可惜,我可惜。若跟她斗个死去活来,最终斗赢了,也着实侮辱了无忧妈**胸襟气度。无忧阁里你做主,无端端跑去傅家作贱自己干什么?”
无忧说不出话来。她的个性算很强的,也是极能说的,可每次见了墨紫,就为对方的言辞所深深影响。她这个外妾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都是劝她忍耐的,替她难过伤心的,觉得命运不公的。唯有墨紫的话,让她感到原来自己不悲惨,还潇洒得让人羡慕。无忧阁,毁了她在傅家主母面前的名节,但她清楚那不过是那女人不让她进门的借口,她努力经营,就是憋着一口气。然而,正像墨紫说得,本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若真为这口气,辱没了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
“墨哥所言,无忧茅塞顿开。你说我胸襟有气度,其实还是狭窄了。墨哥有空,不妨常来我无忧阁坐坐,你我当个说知心话的姐妹'>,如何?”无忧有心相交。
墨紫笑着点头说好。
“墨哥,过来。”徐九对她招手。
无忧见状抿嘴笑,“这个徐九,妹妹可得小心他。船帮的汉子,新娘子爱用抢的。我瞧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太对。”
墨紫愣住,讪笑着说,“不会吧?少字我觉得他挺干脆的人。”
无忧摇头,“我当初也是心高气傲的,傅天有妻室的事也一早知道,结果呢?我跟你说,徐九傅天一类人,看上的,喜欢的,极难放弃。”
墨紫却怎么都瞧不出徐九的神情有异样,“姐姐是动了心,可我的心却平静得很。徐九啊,我不要。”
无忧笑得眼都眯了起来,“好,好,活该徐九吃点苦头,惹了我不少姑娘伤心,这回轮到他自己。”
徐九大步过来,一掌似乎要重落,到墨紫肩头时,却轻如羽毛了。但他没能碰到,连衣料都没擦到。
墨紫的身形移动得好快,已经在往傅天那桌走。
徐九看看自己的手掌,又看看离了自己一丈远的墨紫,暗道邪门。可也没办法,只好跟上去。
墨紫敬了一巡酒,才问徐九叫她何事。
徐九就说:“墨哥可知每年九月九重阳,我们船帮有龙舟大赛?”
墨紫奇怪,“龙舟不是端午才有吗?”。
王坤是个爱说话的,插嘴道,“端午龙舟与龙舟大赛是两码子事。龙舟大赛,比的是各大船帮的实力。”
哦了一声,墨紫不懂划龙舟跟船帮实力有什么直接联系。
“是一项传了百年的竞技。如今,与其说比的是实力,不如说只是咱们自己庆祝重阳的消遣,也让各大船帮有个联络兄弟感情的机会。”傅天神态却很轻松。
“老大,以前是联络感情,今年肯定不是。我可是接到消息,鲭帮,鲸帮,海鲨帮那些个不懂尊敬前辈的小子们找官船场的匠师们专门制舟,打算给咱们下马威呢。无论如何,咱两帮不能输人。”王坤说完,喝干一大碗酒。
墨紫听到这儿,就眼睛亮了。五大船帮内部起哄,龙舟大赛要一较高下,这些跟她没什么关系,但能提供给她商机啊。
“我听徐九说墨哥掌着红萸?”傅天问。
紫赶紧派上名片。
几人看着稀奇,这话就不细表了。
“红萸闯过三关,虽然在船场之中还未打出名气来,我却信墨哥的本事。”傅天没有亲眼见墨紫闯关的情形,但有他的手下跟他细细说过。而且,徐九和无忧,对她评价甚高。自己也是阅人无数,能看出她的不简单。
墨紫说多谢。
傅天见她眸光灿烂,没有假谦虚,神情相当自信,暗自点点头,说道,“我想请红萸造参赛龙舟一只,二十日后交舟,不知墨哥愿不愿接这笔生意?我知时间上仓促了些,价钱由墨哥来开,绝无二话。”
这就是,过一过二,不过三。再连着两份礼都泡汤之后,终于让她抱住第三份。阿弥陀佛
王坤有些嘟囔,“墨丫头,不是瞧不起你,实在我这人说话直。你年纪又轻,还是个女娘,造船这事,我看不出来你能有多大本事。不过,老大信你,我就信老大。你要么就别接这单,要是接了,你造出来的龙舟就不能输。输了,我砸你场子。”
墨紫不把王坤的威胁放在心上,这人只是爽直,没什么不好,“王帮主,这得看为什么输。龙舟有问题,自然是我的责任,你便是砸光了,我也不抱怨。如果是划舟的不得力,那可怨不得我。”
王坤哼哼,反驳不了。
“墨哥是接了?”傅天听出那意思。
“承蒙傅盟首看得起,是我红萸之幸,必全力以赴。”送上门的生意,怎么不接?而且,价格还由她开。多不容易,尝到点加入寡头的甜滋味儿了。
约定明日在红萸船场商量价钱和龙舟的细节要求,第二张单子基本上就算到手。
就在这时,亭外传来嘈杂的喧哗声,夹杂着女客还有葛秋的惊呼。
墨紫往外一看,园子里燃起几十个火把,弯弯延延往里围来。一声声叱喝,还有金属相碰撞的清脆,显然来意不善。
傅天刚要让一个青衫者出去察看,赵亮便跑了进来。
“墨哥,都卫军将咱们楼给围住,又派了百来人进园子,说有大求细作,要搜园呢。大掌事有些慌,我跟他说你在,他就让我赶紧请你去商量对策。”
“大求细作?”墨紫立刻想到叶儿。叶儿出现在上都,那么乌延勒也一定在。自大求攻打玉陵,所有的大求人都已经被勒令离开大周。这样的时期,如果上都有大求人,非细作不做二想。而这两人,首当其冲。
“是啊。你说,哪天折腾不行,非挑今天,一园子的贵客。”赵亮急得搓手。
“都卫军的统领与我有些交情,墨哥,我随你一道去。”徐九上前。
望秋楼虽然开得大,但没有靠山,还是会让人欺上头来。墨紫想到过这一点,跟裘三娘也说过,让岑二用银子打点了不少,可身份上到底够不着。这时候,有人脉就得用,所以墨紫也不推托,对徐九说个谢字。
“我也跟你们瞧瞧去。”无忧站起来。无忧阁名满上都,她自有一套。
无忧一动,傅天也动,率人走到她身边。
墨紫突然觉得自己千方百计得来的这个掌事,开始有点力量了。
第218章上门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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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乌胖大海
第219章乌胖大海
众人正要出去,却听云歌台那儿传来说话声。
“中秋佳节,本不该扰各位兴致,不过,我等奉上命有任务在身,实在对不住。请各位不要太过惊慌,也不要随意走动,待在原处接受询问盘检。若是人人配合,就不用费太多工夫,稍后便能接着庆秋赏月。”
墨紫听那声音抑扬顿挫,站过去一瞧,云歌台上不知何时一排佩着腰刀的兵士,中间一个穿将领服的中年男子,便是他说得那番话。敢情她设计的云歌台,他们倒利用得快,变成扬声筒了。
“这位大人,敢问究竟是想找什么查什么?”云歌台前错落有致的亭子中,有一个清亮的声音问道。
墨紫看那中年将领突然往右看了一眼,似乎在征询谁的意见。她踮脚伸头,却正好让花丛挡住,瞧不清,只看到云歌台入口的小路上站着些人,火把烧得急旺。
“我护城军得报,有大求人混进都城来,不知其目的为何。本要全城宵禁,却因今日中秋,不可不近人情。但上官命令我等严查各处酒楼驿站,不能让大求有机可乘。”中年将领再次将声音扬出。
还是刚才那个有问题的,但闻其声,不见其人,“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般阵仗。虽不是所有的大求人都可恶,这等非常时期,确实小心些好。不过查检归查检,军爷们莫惊吓了无辜百姓,大节下的,大家和和气气,也不耽误正事。”
墨紫听这声音年龄不大,却不卑不亢,振振有词,不由好奇声音的主人是谁。看看赵亮,他却摇摇头,表示不知。
中年将领一哼声,“不知哪位说话,口气恁大?就算扰民,我等也是奉皇命做事,不劳不相干的人插嘴。”
这时就有另一个声音响起,用词也是斯文,“我皇向来体恤爱民,你既奉皇命办差,就该知皇上心意。我听刚才那位仁兄说得半点不错,便是查检,也该谨慎些。这望秋楼里的,百姓不少,为官的也不少,士子学子更是多。我们若联名上书奏你们一本,说个治下不严,仗势欺人,便是一项罪名了。还请军爷们放低着身段些。这里到处有葛秋姑娘不说,还有各家小姐'>夫人'>们,莫惊了她们。”
中年将领一听,嘿,这怎么回事?在别处这么闹腾,也没人敢说上一句,这里是此起彼伏啊。都说望秋楼在上都深受达官贵人的喜爱,看来不是谣传。他在台上,也不知道说话的都是谁,听上去却似乎是有些来头的,于是也不敢得罪。但军人不能服软,他不多说,拱拱手便带着人下去了。
葛秋们自然不能再跳舞唱曲,纷纷下了云歌台,让姑姑们领着,在一旁等。
凡是太平时期的朝代多重文轻武,大周武后之后,学者士子联名上书已经是一种定制,只要凑足百人签名,就必须由皇帝亲阅亲批,因此读书人便是没有功名,也有一定的参政力量。
不过,像这样公然批驳点醒武官们,墨紫还是第一次经历,只是听着,就好像热血沸腾了一样。文字语言,有时比刀剑厉害得多。
“这第二个说话的,我听出来了。是礼部侍郎杨大人的公子'>杨凌,咱们楼里的常客了。他和他的那些朋友,都是上都极负盛名的才子,爱这里清静,有时一壶茶一壶酒,一首首的作诗写词,还给了楼里的乐师,特意请葛秋们唱呢。不过,别看他常来,行为却是很规矩,一点不似时下的文人骚客那般轻浮。”
礼部侍郎的公子'>?墨紫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人。
“这会儿如何做?”无忧来问,“咱们还出不出去?”
“不,你们待在这儿,他们应该会一个个包间来查,免得让人无中生有,说咱这里有奸细,畏罪潜逃的。我自己去找大掌事。听那将领的话,多半不会久留,我去去就来。”墨紫对赵亮说走。
无忧提了个醒,“你还是穿男装便宜些,那是天子之将,可不是江湖汉子。”
墨紫扮男装的自觉性如今越来越低,听无忧的话,确实有道理,赶紧请赵亮找了套掌事的男衫,到里间换上出来。
徐九一看,直叫自己以前眼瞎,逗得王坤一群人大笑,纷纷调侃他,让他赶紧抢回家去。
墨紫见无忧对自己眨眼努嘴,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挑挑眉摇头表示不怕不担心,走了。
傅天在无忧身边,听她辗转一声叹,便问,“为何叹气?”
无忧对她心爱的男子一笑,明艳艳令他晃眼,“羡慕她,不似我们这些女人将自己囚在笼子里,飞得那么高。”
“她终究也会为她的男人折腰。”傅天轻轻握住无忧的手,“你不必羡慕。我已说动秀娟,她会考虑你过门一事,不过平妻恐怕仍要过段时日。年底前,我定要将你迎回去。”
无忧抽出手,说一句,“不急。折腾了这些年,我也累了。到底进不进你家的门,我再想想吧。”
傅天沉稳的表情因此而出现了裂隙。这些年,无忧没少为自己对发妻秀娟忍让发脾气,如今突然不在乎,莫非是打算放弃他了不成?这般想着,面色阴郁。
无忧看见也只当没看见,一人坐回桌位上去喝酒。
再说墨紫,跟着赵亮去找岑二,谁知伙计们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让两人像无头苍蝇,到处扑空。最后,就走到了后园。
后园是葛秋们平日生活和习艺的地方,禁止闲人出入,便是岑二也得事先得琴姑允许才能进去。这时,拱门紧闭,除了两盏花灯,再无别的光亮。都卫军的火把,还没寻到这里来。
“墨哥,这么静,应该没人,咱到别处找吧。”赵亮说着,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后园的门发出咚一声。
墨紫眼睛眯了起来。
赵亮也听见了,立刻转回来,有些紧张,“墨哥,这后园不该有人的。琴姑姑说今夜葛秋们全要登场,都带出去了。”
“连个看门的婆子都没有?”墨紫问得仔细。
“团圆节,该放的全放回家了,不然就在前面看热闹。谁会留在后头,这么冷清?”赵亮虽然这样讲,却是不太能确定。
墨紫一步上去,张手拍门,“有人在吗?开开门。”
赵亮连忙拉墨紫退后,“墨哥,你不怕是都卫军要抓的人?”
“如果人真躲在后面,咱们就更要主动找出来了,不然官府当咱们窝藏奸细。”墨紫功夫那么一点点,胆子却很大。
“开门谁在里面?”她再去拍,用了力,哐哐作响。
赵亮只能由着她,同时叫出两个护院来助阵。
“谁敲门?”一个嘶哑的嗓音怯怯问道。
“还真有人?”赵亮一愣,对墨紫说,“难道是谁病了没出来?”
“你回她。”墨紫低声道。
赵亮便说,“我是楼里的赵掌事,有官兵来查楼,你把门开开吧。”
门吱呀开了,一个女子站在昏暗的光圈下,低着头微微福身,“赵掌事,里头只有我一个,其他姐妹'>都在前头。”
墨紫走进去。
后园挺大,分了四个苑,厢房不少,廊道弯曲而入。
赵亮说他带护院进去看看,门前便只留下墨紫和那女子。
“你为何留着?”墨紫边打量周围,边问。她声音有些粗,为了配合这身男装。
“奴家今日身体不适,姑姑让奴家休息。”那女子始终怯怯的。
“可曾听到什么动静,见到什么可疑之人?”墨紫回身看那女子,身材窈窕,姿态谦恭。
“奴家在房里休息,直到听到敲门声才出来,不曾见到其他人。”咳嗽几声,那女子靠上门框,弱不禁风的模样。
“你住哪间厢房?梅苑还是兰苑?专舞的葛秋住梅苑的,专唱的住兰苑。”墨紫慢慢朝那女子走近。
“奴家司琴,住桃苑。”仿佛没察觉墨紫走近,那女子哑着嗓子回答。
“回答得不错,可惜你撒谎。”墨紫停步,笑着说。
那女子一颤,“奴家不懂小哥说什么。”
“专司乐器的葛秋的确是住在桃苑,不过,桃苑在最里面,是听不到敲门声的。你刚才说一直在房里,听到我敲门才出来。可我怎么想,这时间上都对不起来,除非,你就等在门边听动静。”墨紫看到火光离这里近了些,“你大概不是一个人,不会躲在这后面吧?少字如果——”
没说完,两边的花台里就跳出四个人来。
墨紫皱眉,喂,她想说如果是会情郎的话,怎么会蹦出四个这么多?
其中一个白袍玉带的华服男子蒙了面,背对着墨紫,去拉那乔装葛秋女子的同时,说了一个杀字。
另外三人便向墨紫包抄过来。
那女子抬眼,正对墨紫,立刻惊呼,“延勒,不要”
延勒?乌延勒墨紫望着那男子的背影,目光有刹那的柔和。
华服男子一挥手,那三人停在原处。他回过身来,却不看墨紫,只问那女子为何不能杀。
那女子突然哽咽抽泣。
“你问她,不如问我。”墨紫双手一背,在身后忽握忽张,“乌胖大海。”
松脂熏烟味儿,到鼻尖了。
第219章乌胖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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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割袍断义
第220章割袍断义
乌胖大海,是墨紫给乌延勒取的外号。独此一家,别无分号。除了墨紫,也没人敢叫大求的小王子胖大海。
也是奇怪,乌延勒小时候是个脾气暴躁的小胖子,最忌讳别人拿他的体重说事,偏对墨紫一点办法都没有,胖大海胖大海由她喊,还一天到晚爱跟在墨紫身后,和豆绿两人就像是跟屁虫一样。
凭良心说,在一干欺骗压迫过她的大求人中,乌延勒不应算在其中。这个她最早认识的大求皇室子弟,性格延承了草原的坦荡,脾气烈,心地却好,嘴巴坏,但别人的不好从不往脑袋里记。乌延勒真把她当朋友,几乎是掏心掏肺的,可他后来被送到大周学习,错过了很多事。开始时还有书信往来,却常常牛头不对马嘴,越说越生分,她就不再写信了。算一算,近四年,没见过他的面。
“胖大海弟弟学成归来时,记得给我带一块大周最好的木头来。”墨紫有时会想,自己的记忆力太好也是无奈,但年少的情谊历历在目,让她不能对这个人翻脸不认,至少不是立刻。再说,被叶儿发现的那刻起,她明白,过去的一切,躲是躲不过的,不妨坦然些。
乌延勒清俊的脸由惊讶变成惊喜的表情,“墨紫?”
“延勒,你守信了吗?”。墨紫对他,还有真挚的笑容。
乌延勒几乎是冲过来的,到墨紫面前才紧急刹车。他虽然已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但他尚保留着一份稚子之心。
“墨紫,这些年不见,你怎么还是爱打扮成男子模样?”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咧着嘴笑,那是重逢的真快乐。
他一喊墨紫,三个蒙面人单膝跪了两个,跟着他一起卸下蒙巾,尊呼一声紫小姐'>。那两人就是当初惊鱼滩前在船上抱怨乌延勒的二老,功夫极高。
“是啊,老毛病难改。”墨紫不动声色退开一步,“延勒如今长得人高马大,俊哥儿一个,看来这胖大海以后不能再叫了。”
“你想叫就叫呗,咱们之间没那么多计较。”乌延勒没察觉墨紫刻意疏远,“不过,你的模样跟以前不太一样,更好看了。要不是叶儿认出你,我差点酿成大错。”
叶儿,就是那个装葛秋的女子,她上了浓妆,故意低头显病态,想要骗过来人的,但不料来的是墨紫。
墨紫一开始并没认出她来,后来怀疑,可直到她叫延勒,才确认。
“延勒,你来大周做什么?”大周和大求目前关系紧张,风声鹤唳的时期。
“三哥让我来——”乌延勒刚要说。
“不能说”叶儿尖声,见墨紫冷笑,又期期艾艾掩盖,“延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外面让人围着,都卫军就快搜过来了。”
“真是,看到你,我就全忘了如今的处境。”乌延勒一拍脑袋,伸出手来,“墨紫,咱们回去吧。三哥知道你没事,一定高兴死了。”
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比自己小三岁的娃,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她已经不可能回去了。
“延勒,外面有官兵,你怎么走?”她又退开一步。
“能躲过他们的搜捡是最好,不行就跳墙,杀开一条路出去。墨紫,你不知道吧,我如今的功夫可不一般了。”在大周,他学得可不仅是四书五经。
“闯出去不丧命的把握有多大?”墨紫再退开一步。
这下,乌延勒看出蹊跷了,“墨紫,你退远那么多为何?”
叶儿往后瞧见火光渐近,说道,“小姐'>,帮我们躲一躲吧。”
“对了,墨紫,刚看那个掌事都听你的,这家楼莫非是你的地方?若真如此,赶紧找个隐秘的地方让我们躲躲。”乌延勒还像从前那般信任她,什么话都跟她说。
然而,他见墨紫摇摇头。
“没地方藏吗?这么大个园子,便是地窖也没有?”心中隐隐觉着不对,但他不愿往坏处想。
“有地方,但我不想窝藏大求细作。延勒,带着你的人,跳墙吧。不然,前后夹攻,你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乌延勒他们只有五个人,再加上那两老的功夫在大求数一数二,脱险不难。
乌延勒眼珠子凸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能藏你,你快跑路。”她不介意再多说一遍,态度很认真很诚恳,“延勒,我跟你三哥已经形同陌路,你不知道吗?我父兄私通大求的信件呈给玉陵皇帝,已经身首异处,你不知道吗?豆绿与我让玉陵大求两国追杀,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只听三哥说和墨紫闹了意气,又听三哥说为救宋家发兵玉陵,再听三哥说派了很多人到处寻找宋家姐妹'>的下落。
“你不知道,对吧?少字因为你的三哥,从不会把心里话告诉你听的。只有你傻,跟我一样,都是一厢情愿啊。”墨紫向后看一眼,赵亮带着两人看完里面,正走出来。“快走吧,帮我带句话给他。只要他从此放过我,我不会成为阻碍他野心的力量,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大求那些个破烂船,我让它们灰飞烟灭。他知道我的本事,也该知道他便是再偷再仿,只不过造出中看不中用的来。”
乌延勒整个人都傻了,呆愣着,不知如何消化她这段话,在叶儿再三催促下,他还是不动,最后说道,“墨紫,你可是生气三哥纳了别人为妃?他是王,三宫六院本是平常。他便是不想娶,那些贵族也不会同意的,联姻是大求王室的传统。但,他身边的位置,只有你一人能坐啊。我知道你不喜欢三哥有其他女人,可你放心,我总是帮你的。这次回去,我便是镇国将军,统率我大求数十万兵马,那些仗着家族势力的女人谁能欺负到你?便是碰你一根手指头,我也会让她人头落地。”他一定会保护她的。匠师之女又如何?出身低微又如何?她救过他的命,他就得用自己的命守着她。
墨紫眼睛因他的真心而湿润,但她不擅长流泪,涌至眼角就干了,眸中仍是一片清明。她,已经走了不同的路,要是拖拖拉拉,也许害了他,也会害了自己。
银光一闪,她手上便多了一片布料,那是她长衫的一角。
匕首,是新的,刚开刃没两天,赞进说给她防身,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却为了决绝。
乌延勒大惊,他学汉家文化,很清楚割袍断义的意思。
“我曾经救过你的命,如今亲手断了你我一切恩义,从此陌路,再相见也不会有情分。若你三哥执念不放,我跟你便是仇人,我决不会坐以待毙。”昨日之事,譬如种种死。
“你……”太震惊了,胸口疼痛难当。他视她如亲人,为何会到这个地步?他离开大求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墨紫转而看跪着的高矮二老,沉声道,“还不快带乌延勒走?我可要喊了。”
乌延勒突然说,“我不信你喊喊了我才甘心”
墨紫望着他,那张孩童时胖乎乎的面貌依稀可见,她笑了笑,张口,大喊,“来人,有奸细快来人哪”
乌延勒浑身一震,眸色冰冷。
这一刻,他像极了他的亲哥哥。
火把快速包抄过来。
叶儿急呼。
高矮二老一人抄起乌延勒的一条胳膊,急奔到墙角,一踩一蹬,窜了出去。另一个蒙面人带着叶儿也过了墙。从身形看,武功亦不弱。
一道身影从墨紫旁边窜出去,赫然是赞进。
“赞进”墨紫忙叫住他,“别追”
赞进很听墨紫的话,急停住,对她说,“我和岑一在大街上就看到官兵查细作,怕楼里有事,赶紧回来。刚在前面见到岑二,听说你来了,就来找你。你不是说那几人是奸细,为何不让我追?”
“这种事,是官兵的事,与我们老百姓何干?”墨紫话刚说完,门口就涌进来一批都护军。
为首的,一身青银色软盔甲,头上一顶威风凛凛将军帽,剑眉星眸,气势如虹,手放在腰间剑柄上,好像随时准备出鞘。
剑,是已经指过墨紫两次脖子的吟月。人,是见一回就嚣张一回的萧二。
墨紫想,大周无人,连搜查这等小事,都要由将军来领。她并不知,萧二郎虽然是少将军,但深得皇上器重,有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他办,不一定只是带兵打仗。
萧二郎看到男装的墨紫,下意识就哼了一声,但不耽误正事,“谁喊奸细?人呢?”
不待墨紫开口,就听墙外有人喊活捉大求细作,且火光乱动。
萧二郎一挥手,“留几个人把这些人看住,我回头问话。其他人,跟我上墙,一定不能让人跑了。记住,不可伤及对方性命”
十来个人在墙下当垫子,不一会儿翻过去几十个。
等天亮,这墙上估计都得是鞋印子。墨紫让人看住了,还在那儿想着要问萧二要损失费。
今天第一更。
非常抱歉,昨天一章中把乌延勒写成了乌延那,造成了亲们的困扰和疑惑。已经改了。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玫瑰成车收。
第220章割袍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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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良民是我
第221章良民是我
油灯慌慌,人面皮皮。
“你怎么知道对方是细作?认识的?”萧维看着坐在板凳上,表情挺自在的墨紫。
“这话怎么说的?我是第一个报案的,却被怀疑同伙了?”什么眼神啊——还真是厉害
习惯不了她的怪腔怪调,萧二拍桌,“好好说话”
“是,萧将军。虽然我说了不下三遍,你的要求我一定配合。”墨紫清清嗓子,“我和赵亮,也就是望秋楼的赵掌事,去找大掌事,一路没见到人,就到了葛秋们住的后园。谁想听到了奇怪的动静,于是就拼命敲门了。开门出来一个葛秋,说是病了。赵亮就带着人到园子里头去看,为了配合你们行动,我们很是自觉的。我呢,就留在前头问那个葛秋话。问着问着,便觉得不对劲,稍微一试探,就从花台里跳出四个蒙面汉子要杀我。我一急,就高喊奸细了。”
“谁问你过程了?”萧二额角青筋跳,“我问你如何知道对方是奸细。”
“你们不是抓细作吗?我看到陌生人,还穷凶极恶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奸细。”这么简单还想不明白?他脑袋里是不是长草?
“第一反应?”萧二神情沉冷,“好像不对吧。据赵亮所说,他和护院从离开到回到前面,中间隔了一段时间。”
“嗯,我跟那个假葛秋说话也说了挺久的。说实话,我根本没想到她是假的。这园子里葛秋几十人,我又不常来,认不出生面熟脸的。一开始随便聊聊,后来想套话,偏我有些紧张,一时说了不少废话。”她收回他脑袋长草这话,其实这人一直是聪明的,而且胆子大得惊人,敢做敢当,魄力十足,让她每次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你说你紧张?”哈,死都不怕,她会紧张?
“萧将军什么意思?对方可是敢单枪匹马混入上都的大求人,多半杀人不眨眼,万一,可能,让我倒霉遇上,我怎么能不紧张?你们那么多人都没抓住他们五个人,我要是逞强,岂非小命不保?”墨紫明知萧二很烦她的市井调调,故意将油里油气夸张表演。这人只要不够冷静,她就能混水摸鱼。
萧二果然露出厌烦的神色,“你敢跑私船运私货,还怕死?”
“以前不怕,现在我改邪归正了,当然怕。”连改邪归正的词都用上了,她算是“呕心沥血”想要表明清白,“萧将军,人在你们手里跑的,不要把怨气发在无辜的百姓身上。我们望秋楼里的,都是良民。你说,我要是跟大求的人私通,我干吗喊那么大声,把你们引来呢?”
萧维跟她说话就头疼,真想转头就走,可职责在身,不能马虎,“你看清对方的样子没有?”
“没有。”回答得很干脆,“四个人是蒙面的,那女子背光而立,又低着头装病弱,我就看到她皮肤雪白。”
“可有别的特征?”萧维勉强接受她的说辞,但他直觉有异。
“没有,普通的大周服饰,有一个稍稍华丽,看似是头儿。”她很配合了。
“如何华丽?可瞧清了花纹图案?”如果看清衣服样式,就能从望秋楼的伙计打听出人的长相。
“没有,太黑了。”墨紫却不给他希望,见他满脸怀疑,加两个字,“真的。不然,你可以自己站那里试试,瞧得清,我便是同伙。”
萧维放弃。但他留了个心眼,走过墨紫之前站过的地方时,看着前面兵士,确实背着光,距离稍远一点就看不清衣服上的图案,而且颜色和大白日下也不同。
赞进一见墨紫出来,就跟到她身后,“墨哥,那官儿问你什么?”
岑二,赵亮也关心着,走在墨紫边上。
萧维听赞进语气不善,冷冷瞥他一眼,却看到几个人在墨紫身边亦步亦趋,便皱起眉来。这个成天女扮男装的丫头,被他警告后,不但没听进去耳,瞧她周围甚至又换了几张生脸,分明是变本加厉。
“没什么,少将军例行公事。拿不着人,总要问些细节,好跟人交差。”墨紫笑笑。
她虽然压低了声,但萧二是练武之人,听得一清二楚,气得歪眉,又不好跟她顶真。
“墨哥,云歌台那儿九爷叫人找你去,说还等着你呢。”岑二今夜可是被吓得够呛,不知怎么,见到墨紫,他心里就安定些。
“好……”墨紫想说这就去。
“我瞧墨哥却是没空去了。”萧二终究是忍不下胸中闷气,这丫头如果没有觉悟,那他不介意帮她一把,“中秋团圆节,想墨哥也该有家可回,别忘了自己的本分才对。”
墨紫勾一抹灿烂笑容,令萧二陡觉刺眼,“可怜了将军,大过节的,还不能回家,只能看别人逍遥自在。不过,也是为了咱们上都百姓的安全,将军舍小我而就大我,墨哥佩服。本想请将军和众位兄弟喝一杯庆庆节,可惜将军还得接着找细作,我实在不敢请留。不如改日,将军何时得空何时来,酒钱算我的。”
直接拒绝回去尽本分,怎样?这位,离家半月,不知道他的弟媳妇要不管不顾,商人照做,跟萧三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丫头?不好意思,她已经卸任。
萧二还真想把墨紫就这么拎回去,让裘三娘多多管教。但,他不能。因为墨紫这时是墨哥,尽管她如今的男装扮相越来越马虎,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谣言满天。三弟那儿夫妻感情才开始调和,也会因为这个丫头闹僵。他也怕长辈们问,要是让祖母和母亲查出来,这丫头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一顿打是逃不掉的。他虽然觉得她该受受教训,却不知为何,不想瞧她受皮肉之苦。
于是,他只能暂时罢了,领着人撤出望秋楼。
岑二瞧着扬起的烟尘,大口吐气,“乖乖,这一晚折腾的。”
墨紫面无表情,她在想一件事,一件很令她在意的事。
乌延勒来望秋楼做什么?难道只是吃饭喝酒看葛秋?
“岑二,今晚的客人你都有印象吗?四男一女。两个年纪大的,一高一矮,其中一个山羊胡。年轻的,应该有个长相很俊的,特征嘛——”她想了想,“他束发的,应该有一只深紫色的宝石扣。”凤凰石。
岑二摇头,又突然想起来,“四男一女没有,不过有五个男子,其中三个跟你说的一样。他们订了包间,正是金桂轩。”
看来,叶儿扮了男装。墨紫接着问,“只有他们五人?”
岑二找了负责金桂轩的伙计。
伙计们说,自始自终只有那五人,叫了桌酒菜,在里头大概近两个时辰。他们就在门外头,没有看到其他人。
是自己多想?墨紫沉吟片刻,“可请了葛秋?”
叶儿对葛秋住的苑名那么熟悉,不应是猜中的。
“有,请了司琴和司笛的淑娘和贤娘。”一个伙计回道。
司琴的?原来是借了这个身份。
“葛秋的事,得经过琴姑姑。”岑二问墨紫,“要问琴姑姑吗?她对那些葛秋姑娘们可是护犊子似的,个个宝贝。”
可见岑二平时受过琴姑姑不少气,墨紫笑问,“不知琴姑姑在哪儿?”
岑二和赵亮异口同声,“杨凌。”
墨紫心里放着这事,很奇怪,就是惦念,无论如何要去问问。
赞进如今只要见到墨紫,就一定要跟的,因此她赶不走,只能带着。一带,带俩,因为还有岑一郎。
杨凌在云歌台的兰草亭。
墨紫走到亭外花间,便听尘娘正淡淡轻唱一首词。
等尘娘唱完,就有数声拍掌数声好,不喧哗不放肆,便静了。怪不得赵亮对杨凌评价甚高,看来这世上仍有一些真君子。
绕过去,亭里便一目了然。四位素服青年,或白衫或青衫,围坐一桌,悠闲吃酒。有两位,占一东一西两头桌案,一个写字,一个作画。尘娘和琴姑坐偏席,含笑愉快的神色。
墨紫找个伙计,让他请琴姑出来。
琴姑一见她,就说,“我叫尘娘过来,她有些日子不见你,还问呢。”
“别扰她的好兴致。”葛秋其实不易,碰到这般能笑得会心的好客不多,“我就问问姑姑,司琴的淑娘和司笛的贤娘,可是从洛州带出来的?”
“淑娘是,可贤娘是本地的。你问这做什么?”琴姑老人精,目光立刻狐疑。
“琴姑姑有她们这些日子的待客单子吧?少字给我瞧瞧行吗?”。为了结算方便,葛秋的活动会有记录。
“行是行,不过得等明日,我这会儿跟着尘娘呢。”听亭子那里有赞声,琴姑回头,看完就笑。
墨紫看到一张画,画中美人正是尘娘。
“杨公子'>真是了不得,读书好,画画也好。今年大考,一定高中。也不知道这样出色的人物,谁那么有福气嫁给他。”琴姑难得夸奖一个男子。
墨紫终于想起来这个杨凌是谁了。卫琼玉生日时,一个道士给卫六娘做媒,礼部侍郎杨大人的独子,不就是他?
没看到杨凌本人也就算了,看到了,就觉得卫六娘傻得冒白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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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快乐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很老套,但也是真心愿望。)
第221章良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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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师出有名
第222章师出有名
“墨哥,咱们到了。”臭鱼在车外说。
墨紫将册子合起来,长吐一口气。从面上看,淑娘和贤娘没有嫌疑,不过进去弹吹了几首曲子。而且,淑娘是洛州来的,跟琴姑姑也两年,据说很本分。贤娘性子活泼些,入望秋楼时,就吹得一手好笛子,平日和葛秋们处得很好,对客人也尽心,口碑不错。
也许,都卫军来得太快,乌延勒还没跟人碰面。也许,自己太多心,让那人深沉的心思吓得有点草木皆兵。
跳下车,就见两边光秃山崖,中间一道木栅栏卡,后面一条窄路,蜿蜒入内,隐隐能听到呼喝声。
“想不到鸿图船场这个地方,还有一夫当关的气势。”墨紫看着木栅栏后那四个一身横肉的魁梧汉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很不想让人进去一样。”卫庆眼眯着,竭力往里面看。
这日,墨紫带人带车,来领曾海输给她的那千根松木。本来她不想亲自来的,闽松却提醒,说曾海小人,当心他趁她不去,动什么歪脑筋,原本就输得不情不愿。
千根松木,对墨紫可不是小数目。一旦到手,能省一大笔成本,可以白造中型船只两艘。于是,墨紫不但亲自来,带了赞进和臭鱼三兄弟,还有闽松卫庆压阵。尤其是闽松,对于不知情的曾海,代表的可是日升和闽老爷子,至少不会明目张胆赖木。
“你们是谁啊?干什么的?”一个守口子的大汉朝他们吹胡子瞪眼。
“我们是红萸船场的,跟曾老板送过帖子,今日来领千根松木。”卫庆上前去说,顺便递上墨紫的名帖。
那凶相的汉子大概是小头头,朝墨紫的帖子看一眼,也不接,“老子不识字。什么红鱼黑鱼的,没听说过。赶紧滚,别挡着路,等会儿我们有木料要运进来的。”
卫庆听这种话,也不气,笑着拿出一锭白银,“兄弟,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里银子不多,给几位买酒喝。大太阳底下守着不容易,真是辛苦了。我们知道曾老板在上都城里,事先同他打过招呼,让我们来找这里大掌事的。麻烦通传一声,要是大掌事不见,我们立刻走,绝不给各位添麻烦。”
四个汉子眼睛一亮,他们平时虽然对船场里的工人可以耀武扬威,但能拿好处的机会不多,这么一锭银子少说七八两,够他们半个月的酒钱。
小头头喜逐颜开,收了银子,笑里谄媚,“原来是大东家让几位来的,怎不早说?我马上让人去叫掌事的来,各位稍待,稍待。”转头就嘱咐不要怠慢,自己叫上一个手下,匆匆往里面去了。
臭鱼见状,撇撇嘴,对墨紫低语,“看门狗啃骨头,不叫唤了。”
墨紫笑着,“有钱能使鬼推磨。”
今天出来,她故意安排卫庆打前阵,便是要试探他的能力,看来的确不错。到底是洛州卫氏出身,虽说是不受待见的庶子,毕竟在那种环境下学到了不少,而且卫庆这人脑子很活络。
闽松也很聪明,但不善于跟底层的人打交道,不自觉就大少爷架子十足。当然,身为闽氏本家嫡孙,可以有这样骄傲的资本,不过一旦遭遇大风大浪,就不知有没有足够的沉着力。天下太平还好,如果战乱一起,从天上跌落到低谷的人不知凡几,往往下场比平民凄惨。
“阿松。”墨紫没忘了闽老爷子对自己的托付,“等鸿图掌事的来了,就由你开口要木。”
闽松不乐意,但他得听墨紫的,勉为其难应了。
卫庆见状,看不惯的脸色又摆出来,“阿松少爷,你可别把事情搞砸了。”
墨紫眼珠子一转,笑着帮腔,“是啊,阿松。卫庆刚才打点得挺好,一个个笑眯眯的,别到你开口,把人都得罪。要不来木,我上你家讨去。”
闽松在红萸最烦的人就是卫庆,手上一点本事没有,一张嘴哄得全船场的人都喜欢他,阿庆阿庆到处能听到。同样年纪差不多,大家就没那么亲近自己,连丁丁妞妞都离得远。这会儿又听墨紫夸卫庆,就有点被刺激到。
“放心,不过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大不了的本事。”他以前是不屑为之,又不是不会。
可是,各自想得挺好,现实却是,那进去请人的两个汉子还是两人回来了,而且刚拿过银子的讨好嘴脸,好像又有点恶狠狠,还有点阴恻恻,把木栅栏往旁边一移,说马车不能行,只有人能过。
墨紫这行人,别的本事不说,个个都是胆大包天的,把车夫留在外头,嘻嘻笑笑着,就往里走,让把关的那四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好久。
穿过短短的峡谷,众人眼前就一片明亮。
大江面,滔滔水流,看不到对岸。
鸿图船场没有内湾,造船台就在岸边,顺沙地下水。船台一大三中四小,规模显然比日升小得多,但一样忙得叮当乱响。
“有很多女人和孩子。”赞进很奇怪,因为他至今在船场只见过墨紫和丁婶两个女的。
赞进说的时候,墨紫也已经注意到了,少说有三四十个妇女和半大不小的孩子穿梭其间,多是做些搬运的重活,而且几乎人人破衣褴褛,面黄肌瘦。手脚慢一点的,就会让旁边的监工打骂。船台上的工人都是男子,但神情多数木然,少数悲愤。穿着好衣服在一旁指指点点的人,大概是地位较高的船匠,要么冷漠,要么高傲。如果更仔细点,就能发现鸿图除了一排砖造平屋十来间,其他是歪歪要倒的茅草屋和破洞漏风的帐篷,设施十分简陋。
闽松皱着眉头,“只听说曾海这人爱贪小便宜,没想到居然用女人和孩子当廉价劳力。你看看那些监工,拿着鞭子棍子的,像是对犯人,哪里是请来的工人。”
“啊——最讨厌这种为富不仁的人了。”臭鱼呲牙咧嘴,“墨哥,咱能教训教训这曾胖子不?”
“要教训有什么难的,难的是师出有名。我们不过是来领木头的,怎能随便管这家的事?只要他们没违反大周全法,又跟这些干活的人有白纸黑字的契,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官府都拿他们没辙。”卫庆虽然说得冷然,面色却也不好看。
墨紫得承认,卫庆的话很有道理。她来,不是管别人的闲事的。师出无名,凭一己冲动做事,只会惹来麻烦,也不能为这些妇人孩子讨公道。于是,她说一声走吧,当下不再多瞧,往平屋走去。最好的屋子总是给有权力的人占着,运用这样的规则,鸿图大掌事应该在那里。
在屋前又让几个掌事模样的人挡了,趾高气昂叫墨紫他们候着,可过了两刻都不见人。
墨紫冷眼看闽松问了两次都被鸿图的人扔白眼,心想,这是欺软怕硬惯了,当她跟他们的工人一样好欺负么?
好了,师出有名了。
“赞进,臭鱼,你俩进去,把那位大掌事给我请出来吧。不认得没关系,看谁的衣服最贵,待的屋子最大最好,围着的人最多,就是那个了。稍微吓唬吓唬可以,别弄伤人。到底,我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不想惹人,偏偏人要惹她
赞进臭鱼最爱动手,嘿嘿两声,就窜进里头去了。有不知底细的厮伸手拦,立刻被甩出去数丈远,嗷嗷叫疼,吓得另几个本来得意嘴脸的家伙哭丧了脸,缩在角落不敢再动。
就听里面声响好不热闹。一开始有人喊抄家伙,一阵乒乒乓乓,接着就声声哀嚎哭叫,喊好汉饶命,再来臭鱼大声问这里谁主事,数声他他他。墨紫想,行了,终于人要出来了。
“墨哥,那些监工拿着家伙来了,二十多人呢。”卫庆声音有点急,他觉得对方人多势众。
墨紫属于理智找麻烦型。这要放在日升,晾她到晚上,她也不会让人去拎对方主事的,因为日升向心力强,得罪一个,就得罪了几百号人。可鸿图不一样,一百多名船工,还有女人小孩,都是被欺压的一群,本身对管理者不满,有什么事只会暗地拍手称快。至于二三十个打手,有赞进和臭鱼三兄弟,她一点不担心。
果然,卫庆一说完,肥虾和水蛇就将墨紫护住,亮出兵器。肥虾是一对分水刺,水蛇是一柄蛇形剑。两人以前在岸上不随身带兵器,如今跟着墨紫,发现她身边麻烦不少,就改了习惯。
曾海请的这些打手,就是专欺负胆小没本事的人,根本不能跟真正的高手对仗。对肥虾和水蛇最先挑衅的几人被踹翻在地上之后,二十来个人就频频后退,不再前进一步。
“哎哟哟,救命”
臭鱼拽着人耳朵出来,那人讨饶。
“墨哥,鸿图大掌事姓王,我猜他排行老八,王八就是他了。”臭鱼哈哈大笑,一用力,将王大掌事推在地上。
王大掌事扑跪在地上,抬头对墨紫哭丧着脸,“墨……墨掌事,请你的人高抬贵手啊,小人知错,再不敢刁难了。”
大东家关照不要轻易给木,他听前头来报,说对方只有七个人,就想给人下马威。谁想平时养的打手到关键时候没一个顶用,让人一拳一个,跟打苍蝇一样。
这些人,太可怕了
今天第一更。
第222章师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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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墨掌魔掌
第223章墨掌魔掌
汗,滴滴答答。
王大掌事耳朵生疼,背脊生疼,双膝生疼,全身生疼。但他等了半晌,没听到对方墨掌事说一句话,想再求饶,又怕对方不耐烦,所以开不开口,犹豫半天,最后养尊处优的膝盖受不了,才小心翼翼张嘴。
“墨掌事?”
“啊?”墨紫歪着头,笑眯眯看他。
“……”这声啊是什么意思?
王大掌事又有点摸不着头脑,闷了好一会儿,但他等不到下文,只好再次冒着必死的决心,“墨掌事,饶了我吧”
“王大掌事这话从哪里说起?”墨紫眼睛溜圆,好像很惊讶似的,“我这人不耐烦等,就叫兄弟们请你出来说话。谁想你又是跪又是求饶,让我糊涂半天。偏你只喊我,不说个清楚,害得我也不能随便开口问你原因。”
“小人一出来就跟墨掌事说了话啊。”好几句呢。
墨紫又啊了一声,问两边的卫庆闽松,“有么?”
她这边糊涂,卫庆闽松可不糊涂,却拿不准她打什么主意,只好点点头。
“啊”第三次啊了,“一定是我光顾瞧鸿图的风景了,完全没听见。”
王大掌事想,嘿,好嘛,敢情他白跪那么久,这人根本没注意。这么想着,他就自己要站起来,却看墨紫冷冷瞥他一眼,腿又软了。原来,不是这人没注意,而是故意整他。
“真不好意思,王大掌事只是让我等了一会儿,反倒因为这误会,让王大掌事对我跪了这么久。赶紧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同行相斗。传出去,可不好听,闽老爷子那儿再抬个行规什么的。”墨紫双臂一抱,笑容可掬。
王大掌事心里骂,娘的,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但嘴上可不敢再得罪,连连说是。
“好了,咱们也耽误了不少功夫,办正事吧。”墨紫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封,“想来,曾老板跟你也说过,我们今日前来,取一千松木。”
“是,东家提了。不过——”虽说不在小事上刁难,大事却要照吩咐,“我得瞧瞧这白纸黑字。墨掌,这是规矩,你明白的。”
“当然。”墨紫把封套递给他。
当日她本来说不用立约,但后来曾海不肯,补立了。共有三份。除了她和曾海各持一份,木心楼还存着一份见证的,因此她不怕他耍花样。
王大掌事从怀里掏出一份,两相对照过,点点头还给墨紫,“没错。”
“那我们就可以领走了吧。烦请大掌事带个路。”不用带路,墨紫也能找到松木堆。
“墨掌,有话我得先跟你说清楚。”王大掌事喉头滚了滚,经历了刚才,他心里有阴影,但东家的话又不能不遵从。只希望这位哥儿不要大发雷霆,把他大卸八块。
墨紫态度和善,耐心得很,“请说。”
“照约定,鸿图要送给红萸千根松木。这没错。但也说,择某日由红萸自取之,约定则成。你们既然今日来领,便只能在今日内运走千木,不然过了今日,这约定就不算了。”这个墨掌事不是口口声声行规吗?那就照规矩来吧。
王大掌事心里开始要得意,想刚才受得窝囊气,这下看对方怎么哭东家最会在字里行间动手脚,谁能占到他的便宜。红萸一行才七人,马车两驾,怎么能一日运走千根木?
但,他很快发现,对方没有一个人垮脸。
“王大掌事真是好心,多谢你提醒我,不过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曾海在文字上玩花样,墨紫也是个中高手,立约时就已经知道曾海想赖。不然他干吗那么好,非要白纸黑字?
“呃?”王大掌事顿觉不好,“那——墨掌今日能取千木?”
“那是自然。况且,我们也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来你们鸿图叨扰不是?”墨紫胸有成竹,“王大掌事,咱先挑木。”
“挑木?”王大掌事一愣,反应不过来,指着不远处一堆次次等的木头,“我们都已经备下了。”
墨紫走过去看了看,摸了摸,直起身摇头,“这木我不要,太次。”
王大掌事忍不住冷笑,“墨掌,你本来就是白得,不要挑三拣四了吧。”
“可不能这么说。你刚跟我说约定,我也跟你说约定。同一句话,择某日由红萸自取之。自取,便是我红萸自己挑选领走。只要是在你们鸿图船场内的松木,千根以内,我想拿就拿。”自取二字,是墨紫加的。曾海以为就是红萸来运木的意思,正中下怀还来不及,哪想那么多。
王大掌事差点昏过去,让身后早就战战兢兢的属下们扶住了,“墨掌,这……这……”能取走千根木,已经大出意料。还要任君挑选?妈呀
墨紫到这时哪里还会跟他废话,凭着看木摸木的本事,不一会儿就找到鸿图顶级好木的存放地,让闽松卫庆拿出早准备好的挂牌分给大伙儿,指到哪儿,写着红萸二字的牌子就挂到哪儿。
臭鱼赞进他们上窜下跳挂得兴高采烈,而王大掌事等人面若死灰就快喘不上气的模样。
墨紫此刻眼里只有木,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想这曾海小气归小气,好木还真有挺多。突然,手下质感一变,是枫木。
“墨掌”叫多了,觉得这就是一魔掌王大掌事本来快哭出来的表情,有点狰狞,“你选够了吧”
墨紫的手拍拍枫木,起身离开,神情似笑非笑,点点头,“瞧我,挑花眼了。”
“挑完了,就请走吧。”王大掌事也豁出去了,横竖松木好坏在价格上差不了很大数目,最要紧送走瘟神,大不了他自掏腰包垫这笔损失。
“快了。”墨紫让闽松卫庆点点数,不打算少拿一根。
王大掌事如今只知道吐气,不知道吸气,听到她那么悠闲回答,他想要浑身哆嗦。
这时,江岸边突然传来骚动。
墨紫一看,转头对王大掌事笑嘻嘻说,“来了。”
王大掌事觉得她两个字两个字地说,都是故意让他惊魂。他虽然心里凉拔凉拔的,可还是不由自主调转视线去看江面上的动静。
没什么啊一条绝对容不下千木的摇橹老客船,虽然满满当当坐了二十多个汉子,人人手上一根竹篙——
原来如此
王大掌事是曾海老婆'>的娘家堂哥,完全没跑过船的,对造船也一窍不通,但到底混了这么些年,突然明白墨紫要干什么了
失算东家失算他先料这位墨掌看不出字里有陷阱,又料红萸无船可出无银可耗,却是低估了对方。一步错,步步错。
就见那些汉子跳下船来,放下手中竹蒿,疾步如飞,按墨紫这些人的指示,将松木一根根搬到江岸边,排放整齐。
划船的老头子,拿出一捆捆的麻绳来,而刚才那四个很能打架的,往鸿图关口一去一回,手上也多了圈圈绳子。
墨紫往江岸走,王大掌事也不由跟着。他尽管猜到红萸想用排筏运走松木,但扎排筏是很费功夫的。千根木,二十根一筏,也得五十筏。这都晌午了,岂不扎到明天去?
可他这回不敢有一丝得意,因为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掌事是极厉害的。小看一次,便有一次教训。
他就听墨掌叫划船的老头儿老关,两人张开绳索,竟已打了圈绞了结的,往松木上一套一拉,这么几个来回,一刻就做出一张筏子,只是木头排得参差不齐,头尾缺了牙似的,还有绳圈空着。
他以为是他们心急做马虎了,谁知不是。墨掌和老关在打完第二张木筏时,把两张筏头尾一接,居然连筏了。这两人做完,在一旁看着的汉子们就纷纷照做。绳是早打好的,只要用些力气巧劲,因此越做越熟,越熟越快。他这样不懂扎筏子的,都看明白了。
如他所料,二十根一筏,但却是五筏相连,百木一连筏。两个时辰不到,就这么一张张推上江面,两三人一队,撑着竹篙,顺流而下。
今天天气还特别好,江面的风吹得那个强弱适中。看排筏悠悠,他本来想应该是老天爷在帮红萸,又一想不对,多半是在这人算计之内的。红萸的位置也在鸿图下游,如果是上游,排筏的法子就不能用。
冷汗涔涔,他们鸿图完全让人吃定了啊
墨紫目送着她带来的人一个个上了连筏离开,而最后一张长筏正由赞进和臭鱼拖进水里,心中终于大定。别看她这样表面很冷静,其实内里还是会紧张的。
“墨哥,走咧”臭鱼叫她。
墨紫三步两步往筏子上一跳,衣衫下摆湿了也无所谓,转身面对王大掌事。
江流悠悠,筏子慢慢动起来。
她抱拳笑着说:“王大掌事,今日多得你照应,也请帮我跟曾老板再谢一声,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同行手足。”
王大掌事满面皱褶,像芭蕉叶子那样,暗骂这人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却忘了明明是他东家自找的。
墨紫看到岸上那些呆望着她的船工,女子和孩子,心念一转,放声又说,“我红萸从业不久,不管木料还是人正紧缺,多亏曾老板大方,感激不尽。”话这么放出去,能不能听懂看个人造化。她毕竟是开门做生意,不用不开窍的人。
王大掌事就没开窍,正心里骂翻了天。
斜阳照东,排筏行出一段荡漾的山色,一把嘹亮的嗓子,唱着水上的歌——
东里湖的船妹子哟
回回头哟
哥哥把竹篙撑哟
浪尖尖里走哟
采一朵红花儿荷哟
送给妹子捧哟
妹子捧在心上哟
哥哥就给妹子当新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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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墨掌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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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心上有人
第224章心上有人
一夜星空。
竹林小屋前站了一个人。
那人,望着漆黑的窗,星子沉在他眼底,不见。
轻步走过去,伸手抹过窗台,指腹能感觉到细微尘粒。看来自中秋夜起,这屋子的主人显然没回来过。
小屋虽然在竹林里头,其实离默知院不远,他能听到裘三娘的琴声断断续续送来,金戈铁马之强音分外清晰。
不管是主子,还是丫头,真算让他开了眼界。以酒浇愁的三弟咬牙切齿地说这次死都不休妻,他才知道裘三娘居然提了和离。像话吗?以一个商家女的身份嫁进他们萧家当嫡子正妻,不好好把握这样的机会,半年没到就主动要求下堂?
怪不得,那丫头态度如此嚣张,仗着这般的主子撑腰,对着他毫不知收敛,在外混得如鱼得水,甚至都不回来了。
想到这儿,他眸光一敛。
他在望秋楼见过墨紫后,以为裘三娘把她留在鹿角巷了。回府后却从三弟那儿得知,墨紫随裘三娘一起回来的。三弟说,墨紫分明是裘三娘的左右手,只要禁了她,裘三娘就动弹不得了。他是亲眼见过那丫头的本事的,的确可以想见裘三娘依赖她甚多。
但,禁得住吗?
已经入了王府,那丫头还是出现在望秋楼逍遥自在,什么九爷的,等她续席,应酬好像忙不完。
那丫头,究竟从哪里出去的?
这片竹林是王府最深处,要不经敬芳园正门出府,除非是走小门从大伯那边。可是大伯府里内宅的丫头也约束很严,出门必要大伯母所发的牌子,他不认为那和走自家的大门有什么区别。
就只有屋后这面高墙了。他不愿那么想,但逼得他不得不想。
墙后头,他知道住的是谁。
南德第一贪官
皇上让元澄住进去时,他曾经极力反对过。因为,他不相信那家伙所说的每一个字,相比之下,他更相信那家伙会向皇上报仇,尽管元家的惨案确实有很多疑点,被冤枉的可能性很大,皇上有决心翻案。但是,换了自己,灭门之恨不共戴天,陷害他家的人要找,下圣旨的也要找,上一代没了,就找下一代。更何况那家伙在南德权势滔天的时候,是以一国报家仇的,现在说什么只要找当年陷害的元凶,念着师恩的皇上信,却别想骗过他。
一提气,上屋顶,登墙头,眼里看到的景象令他微怔。去水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原本荒芜的元府正大兴土木?楼台阁宇,凉亭水榭已有初模。稍远处,灯火辉辉,隐有鼓乐歌声。
他该佩服那家伙吗?不但说服了皇上,以滔滔不绝的治国论得了个闲官,还能让工部为一个太学博士拨银造府,日子过得歌舞升平。这人,是黑暗里滋生的虫子,只要有一点点缝隙,就能迅速腐化周围的一切。
大周太平景象之下,令人不安的阴影越来越浓,他们费了多少努力都挥不开,如今是更难了。
皱紧浓眉,他跳回去。想起在船上,墨紫对元澄诸多维护,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胸中就发闷。这两人,八成已经见面了,而且墨紫就是借元澄的地方进出。他没有他们互相勾结的证据,而单靠一面高墙,实在说明不了什么。但有些事,是不需要证据的,因为心知肚明。
晚风轻送,他回头望那排死气沉沉的屋子,冷哼甩袖。
进了维风居自己的院子,绿碧仍在等他。
“二爷。”见等的人回来了,绿碧忙招呼小丫头们给他打水洗脸换衣服。
“我说过,夜深就先睡,不必等我。”他,也就是萧维,任人伺候着,坐下便倒茶喝。心中有火,得灭。
绿碧赶忙拿走萧维手上的杯子,“二爷,喝茶不好睡,给您温着一盅丝耳羹呢,我让人端来吧?少字”
见萧维不说话有些出神,绿碧便自己做主,叫小丫头去端汤盅。
“二爷这几日夜夜晚归,想是城里头不太平?”绿碧不是什么都不说的瓷娃娃。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不失分寸又不失个性,才得到萧二的信赖,居里大小事都交给她管。
萧维突然叹口气。
把绿碧吓了一跳,赶紧摸他的额头,怕他病了。
萧维抓下她的手,定定瞧她。
虽然跟着这个男人已经三年,但绿碧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那般困惑,那般无奈,仿佛压抑着,又仿佛要冲出来。他从来是刚冷的,可这会儿从肢体到表情都温暖了。
“二爷?”绿碧一手放在心口,那里在为今夜这个温柔的男人狂跳不已。
“绿碧。”萧维一笑,相貌愈发英俊起来,“如果,你为一个人又气又烦,却又不想看他难受,所以百般忍让,将就,帮他保守秘密,会是什么原因?”
绿碧上一刻还陷在萧维的温柔中,下一刻顿时落在冰水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眨出眼泪来,“绿碧对二爷从未有过二心,今生今世只愿跟着二爷一个,怎么会喜欢其他男人?便是看多一眼,都不曾。”
“喜欢?”萧维浑身一震,又重复这两个字,“喜欢?”
绿碧垂头嘤嘤哭泣。
萧维好像压根就没看到一样,喃喃自语,“谁?谁会喜欢她呢?不过是个烦死人的刁丫头”说到这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桌子散了架,当场垮掉。
绿碧瞪圆眼,已经忘了为何哭泣。
红罗让以为主子们在吵架的丫头叫进来,见了这场景,赶紧扶绿碧起来,问是怎么回事。
萧维撂下一句去书房,别来打扰,就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出了房门。
绿碧呼吸尚急促,紧紧抓着红罗的手,有些抖。
红罗从没见萧维和绿碧红过脸,自然担心,“姐姐和二爷吵架了?”
“不是。”绿碧坐下来之后,深呼吸几口,渐渐镇定,“红罗,咱二爷……心里好像有人了。”
红罗先是一惊,又自知失态,咬着唇,硬挤个笑容出来,“姐姐可知是谁?”
“是谁又有何关系?”绿碧脸色有些发白,“你什么时候瞧过二爷会心疼人?”
红罗摇头。萧维对她们很好,挑不出毛病来的好,从不大小声发脾气,好日子里不忘给她们珠宝首饰漂亮衣物,但感觉上总遥不可及的,谁也走不进他心里去。
“可是,姐姐哭什么呢?二爷就算娶了他心上的人,也不会不要咱们的。”一直在等待这样的一天,真得到了,还是受到了打击,“咱们从没有过非分之想,便是二奶奶进来,不可能无缘无故赶咱们出去。而且,我相信,咱二爷看上的人,一定性格脾气都是一等一的好,不然,咱二爷才不要。”
绿碧苦笑,想起二爷说的那句烦死人的刁丫头,分明是个不好相与的,因此怎么也不能像红罗一样乐观。突听外面什么东西摔碎了一地,赶紧和红罗出去看。见二爷的书房门外,一个女子狼狈地倒在地上,旁边托盘瓷盅翻了碎了。还有个小丫头叫着小姐'>,手忙脚乱去扶。
绿碧摇摇头,这维风居,自卫六娘进来就开始不平静了。虽然二爷没有给过卫六娘一天好脸色,但卫六娘的恒心和毅力,便是连她都叹服。只要二爷在家,不管多晚,不管二爷见不见,卫六娘一定会过来要求伺候他。大户人家的有钱小姐'>,还是侧妃娘娘嫡亲的侄女,这些日子洗手作羹汤,甚至端水洗脸的活儿都亲自做。
绿碧觉得再过不久,二爷就会心软,没想到今夜卫六娘却撞在枪口上了。
不由有些可怜她,绿碧和红罗去扶,却被她甩开手,挺直着腰背,往她自己的小屋走去。
“这样的脾气,只对二爷好,别人在她眼里都瞧不上,我看二奶奶进门后,她头一个要倒霉”红罗没有绿碧能忍。
卫六娘立刻转过身来,一张脸有些狰狞,“你说谁要进门?”
“二奶奶啊。”红罗是看不惯卫六的,她瞧得出来,卫六有野心,跟她和绿碧不是一样人,“说起来,也得恭喜你。等二奶奶进门,你一定就能抬妾了。”哼——后台硬。
卫六娘目光有霎那好像要吃人,绿碧看着心中一凛,拉拉红罗,示意她别说了。
“二爷要娶哪家的小姐'>?”一个字,一个字,忍着心中巨大的痛楚。
“六娘别听红罗胡说,我们随便说的玩笑话。”绿碧怕二爷听见,压低了声说道,“不过,说是今年里,确实日子也近了,咱们都得早些准备着不是?毕竟,咱二爷也该有子嗣了。”
卫六娘恶狠狠盯着绿碧。
绿碧却始终微笑。
卫六娘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这边三个女人唱完一台戏,那边元澄已经知道萧二上墙的消息。
“铭年。”他躺在凉榻上,闭目养神,一席墨袖垂地,一手当枕。
年放下砚台磨石。
“给你家三公子'>写张请帖,说我邀她三日后西山听泉。写好后,明日一早直接送到红萸去,亲手交到她手里。还有,让她这几日不要想着回来,万一错过什么好事,可别怨我。”听铭年应了,元澄侧卧,浅眠。
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可能会比较晚,请大家不要等。
么么。
第224章心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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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纳个鞋底
第225章纳个鞋底
“西山听泉?”手上的帖子扇啊扇,这天秋老虎了吧,这么热。
铭年瞧了墨紫一眼。
紧窄长袖,中襟盘扣的粉白色上衣。短至膝盖的黑裙,也许说缠了块抹桌布更合适,因为开着叉,分在两边,沾满木屑,散发桐油味。穿一条苍蓝带灰的收脚裤,裤管上绣了无叶的一排光杆树。头发高扎马尾,用木环扣住。左手拿一把小刀,转得跟车轱辘一样。
他到红萸船棚的时候,她正在用力敲锤子,当时就想明明不伦不类,穿在她身上,干着活的样子却真是好看极了。
“铭年?”发什么呆啊?
“呃?”铭年脸微红,为自己的走神不好意思,“对,西山听泉。”
瞧瞧古人的活动,多雅致。爬山就爬山,非说什么听泉。
墨紫呵呵一笑,“我很忙啊,可能去不了。”这倒不是假话,离龙舟的交货日只有十天了。
“三公子'>……”她这么明显的女装扮相,叫三公子'>很奇怪,“大人说了——”
墨紫心想,来了来了,那个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三公子'>要是不去,他一个人听泉,虽然是无趣一点,无聊一点,在别人眼里大概会寂寞一点,呆傻一点,不过也不是不行的……”铭年换口气。
墨紫半张着嘴,眼前出现一个孤独的背影在秋风中簌簌落叶簌簌抖的幻像。不由失笑,这个人本质就是这么赖的吗?还居然敢让人传这么白木的话。
“铭年,你真可怜。”她对这孩子表示同情,跟在那种人身边,成长的道路一定比常人艰辛百倍。
“……”铭年卡住了,好一会儿脑袋才继续运转,“咳,咳,大人还说,这等秋阳**的好日子,本就该兄弟携手出游,清泉泡茶,果酿香酒,彼此说个话聊聊近况,否则便是再好的情谊,也淡了远了疏了分了。以后,再想起要请人帮忙来,恐怕无法让对方尽心尽力,到时候苦的就是自己。莫以为只是推了一次邀约,却是推了一份真心实意。错过,就得一生遗憾。”
墨紫脑袋大了几圈,要胁啊要胁
“三公子'>,您去还是不去?”铭年等回音。
“去”能不去吗?都要给她一生的遗憾了。
“那就好。”铭年转身要走。
“等等,铭年,你家大人让我这几日不要回去,又说会错过好事,你可知什么事?”她自中秋之后没回过敬王府,让小衣带话给裘三娘,裘三娘没说什么。听小衣说,裘三娘专心在舶来品的买卖上,已经定了由赵亮带队,所以根本无暇理别的事。墨紫跟卫庆也说了这件事,卫庆考虑后拒绝了,理由是他没本钱,时候不到。她也乐得他不走,正式把他从船工调了出来,升了前楼掌事,当她帮手。
铭年哪里知道,光摇头回答不了。
墨紫蹙眉疑惑,“这个人,话说一半急死人。照理要唱反调,他不让我回去,我应该回去才对。”
铭年觉得大人很神,把三公子'>的想法都猜透了,于是补充,“大人说,如果三公子'>说这话,就要告诉三公子'>,最近厨房里缺柴。”
啊?墨紫想揪头发,“所以呢?”
“所以,三公子'>回家的梯子拿去当柴烧了,要过一阵,新梯子才做好。三公子'>要么等等,要么从敬王府大门回去。”铭年说到这儿,想笑。墨紫每次从元府出去,大人就会吩咐人将梯子好好收起来,等她一入北门,才给搁回去。昨晚,却让人把梯子砍成柴火,都喂了灶炉子。
铭年那里憋不住乐,墨紫却认真起来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元澄才会烧梯子。西山之约,恐怕有事找她,不会只是随意爬山喝茶。当下说知道了,也不再问,亲自送铭年出去。
“三公子'>,其实你对大人说话,也是一半。”路上,铭年突兀开口。
墨紫一想,没错。
“这也是你家大人让你传的话?”
“不是,是小的自己觉着。其实……”难得的机会,铭年鼓足勇气,“三公子'>心里的事,小的能猜上一点,毕竟像我家大人这般人物,便是王孙公子'>都未必能及,光芒隔云盖石亦刺眼,更何况您和大人如此亲近。”
墨紫眨眨眼,光芒隔云盖石亦刺眼?呃——元某人的形象啥时候那么光明了?
“我和他没那么亲近。”是欺压和被欺压的关系。
“三公子'>不好意思也对。”铭年心里一喜,别看三公子'>平日大大咧咧跟男子差不多,感情上挺细腻挺保守,这样就好,总算有姑娘家的样子,将来当了他的主母也不会差到哪里。“不过,您虽然送了心意,该说的话也得跟大人亲口说上一说才好。不然,大人不明白,您又做一半说一半,会白耽误工夫。”
墨紫听出点意思来了,嘴角抿弯,眸里好玩,“铭年,既然是心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相信就是我不说,你家大人也明白得很。”
“那……那您就送个明显点儿的心意,不要什么木头花这种呆板板的。”铭年帮两人操心啊。
“那你说送什么好,给我出些主意?”年纪小小,她看他想得挺多。
“就是亲手做的,香囊荷包玉穗子,绣的帕子巾子,还有给大人缝件衣服……”这些多好,一出手,大人就明白了。
“纳个鞋底。”墨紫双手叉腰,脚尖点地。
“呃?”铭年还没发现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纳鞋底这个有点粗气了,普通大婶才做——”
脑门上挨了一拍,背上挨了一踹,他哎哟踉跄出去几步,摸脑抓背回过头去,对着墨紫喊,“你干吗?”。
“拿鞋底抽你,看你还敢不敢乱用想象力”墨紫弯腰,作势脱鞋。
这位看上去很是少年老成的聪明小厮妈呀大叫,一溜烟跑了。
墨紫笑得前仰后合。十五六岁的娃当她对元澄有意思,还教她如何表白呢。但她笑着笑着,就无声了。心里不知怎的有些苦涩,有些怅惘。她还有能力去喜欢一个人吗,在经历了那样一场颠覆的背叛之后?
铭年来过的第二日,新的船棚造好,墨紫和闽松他们正把龙舟挪进去。
闽松本来对墨紫升卫庆的职很不服气,什么都不会,就只有点小聪明的家伙成了前楼掌事,可他自己还在船工的位置上挪动不了。人比人,气死人。后来,墨紫拿下了傅天的龙舟订单,他便什么都不计较了。
为什么?
因为龙舟的船图到船模是墨紫亲手所绘所制,虽然和闯三关的时候一样,他看不见制图制模的过程,但这一回,墨紫同意他参与造舟。让他负责的只是一部分,可他是闽氏之中优秀子孙,窥一孔,便能见全局。而且,墨紫似乎也不介意他虎视眈眈,让他更加集中精力在龙舟制造上。
他不知道,这是墨紫怕他再用卫庆的事来抱怨他,故意找点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在龙舟上运用了后世划艇的一些技术,专门提高狭长划桨舟型的速度。这样的几项技术并不难掌握,便是用在军事上,杀伤力也不大,适合竞技,不适合攻击,才放任他学。
这时,卫庆急急忙忙跑进来,神情很紧张,“墨哥,前头来了客人,要订船。”
“订船就订船,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一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要让客人换别家啊?”闽松白卫庆一眼,继续研究龙舟的长桨。
卫庆白回去一眼,但没时间跟他斗嘴,“对方说要见墨哥,你要不要换了衣服再去?”
墨紫一怔,“说了我的名字?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少字”
“不是,只说要订船,但得跟你亲自谈。”卫庆有些阅历,“我瞧着是有心要成买卖的。”
墨紫点头,让他先招待客人,她换衣服就去。
换好男装,走到前头小楼的待客室外,便听到有个尖声细气的声音在说话,“这茶本是极不错的,可惜用糟了水。”
墨紫呵呵笑着走进去,“客人真是好品味。茶是云雪碧螺春,水当用冰泉最好,可红萸附近只有井水,实在不好意思了。”
屋内四个男子,一老三少,面光无胡,衣着色暗却隐贵。尤其是老的那个,左手食指戴一只玉戒,图案跟刘宁身上的玉佩十分相似。
墨紫一怔,宫里人?
“你是红萸掌事的墨哥?”年纪大的男子一双三角眼,犀利打量,然后断定。
“是。几位贵人可是宫里来的?”墨紫客气作揖。
卫庆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男子赞赏地点点头,“不错。我叫连桂,是宫内督造局总管。”
墨紫忙叫一声连公公。
“领我瞧瞧你这场子吧。虽说刘公公品阶比我高一级,他打了招呼,我也不能不给面子,不过,给宫里造的船可不能有半点马虎,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是掉脑袋的事。”连公公眼往上一吊,一股摆派头的架势。
墨紫面上笑着说是,心里还一时想不通,宫里的船不找官船场造,为何找她来?但她很快想起,元澄说万一她错过好事别怪他,显然是他帮她走的后门。
中秋那时,他就提到刘公公的地位,又说回礼在天上飞,原来不是落空的意思,而是需要她耐心等待。
瞧,都是话一半一半的说,惹出来的。
今天第二更,也是1月粉240的加更。
第225章纳个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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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谁弯了腰
第226章谁弯了腰
墨紫带着连公公逛了一圈,好话没听几句,不满倒是一堆。先说红萸怎么没船台,那么大的一片地都瞧不见人影。然后看到了船棚,就说平白无故造什么大棚。进到里面,她想看到造船的情形,应该没话说了吧。结果又被说船型普通,规模太小。当着一棚子船工船匠的面,还说她红萸没有像样的匠师。
连公公每说完一段,他手下三个小太监就赶忙附和,跟回声似得整齐。
在这些的批评中,墨紫不但自始至终微笑,还不时拉住火大要顶嘴的卫庆,并以眼神制止同样有气的闽松。她甚至主动对着连公公插科打诨,把他惹得哈哈笑,自己却低头垂眼,听话得要命。
面对如此乖顺的人,连公公最后并没有改主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实话,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满意红萸,船少人少,看上去就穷酸相。刘公公关照是一码事,看着官大一级,可真要比后台,他不需要瞧刘公公脸色。不过,看这个墨掌事挺上道,他就把这笔银子让给这种小船场赚吧。
“墨掌,你也算是运气好。要搁平时,便是烧高香也轮不到你这一家。船呢,是三个月后要给太后祝寿的喜庆舫,水上表演杂耍用的,都有宫船专有的定制,所以不难。工部的船场忙得恨不能十二个时辰开工,督造局才把这种小活儿交给外头的船场来做。本该由日升来造,毕竟除了官船场,日升便是最好的了。但墨掌事本事大,能找了刘公公来说项,我要不做个顺水人情,似乎说不过去。好了,咱在哪儿盖章?”
墨紫便将他们领回前面楼里。
一个小太监到马车里捧来一个盒子,连公公打开,拿出两份质地极好的纸,递给墨紫一份。
墨紫瞧了,是事先书写好的购船契定,船型,交船日,成交价,一条条罗列得清楚。
“多谢连公公赏识。”看到价格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亮,“我这是头回接宫里的生意,不明白的地方,不知能否跟公公请教?”
连公公就是喜欢墨紫不张扬而仔细的态度,显然是个会做人的且会办事的,心道难怪能攀上刘宁那条线。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他是老姜辣子,不知多会看人。刚才,他故意说那些难听话,也看到那些工人不满的脸色,但他不看别人,只看这位墨掌。年纪不大,性子沉稳如山,一张巧嘴舌簧,他心里知道那是人讨好,可听在耳里很顺很舒服,半点不夸张谄媚,就好像跟他相熟了多年的老友,让他能真笑出来。
这不,该说什么,一点不含糊。要有那上不了台面没见过世面的,打肿脸充胖子,赶紧接下这笔生意再说,哪里会在没成交前曝露其短。等到日子收船,问题就来了,要赔银子不说,砸招牌关门算是轻的,重则扣个意图不轨的罪,脑袋都保不住。
“墨掌事但说无妨。”连公公今日心情不错。
“刚刚公公说,船都是定制的,那可有船图或船模?”不然,她都没见过大周宫船,怎么弄?
连公公点头,“墨掌事便是不问,我等一下也会给你,是船图,照着一模一样的造。”
墨紫说是,省她动脑,又问,“契上说,三月后交初船。这初船,就我所知是毛船,不上漆,不雕花,原木的样儿。可是如此?”
“不错,既然是宫里用的,细部的装饰有宫中匠人来做,你红萸想做,也没这材料啊。”连公公这话并没有讽刺的意思,而是事实。
墨紫再说是,省了油漆和后期精加工的成本,“那,可有用什么木料的要求?”
“木料不用你操心,过两日自然会有人送来。宫里的东西,都得用最好的。”连公公想了想,又说,“量上绝对给足的,你可别糊弄我们不懂。”虽然,他们督造局确实对大多数要督造的东西完全弄不懂工序用料什么的,不过因为是定制,照以前旧例就行了。
“不敢。”墨紫略低头,谨慎最后一问,“价钱是三千两——”
“你嫌少?”连公公以为。
“不,不是。就不知包不包了这木料的钱?”用最好的木头,那赚利就不多了。
“木料既是宫里出,怎会包在三千两里?”连公公觉得这个墨掌事还挺老实,“要是你自己掏钱买木,这笔生意你就赔死了。三千两只是造船费用。”
到底是宫里的,出手恁大方三千两几乎就是净赚
听了半天宫里这样宫里那样,没白白长茧。你想啊,船行生意,民间的价格都是包了木料的。造船最大的成本就是木,人工很便宜,七七八八扣下来,一千两的船,用她在鸿图看到的最次的木,能赚净利八百两左右。船用料越好,价钱一样,赚头就越少,因此,一般船场都不接指定木的小型船的生意,还能赚一笔木料上的差价。她没那么狠,而且考虑到要打名气,所以用料是偏好的,人工也给得大方,净利大概是价格的一半。
“我明白了,多谢连公公指点,不然还真是无头苍蝇,不知往哪儿飞呢。”墨紫笑着作揖。
当下,各自盖了章押了印,连公公给了一千两定银。
墨紫又亲自送连公公出红萸大门,还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马车转过弯看不见为止。
回到船棚,却发现大伙儿兴致不太高,干起活来意兴阑珊,便临时拉起来开大会,让他们有话直说。
这也算是红萸第一次的全员大会了吧。
虽然感觉很新鲜,但到了红萸后常常有新鲜的事,比如过节费,篝火晚会,每七天能休息一天,一年能累长假,再加上墨紫亲和力很强,因此大家适应得很快,纷纷要求发言。
“墨哥,可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卫庆因为情绪有些激愤,墨紫后来没让他跟。
“什么地步?”秉承顾客就是上帝的宗旨,再说对方来头那么大,她笑脸相迎也应该啊
“谄媚的地步。”闽松嗤之以鼻,“我们红萸凭什么让人说得一文不值?几日前,咱们大伙跟着墨哥,在鸿图给人狠狠瞧了颜色,千根木白白到手,不费吹灰之力,木筏顺江而下,真是自在且大快人心。今日墨哥这样,让人心里窝火。我等有本事,何必让人施舍?宫里来的就了不起么?”
这两个冤家,平时互相斗到她脑袋疼,这会儿对付起她来,很团结。而且两人在船场人气都高——帅哥嘛,带起头来,大伙儿连连称是。
牛皋喊得最响亮,“墨哥,看不起咱的人,咱不给他造船。”
“宫里来的,很了不起啊”墨紫一开口就常让人懵的那种,“任何来给我们送钱的人,都很了不起。不管他们是抱怨还是夸奖,不管他们是高兴还是讨厌,能做到他们的生意,便是我们的本事,为何要听他们口头上说什么。我要是想压价,我也会先把那样东西说得一文不值,卖货的要是没信心,我正好趁机低价买下。我对咱们红萸有信心,你们这么义愤填膺,看来是没信心了?”
不少人被说得低下了头,卫庆和闽松等人目光变得灼亮。
墨紫一笑,“我承认,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却是矮了对方一截。可去鸿图拿木是赌约在先,字据为证,气势不虹,便实实在在损失了应得的一份。宫里的人能找到红萸,是墨紫托人情在先,自然以礼相待。宫里不比别地,那几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到咱们这儿贬上两句,我倒觉得是常理。我没谄媚,只是让人恶言恶语都变成了棉花糖,伤我不着。逞强要分时候,今日红萸的生意如果接到明年去,除非是皇帝,其他人都得给我等着。底气不足,腰杆不硬。就咱们现在这样,两张单子,还不知道下一单什么时候来,我能给人脸色看吗?大伙儿别急,憋着口气,把眼光放远了,用不上几年,让宫里的人求着咱们告爷爷告奶奶。”
大家听着,脸上都发光了。
牛皋嘟囔,“谁见过宫里求人?”
墨紫手一指,乐呵呵,“所以让你等着瞧。”
又说道:“大伙儿给我好好干,等这笔银子到手,过年我一人封个大红包。咱就图个实惠,有没有本事自己说了算,先管温饱,再管人嘴碎的。”
大家听到这里,更是精神饱满,呼喝着散开,忙活去了。
丁修对着墨紫竖竖大拇指,一手把牛皋拉走。
卫庆看了墨紫一会儿,“什么都不说了,我去前楼,要是再摆臭脸,墨哥扣我工钱。”
墨紫和闽松到龙舟那儿去,闽松却沉默。
“怎么,还是想不通?该不会是瞧惯了我天不怕地不怕,以为我是铁人了吧?少字”她半开玩笑。
可没想到闽松还真应一声是,“本以为,天下间谁能让墨哥低头弯腰?”
墨紫哈哈一笑,“你可真是抬举我,我不过是替主子办事的一个丫头,吃这行船饭,能大声吆喝的人,就可能地位比我高。我若不弯腰,小命早没了。这腰嘛,当直就直,当弯就弯,只要不违背良心原则,有何所谓?不过——”话也不能说太满。
“什么?”闽松觉得老爷子送他来是对的,这女子处事张弛有度,他自叹不如。
“弯可以,折不可以,那是我的底线。触我底线者,我搏命抗之”
别人宁折不弯,她却反其道而行。
第226章谁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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