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急惊的风
第167章急惊的风
转眼就到了七月初六,老王妃的寿诞就在明日,因是大寿,再是乞巧,敬王府三园内的门全部打开,处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除了府里自养的戏伶,更请了上都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助兴。大房找来的是杂耍笑乐,而听说三房那边后日还会叫一队无忧阁的歌舞姬来,引得不少人翘首以盼。平日里规矩森严,这三日对仆人们就放得比较宽,允许他们与主同乐。
游玩的项目挺多,三个园子一天逛不完,但新进门的咏三奶奶安排得好,在各门处贴了节目单,上面列着游玩的内容,时间和地点,让人一目了然。据说这次敬芳园里祝寿的事宜都是三奶奶经手的,仔细如老王妃,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咏三***名气自此响亮。
这不,萧三一早去给他祖母请安,因为这个能干的老婆'>,再次受到了褒奖。
自打裘三娘进门,萧三常常被夸。第一次没感觉,第二次哦哦哦,第三次就有“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的骄傲。
可这日,他心里还有着气,说道,“这种事,只要是贤妻,都能做得好。祖母,您就别老夸她了。再夸她,她——”
王妃今日也来陪婆婆用饭,听小儿子这么说,皱皱眉,“她怎么?”
萧三还懂不能在祖母和母亲面前说媳妇不好的道理,连忙改口,“她年纪还不大,夸多了,经不住长辈们给她的那么大福气。”
老王妃笑没了眼,“去去,瞎说八道的。三娘看着就是个福厚的,怎么经不住?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瞅着我们疼她比疼你多。”
萧三想,他可不是吃不到才说酸嘛。和三娘相处越久,越觉得她与众不同。和他下棋赛琴,和他写章草画水墨,又爱看杂七杂八的书,便是他知交好友,都没有这般投契的。要说完人,也不是。一涉及儿女情长,那女子的脾气,还有说话,真能把他气昏过去。不管他暗示明示,前后左右的示好,一圈圈的示好,她就是没反应。且金丝一现,她就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好吧,他承认,以前对两任妻子没兴趣,自己院里开闹,他睁一眼闭一眼冷瞧着。可这三娘,该说她聪明,还是他失败,不但闹都不愿意闹,还一有事,便把他往金丝那儿推,就差直说小妾不容易。
萧三被女人宠坏了,遇到裘三这样的,有点迷失。
祖孙三代正吃着,突然有个丫头进来报,“不好了,不好了。”
大户人家忌讳好日子说坏事,一旁老资格的婆子咄一声,“大好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样样都好。”
丫头机灵,忙磕头,“是,是。三奶奶今早起来不舒服,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特来告诉老夫人'>和娘娘。”
萧三一听,霍地站起来,椅子都碰倒了,急问,“什么病?严重吗?她才进门多少日子,知道叫哪个大夫吗?别请了不知底细的庸医来。”
老王妃和王妃对换一眼,三娘这病的确是桩好事啊,上了萧三郎的心了。
丫头不过是来传话,怎么回答得了萧三的问题,张着嘴巴,说不出来。
萧三抬脚就走,“祖母,娘,我瞧瞧去。”
老王妃叫住他,“一起去罢,你又不是大夫,急也没用。”
“我脚程快,先过去,你们慢慢来。”萧三可等不及,说话间撩了帘子,已到外头。
王妃有些担心,“三娘莫不是累病了?昨日还陪我有说有笑,怎么今日就不舒服了?”
老王妃却不担心,“你想想啊,不舒服也未必不是好事,说不准还是大喜事。”
王妃立刻领会了婆婆的意思,哎呀一声,“我真是急糊涂了,也没往那上面想。要说,还真有可能呢。”
两人有说有笑,身后一群的丫头婆子,队伍浩荡得往默知院走去。
再说萧三,一进屋子,瞧见墨紫在放门帘子,忙问,“你奶奶如何了?究竟哪里不舒服?病得重不重?大夫来了没有?”问完一串的问题,就要到里屋去。
墨紫伸手拦了,“姑爷,奶奶正躺着,全身发热,醒来就起不了床,已经叫小丫头去请暖春堂的大夫了。”把萧三的问题全答完后,又说,“姑爷,奶奶吩咐,谁也不让进。”
萧三一愣,即刻拉下脸,“为何不让进?难不成这时还跟我闹脾气?”
“姑爷,奶奶说得是谁都不让进,不是姑爷不让进。”听仔细了啊。
萧三又问一个为何。
“奶奶这病有点不好看,也怕染了别人,除了我们几个丫头,不肯见其他人,得等大夫来了再说。”墨紫把萧三往屋外请,“姑爷,还是去偏厢坐坐。万一你也病了,我们怎么跟老夫人'>和娘娘交待?”
萧三说声不去,第一次对墨紫甩了袖子摆了怒容,“爷也是你们能遣的,吃了豹子胆了爷要进去看,谁敢拦,就等着挨耳刮子。”
“萧咏,是我吩咐的,你对我的丫头耍什么大爷脾气。”裘三娘的声音传了出来,气虚的,有些气愤的,“你若是一定要进来,我就——”呼呼喘气。
萧三听到裘三娘开了口,只惦记着她病得如何,哪里还会大声,好言好语,凑着门帘就说,“你别气,我就那么说说罢了,怎么会动手打人?不进来就不进来,可我也不去偏厢,就在这儿坐着,成不成?”
没有回应,就是应了。
萧三拉了张椅子坐在帘子外,问墨紫,“谁在里头伺候奶奶呢?”
“白荷和小衣在呢。”墨紫低眉顺目,斟杯茶给萧三。
萧三摆手不要,没一会儿就有点坐不住,“不是请大夫了吗?上天山去请的吗?还不来。”
绿菊进来正听到这句话,差点没笑出来。
墨紫瞪她一眼,她才忍住,一本正经回答,“姑爷,王府这么大,这会儿大概才出大门呢。”
“这病怎么得的?昨日不还好着呢?”他不来,不代表他没关心。
墨紫没说话,绿菊也没说话,互换了一眼。
萧三开始奇怪,突然想到该不是又闹起来了,只不过这次是那边先动。他顿时拢眉,口气又坏,“你们平日里在奶奶面前跟进跟出的,白长了眼睛了?”
墨紫眉眼不动,瞧着手里的茶杯,说道,“有些东西也不是眼睛能看出来的。”顶了回去。
萧三滞了滞。
就听外头丫头们层层往里报,老夫人'>和王妃娘娘到了。
裘三娘就在里头让墨紫把长辈们劝回去,等大夫瞧过了再说。
萧三立刻阻止墨紫,说了声他去劝,就到外头见祖母和娘亲,只说可能是风寒急症,不能受扰。不过他这样就劝不走人,那两位就在偏屋里等大夫。当然,也拉住了萧**着她们。
墨紫让绿菊看着动静,到里屋,瞧见一脸红疹的裘三娘靠着软垫吃零嘴,“奶奶,你也不怕姑爷硬闯进来。”
裘三娘指指小衣,“他敢进来,我就让小衣打昏他。”
大概只有事关萧三,裘三娘就有女儿家的可爱性情。墨紫也是因为留意到了这一点,有时才给萧三上上课提个醒。
白荷拿了个皮质的水袋,搁在裘三娘的手上,又敷过额头。
照样,还是墨紫的主意,里头灌了热水,装发烧呢。
再过了一会儿,算算大夫快来了,墨紫就让裘三娘下床,跳绳动作一百下,这是要混淆大夫视线用的。
绿菊在外头说,大夫来了。
墨紫和白荷赶紧放下锦帐,让小衣躲在床里,必要时捏穴乱脉搏,这才请了大夫进来。
暖春堂的大夫挺有名气的,不过再有名气,遇到墨紫这样的高手,也看不出破绽来。一会儿觉得脉象紊乱,一会儿又觉得脉搏有力,接着又突然一虚。再看手腕上红红点点的,还有墨紫不断说惊风冷汗的,被搞得糊里糊涂,最终同意墨紫的说法。
到外头回了萧三和王妃等人,说是急惊的风寒,来得很猛,需要避静。
避静,就是可能会感染给其他人,也不致命,却需要寻僻静之地静养的治疗之法。
老王妃和王妃本以为是裘三娘有了身孕,没想到竟是这么凶猛的急病,不由心疼又担忧。希望裘三娘平安无事,但又怕提了避静伤她的心。
萧三坚决不同意避静,只说封了咏古斋就行。
白荷出来,给老夫人'>和王妃磕了头,转达裘三娘的意思,“奶奶说不能连累了府里的人,愿意出去避静,就用奶奶自己的宅子,有大花园子,适合养病。老夫人'>和娘娘若不放心,天天遣人回府报平安便是。”
老王妃不顾萧三的反对,还是同意了,只是嘱咐一定要日日来报信。
王妃流着泪,千叮万嘱白荷要小心照应。
一通热闹之后,软硬兼施,拉走了不甘不愿的萧三。
当日,裘三娘便带着六个丫头,收拾了简单的细软,出了府。
有幸灾乐祸的,以为裘三娘从此不会回来了。
而居心叵测的,以为自己的计策起了作用,在萧三要对裘三动心的当口,拆开两人,一切便会回到当初。
却不知,不论回来还是不回来,对某墨和某裘来说,是可以一笑了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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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踏上贼船
第168章踏上贼船
“默烟吗?”。白荷在里屋问。
烟应着,进屋瞧见四大丫头和墨紫都在,不由愣了愣。
默烟是个安静的丫头,和低眉顺目时的墨紫有那么点像,不过墨紫是装的,她是天性。家虽然在上都,却穷苦,弟妹多,爹娘只好把她卖给牙婆。后来她让裘三娘挑中,留在敬王府做事,家里还很高兴。不说月钱给得多,便是那王府的门槛高也给她爹娘长了脸。
裘三娘听说默烟的家在城里,就许她每月回去两天。从心底里说,能跟着这样一个主子,再同府里其他丫头们相比,她是挺庆幸的。
本来,她以为,只要能一直跟着裘三娘,到了年龄说不定给配个不错的男人,不说富贵,至少衣食无忧。但,如今,她每日里胆战心惊。那边记挂着爹娘,这边又内疚感深重。
默烟低下头,心里发虚,双手不由自主揪起衫角,“奶奶……您叫我?”
她并不是个聪明的姑娘。裘三娘一脸花容月貌,歪坐在软塌上,悠哉喝茶,她竟没能立时察觉到问题。
等不到人说话,默烟再抬头看,这才迟钝发现裘三娘哪里还有半分“急惊”的陋颜,吓得跪倒在地,全身抖如筛糠。
“默烟,瞧瞧这是不是你的?”裘三娘叫小衣把东西拿出来。
默烟听话瞧一眼,面如死灰,趴在地上,不敢说半个字。小衣手里的小纸包,和她收到的那个下药的纸包一模一样。可是,怎么会呢?她把药放在茶水里,亲眼瞧着裘三娘喝下去后,就把纸烧了。
“别想了,这包才是你的。”墨紫开口道,“那夜你在藏书阁竹林前和人说的话,不巧,让我听了个正好。”
默烟先是惊诧到不能相信,然后知道事情败露,哇一声哭了出来,咚咚磕头,请裘三娘饶命。
裘三娘慵懒一句,“饶什么命?你的卖身契虽然在我手上,我可没有要你命的打算,顶多就是赶出去。”
墨紫配合默契,对裘三娘说道,“奶奶,这可不行,总要问出谁指使的吧?少字不然,以后再遭人害,无端端送了性命岂非冤枉?”
“问她,她能说吗?不过,她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我撵她出去,那边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能灭她爹娘,自然也能灭她,来个死无对证。何必由我来当这个坏人?”裘三娘叫白荷一声。
白荷上前拉默烟,“起来吧,收拾东西回家了。奶奶心慈,你与你爹娘相聚日子所剩不多,过得一日是一日吧。”
红梅从头到尾还不知道这事,自裘三娘在她面前擦净脸到现在,就双目发直,神情时而凝重,时而有所思。
默烟听着三人的话,越听越心惊,一想到那边常撂下的狠话,就真觉着自己如果被赶出去,那他们一家的命一定保不住了。因此怎么能走,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着扑到裘三娘脚边,拉着裘三娘的裙边不肯放。
“奶奶菩萨心肠,原谅我这回吧。要不是她们用我爹娘来要胁我,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只求您别赶我走,哪怕让我去洗衣服刷马桶。求求您”
白荷看着有些不忍,“奶奶,听听她怎么说,再作决定可好?”
本来该是她的台词。墨紫心想,这不错,水到渠成,不用自己装模作样了。
裘三娘垂眸看着默烟那张哭花的脸,神情一冷,“你可以说你的,不过到底最后怎么处置,可不由你说了算。”
墨紫收到裘三娘的眼神暗示,搬演上阵,“默烟,怪不得奶奶生气,那药虽不致命,若吃下去,***脸从此就认不人鬼不鬼的了。”
小衣找了大药房的打听,是一种罕见的毒花粉,会让人皮肤溃烂,好了也会结疤,坑坑洼洼吓死人。
默烟讷讷道:“她说吃不死人,就是病一场,只不想让奶奶在老夫人'>的寿诞上露脸,在三爷面前少了争宠的机会。”浑身一个机灵。
绿菊哼了哼,“她们说什么你信什么啊?自己不会想吗?要是咱们奶奶真吃了你这药,定然查到你身上。你被人推出来送死,还替她们卖命,真可怜。”
默烟算弄明白了,对方根本不管她死活,愤声说,“奶奶,这全是金丝她干娘叫我做的。我进默知居没多久,有一日轮休,她将我找出去,让我给她们当眼线,平日奶奶去什么地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得告诉她。我一开始不理她,可第二次她再来,就说出了我家住哪儿,爹**名字,家里几个弟弟妹妹,竟说了个门清。还说,要是我不答应为她做事,她就能找人取我一家人的性命。我半信半疑,结果第三次她带了我娘唯一一支银簪子来。趁每月回家的日子,我问爹娘,真有几个汉子黑夜里来敲门,摔烂东西后拿了银簪子走。我这才信了。为了爹娘弟妹的命,我只好听命于她,每五日去跟她碰次面。她见奶奶似乎没有动丝娘的意思,很奇怪,总要问我三四遍究竟有没有遗漏的可疑处。我说没有,她就骂我蠢。数日前,她深夜将我叫出去,交待我在老夫人'>大寿前给奶奶下药,我不肯,她又威胁,后来她说这药不要命,我才没办法答应了。”
“金丝的干娘是谁?”墨紫如今不太管敬王府这摊事。
“金丝的干娘姓郑,和金丝亲娘是干姐妹'>,感情好得很。如今在咏古斋里管着粗使丫环和媳妇,一个一等的管事婆子。”红梅打破沉默,神情间似乎领会。
“那你每次见的,都是金丝的干娘?”墨紫再问。
“是,每回都是她。”默烟肯定。
“金丝的干娘可有说是听女儿的?”看似已经接近了真相,却发现对方不简单。
“没有,只说她得为主子,也就是丝娘着想。”默烟想了一会儿,答道。
裘三娘看墨紫一眼,墨紫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可问的了,就让白荷绿菊带默烟下去。
默烟如今是尽了力,看裘三娘的意思,知道再吵闹也无济于事,顺从出了屋子。
“墨紫,你怎么看?”当着红梅的面,裘三娘问她。
墨紫这么看的,“奶奶,这金丝恐怕不简单。至少,不能把她当成孤军奋战的对手。她能找人威胁到默烟爹娘的命,再加上第一任奶奶屋里那个逃跑的男人,她显然在外面有帮手,而且,还是挺有势力的帮手。咱们若查不出她这底牌,就只能被动防着了。”
“果然,还是不能小看了她。”裘三娘在听墨紫说金丝要害她之后,火冒三丈,本来想借这个机会打击金丝的,结果,墨紫出了惹不起躲得起的一招。她觉得窝囊憋气,但自己好久没出门,能借此到外头透透气也好,这才答应了。谁想,金丝竟然有厉害的帮手。
“红梅,你瞧了这事,如何想?”裘三娘同意墨紫的看法,这次出门避静,红梅主动要求跟出来,就是存了表忠心的意思。因为,一般而言,一个身染重疾的主子搬到别院里去,紧跟的结果可能就是失势。
红梅有点紧张,又有点莫名的喜悦。她虽然从前是老王妃身边的当红大丫头,但她也明白人走茶凉这个道理。如今老王妃旁有新的面孔取代了自己的地位,与其惦念着不知猴年马月的调回去重新开始,不如对裘三娘这个能干的主子彻底忠心。跟了这些日子,她算看出来了,裘三娘不一般,墨紫更不一般。便是白荷,绿菊,小衣这三个,个个有强项,活的跟别的卑微的丫头全然不一样。她其实,越来越羡慕。直到自己是后来的,又打着老王妃的旗号,裘三娘用她,却不是太信任她。她委屈不好受,可也不能说出来。现在,耐心的等待和积极的争取,似乎开花了。
“奶奶,真是不知实情不知道,知道以后吓一跳。如今想想,前两任三***事,明明老夫人'>和王妃三令五申不准传出去,却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还说得夸张得难听,说不定就是金丝外头的帮手所为。”
自此,红梅成了裘三娘内宅之争的一大忠心助力。
墨紫也赞红梅,“说得有理。我以前就奇怪,为何家丑却喧闹得沸沸扬扬,让上都的千金小姐'>再不敢嫁给萧三郎了呢。”
“我看,不如反用了默烟。她们如今以为默烟得手,却没有引人怀疑,等奶奶病好了回去,她们一定还会再派她用场。到时,咱们就利用默烟把金丝外头的帮手找出来。”红梅出个好主意。
裘三娘和墨紫相视一笑。
红梅不解其意,还当自己说得不对。
“红梅,有了你,奶奶就真用不着我了。”本来还身兼数职,墨紫作为丫头的功用从这日起,大大减少。
“可别这么说,我同你差远了。”红梅忙说。
“你们俩别互相吹捧了,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换身衣服,准备出门。”裘三娘舒展舒展身体,去衣箱那儿挑应节气的。
红梅除了跟老夫人'>各贵族大人家里走走,几乎没上过大街,不明就里,问,“奶奶,咱们能出门?”
“穿了这身,就能出门。”这宅子有密道通到隔壁的宅子,不巧,那宅子也是她裘三娘的,守在这宅子里的王府护卫管不着。
红梅一看,瞪大了眼,男人衣服?
墨紫拍拍红梅的肩,低声笑语一句,“欢迎你,踏上贼船。”
第168章踏上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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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尘埃高贵(一)
第169章尘埃高贵(一)
望秋楼大堂里,人来人往,客流不息。
墨紫斜瞧一眼红梅。
红梅正第一百多回得往下拽短衣。这辈子没穿过男人衣服,青衣黑裤,脑袋上顶着一个髻,别扭死她了。
墨紫对裘三娘耳语,“东家下次带她出来,还是直接女装便罢。要不然,她这别扭劲,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女的,进而怀疑咱们几个都是女的,集体暴露了。再说,随身带丫头出来,比小厮体面。”
裘三娘拿扇子敲一下红梅不安的手,“你要再这样,下次我就不带你出来了。”上不了台面嘛
红梅一听,那怎么行,外头多有意思。连忙正正衣襟,恭顺垂手,站立一旁,眼睛却瞧不停。
墨紫笑,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人眼啊。
说了要内园包间,领客的伙计面露难色,“客官,内园包间全订满了,大堂包间倒刚腾出一间来,透窗能瞧到园内的景和水榭舞台子,您要不介意,就在三楼。”
裘三娘见生意这么红火,乐都来不及,怎么会计较,让伙计带路。
墨紫则进内园去叫岑二来。
一进内园,有个认识的人上来,要开口,又有些犹豫。他正是屡试不中的赵亮,赵掌事。岑二的老爹调他到上都来,方便他应试。
“赵掌别来无恙,墨哥有礼了。”墨紫抱拳,“楼里这么忙,可别误你看书。”
“墨哥,数月不见,生白多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惭愧,这书都在肚子里,就是一入考场就成了白汤。”赵亮看上去比从前精神,少了些腐朽的书生气,多了些成熟老练。“听岑大掌事说,墨哥帮我说了好话。我拙荆说无论如何要谢你,请一定赏面到家中做客。”
赵亮说她生白多了,她差点笑出来。可不是,今天也没涂色。她打算再不涂了,有本事就直接来杀她。越躲,越不清静,干脆坦荡做人。
“上都气候养人,把我养成小白脸了。”墨紫哈哈大笑,“尊夫人'>相请,我怎能推辞?你定日子,我一准到就是。”
赵亮也笑,“黑也好,白也好,这爽朗的性格却终是墨哥本人。”
“赵掌,你胸有大志,何必怕了考场?难不成这考场中也有难应付的醉客蛮客狠客,随时对你大呼小叫?我要是你,就当考场不是考场,是咱们这望秋楼。你不是应试的秀才,而是赵掌事。肚子里是白汤,脑子里是锦绣。再如你所说,终是你本人罢了。”墨紫喜欢同好人打交道。
赵亮双手作揖,“在下受教。”
“岑二今日可在?”因她受伤,红萸坳的设计图交给他,让他找人开工,所以岑二两头要跑。
“在,正和茶香亭的客人们打招呼,我帮你去叫他。”赵亮如今升了官,是岑二的左右手。
“不是急事,东家来了,要吃过饭才走呢,你跟着岑二一道来见吧。”能见裘三娘的人选,都是经过岑二和裘三娘慎重考虑的,她只是代传。
赵亮至今未见过东家,听墨紫这么说,知道自己得了信任,自然高兴,快跑着叫岑二去了。
墨紫刚要回大堂去,突然瞧见一群女子从假山后说说笑笑走出来,领头的是琴姑。
“琴姑姑,你的得意门生们表现如何?”她边说边往女子们看去,姿色各有千秋,但仪态和气质十分大方出众,显然是琴姑教导有方。
多数女子以为墨紫是男子,让他瞧着有些不好意思,纷纷低下头,在那儿窃窃私语。
墨紫隐约听到斯文秀气俊俏之类的词,对琴姑挑挑眉,表示自己有魅力。
琴姑懒得理她,回头对姑娘们说,“你们可别对她动心思,她是花花公子'>,爱玩爱乐就是不负责任。”
墨紫半张着嘴,对琴姑的诋毁之词却不能反驳,琴姑这是在帮她遮掩女儿身呢。
“行了,行了,你们快准备上台。记住,葛秋只献艺,不献身心。你们喜欢谁,就得让人正经娶回去。”琴姑挥挥手,让葛秋们先走。
琴姑年轻时是名震江南的琴娘,错信了男人,从此心灰意冷,断了嫁人的念头,专心教女子习琴。她最得意的学生自然就是裘三娘,谓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墨紫提出葛秋娘的主意后,裘三娘就请琴姑坐镇,培养出一批批优秀的葛秋来。因她自己的经历,她就希望葛秋们能避开被男人骗的悲剧。
墨紫对这种观念,举双手赞成。
想叫别人不轻贱你,你先不能轻贱你自己。葛秋娘和望秋楼是雇佣关系,感情事完全可以自由作主,但如果表现得太随意,就会影响到所有的葛秋。为此,在雇佣期间,葛秋娘的生活作息会受到望秋楼的约束,除非是男客正式求娶,否则不能与男客私下见面。如果和客人偷偷相爱,不顾名分也要在一起,那么就等同毁约,从此离开望秋楼。
“琴姑,我可是听说了你的秘密武器。”墨紫看那群葛秋走远,其中有一个穿百蝶裙的女子,自始自终没正面瞧她。琴姑一说上台,那女子就走得飞快。奇怪,这么怕生,如何在客人面前表演。
说到这个,琴姑眼睛闪闪生辉,你说尘娘啊。告诉你,还真让我挖到宝。那嗓子唱起歌来,真是天上落雨,万山飞雪,美妙之极。”
天上落雨,万山飞雪。这么厉害的形容词?
墨紫笑着说好,“琴姑,你得让我们听听看,要是夸大其词,你到东家跟前罚酒三杯。”
“三娘出得来了?在哪儿坐?”琴姑很想念这个弟子。
“在大堂三楼包间。”墨紫指指头上楼阁。
“望秋楼大东家来了,却在堂间里。不过,她瞧生意那么好,应该不计较。”琴姑也很了解三娘的个性,“尘娘得上台,唱完就来,你让三娘等我,好久不见她,念得紧。”
这时跑来两个小葛秋,叫姑姑快去。
琴姑急匆匆走了。
不过墨紫没那么听话,见她们的表演就在离自己不远的云歌台,正好也是岑二的必经之路,就索性过去看看。
云歌台是墨紫利用回声原理尝试设计的,弧形构造和声纳仪沾一点点边,再利用瓷片和空间,成了天然的扬声器。云歌台前有专门听歌的小亭,据岑二传来的消息,得提前五六日预订,否则不可能有位。可见,这音响效果还不错。后来又听琴姑说,尘娘的首次登场就是云歌台,她的音色让云歌台衬到极致,才有了天上落雨,万山飞雪的赞美之誉。
日后,无忧阁的人跑来侦察敌情,终于发现除了镇楼之宝尘娘外,云歌台也是制胜的一处,依葫芦画瓢弄了一个,却远没有原装的好。要知道,看似不过是个弧形,角度却要十分精确,否则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站在路边,她能清楚听到凹处小葛秋们的合唱,真是空谷回音,很是悦耳。一曲毕,掌声不错。她能瞧见一些客人,都是华衣佩玉,男女皆富贵。
然后,陡静。一个女子莲步轻移,裙片上百蝶随之飞舞,没有琵琶没有琴声,低眸,启唇,轻唱。
词是你侬词。
音是珠玉落。
瞬间,摄人心魂。
她就是尘娘。
尘娘也是珍娘。
墨紫还来不及赞声妙,就被双眼所发现的事实惊到无以复加。双脚不由得往前走,没在意进入到客人区,直到有人把她拉住。
“墨哥”有些欲盖弥彰的高调,是岑二硬起头皮。
“岑二。”相对于岑二的急,墨紫经他一拉,却冷静了,“珍娘怎么变成了尘娘?”
岑二瞧旁边亭子里有客人瞧过来,忙拽着墨紫调头,压低了声,“墨哥,别惊扰了贵客。”
两人走出云歌台,在路边寻了僻静处。
“岑二,你小子可以啊。我让你照顾人家姑娘,随她要走要留,你倒把人变成镇楼之宝了。”语气冷静,不代表就能简单放过。
岑二连喊冤枉,“墨哥,哪是我让她变的。这要怪琴姑姑,一日听到她唱小曲,就盯着不放。不过,首场登台,她是报答咱们救她的恩。谁想她真一夜就唱红了呢。如今,她跟咱们楼里签了三年——”
墨紫一瞪岑二。
岑二慌张摆手,“是她求我的,我一开始不答应,她就说要投湖吊树。事情是这样的。她那没良心的大哥让豹帮的人找出来了,徐九带了珍娘的哥哥亲自上我们这儿来,珍娘当然就出来见了面。林公子'>给她跪下,求她救他。那场面,你是没瞧见,真让人恨得咬碎牙。咱们给林公子'>的银子,全让他老婆'>一人独吞,跑啦。林公子'>没有了能力还债,原来那借据就得执行。要我说,干脆就断绝兄妹关系,死活不认这笔帐。可林珍娘善良啊,当着徐九,说这钱她来还,让徐九放她兄长。然后,就跟我求了,说只要我借她这笔银子,她就当葛秋娘还债。”
徐九按约行事,墨紫挑不出他的错。不过,林家大兄一直没担当,最终要他妹妹来还债,真令人心寒。
今天第一更。
第169章尘埃高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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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尘埃高贵(二)
第170章尘埃高贵(二)
“墨哥你那时病着,我也不能跟东家说,就和琴姑姑商量。琴姑姑说,这么好的女子沦入烟花太可惜,不如借她银子,望秋楼也得个宝。我这才拿了一千五百两出来。徐九倒还痛快,拿了银子,留下林公子'>,对了,还在咱们楼里吃了顿饭,给钱的,然后走了。这么着,珍娘就成了尘娘,可真不怪我。”岑二一脸实在没法子的模样。
墨紫听了事情的原委,叹口气,这林珍娘的命不比自己好多少。不过,这么处理,总比林珍娘被她兄长卖掉好。当下,便不再说什么。
两人绕出来,不料正碰上四处张望的林珍娘。
林珍娘一见墨紫,立刻深深一福,“墨哥,请恕珍娘欺瞒了你。”
原来林珍娘刚才在台上看到了岑二和墨紫两人,唱完了忙出来找。
“你也是无可奈何。”墨紫穿男装,不敢相扶,“倒是你,怎么认出我的?”
“那日墨哥来时,我正瞧见了,只觉得面善,问过大掌事和姑姑方知自己眼拙。我怕墨哥不同意当葛秋的决定,会认为我自轻——”林珍娘已知墨紫是姑娘家,对于女子也能如此潇洒行事,很是感慨了一番。老实说,她能下定决心登台献艺,是深受了墨紫的影响。父母早亡,哥哥不成气候,她再不想畏畏缩缩孤怜自影地活着。
“你可能是误会了。葛秋这一行业本就是我的提议,我怎会看轻葛秋娘。珍娘也罢,尘娘也罢,尘埃不落地,亦有高贵心。我佩服你踏出自食其力的第一步,更佩服你有情有义。”外人看来,那种没有良心的兄长不要也罢,可对当事人来说,毕竟是同出一脉的至亲,要决绝很难。
“好一个尘埃不落地,亦有高贵心。”有人隔着一排花藤架子,鼓掌。
墨紫一听,这声音耳熟,是徐九?
果不其然,走出来一个魁梧的铜面男子,臂上扣一寸宽的银环,仍是豹纹。
林珍娘显然怕徐九,不由退了一步。
岑二也直皱眉,以为对方再来惹事,想着要不要去找护院来。
“九爷这是喜欢上我们望秋楼的好酒好菜了吧?少字如何,要不要办张贵宾卡?订位方便,价钱也优惠些。”唯墨紫不怕。那日在无忧阁,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见得是哥们朋友,却应该不是敌人了。
“正有此意。说句实话,你可别搬给无忧去听。这酒这菜,无忧阁比不了。还有,这椅子坐得舒服,景色也好看,叫伙计方便,一拉铃——这都谁想的?”徐九说好处,十个手指头不够数。
望秋楼一开,抢了无忧阁不少生意。墨紫知道,但两家毕竟有本质不同,长远来说,不存在威胁。
“岑二,听见了,等会儿给九爷办卡。九爷可是一言九鼎的人,说话绝对算数。”另一个意思是说,珍娘那事已经过去了。
岑二领悟,忙说是。
徐九哈哈一笑,猿臂一捞,和墨紫勾肩搭背。
珍娘低呼一声,眼儿溜圆。
徐九误以为珍娘仍担心,啪啪拍墨紫的瘦肩,“墨老弟,这小娘子可是对你有意?怕我拍扁了你?怪道,不肯嫁给霍老八。”
墨紫嘿嘿干笑。扮男装难免遇到这种事,她挺习惯。就是徐九这家伙拍那么大力干什么?故意的吧。
“九爷哪里话?我墨哥小人物一个,哪值得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九爷来此,究竟是纯粹吃饭,还是来找人的?”
要说巧,有点太巧。
徐九继续勾着墨紫的肩,“来吃饭,也来找你。老弟,上我那间说说话去。”
岑二傻眼,心想这是直接掳人啊,就喊一声墨哥。
墨紫见徐九嘴笑眼不笑,知道确实有事,不过也不想单刀赴会,回头让岑二把赞进和臭鱼叫来,这才跟着徐九走。
“墨哥怕我对你不利?”徐九有点不满。
“不怕对我不利,就怕九爷有事要我兄弟几个效劳。”她可是为他考虑。上回就说了,能助他一臂之力的。
徐九半眯一只眼,勾着墨紫的手臂一紧,又朗声大笑,“墨老弟实在是聪明,徐九我甘拜下风。”
“好说好说。”墨紫翻个白眼,要被他勒断骨头了。
“不过,我瞧着墨老弟你比起上回真是白了不少,可是敷了粉?”徐九垂头凑近了看。
到底是江湖汉子,行为举止粗狂不拘小节,说什么就做什么。
墨紫伸手拎起他一只手指头,顺势将他的大掌从肩上卸下来,在徐九疑惑开口前说道,“九爷神力,我肩膀要碎了。”
徐九对这一说辞表示深刻理解,“你们这些文人啊,脑袋聪明,身子骨不经捏。”
他说起文人,墨紫就想起仲安了,自己才不是那种风流人物,摇头否认,“我不是什么文人,不过会读书写字。”
随徐九进了一间厢房,席面上还有一个人,她没见过。
“这是梅山,秀才,平时给我出出主意,不会武。”简单介绍过。
梅山上回也在无忧阁,不过当时守在外头没进去。墨紫没留意他,他却见过了。起身作揖,叫声墨哥。从神情看,似乎对墨紫变白一事,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墨紫打定主意对脸部变色不多说,反正大家看看就会习惯,没必要见个人就撒个谎。好在男人吧,多迟钝,对细节也不在意,她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不解释,也没人追着真相,顶多就是心里犯犯嘀咕。
三人入座。
“九爷,开门见山吧,这回又要我效什么劳?”墨紫也不跟他客套,一回生两回熟。
徐九欣赏地看着墨紫,“墨哥,上次你说过的那个法子,我怎么想都挺不错。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找你来,就想跟你借个场子。”
墨紫一听就想,她上回说霍八好色,便设个跳进去就跳不出来的局,徐九用万事俱备来说,显然已经准备好了圈套。问她借场子?就是要在望秋楼里进行这事了?
“九爷,这事可不由我作主。望秋楼我既不是掌事的,也不是东家。早知你问这个,刚才应该让岑二一起来才是。他,倒能说了算。”事情似乎越弄越大,也不知裘三娘那儿能不能瞒得住。
“墨哥,这你可就不坦率了。岑大掌事那儿,还不是你一句话?”梅山既为徐九的谋士,还是有些智慧的。
墨紫笑笑,原来人家是打听清楚来的。
“九爷若不当君子,直接在望秋楼来上演这码戏,我能说什么,只怨倒霉罢了。可九爷开了口,就是给我面子,事先跟我打招呼。那我也得说实话。望秋楼刚开业没几天,出了这种事,谁家女子还敢上门?再说,万一迁怒到我们头上,封了店,便是今后再开,这名声也完了。我心里犹豫,所以怎能坦率,只好推搪。”
徐九喜欢墨紫这么诚实,“墨哥,正如你所说,这望秋楼你不是掌事不是东家,名声也好生意也好,与你何干?我跟你借,不过是想借此机会与墨哥交个朋友而已。你说不行,我徐九就绝不会硬来。全在你一句话。”
这是给足了墨紫面子。
“敢问九爷,为何偏偏看中望秋楼?要说寺庙,集会这些都是不错的地点。明日七月七乞巧女儿节,便是王侯将相的妻妾们也可能出来游玩,不正是好机会?”望秋楼不是她的,可这人是她惹的。裘三娘一倒霉,她难道就幸运了不成?一根绳上拴着呢。
“不错,七月七,好日子。那女子五日前就订了你们望秋楼的包间听歌看舞,还要赏你们的烟花。她可不是烧香拜佛的心性,也不喜挤人群的热闹劲儿,就爱雅调雅趣。”徐九也选中了七月七,“墨哥放心,事发之后,除了双方还有咱们,不会传扬出去。官府那边,墨哥不信我,也该信元大人,都打好招呼的。若废了霍老八,帮主之位我来坐,从今后,望秋楼的事便是我的事,谁敢来找麻烦?”
哦?要当望秋楼的靠山?不过这样,她没拿到直接的好处啊。墨紫不由耍个小小心眼,挖裘三娘一次墙角。
“九爷,望秋楼名声在外,倒也不怕江湖上的人来找麻烦。大言不惭说一句,望秋楼若倒了,谁也开不出第二家这么棒的来。我不日就要搞个新营生,没准以后还真需要九爷帮忙,不知九爷肯不肯?”
徐九颇有兴趣,问道,“不知墨哥要开什么营生?”
墨紫直说:“船场。目前缺人缺客,正头疼不知如何着手。”
徐九果然对这行了解,“墨哥,开船场可不容易拿官牌,本钱大,限制多,不过能进去的,还没有不发财的。”
梅山眼厉,笑道,“九爷,墨哥既然提了,想来许可牌子已经到手。咱们以后就是一家的了。”船帮船场,一个管驾船的,一个管造船的。
徐九看墨紫笑,就知梅山说对了,于是爽快答应,让墨紫以后有事只管找他。
三人喝酒一巡,相谈甚欢,具体到如何分工合作。
而,墨紫没料到的是,刚才在云歌台她为珍娘是尘娘而大吃一惊,却还有熟人看穿了她的真实身份而大吃一惊的。
尘埃,尘埃,也能高贵。
今天第二更,也是12月粉210的加更。
么么,亲们。
第170章尘埃高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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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极致荣耀
第171章极致荣耀
再次推荐好友之作。
书名《重生主持人》
书号:2171503
作者:云听雨
简介:前世家破人亡,重生弥补遗憾
萧三在他的藏书阁里,沉思。他可不是真书呆,什么都瞧不清楚,不过很多时候无所谓罢了。
裘三娘病得突然,当时他光顾担心,未及深想。事后再来看,便有点蹊跷。裘三娘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歪倒的娇弱女子,他也知道她为了祖母的大寿,忙得脚不沾地,却精神十足,面色红润,气色要比闲着的时候还好。然而,不早不晚,偏偏就在出成果的前一日得了急病,不是太赶巧了吗?再听墨紫一句有些东西也不是眼睛能看出来的,这暗示什么?
越想越觉着不对,他站起来,想去见三娘,却发现自己竟不知她的宅子在上都的何处,也不好问祖母和母亲,因为她们肯定不让他去。
一时间,心烦意乱,就在原地转起圈来。第一次,他不想放任他的院子成为女人争斗的战场。裘三娘和从前那两个妻是不一样的,他知道。裘三娘也许视他为友,却没有视他为夫,他也知道。金丝这回沉不住气,甚至在他面前已经遮掩不住妒嫉,那么可能金丝先动了。如果这样,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他从前认为,金丝出身低微,若是失了少女时代的那份坚强,变得唯唯诺诺,他反而会失望。可是,也许是他过分放纵了她,她的自卫变成攻击,她的自信变成野心。她要求得越来越多,甚至超越他所能给的程度,却全然不知她自己的改变。
那日,祖母说要把她的一双儿女给三娘带,三娘那么大方赶他们“一家四口”回去商量,金丝回到居所,居然还对他哭,说自己有多委屈多不容易,妾的地位让她不负重累,只要他跟长辈们开口,只要一个侧妻的身份,从此都不用再让三娘欺负。
她对他,都用上了心眼。可不可笑?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教的,而今她反过来用在他的身上,当他真眼盲了不成。
金丝啊金丝,为何不能满足,为何不能简单?便是他将来真爱上了一个女子,他也不会抛弃她啊。她终究是他年少时的可心伴侣,终究是他两个孩儿的母亲,于情于理,他都会善待她。只要她,千万,别让他心冷。
大门开了,他眯起眼,见光亮之中走来的,是他二哥。
将烦心的事暂时放在一边,他勉强堆起笑容,“二哥,你可是我咏古斋的稀客。怎的,来借什么书?”
“今天这么热闹的日子,大哥跟祖父和爹说要去山林子那边打猎,可找了一圈不见你咏三爷,打发人到祖母那儿去请,却说你一早请了安就走了。你,便是这么勤进,皇上也瞧不见。”萧二开兄弟的玩笑,不过目光微沉,似乎有心事。
“当一辈子的编修,挺好。”萧三狂狷,生性不求高官厚禄。
萧二怎不知他,语气一转,“你觉得挺好,弟妹也要觉得挺好才行。但凡妻子,谁不希望自己的相公'>有出息?”
“三娘不是那样的人,她嫁妆那么多,我看,要是哪天分家出去单过,我得靠她养着。话又说回来,她要是想我有出息,我还能积极一些。”偏她对他,完全没要求。没要求,就是没感情。亏得他为她这一病,心里是真不好受。
“听绿碧说,弟妹避静了?”萧二昨晚但想了一夜,决定要再亲眼确认一次。
仲安说,人有相似。虽说仲安没见过墨紫,但也许没说错。自己要兴师问罪,总该有十足的把握。要知道,那墨哥的厉害,他可是领教过的。只不过,若把墨紫的聪明和墨哥的能干放在一处,他想不出那会是两个人。怪不得,墨紫每说一声且慢,他心里就觉着怪异呢。
“可不是。不过是风寒急症,那劳什子的大夫说怕染人,要三娘出去养病。我说关了咏古斋,祖母和娘就不同意。三娘为了祖母的大寿忙上忙下的,平日也帮了娘不少,这病了就把她往外送,没点人情味,气煞我。现在也不知三娘病况如何,还有什么心思祝寿过节?”萧三对打猎没兴趣,“二哥,你和大哥他们去吧,不用管我。”
“你如今知道疼妻了?”萧二也没打猎的心思,“老三,这回看来你是娶对了。”
“二哥,你还调侃我?顾着自个儿吧。等什么公主郡主进了你维风居,我倒要看看里面如何兴风作浪。我只有两个,你到时候有两双。”萧三抱定主意,以后要看好戏。
“谁说我要娶公主郡主?我可不是你,读书读傻了,挑女人还要知心知情的。女人,就得像绿碧红罗,知道本分,对人体贴,不抱怨不计较。真要是公主郡主,也得对我俯首帖耳,乖乖得管着家养孩子,不然,我可不伺候。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儿女情长肉麻兮兮,岂不让人耻笑?”萧二典型的北方大男人,英勇盖世,决不英雄气短。
“你新纳的表妹如何?可是温柔体贴,善解你意?”男人在一起,要么谈政事,要么谈女人。
“她?晾着她,慢慢治。”萧二一提卫六,冷笑一声。
“她为你寻死觅活,你也别太狠,好歹是玉姨的亲侄女,正正经经的大小姐'>,目前什么名分都没有,已经够惨的了。”萧三想起玉姨前两日在自己面前抹泪,不由替卫六说好话,“横竖你也不挑,多一个不多。”
萧二让他说得哽气,“什么叫我不挑?你小子,再这么说你二哥我,就别想我告诉你弟妹住的地方。”
萧三一听,忙作揖告罪,“二哥,我错了。你不是不挑,而是没得挑。俗话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咱们哥俩可不能为了女人的话题伤感情。你快快告诉我吧,三娘的宅子到底置在哪儿了?”
“萧旻带着他的人正护着呢。他刚来拜过寿,本来要走,让我半道截了,这会儿就等在大门口。如何,想不想瞧瞧你的娇妻去?”萧二得拉着萧三,这拜访才名正言顺,见那人就算偶遇。
“去,怎么不去?二哥,你跟我一起,不然娘会怀疑。”萧三再聪明,也不知道萧二这是借自己一用,反过来他还要借萧二掩人耳目。
这兄弟俩,互相“算计”,不过一明一暗,萧二更坏些。
本来这两个人如果顺利出了门,就会抓到一群人的小辫子。一,裘三娘不在家。二,裘三娘的大丫头们都不在家。三,墨紫这个干粗活的丫头也不在家。
不过,上天对裘三娘等人有好生之德。
就在兄弟俩正往外走的时候,突然急匆匆跑来几个管事小厮,给两人磕头。
“二爷,三爷,宫里来人了,说皇上有旨,老太爷老夫人'>让两位爷赶紧去呢。”
这种日子皇上下旨,一定是喜上加喜的事。萧二萧三自然不敢耽搁,连忙往正堂去了。
鞭炮声突然震天响,噼噼啪啪闹了好一阵。
墨紫撑着胳膊肘,耳朵里嗡嗡作响,心道这敬王府财大气粗,办个寿酒,鞭炮要用掉几百两银子。
你道怎么?墨紫不在别处,正在“好友”元澄家做客呢。
要说这七月七,乞巧节,女儿节,也有牛郎会织女那情人节的意思,不过搁在这儿,谁都别误会。被墨紫暗自封为大周政界社交之星的元澄元大人,就是很纯粹很礼貌的一次请客吃饭。不过这日子上碰巧了一点,美其名曰,应个节气。而且,请的又不是她一个,还有徐九。至于在她边上正大口喝酒吃肉的人,是赞进。
赞进说,能帮她省一顿是一顿,抱着吃一顿管三天的决心来的。
看着那吃相,徐九下巴掉下来,扶扶好,很关心地问墨紫,养着大家伙是不是费钱。
不能确定装死的策略一劳永逸,墨紫跟岑二打了招呼,从今起,赞进正式归她自己用。上回不是从眉心痣那里得了一百两银子吗?而且,裘三娘还给了两千两的本金。她也算开始要奔小康的人了。
铭年跑进来,瞧着席上的气氛那个安静平和啊,三个各有特色的美男子,也不说话,各喝各的酒。唯有赞进稀里呼噜,破坏了整体美感。
“大人,敬王府那边刚接了皇上的旨,升萧老太太一品至善夫人'>,升敬王爷如夫人'>卫琼玉第一侧妃,着萧家六姑娘萧明柔九月入宫选秀。”
徐九啧啧说道,“萧家这一外姓王比武姓王侯还受宠,一个老太太过生辰,皇帝升这个,封那个的。萧家女儿若被选入宫中当上贵妃,那这家的荣耀算是到顶峰了。”
墨紫眼前浮现出萧明柔那张沉鱼落雁的小小芙蓉面。生得那般美,又出生在敬王府这样的人家,陪伴君王侧似乎也是必然的啊,只是——
“十七岁娇柔美丽的姑娘家陪五六十岁的老头,这也叫荣耀?”她小啜一口酒,甜甜的蜜桃味。元澄这家破里破叽的,好东西却不少。
徐九噗地喷出一口酒,大声说道,“墨老弟,这话你也敢说?我服了你。”
元澄握手成空心的拳,略挡抿弯的唇,“墨哥,大周皇帝今年四十才出头,正当壮年。萧六姑娘若能受宠,实在不算委屈。”
墨紫轻轻切了一声,十分不以为然。
这时,梅山匆匆入堂。
三人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第171章极致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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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计中的计
第172章计中的计
请客,原本就是那么一套说辞。
今天,望秋楼有一场为霍八爷摆下的龙门阵,这三位主谋策划是特地聚在一起,等这阵发功呢。
“梅山,事情如何?”徐九当然是最在意结果的一个。
墨紫却习惯先观察,很快发现梅山脸色不太好,有点冒虚汗,脚步踉跄。莫非这局没成,或者出了意外?
“九……九爷,八爷他……”似乎惊吓到,梅山嘴唇微颤。
这下,便是徐九也瞧着不对,力喝一声,“快说,老八他怎么了?”
“八爷他挂了。”终于,梅山站不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墨紫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坐不住,腾一下站了起来,禁不住问,“霍老八死了?”
“放屁”徐九掀了他面前的席面,杯盘酒碟,翻碎一地,“咱们给他弄得是美人计,又不是夺命计,便是当官的,也不可能斩立决。”
“不是官府的人,而是礼王府小郡王武连祁的亲随。”梅山在墨紫和岑二的安排下一早进入望秋楼就近探察,万一事情走茬,也能随机应变。
“武连祁怎么也去了?”徐九一愣。
“不但武连祁,还有他亲妹清池郡主武幽燕,兄妹两个一起跟着婵娘来的。本来,我想今日这局是不成了,哪知婵娘和郡主去云歌台的路上,还是碰上了八爷。清池郡主天下国色,八爷见了,怎能放过?几句轻浮话说完,竟要对清池郡主动手动脚。清池郡主自然喊人,武连祁带人赶到,一怒之下说出他们的身份。八爷知道后,求饶也晚了,奋力一拼,想逃出去再说。武连祁的亲随都是一顶十的高手,人数又多,没几回合就将八爷刺个当胸透,连带八爷的心腹,全部斩杀。”梅山一口气说完。
徐九双眼发直,身体摇摇晃晃,颓然坐下,呐呐道,“怎会如此?”
他的本意,只想霍八得罪高官,上官府的黑名单,就此失去争帮主之位的资格而已。但他根本没想到,一场要利用霍八好色的美人计,竟让霍八丢了性命。霍八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两兄弟到底在一起奋斗多年,他并不没狠毒到要霍八命的程度,否则也不会迟迟不动手了。
“九爷,请节哀顺变。霍八是老帮主的义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是最伤心之事,更何况老帮主已病重多日。唯今之计,还是要赶紧回到帮中支持大局才好。”元澄依然端坐着,神情不变。
墨紫眸子眯了眯。
“是啊,九爷。如今能率领帮众的,可只有您了。您得赶紧回去,免得其他人一时冲动找礼王府的麻烦,酿成灭帮的大祸啊。”豹帮缺头脑,最不乏冲动义气。霍八平时挺会做人,这么丢了性命虽然有点活该,难保没有要报仇的帮众。
徐九再度霍然站起,哀恸的神情已坚毅,掀袍就是大步,边走边对元澄墨紫拱手,“二位,徐九先去处理此事,改日再谈。”
梅山爬起来,给元澄长长一揖,忙跟在徐九身后。
待徐九走得没影了,墨紫缓缓盘膝而坐,望着元澄。
后者笑着回望她,“墨哥有话请讲。”
墨紫还真有话问他,“徐九说,婵娘去望秋楼的事是你一手安排的,你和婵娘的关系是——”
“旧识。”两个字。
墨紫撇撇嘴,他的旧识还真多,鲭帮卢满,还有礼王的小妾。那个金银,多半也是他认识的。
“婵娘可知她要扮演的角色?”受霍八调戏,回去跟礼王哭委屈的角色。
“自然。”又是两个字。
“她既然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为何带着郡主去,却不通知你事情有变?如果跟我们说了,今日霍八就不会死。”墨紫对霍八没好印象,但她深受法制社会的影响,总觉得私斗至死是过激的行为。
“一切照计划行事,哪来变故?”元澄双眸沉如子夜。
墨紫手一摇,酒泼湿了暗红的桌面,“元澄,这计中的美人原来是郡主?”
“婵娘不过是一小小姬妾,礼王便是再宠她,为她得罪江湖帮派,也需三思而后行。然,武幽燕则不同,郡主的高贵身份,且深受父兄疼爱。霍八若有眼无珠敢在她面前放肆,那他的命也是到头了,怨不得旁人。”不错,婵娘只是个穿针引线的。
“这局若不成,下一次,下下次,再设局,总之霍八得死?”墨紫这才明白,元澄和徐九想得根本不是一道。
“墨哥以为霍八这么笨?这局若不成,死得就是徐九。自古成王败寇,你死我活,而徐九若留霍八性命,他日必成祸害,便是你我都会受到牵连。”元澄看得比徐九长远,且狠。
“你怕徐九不同意,连他都瞒着。那梅山却是知情的。”墨紫能看出梅山临走时对元澄感激的一揖,“此人忠于徐九,将来把真相告诉徐九,元澄你不怕徐九跟你翻脸?”
元澄哈哈一笑,“墨哥,徐九讲义气,不愿看兄弟丧命,可你莫忘了,他亦有野心。此刻,他因兄弟之死而伤怀,日后,他为豹帮帮主,即使知道真相,难道还能当众承认他曾算计过自己兄弟不成。再说,他徐九跟我翻脸,我为何要怕?我与他之前不相识,他送我重礼,我应他所求,帮他一次罢了。他不曾说过要保霍八性命,霍八死也罢生也罢,总之豹帮主位已是他囊中之物,目的顺利达成。”
“梅山……”墨紫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莫非也是你的旧识?”所以,他才能轻易与徐九搭上线。
“墨哥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元澄笑着摇头,“梅山和徐九,同时与我见的第一面。不过梅山毕竟是谋士,比徐九想得更周到些。他私下求见了我,想对霍八斩草除根。”
“你二人正好一拍即合,美人计送人上黄泉路。只可怜了徐九,还以为就是挫挫霍八的锐气,也不用担兄弟相残之名。”墨紫觉得脖子后领吹凉风,她是不是天真了,自愿与元澄为伍?同他一起,有这种感觉——好似只有自己的命最贵重,别人的命都不值钱啊。
“墨哥,未必保对方的命,就不是相残。从徐九同意你的法子,用女人来引霍八上钩,他就逃不掉这相残之心。既然有心,就干脆狠心,否则害了自己,还落个居心叵测的恶名。”元澄走上前来,弯膝躬身,为墨紫斟酒一杯,亲手端给她。
“五十步笑一百步?”谁都在算计倒霉的霍八,不过是轻重之别。
墨紫双手捧酒,“元澄,你这是以酒赔罪?”她也是被瞒在鼓里的一方。
“为你我今后共坐一条船,敬墨哥一杯酒。”赔罪?想得真美。拉她下水还差不多。“墨哥要经营船场,若需我帮忙,只管开口便是。”
墨紫嘿嘿笑得奸诈,“这忙,可要我送重礼才帮得?只是,我穷啊。”
“墨哥怎把自己与那些上门求我的人相比?墨哥为我友,我亦为墨哥友。友者相帮,这头礼自是不用,事成之后,谢礼就行。”元澄却笑得那般清澈。
墨紫真想把嘴里的酒喷他一头一脸,可为了自身安全,硬生生吞进去,“我不懂规矩,敢问这谢礼怎么个收法?”
“没有规矩,就看墨哥对我的感激程度了。人说,心意心意,心里的意思而已。”元澄拿了个空杯,倒满,与墨紫碰杯,一饮而尽,“墨哥看着办就是。”
墨紫笑脸抽筋,“我尽量不劳动你大驾。”开玩笑,心意折成谢礼,是多少两银子?他那么贵的。
“墨哥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将她好笑的表情尽收眼底,元澄一步退开,回到座位。
“不客气,不客气。今后说不定要你这个好友帮忙的地方多的是,怕你烦我,咱们慢慢来。”她自身就是个麻烦体。造船这事,算得上是自己的拿手好戏,目前比较有信心。
慢慢来吗?元澄挑眉,这是预见到未来的麻烦了?她仿佛一团谜,他解得开否?
铭年来报,说车马备妥,可以出发了。
“听说明善寺的十里灯河远近闻名,乞巧节最为热闹。若觉得我府里闷,墨哥又正好得空,可愿与我共游?”本来事成,徐九要请客吃饭的,弄得他推了不少应酬。谁知,这人没心情,突然他有点闲。
墨紫想想,这会儿回去,估计别院里也没人。十里灯河听上去很不错,跟着元澄,应该能玩得挺痛快,吃喝不愁。她身着男装,又从不在意男女有别这些,于是点头答应了。
出了元府,墨紫与元澄同车,看到华衣带出一队人马,个个精神气十足。
“这些都是千牛卫?”问得很自然。
“墨哥好眼。”回得也自然。
墨紫坐在一头,车中的光景,恍若当初救元澄出城时。
“你如今虽不再穿着囚衣,倒还不如穿囚衣坐在我车上时自在。”每出门,必仗队,“不过,待遇好,你可别掉以轻心,什么秘密都交待出来,总要留几个保保命。”
元澄暗叹她心思缜密,脸上却云淡风轻,问她可喜欢猜灯谜,要不要比谁猜得多,随口聊起闲话来。
夜色铺开墨纸,画星辰如河,结玉带成桥,璀璨一片。
第172章计中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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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哥俩好啊
第173章哥俩好啊
这是什么状况呢?
墨紫身处在万灯之上,无心赏景;面对两位帅哥,有点头疼;一脚在岸,一脚在船,进退不得。
话说她和元澄结伴出来遛达,到了明善寺对面的十里河。猜灯谜,总比元澄慢一步;套圈圈,元澄总比她差一点。你赢一盘我赶一盘,两人不分上下。墨紫还挺讶异,和元澄这样的人玩起来,竟然也有意思。本来还以为他是必胜派,见谁赢就急眼的那种。所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什么都玩了一遍,墨紫见河上好些船舫,就有了做市场调查的念头。她接下红萸坳的船场,没打算要把它变成裘三娘的大金库,只想借此机会为自己换取自由而已,所以会按照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适当发挥,目标是建造高质量的,比较普及化的船只。画舫和江船是她考虑之后看中的一块,即不暴露太多后世之学,也能有较多的客户需要。
元澄觉得主意不错,就让华衣去打听有没有载客的画舫。
堂堂千牛卫从四品衔,跟着从六品的芝麻官不说,还兼跑腿打杂,墨紫不知道该同情谁了。
华衣还真能干,回来说今日载客的画舫都满,不过有一个包船的客,愿意与他们共船,费用各担一半就成。
这时,跟着元澄的好处就显来了。这位随便把人送的礼折现,就是一笔闪闪发光的银子啊,包船的费用自然不是问题。
于是,几人到了河岸码头。当华衣指着一艘中等大小的画舫时,墨紫挺满意。眼睛睁大,边走边瞧,仔细打量着构造,一脚才踏上舢板,进退两难的状况就发生了。
“我道谁这么大方?百两的包船银说出就出,原来是元大人。”明堂堂的舱内走出四五个人来,正中说话的那个白银色的绸衫暗金色的腰带,绣得是金山银海玉树花。随着他走一步,一身光彩乱放。手上那把扇子,换了。扇骨依旧纯金打造,但扇面只有一正一背两个字——金银。发高束成髻,以一顶大小宝石镶成的冠扣住,留一缕在颊面旁,用金色丝线扎成三段。
金银这个人,每次出场都不会允许别人忽略他的富贵,再加上他身后那对可爱无敌的双胞胎,令随之跟来的,原本一双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暗淡无光。
元澄一笑,温和君子的表情,“我虽然大方,怎及金大少这般富贵?这一身的行头,恨不能把全部家产都穿上,怕人偷走不成?”
“……”墨紫猛回头,差点扭到脖子。
金银一笑,咬牙切齿的表情,“我不比有人表里不一,看着衣服黑不溜秋很素淡,却是冰蚕丝织的,一朵花一片叶天下第一绣庄庄主亲绣。你要是给我当小厮,比百两千两值钱多了,少不得要叫你万两。”
“……”墨紫顿时瞪圆了眼,上上下下看元澄那身黑不溜秋衫,值一万两吗?
元澄再笑,持续性温和,“总比有人捧了白花花的银子上门去求,却求也求不到得好。不过,金大少眼神怎么不太好了?我这黑衫,五两银子而已。冰蚕丝,不是在金大少身上穿着吗?何必嘲笑我这等落难之人?”
“……”冰蚕丝,到底是什么?谁抽空跟她解释一下?
金银再笑,持续性咬牙,“你又何必谦虚?像你这等人,叫破船还有三斤钉,浑身抖一抖,丁零当啷,还都是价值连城的钉子。”
“……”这位就惦记着珠子呢,还浑身抖一抖。
元澄让人说成破船,风度仍然绝佳,要开口,就听一声——
“停”墨紫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姿势摆累了。
金银见墨紫不让元澄说话,漂亮的眉一挑,得意得很,“墨哥明鉴。”
“金大少也请少说一句。”不管这两人以前有什么过节,你来我往的,半点不客气,不过大过节的,就消停了吧。
金银噎住。
“今夜良辰美景,相遇也是缘分。元大人劫后余生,我是初来乍到,既都与金大少识得,金大少便尽一次地主之谊。谁知那明年今日,你我他三人会在何方?我瞧二位虽然斗嘴,却不似深仇大恨,倒像亲兄弟闹意气。人生苦短,今朝有酒今朝醉,可好?”墨紫说得爽朗万分。
“谁跟他是亲兄弟?”金银虽对此不满,但只是低声嘟哝一句。
“不是亲兄弟,是结义兄弟。”元澄往舢板前走近。
这回,墨紫差点掉下舢板,直接跳水了。这两人说话这样,神情那样,是结义兄弟?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情况下发生的?互掐着对方的脖子,逼对方说出结义的誓词?
一双手伸过来,扶了墨紫一下。
墨紫一看是元澄,连忙谢他。
“墨哥,小心看板。金大少只喜在自己身上花钱,对其他地方却吝啬。这舢板就比寻常的画舫要窄一半,能便宜他一半银子。”元澄慢条斯理说道,见她站稳了,便放开手。
“元澄,你管我吝不吝啬,先管好你自己的爪子,别乱占人家墨哥的便宜。”金银气歪了,快步过来,拉墨紫一把。
墨紫失了重心,往前栽去。
金银好整以暇,张手要接。谁知眼前已经没了墨紫的身影,听百两千两欢呼一声姐姐好本事,回头就瞧见墨紫翻跟斗站起。
元澄搭了手过来,借撑金银的胳膊,“好兄弟,多谢。”
金银立刻收胳膊搓胳膊,“元澄,谁是你兄弟?要做兄弟,珠子卖给我。”
元澄不理他,对双胞胎兄弟招呼,“百两千两,我身后那个功夫很不错,想要切磋找他。”
“大公子'>,真的吗?”。今日,黄衫的是百两。
“大公子'>,有多厉害?我们两个一起上,打不打得过?”棕衫的是千两。
两人梳着侠客儿的马尾,精神奕奕的笑脸模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试试去,打不过别怨我。”元澄说话不负责任,打算把无辜的华衣推出去“牺牲”。
墨紫正在拍身上灰尘,听百两千两称元澄大公子'>,心想这结义兄弟之说看来不虚。
华衣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见百两千两四拳呼呼成风,转得跟轮子一样,对面打来。令他吃一惊的是,这两个小子看着年纪轻轻,身手却相当不错,拳风带气,身形如电,竟有不输于江湖老手的内劲。他不使出点本事,还未必对付得了。
三人窜上窜下,前后绕着较量,好在是过节,别人眼里就跟嬉闹杂耍似的。等墨紫几个在舫中坐定,还能听到两边的叫好声。
“真不知你给了两个小子什么好处,大公子'>大公子'>叫不停,我拎着他们的耳朵也没用。”半道捡回来的,养不熟?金银为自己斟酒。
这点上,他和元澄都一样,不骄不贵,凡事自己动手。
墨紫看得很习惯,但金银身后的女子忍不住,上前拿走酒壶,替三人斟酒。
其中一个粉裙白裳的美人嘟着嘴娇嗔道:“金大少,别跟我们姐妹'>抢活干,让妈妈知道了,剥我们的皮。”
另一个翠裙绿裳的,忙应和,“可不,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就是。”
墨紫瞧这两女子,眉目间风情不浅,举手投足都是媚姿娇态,浓妆艳抹的,应该是风尘女子。
她看得目不转睛,金银见状,便说道,“这两位是十里河上最美的船娘,琴艺比不上无忧阁的莫愁,那也是出类拔萃的。墨哥,准备好赏银吧。”
墨紫最怕有人让她掏银子。不是她小气,实在是囊中羞涩。
于是,她对绿裳的媚眼当没瞧见,指着元澄说,“金大少真是开玩笑,有钱的是你义兄,我小小一个掌事,哪来的打赏银子?”从刚才百两千两对元澄的称呼中猜到两人谁兄谁弟。
金银斜睨着元澄,哼了一声,“哪有这样的义兄,污了我三颗珠子?”
元澄安然接过绿裳倒来的酒,“这话从何说起?明明是你送给我的,怎么变成我污了?金大少未免小心眼,亏我收了你的礼,办妥了你的事。一个谢字没有,还让你数落。早知如此,这兄弟不结也罢。”
金银又哼,“若不是当日喝多了,分不清东南西北,谁要与你结兄弟?”明明比自己小,却当了大哥。要不是有书为凭,打死他都不信。
“金大少若想割袍断义也不是不行,就照当初说的,兄弟不成,买卖两分,你把金银钱庄分我一半就是。”元澄无所谓,因为他不吃亏。
墨紫啪一拍桌子,站起身。
元澄和金银同时看过来。
“你们兄弟俩的事,我一个外人掺合着,不合适。”墨紫需要新鲜空气,“你俩慢谈,我看花灯去。”
不待两人说话,她大步走出船舱,却见华衣跟竿子一样站在门口,就问,“谁输谁赢?”
华衣的视线落向不远处。
墨紫就见百两千两背靠背坐在地上喘气,当下明白这华衣的功夫十分了得。
谁也不扰,她坐在船沿上,看河岸两边的花灯。每一盏灯就承载着一个心愿,那么没有花灯的人,能不能实现心愿呢?
第173章哥俩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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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墨三公子
第174章墨三公子'>
墨紫走后,元澄冷冷吩咐两个又忙倒酒又不停抛媚的艳姬下去。
瞧那两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金银垂眸盯着手上的宝石,凤眸敛了笑意,“你同以前一般无趣,美人当前视而不见。元澄,我以为你死了一遭,该看开了才对。也许,是你对某人动了什么歪念。若真如此,我劝你,正了得好。”
元澄不以为意,他对美的东西从不有过分的欲念,也知金银所指的某人是何人。画舫不同于普通船只的地方,窗多且四面皆开,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和灯火,还有那个坐在船沿上的某人。
他对她动了歪念?为什么不?一个他从未遇到过的,如此聪慧的人,虽为女儿身,却能与任何男子相匹敌。就如当初她向他求友,他亦有惜才的强烈意愿。他有时甚至想,失去一切的代价,若然就是为了结识这样一个人,那么很是值得。他的过去,登至顶峰,看似都是他的,其实不是他的。他的现在,身无长物,一切需要从头,但他突然有些倦怠,唯有她,能得他全副心神。
关乎情爱?
不然。
他向来情淡心高,自私到只在乎他一人的生存。他多半是喜欢与她为友的感觉,亲近时悦之,疏远时浅之。
她对他,没有女子那种痴迷的目光,态度坦然率直,话语关心而不过,也无关男女之情。这让他,很自在。
“金银,对她,你似乎知道不少。可惜,你说晚了一步。”和金银结义,是在大家都头脑不清楚的状态下发生的。事后要僵不僵,处于非到必要绝不往来的关系。兄弟之说,倒如玩笑。
金银听元澄说什么他晚了一步,顿时抬头瞠目,“元澄,你……今日七夕,我就说你怎与她同行。那丫头聪明的不一般,你用什么手段骗得她死心塌地?莫非是下药?”
元澄嘴角一撇,有些嘲意,“金大少自己的心思何必套用到我身上?”
“那你是什么意思?”金银比元澄懂得享受生活,自出来后,好吃好玩的,从不落下一样,心思活泛,想象力“丰富”。
“我与她以友相交,需要时,赖彼此一傍。”说得很清楚的,互相利用的那一种友情。
“元澄,你可知她是何人?”这家伙,运气比自己好,快死了还遇到她来救,简直老天爷默许让此人可以继续为祸人间。不但他独自一人,如今还有她来帮手,金银但觉乌云盖顶。
“她想告诉我时,我自然便知道了,何必多问。”元澄一直未曾把墨紫当过一个普通的私货贩子或者丫环,对她的谜团有好奇,但不迫切。墨紫便是墨紫,无论如何,她展现给他的一面,不曾虚伪,那就够了。
“我来告诉你,如何?”今夜金银看到墨紫的真面目,终于确定之前他的感觉不错,这个墨哥,这个墨紫,便是他当年遇到的小姑娘。
元澄站了起来。
金银一愣,“你不想知道?为何?你从前与人打交道,非摸清对方的来龙去脉,否则绝不收其礼办其事啊。”
“那等我要收她礼办她事的时候,再来跟你打听就是。”这会儿,只想简简单单的,保持合作的关系。
“元澄,别告诉我,你变好人了。”打死他,他也不信。
“金银,那三颗珠子是你自愿送给我的,我收了它,你在南德钱庄之中一家独大,其利远过它的价值,可是如此?”他贪,得别人心甘情愿,从不勉强。他也挑人来收,因为一旦收下,他必会把事办妥。
金银不敢高声,撇撇嘴,“那也是因为你知道我手上有这宝贝,暗示我送给你,才替我打通所有关节的。”
“不错,我自己掏腰包二十万两,将一切打点妥当,这珠子可不是白收你。你以后要再拿这事烦我的话——”南德举国在贪,他身为第一贪官,让人办事就更得送钱了。
“是不是就把珠子卖给我?”金银眼睛一亮。
“我就让你金银钱庄在南德收摊。”如今失势没关系,只要南德贪风仍在,他就有办法。
这句话要是换个人说,金银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他也不是一点势力关系都没有的人,几年下来,他的钱庄在各国屹立不倒,自然水深得很。可如果元澄这么说,他就得在心里哀叹,怎么斗不过这家伙呢?
都知道人走茶凉,偏元澄,人走了,茶保温。他十年的官场经营,几乎倾尽自身的一切,登峰顶的高位而所建立的人脉渠道,是别人根本不能想象的。他被抄家的那天,金银珠宝无数,为国库作贡献?别笑死人了。为了坐实他的罪,国库还倒贴千万两银子宝物,让南德百姓深信元澄搜刮民脂民膏,富得流油。第一贪官就是个空衔,家徒四壁虽然说不上,但同南德其他官员比起来,绝对可以说清风阵阵吹。那么,他贪到哪里去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凡是给他银子和礼物的人,个个心中有数。
金银在没和元澄打交道前,也以为他和普通大官一样贪得无厌,然后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而且,我也知道你为何想把珠子收回去,只不过那些传言不实,你还是别信得好。”元澄很清楚金银的执着为何,但他觉得可笑。
金银一凛神,“元澄,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我自己。”元澄又指指外面那个看花灯的,“还有,她。”
金银也站起来,如果元澄和墨紫都在甲板上,他一人独坐有何意思?
“元澄,你究竟是什么打算?”一道大赦天下的圣旨,莫名其妙;他堂而皇之的当官,莫名其妙;还有精兵强将相护,莫名其妙;和墨紫突然友来友去,莫名其妙。
“金银,你呢?”元澄反问。
两人一黑一白,一素一金,极端得不同,却又奇异得和谐。
“玉陵破国,你又待如何呢?”元澄再问,墨眸让灯火映亮了。
“老的早该死,小的是废物。我盼这一天很久了,你说我待如何?”金银妖艳的神情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残酷的笑。
“原来你我她三人,都是不知了前路。”元澄玉色的面庞真正温润,“你若少说些漂亮话,三人暂时同行一路,便是天下,也许唾手可得。”
金银怔在当场,就听元澄问一声,墨哥,可要放灯许愿。
便是天下,唾手可得?
金银望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一个曾经权势滔天,身负家仇,居然倾国报之。一个躲在影子里,身怀绝技,已经令一国覆灭。而他不是自夸,他要是赖天下人的帐,绝对富可敌国。大周如今是幸数还是劫数,竟得看他们的心情了?
这么想着,就当是很有趣的笑话,金银禁不住笑出声。这个元澄,自己恶到根上,可别带坏了善良的姑娘家。快步上前,他招手叫那卖灯的船家靠近。
“墨哥,挑最喜欢的,我送你便是。”他有今日,多得她赠言,一盏花灯只是开始。
墨紫见两人一下子对自己都挺好,大方受落,不过她有疑问,“金大少如何一眼就认出我了?”
“你我从前见过面,怎会认不出来?”金银嘻笑着,不摆正经面孔。
墨紫以为他说的是在钱庄里见过两面,就当他眼神好,毕竟自己也只是往脸上敷些暗粉,五官没变,认出来也正常。元澄也是一眼认出来的。她遂不再问。
元澄在一旁悠哉哉地说,“墨哥,难得金大少慷慨一回,你记得挑最贵的,顺便送我一盏。”
金银实在没法不还口,“我对墨哥慷慨,又不是对你慷慨。再说,像你这样的人,千万别放灯许愿,那就是为祸苍生的。”
墨紫苦笑,索性直言,“二位要吵,别对着我耳朵吵。既然是结义兄弟,互相让让罢。这么下去,就算放灯,什么心愿也成不了。”
元澄没言语,金银也无声,冲着墨紫,休战。
放了花灯,遣了两个船娘,三人接着喝酒,不知聊起什么,突然挺投机。还叫百两千两拿文房四宝,写了什么,又烧了什么。墨紫头一回喝那么多,醉得糊里糊涂,趴着桌子就睡着了。
在晨光微晓中醒来,金银不在,元澄也不在,她是卧在软塌上,怪不得睡得舒服。揉眼上甲板,看见船已经靠了岸。
正有人在清理河道,把花灯捞起来扔进筐里。原来,没来得及流到江口的愿望,就是这般夭折的。
她无奈一笑,突然见身旁杵了个高影,吓了一跳,忙瞧过去,说道,“赞进,你怎么也不出个声?”这位仁兄,昨日在元府里吃喝太多,上车就打盹,她也没叫醒他。
“墨哥,你该叫醒我,万一再遇到打劫的,怎么办?”赞进十分不好意思,看来以后宁可饿着,也不能饱睡过去。
“在船上,哪来打劫的?”墨紫准备下船,她看元澄的一辆马车还在,就问,“人都走了吗?”。
“都走了,不过大公子'>二公子'>看你睡得香,就让我等你醒了再下船。大公子'>还留了辆车,我可以把你送回去。”赞进跟在墨紫身后。
墨紫听得很别扭,“什么大公子'>二公子'>的?赞进,你不用对他们文绉绉的。”
“墨哥,你既然跟他们结拜了兄弟,我这么叫他们没错啊。百两千两就叫你三公子'>。”赞进现在有自己的主见。
谁跟谁结拜了兄弟?哪个白痴要当什么三公子'>啊?她是女的,好不好?
今天第一更。
第174章墨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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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又见吟月
第175章又见吟月
墨紫没让赞进送到门口,她酒喝多了,脑袋不清醒,又处于极度震惊之中,也找不到某大公子">和某二公子">问个清楚,郁闷得没法说,所以需要走段路缓缓气。
好吧,和元澄这个互利的友,是她没志气要他救回一命,索性就再求人照看。和金银,她不介意也以此类推,还可能有个贷款银行。不过——
不过这结拜成了三兄弟,可就有点过了。古人其实不常结拜,这一结拜,可是要负责任的。看三国,刘阿斗那个样,关羽张飞还死心塌地的,就是不得不背负的兄弟情谊作祟。她现在面临的情况,不是对方太弱,而是对方太强,强到她不但掌握不了,还得被他们带着往前,没头没脑得跑,可能要到临死前才发现自己凄惨全都是他们害的。
想来想去,昨晚那酒会不会有问题?还有那两人,怎么谁跟他们一起喝,就跟着他们拉帮结派了呢?她什么也记不清啊。只记得席间哈哈大笑,自己刷刷刷写毛笔字,感觉还很是洒脱了一回。
她虽然前世军人,今世动不动就扮男人,可能少些女性妩媚?但真把她当男人,结拜兄弟,是不是不对?是不是?
啊——头疼欲裂
从隔壁院子走暗道,出了一间厢房门,揉着太阳穴,在那儿长吁短叹,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对她要炸的脑袋雪上加霜,立刻抱头蹲地呻吟。
“墨紫”一声关心的惊呼,发自白荷。
墨紫这时一手改揉额头,一手举起摆了摆,“我没事。不过,白荷,你什么时候变那么结实了?硬得跟石头一样,撞得疼死我了。奶奶起身了没?”彻夜不归,她心虚。
“你说呢?”萧三的声音。
“姑爷今日来得好早。”墨紫说完之后,一愣。欸——这不是默知居,为何能听到萧三的声音?
抬头一看,双眸不由一睁一眯。
裘三娘寝房门前的园子里头,四大丫头将坐在亭子中的裘三娘围住,花丛间站着两个男子,一个是萧三,还有一个是萧二。她好运撞上的,正是年少得意的将军萧二郎。
这,她该说大家早安吗?
坏了,她可穿着男装呢。拿出低眉顺目的本事,心里开始想借口。她不是从外面进来的,直接说跟白荷她们闹着玩儿就行。
“墨紫,你这身男装打扮,是打哪儿来?”不是萧三,是萧二,隐隐有怒不可遏之气。
“二伯这话说得有意思。”铮——裘三娘拨一下弦,“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从屋里出来的,能从哪儿来?”
“禀二爷,今早起来姐妹">们闹着玩,我输了要换男装走一圈呢。”墨紫垂眼看地,不瞥萧二一眼。她还很笃定能混过去,毕竟穿男装也不代表他能瞧出墨哥墨紫是一个人。
“闹着玩?”萧二声音很冷然。
“不是闹着玩,难道墨紫还真是男人不成?”裘三娘则在冷哼。
萧三不吭声。他紧紧盯着裘三娘,仿佛在找那些大夫说得凶猛的红疹究竟在哪里,明明肌肤胜雪,如花一般的容颜这两日不见,反而更娇艳了。
他和二哥一进这宅子,就让人堵了。有个叫田大的管家陪笑脸说三娘养病中不能受扰,又使眼色叫人往里报。没想到二哥立刻喊了萧旻把仆人们都扣在前院,拉着他就往里走。听到明若动溪的琴声,他直觉不对。再亲眼见到三娘和她的丫头们笑得好不开怀,那瞬间就很明白了。
他刚问了句怎么回事,裘三娘还没答上,另一间房里就跑出个长衫男子来。还好白荷及时叫了声墨紫,不然他可能会和二哥那般极怒。
萧三想到这儿,心中很奇怪,三娘装病,为何二哥面覆寒冰,说话语气他听着都有些发颤。二哥自幼随父练武,十六岁便随军出征,十七岁手下就有兵,因此不苟言笑,但他也不曾见过这样可怕的表情。再看一眼身旁的二哥,发现二哥怒瞪得是女扮男装的墨紫。
丫头们闹着玩,穿个男装,也没什么稀奇的啊萧三相信三娘和墨紫的说法,因为以他的个人经历而言,能想到裘三娘装病,却想不到她和丫头们扮男装在外面走动。
“弟妹。”萧维对裘三娘也不太客气。墨紫就是墨哥,裘三娘就是望秋楼的东家,还有走私船的主使。这样胆大包天的女子,竟然成了自己的弟妹,他真是无话可说。
“二伯,你莫非想请人验明正身?”裘三娘一直有心理准备,墨紫会让萧二郎看出来,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可她脾气不小,当然就不肯示弱,“这么不信我所说,难道我和这些丫头会跟一个男子住在一起?别忘了,我们还同坐一条船。二伯,你有眼睛,应该看得很清楚。”
“我自然知道她是女子。”却不知道那个油腔滑调的墨哥竟然是她,不但一路从洛州来,还跟他在一个府里,碰过几次面。尤其是书斋的那次,两人还独处,可他根本没想到。这女子在他面前隐藏如此之深,令他有被愚弄的盛怒。
“既然这样,就别抓住她女扮男装不放了。”裘三娘将目光转到萧三身上,“我想你三弟还有话要问我呢。二伯无事,就请自便,瞧你闯进来挺容易,我就不让人送你了。”
萧三拢眉,他和裘三娘在一起时,多是琴棋书画的雅事,要么就是在对待金丝的事上,那种懒洋洋推诿的态度,虽然听祖母和母亲说过三娘能干,但瞧见她如此犀利的一面还是第一回。
“那可不行,我得借你的丫环一用。”萧维是谁?在军营里振臂一呼,数万的兵以死效命。裘三娘是弟妹,也是女人,但他没打算容忍。
裘三娘哈哈一撇嘴,“我若不借,又怎样?”以前没发现这个萧二比萧三讨厌,一副大丈夫说一不二的模样。
“弟妹还是答应得好,这样事情便容易解决。”裘三娘走私货的事已被他得知,他不懂她怎能如此嚣张?墨哥也是嚣张之极的人物,果真是有其仆必有其主?
“你……”裘三娘可是走南闯北的,不乐意让萧二要胁。
“奶奶,我看二爷是误会了,不若我送二爷出去,也可以解释清楚。”墨紫觉得今日萧三得一个刺激就够了,再来一个恐怕会受不住。以她看,萧三见裘三娘装病,却不像萧二那样摆脸色,可见能争取一下。
裘三娘看墨紫一眼,后者微微点头,就说,“那你小心得送,二爷今天心情似乎很糟,千万别受池鱼之殃。”
萧二面色冷沉,转身便走。
墨紫跟上去,已经管不了她身后那对小夫妻。
裘三娘买的这园子,也是景致好,小桥流水的,走在其间,很是闲适。不过,跟在一条喷火龙的后头,墨紫闲适不了,还累得慌。
“看来真如奶奶说的,二爷认得路。不如墨紫就送到这儿,二爷自己走吧。”萧二到底火大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初说好,再见面也当不认识的。还是他正义感十足,放不下她这个私货违法分子,非要送她下狱不可?那可不好意思,她上面还有裘三娘这个主使呢。有本事,他豁出敬王府的名声不要,把萧三奶奶一起抓了。
墨紫刚停步,就见桥那头的萧二转身飞起,竟然又是那把吟月剑,对着自己直刺过来。
凉飕飕的风,贴着耳朵吹。剑鞘在阳光下,散发森冷的光芒,压在她的肩头,沉甸甸。又只是吓唬她而已?
墨紫直望进萧二郎的眼里,身形分寸未动,“二爷,这是何意?”
“让墨哥你别在装腔作势之意。”萧二将剑收回,始终冷面,“要是普通丫头,早被吓死了。你跟人闹着玩,一说话却浓浓的酒气?”
墨紫笑了起来,神采飞扬,“二爷好不莫名其妙。请问二爷,你可曾问过我是不是墨哥?”酒气?她装没听到。
他没有。他根本没想到。
“二爷说我装腔作势,难道我应该跳到你面前跟你说,萧将军,我墨紫就是墨哥,你怎么认不出来?”可笑之极,“二爷若当初在船上开口问我是否女儿身,我必承认。走船男装方便,一船的兄弟都知道我是女子,可我也不用到处跟不熟的人说我是女的。认出我是女子的人多得是,我从未否认过。二爷自己瞧不出来,如今却觉得上当受骗,冲我们发怒,未免小气了吧。”
萧二这辈子只被教训过两次,两次居然是同一人。他火大,但对方一点不怕。
“二爷下船时,我们说清楚了,私货买卖不会再做,也请你别找望秋楼和我东家的麻烦。二爷若是一言九鼎,就该信守承诺,对所有人保守秘密。否则,别怪我四处宣扬,萧将军偷入南德私——”见萧二的眼睛让她的话激得冒火,就适时收口,“二爷,你终于能认出墨紫来,墨紫也跟你直认了,我就是墨哥,墨哥就是我。你和裘三娘如今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况,既然都有不光彩的前尘往事,何不一笑了之?”
真正心里话,憋着——她没骗他,是他太笨了。
今日第二更,也是粉240的双更,12月的。
还得不快,谢谢亲们一直的鼓励。
第175章又见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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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低眉顺目
第176章低眉顺目
明媚的夏日,不适合宿醉的人来欣赏。
墨紫当着萧二的面,手挡着太阳皱脸抚额,晒得有点头昏眼花。
“二爷,或要我送到门口,或打发我往回,但说一句话,好过这大太阳里**辣,没火都起火。”
萧二瞧着这一身青衫,目中无人的女子,真是不知道该为她的勇气喝彩还是生气?她不明白她自己的身份吗?即便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她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能这么对他说话?
“莫非你以为这是在你的船上,能命我滚下船吗?”。墨哥是她,她是墨哥?不,她只是墨紫了。从她主子裘三娘踏进敬王府的那一刻,就再不是能随心所欲的商人,而是守着相公">管着后宅的萧三奶奶。至于她,除了尽好丫头的本分,还能如何?
裘三娘装病出来,墨紫扮男装替主打理望秋楼。萧二这么理解。不过,他是不会再让这对主仆乱来的。身为女人,就好好在家待着。外面的营生,就算是裘三娘的嫁妆,也轮不到她手底下的一个丫头来管。当初那个叫岑二的男子,就管望秋楼的,这才是对路。祖母和母亲都有丰盈的嫁妆,外头管事一大堆,按月进府禀事交账,根本无需出门亲理。
“墨紫不敢。”要说这萧二郎,算是她跟着裘三娘以来相处比较多的男子了,绝对北方的贵族傲气。说不过自己,就用那种我是上层阶级的气势来压。没关系,她能屈能伸,让他大男人。
“你的确不该,记住自己的身份。如你所说,以前的事我信守诺言,可以不再追究。不过你和你主子现在是萧家的人,就要守萧家的规矩。像这等装病还私自出门的事,今后不可再有。你挺聪明的,难道不知什么是为了你主子好?事情若让长辈知道,你主子在府里受宠的局面将一去不回。别忘了,你与你主子,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萧二讲着这些上对下的教训话,却发现对面墨紫的神情越来越凉淡,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二爷说的是,墨紫以后会多劝奶奶。”再度垂下头,恢复到恭敬的十五度,墨紫柔声说道,“二爷请走前,墨紫送二爷出门。”
萧维不知自己怎么了,当墨紫将姿态摆低到他挑不出毛病,他心中更气。
他没弄明白,在他以他的身份来说话的时候,墨紫已经把他和高高在上的那个阶级归在一起,用上自己低眉顺目的无谓态度了。
“你——”萧维想再说什么,对着那恭顺的一颗头,却无力持续拿主子的身份。因为,他挑不出她的毛病。那么痛快得承认了,那么卑微得垂头了,连语气都轻柔。
“二爷,还有话便请只管吩咐。”这时就庆幸自己身份很低微。其实既然已是丫头,就千万别冲到前面去当什么出挑的大丫头,高不成低不就,还尽要低头伺候那些所谓主子的活儿。
萧二还有什么话吩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要知道,墨紫其中一样本事,对什么人摆什么姿态,完美无缺的。你说她谄媚,她说她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
萧维气到甩袖。一不小心,袖尾扫到墨紫的脸,令他一怔,想问一声。可看她头不抬身不直,一副没事模样,他便再也不说什么,大步往前院走去。耳里,她的脚步声,不急不徐,不远不近。在他听起来,实在烦心到极点。
大门前,他一张黑脸,令好友萧旻开口问什么事。他本想敷衍,正听那脆生生一声二爷好走,一回头,还是听话丫头的乌黑脑袋,气到上马挥鞭,连萧旻都不理了。
马蹄声远了,墨紫缓缓抬起头来,明眸闪闪发亮,淡淡一笑,转身进门。
萧旻但觉墨紫娘里娘气,他按吩咐只守外面,便以为是田大管家的手下,未放在心上。
墨紫往回走,却没有到裘三娘那儿去凑热闹,绕到花园的另一边,回自己的屋子和衣蒙头大睡。那里有四个大丫头,要是搞不定萧三爷,裘三娘还是别回王府了,会被生吞活剥的。
再醒来,是因为有人在她屋里说话。一开始没吵她,后来嗡嗡得频密。她一翻身,就当她已经醒了,用手来推。
“墨紫,发生那么大的事,你怎么跑回来睡觉?”四个丫头里,最爱聊八卦的,非绿菊莫属。
“绿菊,发生那么大的事,你怎么跑回来吵我睡觉?”说实话,这事都是意料之中的,就是时间上没想到那么紧凑。
裘三娘装病才两天,便让萧三逮到了。看萧二气势汹汹的架势,她怀疑极可能是萧二发现她和墨哥是同一人,才拉自己的弟弟一起来求证,不然他这个二伯爷可不能单独上门。真不知,她是怎么让他拆穿的?府里见不到面,只有是在外面——望秋楼吧。她如今是素面跑,被他看见的机率不低。
睁开眼,看见绿菊双手叉腰,一脸她不起床就不罢休的样子,于是起身胡乱擦把冷水脸,拉拉长衫。
“你既然能跑来,事情应该解决了。”她走到外面看看日头,正是晌午,“我出趟门,你帮我跟奶奶说一声,吃过晚饭回来。”
绿菊听了起急,忙拽她回屋,伸头探探外面,关上门,“我的姑奶奶,事都这样了,你还敢往外跑?”
“事情怎样了?”依她看,萧二还不至于跟萧三揭裘三娘的底,所以对萧三而言,就是装病出府这么件事,顶多抖金丝雀的干娘出来。
绿菊一得顺风,立刻把她走后的情形说了一遍。
这丫头喜欢大惊小怪,又爱把简化繁。她进行大幅缩减,事件发生如下——
萧三问裘三娘为什么装病。
裘三娘就说她不装病就会有人接着害她,还叫小衣取了药包来分给萧三一点,让他自己到药房里去问。
萧三有点生气,说裘三娘为何不把事情原委早点告诉他。
裘三娘说那种场合下,便是有人证物证,最多就是指出某雀的干娘来,弄不好她自己还会被倒打一耙,说她栽赃陷害苦肉计什么的。她惹不起还躲得起,不得不装中了对方的毒药,出来避难。
萧三不但拿了物证,还听了人证的说词,竟说要回去问金丝。
裘三娘让丫头们拦住他,说他这么直接,对方怎么承认,还不是脏水来泼她,真不济就牺牲了干娘,日后对自己更怀恨在心。
裘三娘最后说,这事她不想追究,就托个病,在这里养上一两个月再回府里。到时候,他对她冷淡点疏远点,某雀自然不会再找她麻烦。他要是觉得是她耍心眼故意冤枉金丝,也无所谓。横竖,她不回府。有本事,他写一纸休书,她下堂去。
绿菊说,当时姑爷脸都红了,气得指着奶奶说她没道理,他未曾怀疑过她耍心计冤枉人,怎么就说到休书下堂去了。
萧三说他,之前休了两个,其中蹊跷并非府里或外面所传,而是正妻先对付金丝和孩子过狠,他才对金丝偏帮。他并非看不清楚真相,倒是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出身名门或看似积弱,就不会耍阴逞凶。
绿菊又说,姑爷平时好像只爱写字看书,顶多发发少爷脾气,却因为奶奶要休书,把他激怒了,竟推开她们几个护身丫头,拽着奶奶进了屋子,说要单独说话,谁都不让进。等一刻钟,两人再出来,姑爷让红梅回府拿他的东西,说三娘住在这儿多久,他就住多久。红梅和白荷就劝,说这么做,老夫人">和王妃那儿定然不允。姑爷就是不听。奶奶也一点没办法。
概括完毕。
四字精要:萧三耍赖。
“红梅回府前还跟我们嘀咕,让我们小心点,以防老夫人">和王妃亲自杀上门来。这不,一上午过去,她还没回来。白荷等得心焦,又不见你,让我来找。谁想你竟然睡得那么香,倒好意思让我们顶着。还要出门?别想了。赶紧跟我走。”正如白荷说的,这等大事没了墨紫,心里七上八下。绿菊打定主意,要墨紫坐镇。
墨紫却不肯。这些日子意外一桩接一桩,又因为她受伤大半个月,船场那边虽然已经在起房子,船工没一个,生意没一单。一年期限转眼到,她要再耽搁,这辈子都要替裘三娘卖命了。
“绿菊,回去跟白荷说,王府那边有什么事,自然有姑爷挡着呢。”萧三要没这个本事,裘三娘下堂也好。
绿菊歪着脑袋,她心思简单,当然无法理解,“墨紫,你如今懒了。”
不是懒了,而是野了。裘三娘许她掌事之职,将她送到竹林小院之时起,就等于给了她一双翅膀。一日不飞,就闷得慌。
“好绿菊,我真有事,关系到咱们奶奶祖业的大事,这可比防着王府那边紧要。你想想,万一奶奶真拿了休书,咱多一条财路就更不怕单过。”墨紫知道绿菊胆小,故意说得很严重。
绿菊一听,呸呸两声,“墨紫,可别说这种话。咱们奶奶比谁差了,凭什么拿休书?要休,也是那只金丝雀。你领着***命,我差不动,跟白荷告状去。”
金丝雀是妾,不是妻,没资格领休书的。墨紫怕这么说下去,没完没了,光笑。
绿菊小腰一扭,到门口突然回转了脸,对墨紫吐吐舌头,嬉笑着走了。
可爱单纯的丫头。
第176章低眉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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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日出东升
第177章日出东升
红萸坳已经有点变样。
本来石碑界的地方杂草丛生,现在清理得干干净净。入口处砌了道乌砖墙,走进去就是一个花圃子,后面新盖一排二层小楼,红黑的新漆,光洁的搂柱。方方正正的构造,简单明了。这就是墨紫设计的,专门接待客人和洽谈订单的区域。
小楼往后,就是真正造船的坳区。本钱太少,不敢乱花,目前只辟出一条马车道,直通河岸前的大片空地,还有正在加紧建造的大棚屋,以及宿舍。
什么是大棚屋?就是大型的室内造船基地。
古代的船只是在露天岸边建造的,很大程度上要靠天给面,来决定造船的进度。刮风下雨暴热暴寒这样的天气,都会影响工程。和裘三娘的约定只有一年的时间,不能让气候耽误工夫,所以即便要耗成本,还是决定把大棚造起来。这种大型棚屋式的造船场地,大周红萸坳首创。不过,刚开始被同行们嘲笑连连。因为,他们看来,本钱上不经济,操作上不实际。船造好了要下水,露天的多方便,一推就是。离那么远造个大屋,小船还好,大船出岸得耗多少人工?
当然,这个问题,对于墨紫而言,绝对有解。不但解得漂亮,还令船业老大们叹为观止。想偷偷效仿,却没有成功的。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对于过去那段岁月,墨紫唯一要感谢的,就是她当时所处的环境,除了手艺和造船,其他的事别人都不想让她操心,或者说怕她知道太多,故意封闭了她能接触的人和事,以至于她不需要展现很多后世的知识。
能想象吗?几乎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被安插在她身边,各种心思都有,就是没有真心。然后,天天给她制造你的世界很美好,你的左手很灵巧,就和木头打交道,幸福生活吧,这样的假象。一两个人是骗子,她可能很快就会发现,那么,很多人都是骗子的话呢?回想当时,真是被洗脑了一样。
那时,她有军人的直率正义,有工程师在挑战高难度上的偏执,但没有一点狡诈奸猾。还好,前三年她的本事让自私的父兄对外隐瞒,只收归己用,后三年进入宫廷,虚假的世界终于出现裂缝,她开始觉悟,慢慢了解真相后,不再情愿展现长才。迁至玉陵,她因噎废食,再不碰船,只致力于现有农具的改良。那不是她熟悉的领域,所以磕磕绊绊很多,并特别谨慎而没有太过惊人的创造。
但她自始自终相信的那个人,却在暗中收集她来不及毁去的船图,拼拼凑凑,竟让他造出超出当世技艺的战船,借此登上王位,并在她扬言决裂之后,仍对玉陵发动了战争。
她为这种种一切,决心彻底抛弃过去,重新做人。
然而,玉陵百姓所遭的难,是因为她早期犯下的愚蠢错误,所以她罪恶感很深,内心痛苦,迫切想帮他们。甚至,失忆时毫不犹豫说自己是玉陵人,对曾经的故国大求潜意识排斥。
“墨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岑二的声音从飘忽至清晰。
墨紫一愣,“什么怎么回事?”
恢复记忆之后,她回想的时候不是很多,但看到拔过草的红萸坳,有点控制不住。和大求最大的船场相比,这地方真是又小又荒啊。不过,她这次没有雄心壮志,只想造普通民用船,赚钱把自由拿回来,同时跟船业的老大们哈拉哈拉。万一混不下去,也好跳槽。
“咱不说客人了,为什么连一个船工都不上门?不想赚银子吗?”。岑二帮了墨紫很大的忙,找人整理造屋,还张贴招人启示,给红萸船场打名声。
招工第一天的上午,因为他在,墨紫才能补眠。
一旁的裘大东皱褶着脸,十分愁苦的模样,好像没客人没船工,都是他的错似的。倒是他的孙女妞妞在不远处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这祖孙俩,如今归墨紫管了。她一来,就翻新了爷俩住的屋子。裘大东不会别的,她把那片能种庄稼的地还有池塘划为自产区,让他继续种地养鸡鸭,以后直接供应船场伙食。他可以赚点银两补贴,她也能让他发挥作用。
“东伯,我们都还没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墨紫觉得岑二说得不错。按理,船场招工,应该会有手艺人来瞧瞧的。
“没啊。”裘大东挺难受的表情,“我今天天不亮就在这门口等,只见岑大掌事和墨哥你们两个人。”
“会不会弄错日子?”墨紫就看岑二,“也许写得不是今天。”
岑二失笑,说道:“墨哥,你不是也看过那招工的纸?再糊涂,也不可能咱俩一起糊涂吧?少字肯定是今天没错。”
“或许贴得不是地方,没人看到?”墨紫找原因。
“我让伙计贴得都是手艺人集中找活干的地方,听伙计回来说,他在那儿贴,就有人上来瞧。”不对不对。
“也许——大家不识字?”这有可能。
岑二呃了一下,还是没被说服,“也不会都不识字。”总之,一个人影也不见,很不正常。
大家刚过完节,宿醉不醒?那是她自己。
“再等等吧,今天不是还没过完吗?”。太阳偏西,但夏天白日长,“这里挺偏僻的,他们一时找不到也说不定。”墨紫仍抱希望。
岑二见墨紫乐观,不好再说什么,就坐在花圃台上,眼巴巴继续盯着大门。
说来也奇,没过多久,就听到马蹄声,哒啦哒啦,越来越近。
岑二嘿嘿跳起来,“终于有人来了。”
墨紫却没他那么高兴,一般的船工或者工匠,有条件骑马吗?她刚想提醒岑二,就见大门前出现两匹高头大马,一黑一棕,摇头摆尾,神气活现。马上两个男子,一个岁数大些,留着黑短胡,一个小年青,扎个歪髻,散发一丝丝,还有木屑儿卷在头发里。两人都是短衫扎腿裤的打扮。别说,真有点工匠的样子。
“喝常头儿,这样的大门我可没瞧见过,不是两边开,是一边拉的。还有这红萸船场的牌子,红萸花怎么堆上去的?费那么大劲,几日也就枯了。”年轻的蹬着马在原地转,上下打量。
黑短胡子的中年汉子朝墨紫等人策马过来,回身对年轻人说道,“阿陈,咱们是来办事的,别东瞧西看。有人没钱想开船场,弄个拉门节省木料,偏偏爱臭美,吊一堆红萸充门面。咱们看热闹,不也挺有趣?”
说话间,人和马已到墨紫和岑二面前。
岑二如今很有大掌事的派头,让人明嘲暗讽,能只当没听见,双手一抱拳,“两位不知所为何来?”已经知道对方不是来应征的。
“你是这里管事的?”黑短胡子睨看岑二。
才问完,那个叫阿陈的年轻人也骑马上前来,将四周看了一圈,说句倒挺齐整。
“我是红萸船场的掌事,两位有话,请下马讲,好歹这不是你们的地方。”墨紫也抱拳,言辞不卑不亢,目光犀利地望着黑短胡子。
黑短胡子让墨紫这么一盯,不知怎么就乖乖下了马。
阿陈也跟着下来,眼溜溜看墨紫,暗道秀气。
“就是你让人贴得招工启示?”黑短胡子下了马,口气仍傲。
“正是。”没人上门应征,果然出了岔子。
“我来告诉你一声,你不用等了。你开的时间虽然是三日,不过三日之内不会有人来的。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怕说给你听。那些启示全让我们的人撕了,也警告凡是想吃船业这口饭的人,谁都不准上你们红萸船场。”黑短胡冷哼道。
哦——该说他嚣张还是诚实?墨紫扬眉,不急不忙,先自我介绍,“在下墨哥,不知两位是奉谁的命来办事?莫非是官差?要是我不懂规矩,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包涵。”
阿陈抢话,“看你说话挺上道,怎么乱来一气?”
常头儿拉拉阿陈,示意他才是传话的,板着张胡子脸,“我们虽然不是官差,却是日升船场的人。日升,知道吧?少字”
墨紫知道。她打听过,这一都三州内,有四五家船场,其中一家叫日升,不但规模大而且名气响,便是大周全国范围内都属于佼佼者。日升离红萸不近,分走上都两个方向,一日快马程,但它的大老板住在城里,据说还经营别的生意。
“听过又如何?”岑二本想客客气气,可对方态度很倨傲,让他心里不舒服。
墨紫突然想起在大求时,有一回私家船场的新主来见她父亲,那叫拜山之礼。她恢复记忆没多久,那么多事在脑子里翻腾,抽到一件是一件。船行的拜山,就跟新状元要拜主考官当恩师一样,如果新手进这一行,得要跟同行打招呼。大求船场稀缺,规矩比较表面,请客吃顿饭就可以。当然,如果有官家护航,那便不得了。
莫非,在大周也有类似的行规不成?
今天第一更。
第177章日出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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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三关是啥
第178章三关是啥
墨紫暗喊糟糕,那边常头儿就训上了。
“居然问那又如何。”他哈哈仰头干笑两声,“真是不知哪儿蹦出来的兔子,想吃草,也该先问问这草谁家的。谁不晓得我们日升是民间船业老大,可你们开船场不拜山,屁都不放一个,就招船工,我瞧你俩年纪不大,就可怜你们东家找了不懂事的,船场没开就要关门了。”
岑二忙看看墨紫,却被回以苦笑,顿时明白对方不是空洞吓唬。
要说这船业,求大于供,没错。垄断寡头,没错。同样,寡头们的势力也大。如果得罪了他们,那小小的红萸也没得混了。
所以,日升虽然派来的只是两个小兵,墨紫却不能得罪。不过,虽然不能得罪,她说话却是客气而不低声下气。
“两位兄弟请听我说。红萸船场是东家的祖业,荒废多年了。我东家近日迁到上都做些买卖,觉着地荒了可惜,便命我等重新打理起来。说句实话,真是两眼瞎一抹黑,什么都不懂,更不知有拜山的规矩。还望两位回去替我们说些好话,我等明日就备厚礼登门造访。”说完,掏了两锭银子出来,要塞给他们。南德贪官横行,大周是礼多人不怪。
常头儿皱眉推回去,“我们替自己的东家办事,办成了自然回去领赏,要你给银子作甚?”
阿陈在旁边附和,“长得眉清目秀,做的事却鬼鬼祟祟,当我们日升的人见钱眼看,想买通我们啊?”
墨紫心道,日升的小兵尚且如此,那大老板应该是个明理的。当下,心定三分。故作尴尬把银子收好,又拿自己年轻当借口。
“其实,东家让我们来,一是告诉你们一声,免得让你们空等三日,二是给你们红萸船场一个机会过三关,从此就随你们怎么整了。”常头儿从怀里拿出一张帖子,“喏,这是我们东家的亲笔信,自己拿去看吧。”
给银子都没收,墨紫就发现这个常头儿,虽然粗声粗气的,说话调高,人其实不算恶劣。同时,她双手接过信。
常头儿见翻身上马,“墨哥,我叫常吉,这小子叫陈志,你三日后来日升,报出我俩的名字,我们就来迎你。”
陈志笑嘻嘻,指指大门口红萸船场的牌匾,“墨哥,这红萸早该谢了,你哪儿找来的?”
“那是木头雕的。”墨紫耸耸肩。生病时无事雕着玩的,就挂在牌匾上显摆两天。
常吉顿然一惊,缰绳不小心拽太紧,马儿嘶嘶呼气。
陈志眨不动眼,一脚差点踩空了,“假花?”
墨紫点点头,笑容光明,“假花。”
“怎么可能?那花瓣随风动,还有蜜蜂——”身为一名合格的船工,眼力必须要好。他看得那么仔细,蕊芯子上的粉粒都很清楚。
“我找的这个木雕老师傅似乎挺厉害。”墨紫可以随便承认自己的女儿身,但不随便公开左手之能。不过,这两人的惊异,让她陡然警惕,回头就得把花去掉。这是记忆回来的后遗症啊
“老师傅大名是——”常吉很想知道。
自古,用手使粗力者,为工。工者,生巧心,手巧物,为匠。匠者,物起彩,华美意,为师。师者,死物活,惊世举,为大师。
常吉是一名出色的工匠,一看木红萸一簇风里舞,墨紫所说的老师傅恐怕非同寻常,说不定是大匠师。怎能不起敬?
墨紫没料到他问那么细,只好说得玄玄乎乎的,某个路边的木雕摊,把花交给她之后,老人家挑担就走了。
常吉大是惋惜,和来时骄傲之气截然不同,长吁短叹着走的。
陈志在门口徘徊来徘徊去,盯着花,两眼发直。在墨紫担心他是不是盘算带一朵回去,想要裘大东去赶人时,他才摇头摆脑离开。
“这两人挺怪。刚进来时下巴抬那么高,全然瞧扁了咱们。离开时就一口口叹气,还在大门外不肯走,多舍不得似的。”岑二是无法理解匠人追求鲁班境界的心情的,“对了,那个常吉说给咱们机会过三关。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也许这封信里会说。”墨紫挥挥手里的信。过三关,她听着怎么觉得心里没着落呢?
拆开信,一页纸,一张名帖。
名帖烫金,一座笑弥勒的画,正楷写两个字——闽榆。
一页纸,几句话,用词很客气,说红萸坳休业多年,突然要重开,作为日升船场的东家和行会首席,应该要道个喜。不过行有行规,否则跟其他同行不能交待,因此请能作得了主的人带懂船熟水共五人,于某日到日升船场一趟。只要过得三关,就算正式入行,能接受大家的恭贺了。某日,离这日还有三天。
信上没说三关是什么。
岑二听墨紫念了,还是问老问题,三关到底是怎么样的三关。
墨紫又把信看了一遍,怕漏,反面都瞧了,确定没有三关的详细说明,就这么假设,“或者是船业的行规。要不,咱们分头打听打听?”
岑二想想极有可能,急忙说,“墨哥,咱们赶紧回城里去。早点打听清楚了,早点想对策。说不准对方跟豹帮一样,是自立的破规矩,那咱们不理他们也罢。”
墨紫不想浇岑二冷水,这行会可比帮派厉害。帮派里多是劳苦大众,不容易攀上官府关系,但行会里的人都是老板级的。而船业,如她之前所说,大头都由朝廷工部管着,民间这些则受到官府的控制。能混成大船场的,背景必定不简单,不是巨富便可能是官商势力。而且,这个闽姓她好像在哪儿听过。
她想着,嘴里就问了出来。
岑二哎呀一拍头,“这个闽榆和南德佛珍斋的闽氏一族会不会是亲戚?”
对了,墨紫回想起来,那时在珠玉记的密室里听周文提过。
她眯眯眼,“佛珍斋开山老祖叫闽珍,至今已经七代,按理佛珍斋可能传自大唐以前,为何说是南德的佛珍斋?”
“墨哥,这还不是南德朝廷想让闽氏有家国之感,能多缴银子呗。要知道,佛珍斋原本在四国各地均有分店,还开各种营生。这些年南德风气不正,而大求尚武,玉陵破国,只有大周还算平静。要是我,就迁入大周,把南德那边的生意都收回来。不然,怎么喂饱那么些贪官?”岑二说着,伸手招来马车,请墨紫上去。
“岑二,你对闽氏一族好像很关心,难不成你想开珍宝楼?”墨紫上车。
“我哪有那个本钱和本事?东家倒有。不过,闽氏不单是买卖奇珍异宝,还有代代相传的制宝手艺。在望秋楼里常听客人们提起,我听着有意思而已。说起来,咱们楼也算是各种消息云集之地,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三关呢?”岑二坐到车夫旁边。
墨紫笑笑,弯身进车里去,合眼继续睡觉。
道她怎么老是睡?因为,身体吃不消。行动缓慢,体力一下子就透支。但也不能真什么是事不做,只能抽空靠睡觉来养。
七夕和元澄金银他们喝酒,其实也没喝多少,就是体质弱,才很容易醉的。那萧二用吟月剑压她的肩,她还能感觉结疤的伤口跳了跳。最近,她这样消耗法,会不会短命?
胡思乱想中,昏睡近一个时辰。进城时,岑二问她在哪儿下,她还没清醒,说了个地方。等到了,发现是手艺人和工匠们找活干的一个街市。
天色暗了,自然也没剩几个人。
“就是这里,我让伙计贴过征人启示。居然叫日升的人给撕了,真是好没道理。”岑二对日升没有好感。
墨紫养过神,精力还不错,这里离裘三娘的别院也不远,就让岑二自己回望秋楼去打听,她找人问过后,慢慢走回去。
生命在于运动嘛。
岑二本来还担心她身体不好,硬要留下马车,让墨紫一句离玉和坊太远堵了口,最后只好吩咐车夫跟着她走。
墨紫问了两三个看似是工匠的人,都说不清楚三关是什么。眼看天全黑了,她便往回走。经过一条小巷,听到有两人在说话,还挺大声。
“你问红萸坳干什么?不会想去找工吧?少字”一人说。
“这上面不是写了招船工吗?有什么不对?”一人问。
“兄弟,我不管你是哪儿来的,穷到什么地步,这红萸坳,暂时是去不得的。日升船场的东家有话,任何人不得到红萸坳做工,不然今后就别想在船行里混了。我听说,那红萸船场居然还没给日升拜山,就擅自想开工。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敢开船场。我瞧啊,便是红萸过了三关,也是白傻脑袋接不到单,给它干活说不定连工钱也拿不着。”第一人说。
“可是,我儿子病了,没钱抓药啊。”第二人原来是没法子。
“你就到日升去找找看哪,那里总是缺人的。”第一人还算热心。
“我去过了,没有户本,不要啊。”能听出第二人心急如焚。
“你哪儿的,怎么没户本?”户本就等于大周的身份凭证。
“我是从玉陵来的。”第二人又是个玉陵难民。
至少,有个知道三关的,墨紫驻足旁听。
今天第二更,也是12月粉270的加更。
第178章三关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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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以德服人(一)
第179章以德服人(一)
“怪不得看你面色发青,几天没吃饭了吧?少字”第一人骂娘,“有个什么事,苦得就是咱们老百姓。我南德过来的,让那些当官的逼得没法过日子了。跟你一样,没户本。我本来也想去红萸试试,但我跟你说,这里船行的规矩很麻烦的。你要不听,以后就上各个船场的黑名册,别想出人头地了。我瞧你似乎不俗,一双手长得就是干巧活的,别急于一时,坏了前程。”第一人挺仗义。
墨紫听来,这人应该也有点本事,不然想什么出人头地。
“我能等,我儿子不能等。我也不在乎前程,只要能救我儿子一命。老兄,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可我无论如何得去红萸坳那边试试。”第二人是个慈父。
第一人叹口气,“老弟,你便是去,恐怕红萸那儿也不敢要。谁敢得罪船业老大日升?除非船场不想干了,一整个关门。你呀,当东西吧。身边有什么就当什么,能当多少是多少。然后,咱们就盼红萸当家的没那么怂,过得了三关。它一开场子,咱们一起去。本土的船工有点本事的,就进日升。红萸招不到像样的,肯定得用咱们。”
第二人蹲在地上,抱脑袋,“我要还有东西当,早拿去换钱了。”
“就拿你自己的手艺当银子吧。”墨紫跨前一步,笑着站在巷口。
两人转头来看她,同声问,“你是谁?”
这两人都是差不多三十出头的汉子,大夏天穿着旧短褂子破布鞋,胳膊粗壮肩膀宽阔,皮肤焦黑,一看就是能干活却遭遇困境的匠人。
站着那个光头冒寸发,一个大牛鼻子,脖子里扎泛黄的汗巾。
蹲着那个发乱如草,髻子松摇,长相却很端正。看到她,他赶忙站起来,身材修长,一双手,指长而掌大,确实是好手。玉陵多美男美女,这一说看来并非无稽之谈。
墨紫抱拳,“二位,在下墨哥,红萸船场的掌事。”
两人一听墨紫报出名字,不由面面相觑。
光头反应挺快,立刻摆手,“管你是谁,别想拉我们去你那儿开工。”
“刚才你们的话我不小心听见了,也知你们的难处,我自然不会勉强。不过,我瞧这一位似乎急着用钱?”墨紫总能碰上些巧事,倒不如说她的观察力很强了。
玉陵来的那位刚要说话,就被南德的光头拦住了,反问墨紫,“你不必假惺惺,说什么当手艺得银子,还不是想让丁老弟给你干活?”
墨紫点头说道:“是啊,就是这个打算。不然,我干嘛给他银子?又不是做善事的。”
南德光头怔住了,没想到她认那么痛快。
墨紫一笑,“不过,银子我现在给,干活可以等过了三关再开始,这样行不行?”
光头有些狐疑,牛鼻子冲她哼哼,“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先给银子后干活?我瞧你不像动手而是动嘴皮子的买卖人,想糊弄我这位心急兄弟。不过,告诉你,没门,别以为我们手艺人好欺负。再说,过三关,哪儿那么容易?我听人说,日升的三关,还没人能都过的,你们红萸开不开得出来可不一定。”
“那个三关——”墨紫问到正题,“这位大哥,我问问,究竟是什么?”
光头傻眼,大声嚷起来,“你连三关都不知道,还开船场?”
墨紫嘿嘿笑得滑不溜丢,微弓作揖,迭声说请教请教。
叽里咕噜说了好一会儿,墨紫到底还是帮了玉陵那位大哥,借他五两银子给儿子抓药,并和光头说好,无论过不过得三关,都会来支一声。
两日后,墨紫带着赞进和臭鱼肥虾水蛇三兄弟前往日升船场。于第三日清晨,抵达雅江边上。
地是狭长地,江是无边江。
大型船舶台四处,中型台七八处,小型台十来处,一字形沿江岸排开。每个台地都有船架子,数百名汉子忙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一片穿云的吆喝和敲打。扬起的木屑,江水味混着木香,还有桐油,帆布和麻绳的味儿,搅起一起,真是令墨紫通体舒畅,血液激流。
有些东西是自己想放都放不掉的。当初学造船,是因为喜欢水。就像有人爱飞翔,就去学开飞机造飞机一样,她想造出最棒船艇,探索水中的一切。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事,她虽然懂得要隐藏,但骨子里对造船的激情不肯灭。这是她毕生的理想,不会随着时间的倒流,而放弃。
大唐以来的造船术处于世界巅峰,对来自未来的她而言,不觉得落后枯燥,反而有很多东西要学,在设计中更充满挑战。原始的木料,没有引擎,没用动力,怎样才能突破目前的水平,这个目标就已经让她很有事可做了。
“造船的地方这么大我头一回知道墨哥,跟着你可开了眼界。”臭鱼好动,屁股在马上坐不住。
墨紫还是乖乖坐车,从车上小心下来,深呼一口气,深吐一口气,“别说你,我自己也没见识过。”可怜啊,大求皇家的船场大概跟这规模差不多,可见大周在四国中最强,不是空口说说的。
“私家船场都这么大,官家的得怎么得瑟?”肥虾冒出一句来。
臭鱼在马上乱扭,跟浑身抽筋似的,“大伙瞧好,这么得瑟的。”
连水蛇也笑了。
赞进听话一瞧,“这叫得瑟吗?我觉着像快嗝屁了。”
臭鱼翻着白眼,“赞老弟,你什么眼神啊?瞧着,嗝屁是这样的。”突然一踩马镫,呼啦啦空中翻腾两个三百六十度,直挺挺摔在地上,眼一闭,舌头往外一吐,双手垂在两侧,一动不动。
赞进飞身下马,伸食指一探,对刚着地的墨紫大叫,“墨哥,臭鱼没气了。我的剑要喝血的,这么久不出鞘,要不给它尝尝滋味?”
臭鱼哇呀跳起来,“谁他娘的没气了?我装的,赞进你个大白傻子。”
“许你装,不许赞进装?”墨紫笑看着两人耍宝,心情很轻松。
臭鱼立刻绕着赞进走一圆,啧啧摇头,又踮着脚尖拍他的宽背,“赞进,你小子越来越开窍,还懂开玩笑了?”
赞进扬扬得意,“那是。也不看我跟的是谁。再说,我本来就很聪明,虽然比不上墨哥,更比不上大公子'>和二公子'>…”开始啰嗦的老王卖西瓜。
墨紫心想,以后有元澄金银在的场合,得少带赞进去。挺好的孩子,让那两个狡猾的,奸诈的家伙教坏了。当然,她自己,给赞进绝对是十分正面,光明,积极的影响力。还有,她听赞进说话那意思,自己还比不上那两人?
切——金银根本说不过她。
元澄?
她承认,不能与之相比。他多恶劣啊,从小在苦大仇深中茁壮成长,五岁就觉悟,比她早十多年能比吗?她要是一穿过去就觉悟,现在一定不是大求灭玉陵,而是玉陵灭大求了。
“大公子'>二公子'>是谁?”臭鱼不明白。
“墨哥刚结拜的兄弟,一个像神仙,一个像——”赞进在肚子里搜刮有限的词汇。
“元宝。”金光灿灿的元宝。不过,元澄像神仙?哈哈哪门子神仙?神仙座下的笑面狐狸还差不多。
“对,元宝。”赞进太同意了。
听得臭鱼一头雾水,看看墨紫,“墨哥,你虽然穿得是男装,走路快时生风,撑起船来男人比不过你,跟咱们说话张嘴就来粗的也不红脸,可你终究是个女的吧,怎么跟人结拜兄弟了?”
墨紫摊开两手,耸耸肩,“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一醉醒来,变墨三。
“我说臭鱼,怎么听着不对劲,你说我没女人样子,是不是?”一回味,变调调啊。
臭鱼讪笑,眼睛东张西望,装无辜。
五个人在日升船场前借打闹探这里,也不急着送上门让人宰。不一会儿,就听水蛇说,有人来了。
肥虾抬起蒲扇大的手掌挡太阳,喊声热,又道,“这两人是白木芯子。”
白木芯子,船帮黑话,指不会武的普通人。
“大哥,你这不是废话。一场子都是白木芯子,可人多势众,咱几个还能打趴三四百号人?”臭鱼爱和自家兄长顶嘴。
墨紫回头,用笑脸迎人,唇蠕动,身旁四个高手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这回咱不打架,以德服人。”
赞进真是开窍了,一咧嘴,低声问,“武德算不算?”
墨紫阻止不了他的进化,干脆加速,“算怎么不算?”
臭鱼领头,嘿嘿一笑。
日升船场看大门的两人来到他们面前,顿觉一阵阵阴恻恻的风从耳边刮过,头皮就有点发麻,不过好歹要显出船行老大的气派,把胸一挺。
“你们什么人?在门口吵吵嚷嚷的。”
墨紫拿出闽榆的名帖,递上去给那两人,客气说道,“在下红萸船场墨哥,带四个兄弟前来,过三关。”
那两人听到过三关三个字,面色一正,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就是很严肃了。
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双手一拱,“墨哥,请报引路人。”
第179章以德服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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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以德服人(二)
第180章以德服人(二)
“引路人?”臭鱼凑近墨紫身边问,“什么东西?”
年长那位听到了,皱眉,“引路人是给墨哥送信的人。咱们日升的规矩,不尊重船工,连名字都不记的人,没资格行船的事。墨哥,你若报不上名字,还是请回吧。”
墨紫暗道,这日升规矩多多,倒是十分严谨且爱惜手工匠人。同时,她对日升东家闽榆也越发好奇起来。
“是常吉和陈志,烦二位相请。”换个高高在上的,还真不一定记得住那两个体力劳动者的名字,但墨紫自己处于社会底层,又和船帮子们一起走船,一直将他们视为最好的同伴,所以对这样的细节很上心。
二人眼一亮,点点头,让墨紫稍等,转身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见黑短胡子常吉,还有富有钻研精神的陈志,笑呵呵从大门里出来,老远就抱拳招呼。几朵雕得像真的一样的红萸花,大概让他们觉得她不是啥都不懂的外行,因此比之前要热情些。
“墨哥来得早啊。”常吉大步流星。
两人无袖短布褂让汗浸湿,皮肤又黑又亮,显然正干着活而被叫下来的。
“早来比迟了好。”墨紫带着四人迎上,“不知你们东家到了没有?”
“昨晚到的,在场子里住一宿,天没亮就开始验船。你报出我俩的名,门头就让人通报,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先领你们去迎客堂。”常吉一点不耽搁,头前带路。
墨紫发现活泼的陈志要比之前所见的沉默,对她招呼后,就一个人站得挺远,时不时敲脑袋。
常吉见墨紫疑惑,就说,“不用理这小子。大东家给了他一个难题,正琢磨呢。”
墨紫笑笑,随常吉往船场里走。
日升地方虽大,造屋很经济实惠,不占好位置,只捡两边挡不了工程的地方,建起两排平房。因为船工人数众多,大部分的屋子非常宽敞且大门高顶四面窗。
墨紫问常吉工人们住哪儿。
常吉答,没有家属的小伙儿,就住船场宿舍,有老有小的,多住在两里外的村子。也有少数住在镇上,不过都是在场子里地位比较高的掌事和匠师。
一路走过,刚开始船工们干自己的活儿。可没一会儿,就有年轻汉子跑动起来,在墨紫他们四周毫不避忌嚷——有人来闯三关。这下,就成了瞩目的焦点,能听到不少议论,还能发现所有的人都很兴奋。
常吉嘿嘿笑道,“墨哥别在意。我们都是大老粗,有什么说什么的。跟你说实话,我在场子里干了十年,就见过两回闯三关,没人都过得了。这几年,更是无人来闯。所以,很多年轻人,光听过没瞧过,怪不得他们好奇。”
墨紫大方,既来之则安之,“没事,咱哥几个今日就和大伙儿一起开开眼界,瞧瞧有没有事不过三的运气。”
常吉一听这话,只觉意气风发,大声一说好。
到迎客堂前,穿长袖长衫的人就多了起来,还有不少小厮仆役,显然这是进入“办公区”了。
一个着绸衫的中年男子快步过来,打量常吉身旁人几眼之后,瞅准墨紫,“想必这位就是红萸墨掌事?”
墨紫回道:“在下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常吉这么介绍:“这位大名吴端,咱船场的大掌事。平日里东家不在,他便是最大。可别瞧他一身的好衫,自小从名师学艺,造船的功夫了不得。”
墨紫躬身行礼,恭敬一声端大掌事。
吴端迭声客气,将墨紫五人领进厅堂,请他们落座,又唤来小厮倒茶。
“墨掌稍待,大东家很快就来。请先用些粗茶。我们这地方,都是不懂茶的粗汉子,无甚好茶招待。”吴端边说,边往外瞧。
墨紫看在眼里,笑道,“端大掌事,不必心急,是我们来早了。至于这茶么,好坏还不就解个渴,都一样。”
吴端从常吉陈志那儿就听说这个墨掌有点本事,小小红萸坳弄了挺像样的楼,还有往一边开的大门和以假乱真的红萸花。如今亲眼瞧了听了,觉得是个稳重的,说话态度都好,不由真热情起来。
“大东家没来之前,咱俩先聊着。”吴端不再往外瞧,坐在墨紫对面,“恕我冒昧问一句,同墨掌你来的这四位,可都是船工?”
墨紫指着臭鱼三兄弟,“他们兄弟是船帮子,而这位——?”
“赞进,会游水不?”她来之前忘了问。
“会,不但游水,还抓鱼。”赞进积极表现自己的本事。
墨紫哦了一声,就对吴端说,“他熟水。”
吴端有点傻眼,看看常吉,后者也是一脸完了的表情,清咳嗓子,再想问问仔细,“墨掌该知道,船帮跟船场完全两码事,这熟水和游水也不同。”
墨紫知道对方是为她担心,却不慌不忙,“贵东家信上说知船熟水,我也明白最好是找有手艺的船工来。只是,红萸船场如今还开不了业,哪有船工上门?而且,我既然接了贵东家的信,当然要先过了三关,再招人。而说到船场最后一道工序,便是下水试船。端大掌事不知,我这三个兄弟,问他们木头怎么削,那就是两眼一摸黑。可,使起船来,是这个。”竖起两个大拇指,看得臭鱼三兄弟抬头挺胸,十分骄傲。
赞进嘛,就是来充充数。他的武功在实践中一日千里的增进,让她带着感觉心里很安定。怎么说?打不过就跑啊可这话就不用当人面讲了。
“敢情墨掌这回三关不过,还得怨我这个老头子了?”声如洪钟,从门外进来一个红脸白发老人,撩着布衣双袖,衣摆一角收在腰间,灰白灯笼筒束脚裤,大步扬尘。
随着他走入厅堂,呼啦跟进十来号人,多是中年人,只有两三张年轻的脸。常吉和陈志已经退了出去。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高层”?
吴端赶忙站起来,上前叫一声老爷子。
墨紫率他们这边四人也起身,施完礼,回答闽榆刚说的话,“闽老爷子,我可不敢怨您,不过是说事实罢了。至于这三关能不能过,那得看看才知道。我相信从前闯关的人应该带来的都是船工吧?少字”
“墨掌,墨哥,叫起来,就跟我是小辈似的。墨小子,你排行老几啊?”闽榆坐上主位,众人也纷纷入座。
“……”排行?不知哪根筋不对,她脱口而出,“老三。”
“那我叫你墨三儿了。”闽榆一捞白胡子,“在你之前那些人,带得也不是船工。最高的是匠师,不然至少是工匠。”
墨三儿?真想自打嘴巴,干吗说自己是三啊?等弄好这事,回去一定要找那两人问问清楚,究竟怎么结拜的?没凭证她可不认
心里闹腾,耳里听着不顺,嘴上就有那么点点敷衍,哦一下表示知道了。
闽榆以为她心高气傲,倒也没生气。指着下首坐在头前他右手边的几位,说这是鸿图船场的老板曾海,那是雅成船场的东家方明,还有甄氏船场的甄洛。而他左手位,据说是很出名的匠师级人物,作为三关的裁定和评判。
这些人,年纪都有四五十了。那三个年轻人,一个站在闽榆身后,一个在曾海身后,还有一个站在某个匠师之后。
堂上能有座位的,墨紫岁数最小。
墨紫望着这些全然陌生的脸,心道,这便是她进入的船行世界了,于是一一谦然行礼。
她表现尚可,却有人看不惯她。
“墨三,为何你东家不出面?莫非是小瞧闯关的意思?”曾海,偏肥,两腮掉肉,把眼睛挤成豆。
“曾老板误会了。我东家前些日子出了远门,不知此事。况且,我东家生意广布各州,若事事亲力亲为,岂非顾不过来?闽老爷子信上,只说能做得了主的人,我想我还符合这一资格。”墨紫淡淡一笑,发扬以德服人的精神。
曾海冷了张肥脸,不过油光锃亮。
闽榆静静旁观。
墨紫又道:“闽老爷子,这三关,何时开始闯?”
只见过拼命说好话,对闯关一事,希望能拖则拖,能免则免的人,却没见过主动要求开始的人。闽榆暗暗赞叹,面上神色不动。
他问:“墨三儿,想你该知道三关是什么了吧?少字”
墨紫道:“刀山火海鬼门,每关由箱中抽题决定。”
刀山,火海,鬼门,这三个名字,听上去很吓人,实际上——不知道。那位南德来的光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到大周的日子尚短,而闯关是行会内部事务,不在其内,不明其窍。
墨紫猜想过,多半都和船搭上关系。
“好,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咱们也别浪费时间。先闯刀山”闽榆对身后的年轻人吩咐,让他拿箱子来。
那人到后面抱了个木箱子,走到墨紫面前,神情似笑非笑,嘴角一歪,“抽题吧。”
墨紫没计较他讥诮的语气,伸到洞里,摸了一张纸出来,正要打开看。
那男子立刻将纸从她手里拿过去,“不懂规矩就开口问,可别随心所欲。”
这人,嫉妒她有得坐,而且比他年轻又比他能干吧?少字上来就找碴。
她前面还有刀山要爬,难道怕他不成?
哼——
第180章以德服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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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刀山有路
第181章刀山有路
墨紫反唇相讥:“我不懂规矩,可你怎么不早说规矩?给我三个字——抽题吧,我能知道下一步要如何做么?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男子气结,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蛔虫,可听上去就恶心。
闽榆哈哈笑得很乐,“松儿,你得跟墨三学学了。”
男子不服气回道:“学他油腔滑调,跟市井小混混一样?”他瞧墨紫,真是空长了一张秀气的俊脸。
墨紫却连连摆手,“闽老爷子这话错了,可不能跟我学。我瞧他跟在您身后,想来是您身边的得意人,天生就有您给他在前头挡风遮雨。抬出您的名号来,谁会为难了他?他自然只要摆得云淡风轻,一切信手拈来。不似我等,要什么都得自己来赢。不油腔滑调,就容易得罪人;不像混混,就与人打不了交道。”
闽榆终于变了脸色。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墨紫说得句句在理。这个年轻人,正是他们闽家第七代中极为出色的一个,叫闽松,也是他的侄孙。日升船场是佛珍斋闽家其中一项最为重要的生意,由他管理多年。如今他岁数已高,膝下无儿孙,祖家那里便送来了闽松。此子手上雕功了得,可是对船一无所知,且颇为自傲,很有些看不起这一行。来了半年,少爷架子十足,只学经营,不学船艺,让他忧心忡忡。造船,与本家佛珍斋制宝识宝不同,并不是自己一双手好,这船就能行水的。没想到红萸坳的这位墨哥,一来就道破他的心事,其观察力之敏锐,反击力之迅速,令他不由对这回的三关有点期待起来。
“松儿,把墨三抽的那张给王师傅,由他来念。”闽榆对孙儿说。
王诚,大周上都官船场的匠师,担当公正的评判。
闽松不知为何不让他公布第一关的内容,不过他虽然对造船不屑一顾,对于闽老爷子的话还是尊重的,当下把东西交给王诚,站到老爷子身后,瞪着墨紫。
墨紫才没空理他,定心听刀山将考什么。
王诚打开,先亮出来给大家看。那是一幅粗略的船图,有些大致的数据,长宽高,规定船型等等。
他接着念到:“按船图要求做船模子,木材任取,工具只可为刀,限时三个时辰,能完成一层舱房以上,且在雅江航行一炷香而不淹没者,则过刀山。”
其他倒还没什么,唯有时限,十分苛刻。墨紫见那船是行江货客两用船,虽然不大,却是两层的舱。船图极为简单,没有给出内部结构,文字要求却很细致。一层舱要求做出过道,四间舱房,还有门窗。二层舱除了一层舱的结构外,还要有顶栏。长宽高度虽然给了出来,只是总比例。同时,要求二百石的货物载重,而吃水度影响底舱构造,这些都得凭经验解决。墨紫的经验足够应付,关键是才三个时辰,也就是六小时。六小时,把原木削成船体的各部分,再组装起来,还至少要从底往上到一层,她没有把握。因为,她这边五人中,只有自己能用木工中的刀具。
墨紫已经开始思考最有效率的方式,闽榆却说了几句话,让在座的人都惊了惊。
“墨三儿,若你不介意,可否让松儿带我x升四人组队,做同样的船模子,过过这一关?我保证,不影响对你们那方的评断。”
“老爷子?”闽松最吃惊,白皙的面容满是不解和不屑,“我们日升精兵强将,与一窍不通的这些人有什么好比?根本不用比,一定是我们赢。”
“松儿,你没听清楚吗?不是和红萸的人比高低,而是过这刀山的关罢了。这三关从行会存在流传至今,内容千变万化,却是万变不离其中。身为船行首席的日升,连一次三关也未闯过,倒是为他人设高了关卡。我年纪也大了,迄今还未见过连闯三关的船场。照你所说,日升这么多能干的人,那就让我闭眼前见识见识。”闽榆的心思,没人能看透。
“闽老爷子,这三关对日升而言,自然轻松能过。”甄氏船场的老板甄洛笑道。
曾海也忙说好话,“您老人家言重了。三关对那些初出茅庐又心高气傲的新手苛刻,可对咱们还不是小菜一碟?”
雅成船场方明淡淡一说,“小菜一碟的话,不如曾老板也组上一队试试?肚子多大,就吃多少饭。咱们这些场子,能连闯三关的,只有日升。其他人还是省省力,有点自知之明吧。”
墨紫心想,这三个老板,只有方明还算实在。
曾海对方明斜瞥一眼,想说什么,却让那句组队试试给闷了声。其他的不说,今日这第一关他都没把握能过。三个时辰造船模?他船场最好的匠师最快也得用三日。
“松儿,你可以不接这关,若你没有把握。”闽榆拿起茶杯,慢慢饮一口,神情闲然。
墨紫都听出激将的火烟味,更何况闽松。
“老爷子,您话都当着大伙儿的面说了,我要是不接,岂非让人以为日升无能?我不但接这关,便是另外两关也都接了。”他还不信,比不过要入行的新手。
“好”闽榆面有赞赏之意,“不愧是我闽氏子孙。”
他转向墨紫,再问,“墨三儿,就看你允不允了?”
墨紫心想,在他们日升的地方,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能说什么?
“老爷子,只要真不影响判定,我们当然允。不过,到时还请在座的前辈们松松眼,别把我们同日升的精兵强将比。”她也能见识一下,日升的船技到底有多高。
闽松听墨紫说话,不知怎么到耳朵里就错了味,只觉得嘲意浓浓,“自是不能比。要不是闯关,而是跟我们日升比,一关都别想赢。”
墨紫不看他,对闽榆一揖,“闽老爷子,我有一不情之请。造模之处,可否封闭?在时限之内,任何人不得打扰我们。红萸船场要重开,自然有它的秘技。此技绝不能外传。”
曾海鼻子喷气,冷笑连连,“小小红萸,屁大点地方,故弄什么玄虚?秘技?闽氏制宝之技才是不传世之秘技。几个毛不齐的小子,能有鸟秘技”
臭鱼让曾海爆粗很是烦,老大不客气骂回去,“**屁事”
闽榆出面平息将起的纷闹,答应墨紫,“可以。两间屋子,同时封门,三个时辰后见分晓。”
于是,要组队的组队,要清屋子的清屋子,半个时辰后,一切就绪。
墨紫闽松带了两队人,站在两间相邻的屋子前。闽松的队伍里有常吉,其他三人墨紫不认识,但观手,都是拿惯工具的。她暗道,真是看走眼,没想到以为是小兵的常吉,居然很是个人物。
后来,她才知三十出头的常吉刚得了匠称。
墨紫等人进了屋,还是内外双间。窗墙下的桌上放着食物和水,一张又大又宽的工作台,还有足够用的木头。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墙刀具,大小形状用途各不相同,新开刃,亮锃锃闪着光。
臭鱼叫一声娘咧,这真是刀山。
肥虾和赞进到内间看了一下,说是休息的卧铺软塌。
墨紫蹲在墙角摸木看木,是较为常见的一种杉木,浮力中下等,因此适合造轻巧型的船只。两用货客船,还是走江的,可能吃水度深,容易搁浅。不过,现在不谈这个问题,她需要照船图来做模子。
在之前的半个时辰内,她已经想好了办法。
将图纸摊开,分解画到另外几张图纸上去。三十分钟。
让四人围过来,分派任务。他们都不会木工,但却是很会用刀剑,因此她的图纸第一张就是四种基本拼接式板型,让一人负责一种,给她削出来。再由她进行二道精加工,在每块板上标数字。三个半小时。
示范给四人看,如何按板上数字一步步拼接。而她完成最难的上钉和粘连部分。成形后,她进行最后检验。两个半小时。
原理:模型和拼图的结合式,再加流水线操作。
成功否?
嗯——谦虚一点,粗看还行。
不过,臭鱼赞进他们几人看傻眼了。
“墨哥,你这手功夫厉害啊。刀在手上,木头跟活了一样。”臭鱼啧啧称奇。同样是削板,他费老劲削一片,她能削七八片。
肥虾弯身盯着船模看,“墨哥,一片片的,为何不散架?”
“因为是拼接板。”再辅以木钉,不可能散架。墨紫做过的船模没有上万,也过了七八千。而且,前生最爱玩的,也是船模,一直刷新全军的最快纪录。
“这关,过定了。”水蛇说。
赞进手里转着纸片薄的小刀,一个人坐在工作台前继续练习削木。
咯嗒,门锁开了。有人进来,是陈志。
“墨哥,时辰到了,请出屋。”引路人,引路人,一路引到最后。
墨紫小心翼翼捧起船,往外走。
陈志先前有些漫不经心,然后眼睛张大,里头有光芒万丈,禁不住道一声——
“好船。”
第181章刀山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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