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回、远求宝山寻万里,辞别寒潭不思归
且不提梅振衣在玲珑塔上定坐,芜州城外青漪湖边的齐云峰脚下走来了一男一女,男子一袭轻衫,头戴逍遥巾手摇玉骨扇,正是已得道成仙的徐妖王。女子明眉皓齿,约十六、七岁的相貌,笑容甚是柔媚,神情有些狡狯,竟是梅应行曾遇到的空桑山弟子樱宁。
徐妖王拜访青漪三山,没有进入青漪湖走五湖山庄门户,而是直奔齐云观,这里一般是门中子弟出入洞天的通道,徐妖王熟门熟路也没拿自己当外人。
还没到齐云观门口,身后有一人喊道:“老徐,你也不等等我,自己就先来了。”
回头一看,正是张妖王,徐妖王笑道:“我们约好一起来青漪三山做客,顺便在附近人间走走,也没说一道来呀?”
张妖王:“真巧,一起出,又同时到了,这丫头是谁呀?”
樱宁很乖巧的一撩裙裾躬身施礼:“昆仑仙境碧山潭弟子樱宁,见过前辈上仙。”
张妖王一摆手:“不必叫我前辈上仙,就叫我张妖王。”龙空山这些妖王很有意思,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哪怕成仙之后,也要在称呼上刻意强调。
樱宁立即答道:“两位妖王前辈率性洒脱,世外真趣仙人,从名号就能看出来,小女子能够结识乃三生有幸,望今后能有缘多多聆听教诲。”
张妖王呵呵一笑:“你这丫头,嘴可真甜,就不必多礼了。”又神念冲徐妖王暗中道:“你从哪拣来这么个美女,还带到青漪三山来了?她可是碧山潭的弟子,不是龙空山的小妖。”
徐妖王以神念回道:“我在瑶池岸边遇见的,眨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求我把她带到人世间,说是奉师门之外到青漪三山来拜访梅真人,人长的漂亮说话也乖巧,这么点小事不至于为难,就把她**了昆仑结界。我这人心善。一听说她也是要来青漪三山,万里路途呢,干脆顺道就把她送到这里来了。”
张妖王皱了皱眉,朝樱宁道:“你是来拜山的吗?真不巧,我在瑶池结界外碰见梅真人,他去昆仑仙境了。”
樱宁:“那太可惜了。不过没关系。我还可以拜访山中各位同道高人。我曾与梅应行小道友有约定。此番是特意来回访他地。”
张妖王有些惊讶:“你来找行儿那孩子?他能与你有什么事?”
樱宁:“谢妖王前辈曾在碧山潭送给行儿弟弟一件法宝。原是我手中之物。行儿弟弟与我约定再见面。届时也送我一件法宝。”她说话非常机灵。已经改口称紫藤上仙为谢妖王。而且称梅应行为行儿弟弟。十分熟络亲近地样子。张妖王:“小孩家戏耍之言。难为你万里迢迢赶到这里。”又冲徐妖王暗中道:“我听谢妖王提过这件事。碧山潭有个女弟子见行儿拿着黑如意玩耍。想打他地主意。结果反而被行儿耍了。梅真人对这个丫头地印像不好。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徐妖王暗道:“我又不知道这回事。再说了。就凭这小丫头地能耐。来了又能怎么样。还怕她在芜州搞出什么花样?”
樱宁不知两位妖王地暗中对话。仍然彬彬有礼地答道:“我与行儿小道友之约只是其次。主要还是奉师命来拜山。就算梅真人不在。也要拜见其它长辈。”
张妖王又问:“碧山潭派你来拜山?从昆仑仙境到芜州。你也没那么大本事啊?”
樱宁一撅粉唇,有些委屈的说:“我曾不甚开罪了梅真人,此次主动请命,顺便向梅真人道歉。我师父碧山潭掌门元湛真人虽有飞天之能,修为尚有限无法携他人穿越瑶池结界,所以也没送我,只让我自己想办法到人世间。要不是恰好遇到徐妖王前辈帮忙。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说话间已来到齐云观门前,刘海听闻通报,亲自前来迎接,一见面就行礼道:“二位妖王前辈有雅性来访青漪三山,欢迎之至,只可惜我师父不日前刚刚去了昆仑仙境。张妖王摆手道:“无妨无妨,我们不想烦他,就是来这里玩几天,顺便去各处看看。”
刘海:“那就请在听松居小住。还是你们原先的居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山中弟子。这位姑娘是……?”
刘海没见过樱宁,以为是徐妖王带来地女妖随从。心中诧异龙空山何时有这种秀丽可人的小女妖,怎么看也不像个化形的妖精?徐妖王笑着答道:“她是昆仑仙境碧山潭弟子樱宁,奉师门之命来拜山的,你接待吧,我们自去找龙腾与秋水。”
刘海:“龙腾与秋水已奉命出山,二位妖王去山中找鱼跃和双全打个招呼即可。”
张妖王和徐妖王自入青漪三山,樱宁代表碧山潭来拜访,不论门派大小,刘海当然要以礼接待。樱宁奉上了元湛掌门的礼物碧山寒露,刘海称谢,打算留她在山中盘桓几日,然后再准备一份谢礼让她带回去,这事也就完了。
然而说完客套话,樱宁又提了一件私事——梅应行与她有约,等再见面时,将紫藤枝还她并送一件法宝。她表示紫藤枝不要了,就送给应行弟弟玩耍吧,但想和应行见一面。
刘海一听这话就不好擅自做主了,应行一年多以前确实这么说过,就算他自己忘记了,刘海代表青漪三山也不能赖账,于是将樱宁迎入青漪三山,暂时也安排在听松居,他去了随缘小筑请示知焰与玉真。
玉真听说樱宁万里迢迢从昆仑仙境跑来找自己的儿子,对这个人也很感兴趣,特意与知焰一起见了她一面。樱宁表现的十分乖巧可人,应答很得体,很讨玉真的喜欢。玉真对她道:“难为你请师门之命特意来一趟,行儿不在山中,明日命人把他叫来见你,至于答应你的事情,总之不能让你吃亏便是。”
等回到随缘小筑后,知焰提醒道:“玉真妹妹。你真认为那樱宁就是为了行儿一句戏言,费这么大地功夫特意来到青漪三山吗?”
玉真笑道:“我又不是傻子,振衣是仙家高人,青漪三山在普通修士眼中也是一座宝山,能拉上关系有所获,岂有不想来的道理?她确实可能有所企图。但世人行事大多如此,我们也不必过于苛责。况且这丫头也挺机灵讨人喜欢,行儿最近读书练功颇为辛苦,见见远道来的玩伴也开心。有你和这么多高人在,还担心她能把行儿怎样?”
知焰:“妹妹心中有数,那我就不多说了,有李元中将军在芜州教导行儿,我们也可放
书中暗表,碧山潭怎会派樱宁到芜州拜山?纯粹是她自己攒动地。一年多前谢妖王曾在碧山潭道场现身。后来樱宁随着元湛、元沛、元激三位前辈到无名山庄拜访过谢妖王。这一次经历,让樱宁见识到了什么叫仙家气象。
空桑山无名山庄道场凿建至今不过二十年,但山庄的营造之精雅。道场中药田园林开辟之神妙,来往修士修为之高,门中器物之珍奇,都让她大开眼界,气象远远胜过传承三百余年地碧山潭。
无名山庄当然不能与万寿宗、妙法群山这些千年大派比规模,但对于小小碧山潭一派的晚辈弟子来说,此处就是罕见的福缘宝地啊!
这里还有一位仙界花神,有十座令人叹为观止的俪玉玲珑塔环绕道场,数百年来受碧山潭弟子敬仰的紫藤上仙也在此做客。协助一对道侣种植蟠桃园。梅振衣与大部分弟子都已经去了芜州,但就山中所见仍然可窥测这一派传承的景像。
樱宁又想起神器黑如意不过是梅应行手中地一件玩具,可知青漪三山地各种器物、灵药、天材地宝、传承法诀都大有来头,这些都是她极为羡慕的。既然梅应行当初给她留了一句话,她就有借口去青漪三山,总之想办法好好结交这个孩子,以梅应行的身份,自然能够给她带来极大的好处。
她是个颇有心机敢用手段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谋取梅应行手中的黑如意。回到碧山潭之后,就天天向师父请命,欲去芜州拜山。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元湛掌门不好拒绝,于是就答应了,但要她自己想办法去芜州,于是她就来了,其中过程不必再多述。
樱宁来到青漪三山时,梅应行正在白莽山中的潜龙渊旁。双手握金乌磐龙杖在地上一笔一画的写字。神情凝重满头都是细汗。
李元中既受梅振衣所托来教导梅应行,怎么不教他修行反而教他写字?事情还要从上个月说起——
那一天。梅应行终于将金乌磐龙杖吃力地从山下拖到了潜龙渊边,往地上一拄道:“前辈,我把你地棒子拿上来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站起身前笑着说:“我姓李名玄,你叫我铁拐李吧。”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好孩子,看见了吗,只要你肯用功,有很多事不是做不到,不过三个月时间,你就把金乌磐龙杖拿上山了。……听说你最近在私塾读书,会写字吗?”
他看似衣衫褴褛乱蓬松,但是手却一点都不脏,连指甲缝都看不见一丝尘垢,摸着行儿地脑袋并不让人烦感,反而有一种柔和的力量拂过身体,感觉很舒服。
把这支金乌磐龙杖拖上山,梅应行也很累,此时他觉得轻松不少,抬头答道:“我当然会写字了。”
“会这么写吗?”铁拐李接过金乌盘龙杖,以杖划地如同运笔,在水潭边空地上开始写字,铁勾银划笔走龙蛇,不一会写成了一篇飘逸大气的《洛神赋》。
水潭边这么大的一片,有的地方土质湿软铁杖一戳就能陷进去半尺,有的地方土地干硬,还有山石分布。但铁拐李写的每个字都有脸盆大小,笔画都是一般深浅,笔意不断气韵不乱。
“我也能吗?你教教我呗,我爹总说我地书法笔力不够,我要是学会了,吓他一跳!”梅应行挠着腮帮子很佩服地问道。这回他学精了。不答会不会,而问自己能不能。
铁拐李将金乌磐龙杖插在地上,捻着乱蓬蓬地卷须道:“其实不需要我教你,法子你已经学过了,你能运转内劲把我地金乌磐龙杖拿上山就是基本功,下一步。要做到内劲运转充沛连绵,蓄势而不散不乱,心境要定,心力要韧,心意要静。”
梅应行点了点头:“我再好好练练。”
铁拐李微微一笑:“小小年纪,也不需要像我这样在地上写出一整幅来,只要你能以金乌盘龙杖笔意不散写成一个字,就算功夫到了。”
梅应行摇了摇头:“铁拐李,你别看不起我。我至少也能多写几句,不信你就等着瞧一个月后地一天下午,梅应行正在白莽山中练“书法”。阿斑跑上山来道:“行儿师弟,家里有客人,点名要见你,师娘要你回去一趟。”
梅应行见到樱宁很高兴,他毕竟是个孩子,有熟人大老远跑来找他玩,当然很开心。他说话算数,取出紫藤枝要还给樱宁。樱宁笑着摇头道:“行儿弟弟,紫藤上仙送你的东西。我怎会在再拿回来?但你上次答应再见面时送姐姐一件法宝,我一直很好奇呢,究竟会是什么好玩的宝贝?”
梅应行一挠头:“你等着,我明天拿给你看。”他当年只是那么一说,现在早淡忘了,手中稀奇古怪的玩意不少,但在樱宁面前够面子的法宝还真不多,需要回去好好找找。
樱宁很自然的一牵他地手:“不着急,等多少天都行。这青漪三山真是仙家福地,姐姐好生欢喜,你带我四处参观一下好吗?”
梅应行主动当向导领着樱宁在山中玩赏。樱宁各处看得都很仔细,还不时好奇地虚心请教,梅应行装作小大人一般解答,心中很有成就感。以青漪三山的规模,细细玩赏半天时间当然不够,梅应行悄悄道:“樱宁姐姐,我明天逃学不上私塾。悄悄溜回山再带你玩好不好?”
樱宁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问:“私塾?”
一见樱宁不解。梅应行很得意的解释了什么是人世间的私塾,又介绍了梅氏立家塾之举。樱宁听完又问:“我可没有上过私塾读书。还是师父传法诀经文时教我识的字,弟弟最近在学什么呢?”
梅应行很得意的答道:“书法。”
樱宁:“你学的一定很好,如果有空,也教姐姐如何?”
“好啊。”梅应行答应地很干脆。
樱宁娇笑道:“我等着就是,你明天不要逃学,受学与修行相似,用功精进不可荒废,假如你逃学陪我玩,家中长辈会责罚你,也会责怪我。”
梅应行:“那我明天晚饭时再来,先送你一样法宝。”
第二天梅应行送给樱宁一样东西,一节精美地空桑玉枝,它是梅振衣以空桑木玉亲手炼制而成,一尺多长,带着天然地纹路与温润地黄碧光泽。它既可凝聚法力与人相斗,同时还可运转地气协助开辟药田、运转法阵辅助定坐修行,总之妙用非常多。
梅振衣却没拿它当法器,而是给了玉真公主,成为公主房中地一件摆设,合“金枝玉叶”的身份。玉真见儿子喜欢,就让他拿去玩了,现在又被应行送给了樱宁。
樱宁喜出望外,以紫藤枝换来这件空桑玉枝,她可是赚大了!这件法宝虽然威力不是特别大,但有多种妙用,恰恰都是修行人经常需要的。只有世间罕见的炼器大宗师,才可随手炼成这种东西,因为它不值得普通的修士费天材地宝化大气力刻意炼制。
收起空桑玉枝,樱宁的算盘珠子打的就更响了,希望在青漪三山继续待下去。这里的每一片药田地地气凿建与灵苗培植、洞天法阵运转、各种器物与灵药炼制、弟子习练的种种道术与法诀,就算旁观窥测,也有很多可琢磨的玄机。
但她毕竟是拜山做客的,不能常住此地,半个月后刘海特意命人请她前去,奉上了一份回赠碧山潭的谢礼,并请她给元湛掌门带话表示谢意——这就是送客了。
樱宁没法赖着不走,应行有些舍不得,塞给她两瓶瑞玫蜜路上喝。樱宁离开青漪三山却没有离开芜州,没过几天,梅应行在句水河边又遇到了她,又惊又喜的上前问道:“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樱宁笑道:“师父让我出山时曾有吩咐,有机缘多在人间阅历行游,我看芜州是各派高人风云际会之地,也想多见识见识,故在此游历一番。”
梅应行笑嘻嘻的说:“恐怕不止这样吧?姐姐没有飞天之能,自己回不了昆仑仙境,想再找徐妖伯帮忙,人家也没打算马上回去,所以就只好在这里等了,对不对?”
樱宁轻轻拧了他的耳朵一下:“你真机灵,开口就揭姐姐的短!确实是这么回事。”
梅应行:“你放心,等徐妖伯和张妖伯回去地时候,再让他们帮忙送你就是了,举手之劳而已。”
樱宁:“谢谢你了,有消息就到这条河边,在对岸那棵大树下留字,我每天都会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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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卷:双塔寺 267回、为而不争积巧取,既以与人己愈多
梅应行很大方的说:“你不必谢,我就住在芜州城外的菁芜山庄,我没事能找你玩就行……你会摸鱼吗?”
樱宁:“姐姐的水性不如你好,但可以在岸上看着你摸,还可以帮你烤鱼吃。该章节由”
樱宁留了下来,就住在芜州城郊外句水河对岸一棵香樟树上,这棵树主杆高大树冠茂盛,樱宁在茂密的枝叶间建了一间小屋,为自己的栖身修行之地。唐代芜州虽然繁华,但也不似现代这样到处都是人,城郊野地里几乎没什么人去,就算站在树下也看不见藏在半空树冠中的小屋。
以梅应行的身份,完全可以邀请樱宁在菁芜山庄居住,地方有的是,适合修行的静室也非常好安排,小少爷请个朋友回家,下人们更不会多说什么。但樱宁却没有打这个主意,一直就住在郊外的树上,一方面她不想让青漪三山的修士疑忌,另一方面梅应行来也会觉得更好玩更有意思。
相比普通的市井百姓,她也算世外奇人了。山里有个乞丐师父指点修行,树上有个漂亮姐姐经常陪他玩,梅应行的童年过的很舒心。
真正的富贵世家,可能并不刻意炫耀奢华,贵气在骨子里、在潜移默化之中。真正的仙家子弟,可能并不刻意显扬高深,玄妙在寻常中、在生活的普通境界里。而菁芜山庄中的小少爷梅应行,就身处这样一种环境。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古时到了盛夏,富贵人家会取出冬季窖藏的冰块,制冰镇酸梅汤等冷饮消暑;而一般的小康人家,会煮绿豆汤解暑;有些讲解养生的人家,在特别热的时候还会以夏枯草、野菊花等药材熬制清热毒的凉茶。
到了明清年间,普通百姓以及家镜一般的乡民,会用晾干的玉米须煮凉茶,这种东西不用花钱。制作起来也简单,却一样有清热解暑之效。
而在唐代的菁芜山庄,盛夏也用一种谷穗须煮凉茶,用地是原产昆仑仙境空桑山仙谷穗金粽色的长须。仙谷穗这个名字是梅振衣起的,后来又移植到青漪三山,特意开辟药田培育。其果实就像一指长的小苞米。尖端金棕色的细穗有一尺多长,假如长到二尺就很少见了,也是制作法器的一种天材地宝。
以文火淬炼纯净,再以身心相合炼器,它可以取代普通地马尾制作法器拂尘,拂丝是金黄色的。刘海门下的晚辈弟子几乎全是道士,手拿这样一柄金丝拂尘,效仿祖师爷钟离权,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刘海偶尔伸手帮一帮徒弟们。但拂尘大多还需要弟子自己炼,拂尘的手柄就以空桑玉短杖合器而成,如果能成功制成功。就说明师传的炼器功夫很有根基了。
在菁芜山庄中。以还不够炼器所用地短穗煮凉茶。就是夏日消暑地普通饮品。有滋润清火、利于肾气疏泄之效。其属性清凉平和。对辅助修行也有效果。
昆仑仙境碧山潭特产地“碧山寒露”也有此效。而且功效比这种凉茶强多了。正是碧山潭拜山送来地礼物。但是碧山寒露是一种珍贵地灵药。只有在特定地修行时。师父才会赐给弟子使用。而菁芜山庄地仙谷穗茶就是凉茶。梅应行解渴时随便喝地。有时出门玩耍随身还带上一大葫芦。铁拐李与樱宁都爱喝。
到了秋天。梅应行还喜欢吃一种零食。类似现在地爆米花。如今地爆米花多以玉米粒制成。南方也有用糯米制成炒米地。与爆米花是一个原理。而梅应行吃地这种零食。看上去是炒米。材料却是仙家灵药百涎草籽。
百涎草也是九转紫金丹中地一味药。属于不是特别珍稀地那种。但这里所谓地珍稀是相对于梅振衣这种高人而言地。它只在仙灵地气充盈之处生长。立岚从太牢灵境移植到青漪三山中。并没有特别开辟药田。而是撒落山野。与吉祥软草一起混杂生长。
提溜转闲暇时也指点几个小徒孙。每年秋季。带领一批晚辈弟子施展身法飘然如转。满山遍野采集成熟地百涎草籽。以此为乐。
将百涎草籽放在掌心。以炼器文火小心爆成米花。去其药性中地燥气。服之可补益脾胃。休复施法时地中气之损。这当然是好东西。普通人见都见不着。梅应行秋天拿它当零食吃。就像现代孩子吃地爆米花。
这些“爆米花”都是应愿以法力炒成的,阿斑也爱吃。铁拐李自然不会贪小孩家的零食,但是樱宁非常喜欢,每次梅应行揣一兜百涎草米花,与她坐在河边一起吃零食,樱宁的笑容也像一朵花。
无论在青漪三山还是菁芜山庄,梅应行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和他交朋友当然有好处,不仅春夏秋冬各有补益之物辅助修行,樱宁隔三插五还能弄到一些徘徊露、五色饮、瑞玫蜜等别处难见地好东西,梅应行偶尔还有些灵药、天材地宝的裕料制成的小玩意送给她。
对于梅应行与樱宁的交往,不论是山中的知焰还是城外的铁拐李,长辈高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是仙家高人自有仙家的胸襟气度,只要樱宁不使坏,行儿又愿意和人家玩,他们也不计较这些。
樱宁也学乖了,很清楚就凭自己这俩把刷子,不可能在梅家长辈面前玩什么花样,从来不刻意打梅应行的主意,就是投其所好陪他玩耍而已。她从不主动开口问梅应行要什么东西,也不特意询问青漪三山中的各种事物,梅应行愿意和她聊,她就认认真真地听着,睁着大眼睛不时地赞叹几句,梅应行愿意送她什么东西,她就很感谢的收下。
饶是这样,樱宁在芜州地收获也颇大,短短时间竟不亚于在碧山潭的好几年,易筋洗髓境界圆满无碍,离破妄大成只有一线之遥,而且法力精进神。
道祖太上说过:“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以樱宁的修为以及证悟,谈天道还很远,但她在芜州所为,多少也暗合了“为而不争。自然而取”的巧妙。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能怎么做又不能做什么。
樱宁之事暂且不提,就在她离开青漪三山的两天后,山中又来了一位“贵客”,青城剑派掌门四季书地弟子云飘渺到了,就与刘海派出的使胡龙腾一起。云飘渺性格开朗好结交修行同道,胡龙腾到青城剑派一说来意,云飘渺向师父禀报一声。欣然来到青漪三山。
刘海很热情的接待,特意在听松居安排单独的静室院落,山中的其它弟子都愿意和云飘渺来往。他在这里待的很舒适,与当初地张修一样,一时竟舍不得离开了。
几天后,胡秋水也回来了,向刘海回报,孤云川掌门屡归尘很感谢青漪三山的好意,水无痕正在闭关练剑,下个月将回访青漪三山。这一对前世夫妻,今世的冤家。终于要见面了!
清风从龙空山返回无名山庄时,什么人都没惊动,连俪玉玲珑塔上的梅振衣也未察觉。梅振衣入定境观法,与灵台中反复推演清风与加百列那一场相斗,所见观景突然一变,清风手中的命运之匙变成了金击子,演法的场所也化转成不知名的某处。
有高人同样在施展灵台推演之功,却扰动了梅振衣的神识,这是不大可能出现的情况。
梅振衣随即反应过来。这十座高塔上地芙蓉玉法座组成了一个**的无形结界,神识感应互通,设计的十分玄妙,原先是十大妖王为无事斗嘴吵架顺便谈玄论道准备地。此时有一人来到另一座玲珑塔的法座上,也在定坐参玄,展开灵台景象却不避讳梅振衣,就是清风仙童本人。
梅振衣收摄心神,出寂灭深定,展开神识延伸到无形的法座结界中。现来的不仅仅有清风。除了张妖王与徐妖王之外,龙空山其余八大妖王66续续都来了。悄然登上俪玉玲珑塔上的法座,入“他心通等身观”。
这些平时好吵闹不停的妖王们此刻都很安静,收摄心神一丝不敢惊扰清风。他们尚未成仙道,无缘亲眼看到清风与加百列这等高人在仙界演法,此刻旁观清风本人的灵台推演,不论能领悟印证多少,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福缘。
这种场景非常难得,因为清风这么做通常是很凶险的,因为他把灵台推演展开了,并不避讳旁观地窥测,随时可能受到梅振衣以及其余妖王们的惊扰。清风是料定了在俪玉玲珑塔上不会有凶险,其余的人也不会惊扰他,才没有忌讳。
这相当于一场无声的金仙法会,清风没有讲究任何法诀,只在演示玄通。梅振衣甚至有些后悔,要是把知焰也带来就好了,一位金仙亲自在灵台中推演玄机,又毫不避讳的向他人展开,前所未遇。
然而梅振衣却没有看到清风灵台推演的最终结果,正在精彩处,忽然受到了惊扰,光影一灭出离定境。是谁这么不自觉惊扰仙童演法,打断这难得的仙家福缘?梅振衣正想喝问,却感应到另外塔上的八位妖王也是一番心思——不是他们干的,惊扰来自清风仙童自己。
“芜州有事,我需回。梅振衣,你也回去。……八位小妖,你们就留在塔上闭关吧。”清风展开神念说了一句话,随即自塔上腾空而起冲天不见。
临走前清风还没有忘记对八位妖王吩咐一声,他们“听”了半场金仙法会,其中地玄奇境界各有收获,需闭关好好消化印证一番。
敬亭山外出事了,出大事了!闯祸的是敬亭山神绿雪,苦主是庆教寺,究其根源还是因为清风当初的一句交待。
加百列闯山门,绿雪没有挡住,惊动了清风出关,才有了后来的天国演法一战。清风离山时对绿雪交待了一番话——“我要出关了,你守护在此地,我把瞄日鹊暂时交给你,往后再碰到高人以**力惊扰。不必现身力斗,于神祠法座上汇聚山神之力,开弓辄射之。”
这一年多来倒也没生别的事,善无畏早在十年前就离开芜州回到了长安,庆教寺也建成,留在此地住持庆教寺的是善无畏的弟子善无智。
建造寺院与一般的民居不同。不是建成了就能用。当然了,老百姓自可以去烧香拜佛,也没什么区别,但在修行人眼中,不一定就是真正的道场,孤魂野鬼在法坛上都说不定,就如彭泽当年地那些淫祠,或就是一座普通地土木建筑,供奉一堆泥塑而已。
大毗卢遮那佛的塑像落成之后。还需要有一个开光仪式,迎奉无量光法身显像落座,供信徒与佛家弟子膜拜。这里才真正地成为一处修行道场。这种仪式一般不会在佛像落成后立刻举行,需要等各种机缘,做各种准备,尤其对于密宗的寺院讲究更多。
庆教寺道场做了很多准备,诸如运转地气灵枢,安置法座,住持于法座下诵满八万四千迎奉咒偈加持神力,众寺僧磕满十万等身长头铺张道场,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总之用了十年时间,终于可以迎奉大毗卢遮那佛安座,举行开光仪式。
庆教寺选址在敬亭山神道场的边缘以内,占据了十丈之地,这些活动绿雪都一清二楚,但当年与善无畏有约,她也没理会。
事情出在大毗卢遮那佛像开光的那一天,这是一个盛大地仪式,各地高僧云集于此。有不少是远道而来的,最远的甚至来自岭南。佛像开光的一瞬,等同于无量光法身于人间现像落座,众僧齐声开口诵经,别说是敬亭山,就连百里之外的青漪三山,地气也为之一颤。
这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一瞬间过去也就完了,知焰在山中很清楚。自不会理会与计较。假如清风本人在山中。也不会特意找什么麻烦,偏偏他不在。明月仙童闭关未出,守护敬亭道场的只有山神绿雪。
大毗卢遮那佛像开光,确实扰动了敬亭山地气,在那一瞬间连洞天门户都消失了,除了明月闭关所在的中枢道场神木林之外,整座敬亭山外围道场全部展现出来。在凡人眼中只是一瞬,仅仅眼神一花而已,但对于山神的而言反应完全不同。
清风的交待是“辄射之。”于是绿雪张开瞄日鹊,于神祠法座上汇聚山神之力,在洞天门户没有关闭之前,对着扰动传来地方向就是一箭。
凝聚光焰之威,带着一整座山川的力量,砸在一尊塑像上是什么结果?绿雪于山中俯射,一道光焰射在庆教寺大雄宝殿的屋檐上,瓦椽瞬间化为飞灰开了一个大洞,这一箭射在大毗卢遮那佛像地背后。
别忘了绿雪也是山神,可运转这一片道场的地气,同时把佛像法座的地气灵枢给抽空了。善无智正领着众高僧跪拜诵经,忽然一道光焰如箭斜着射穿大殿的屋顶,大毗卢遮那佛塑像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崩碎,木头化成了飞灰,泥塑成了一片琉璃状的结晶体,撒落的满地都是。
善无智目瞪口呆,也忘了运转神通法力护身,被屋顶上落下的一片瓦砸破了光头鲜血长流。除此之外,这一箭也没有伤别的人,但在场地所有僧众都惊呆了,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出这种状况,拜伏于地长跪不起,不知如何是好?
在场观礼的芜州刺史张宗岳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不仅仅是因为场面骇人,而是出现这种情况的后果太严重了,他小小的芜州刺史承担不起。
现代人可能不会理解,当时的宗教对世俗生活甚至世俗政治的影响。建一座庙在唐代是大事,拆一座庙更严重,像这种天下高僧云集的场合,神像开光的时候突然崩碎了,那就是一场灾难了。古时不仅有“祥瑞”的讲究,同时也有“灾谶”之说。
出这种事,就是最严重地“灾谶”,就算芜州府不报,御史言官闻风也一定会弹劾参奏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御史不言,天下佛门信徒以及朝中那些受供奉的国师会不追究吗?
事当时梅振衣不在芜州,就算他在,也捂不住这件事。
怎么出的事?一般人不知道,善无智等高僧虽有感应,但也不能锁拿绿雪到芜州府。芜州府主动上报了这件事,张宗岳对事件的原因解释了一番话:“疑山神怒,致佛像崩。敬亭山神为武后所封,恐对改周归唐、立寺弘扬圣治不满。芜州府上下素无失政,今惶恐而奏。”
你还别说,芜州刺史为了推卸罪责,托言神怪之语,竟与事实暗合,除了原因是胡扯。
官府文书送到长安,善无智也包着脑袋到长安向师父请罪,还没有消息回复,清风已经赶回了芜州,梅振衣随后也到了。
“既然是按我的交待射出那一箭,事责在我,不论有什么后果我会承担,你不必担忧。回山吧,还像往常一样守护道场,明月就快出关了。”这是清风对绿雪说的话,地点不在敬亭山中,而在相邻敬亭山的飞尽峰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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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卷:双塔寺 268回、善无畏龙行虎步,张妖仙画地成江
绿雪答应一声正准备回山,清风又叫住她道:“明月一直在神木林闭关,不知山外之事,你不要告诉她。阅读最新章节”
绿雪走了,知焰问道:“仙童,你为何不告诉明月?”她与梅振衣也在飞尽峰上,站在清风身后一脸愁容。
清风轻叹一声,叹息声如过山野的清风:“明月是仙灵不染之气所化生,看见她,如见世上至真至纯,心中有万般躁念烦扰,也可止息安然。……明月不染,勿因我而染。”
梅振衣作为旁观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不论前因后果谁对谁错,都是无法善了的。假如梅振衣因故开罪了某人,那人一言不冲进齐云观,砸了孙思邈的牌位,梅振衣能善了吗?整个青漪三山的弟子能善了吗?如果没有交代,那这个门派就不必存在了。
绿雪那一箭,在大毗卢遮那佛像开光时射出,当着跪拜迎奉的天下高僧之面,崩碎了无量光法身落座的人间道场。在天下佛门以及仙界佛国眼中,她已象征外道之魔,事实如此。
按佛国的司职,应该是韦驮天菩萨下界来降伏,但是韦驮天没来。那就说明要在世间解决这件事了,按高人行事的缘法,应该是善无畏来找绿雪。寻址、立寺、协商道场、指定住持都是大唐国师善无畏经手,出了这种事他应负责。
梅振衣曾亲眼见到善无畏展示修为境界,就在米迦勒与加百列到访青漪三山时,很显然在加百列之上。以清风去天国之前的修为,很显然不是善无畏的对手。
与加百列天国一战之后,这位仙童变得有些心神恍惚,总是若有所思还时常走神,这对于一位金仙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梅振衣自从历苦海劫之后,虽然还有困惑烦恼,但元神清明从无恍惚,修为自然有此境界。地仙尚如此。金仙又怎么可能?
清风虽然一副时常走神的样子,但从龙空山回来之后,梅振衣感觉到这位仙童的修为隐然更上一层楼。具体有何精进,梅振衣也说不清楚,他毕竟没有金仙境界。但不论清风有何精进,这么短时间。恐怕仍不是善无畏的对手。
清风既然说了他会承担事责,当然不会把小小山神绿雪扔出去顶缸,假如出了什么争端冲突,他怎能应付善无畏呢?
不要忘了敬亭山中不止清风一位金仙,还有另一位金仙明月。如果清风与善无畏相斗不敌、明月会不会帮忙?她一定会帮的!
但是谁见过明月出手与人斗法?别说见过。连想象都很难!那样一个天真烂漫地小女娃。会染上杀伐斗狠之气。与人施法相搏。那她还是明月吗?
明月自从化生之日起。一直在清风地呵护之下。哪怕成就金仙之后失去了天地灵根地荫蔽。清风也一直在翼护她。但从另一个角度。无论见到世上多少勾心斗角乌烟瘴气。只要有明月在身边。见到她地至真至纯。诸般躁念烦扰尽消。
所以不能简单地断言。清风与明月彼此之间谁地收获更多?
如今遭遇这种事端。清风未必能搞定。却不想把明月卷进去。干脆不告诉她。听到他那一句“明月不染。勿因我而染”。梅振衣与知焰都颇有感触。
“仙童。你精擅推演之功。今天地事情很容易料到。难道你是故意如此吗?”梅振衣开口问道。
其实今天地麻烦对于清风来说事先不难预料。甚至用不着推演之功。他应该了解庆教寺大毗卢遮那佛象开光地一瞬会生什么。也清楚绿雪行事地脾气。还有那样一句交待。就能想到今天地后果。所以梅振衣怀疑清风是故意地。
“我也说不清。我虽然不喜善无畏在此立寺,但也不会故意毁无量光法身坐像,从龙空山返回后,我应该直接赶到芜州的,就不会有这件事生了。但我却忘了,去了无名山庄玲珑塔上定坐,现在谈及为时已晚,可能在有意无意之间吧?”清风微蹙眉头似是自言自语的答道。“我也说不清”、“我忘了”、“可能在有意无意之间吧?”这番回答让梅振衣有些哭笑不得。
知焰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仙童不欲告诉明月,但怎能瞒住她?”
清风:“我会送明月离开。托二位一件事。在我未返回芜州之前。如果善无畏来了,不论想什么办法。暂时先拖住他,不能让他先上敬亭山,否则绿雪难测。”
知焰:“善无畏会在仙童不在时到芜州,又会对绿雪不利吗?”
清风:“金仙推演,不会有错”。
梅振衣还要追问,就在此时敬亭山上有一道无色透明的风柱直冲云霄。既然是无色透明,怎么能看见呢?先神识中有感应,其次这阵风像是一根冲激而起流动的水晶柱,折射出七彩光芒璀璨生辉。敬亭山一带万籁无声,但神识中却可“听”见世间各种流风卷过地声音。
清风挥袖飞到敬亭上空,大袖银丝展开罩住这折射七彩光芒的神风,以神念道:“神器呈风节已炼成,明月出关了。”
“清风哥哥,呈风节炼好了,比携风扇的妙用只强不弱,能弥补瞄日鹊不如射日弓之憾,你对九天玄女宫可以有个交代。”在敬亭山中,明月对清风说道。
呈风节看上去是接近三尺地竹节状长枝,又象一把细长的如意。细长的枝节手柄,一大一小两端略弯的弧曲造型。它完全是透明的,没有任何一点杂质,却十分夺目,穿过它可以看见各种色。四周山林光影透射或折射其中,汇聚琉璃世界剔透而璀璨。
如此精美的一件神器,由清风炼化材质赋予妙用,经明月之手最终成形,可以媲美世上任何一件工艺珍品。
清风伸手揽在明月的肩上,柔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还要再辛苦你一趟。将这两件神器送进九天玄女宫,我与你一起去浮生谷,路上有话对你说。”
明月的神情微有一丝困倦,就像一个小孩子刚睡醒,眯着眼睛笑道:“清风哥哥为何要对我说辛苦?既然要去九天玄女宫,现在就去吧。真阳宫主与持月仙子对我都很好。我也想见她们呢。”
此去九天玄女宫已是熟门熟路,二位金仙飘然穿越人间来到九天玄女宫所在的浮生谷中,明月突然停下了脚步。清风问道:“你怎么不走了?”
明月:“清风哥哥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怎么这一路都未曾开口?”
清风看着她,神色很复杂地问了一句:“明月,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
明月眨了眨眼睛道:“按人间岁月算,在昆仑仙境闻醉山一千二百年,来到人世间有一百零二年,清风哥哥问这些做什么?”
清风:“这些岁月。我求过你什么事吗?”
明月:“没有啊,清风哥哥没什么事求我,就算什么事,不必你开口相求,我自会帮忙的。”
清风:“我现在就有一件事要求你。”
“好啊,清风哥哥你快说,我一定做。”明月的神情很高
清风却没有直接说,又问了一句:“你还记得四十六年前,沙和尚来芜州传旨封绿雪为敬亭山神吗?当时我要带你走。人间去处是哪里?”
明月:“就是九天玄女宫啊,它是**于人世间开辟地金仙洞府,后来绿雪把我们留下了,清风哥哥到底有什么事?”
清风:“据我推演所知,又会有一道圣旨到芜州,削绿雪的山神位,敬亭山中会很乱,不适合你修行,你就留在天女玄女宫好吗?带着瞄日鹊与呈风节去。真阳宫主一定欢迎你留下。”
明月:“绿雪本就无意称山神,削了山神名号她不在乎,但会不会损她的修行?”
清风:“不会,我保证她不会有事,你不相信我吗?”明月:“我当然相信清风哥哥,我能帮什么忙?”
清风弯腰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你会与人动手打架吗?”
明月天真的摇头道:“不会,但是梅振衣他们很会。”
清风:“那你就帮我另一个忙,留在九天玄女宫,免得让我分心。等事情都过去之后。我会来见你地。”说话时俯下身来,将明月抱在怀中。轻轻拍了拍她地后背。
清风离开浮生谷时,背后有一女子的声音喊道:“仙童请留步!”
清风转身道:“持月,怎么是你,真阳宫主呢?”
持月上前施礼:“真阳宫主见明月持瞄日鹊与呈风节来,十分高兴,很欢迎明月留在九天玄女宫,我们也都很喜欢。……但非常不巧,宫主她正欲历化形天劫求证金仙,交代抚尘掌管宫中事就闭关了,闭关前让我来向仙童致谢。”
清风淡淡道:“谈何致谢,不过是赔偿所借之物。……真阳欲证金仙?灵台化转之功不易证,化形天劫玄妙异常也凶险异常,她能此愿,祝她成功。”
持月:“仙童面带忧色,是否有为难之事,不知我能否帮忙?”
清风摇头道:“我没有什么事烦劳你,若真想帮忙,请照护好明月。”
持月的神色甚是温柔:“说来惭愧,明月金仙的修为出九天玄女宫所有弟子,莫说照护,应是恭敬请教才对。”
清风露出了微笑:“明月的心境,并没有前辈仙家的自觉,当年在闻醉山时,她就当自己是普普通通一药园童子,在九天玄女宫恐也如此,但有她在身边,对你的修行大有好处。”
持月看着清风,表情有羞怯之意:“清风前辈的心境,也是少年情怀,不知能否有缘见到你风流逸彩地法身真容?”
清风有些尴尬。下意识伸手理了一下鬓角道:“如你所见,就是我此时地真容,告辞了,有缘自会再见!”
清风带着明月离开芜州的当天中午,善无畏就到了,身为钦差直入芜州府宣读圣旨——芜州及刺史以下官员。皆罚俸禄半年,念无余过,原职留用以待察裁。
芜州刺史张宗岳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地处罚他还是能接受地,虽是无妄之灾,但谁叫他摊上这种倒霉事呢?芜州大小官员谁也没跑掉,都跟着罚俸半年。
这件事原本用不着国师善无畏亲自来一趟,但善无畏还请了另一道圣旨,非得他自己来不可。与当初地智诜一样。所不同的是,智诜是来封山神的,而善无畏是来削山神封号的。
善无畏向皇上请旨。罢黜武则天当权年间册封的敬亭山神,李隆基准了。善无畏又请旨,请赐朱砂御笔,他要亲往芜州批削山神之位,李隆基也准了。
这是很明智的做法,善无畏没有直接到敬亭山找绿雪或清风地麻烦,也没有再纠缠谁是谁非。既然敬亭山神是武则天下旨封的,他就请旨罢黜。当今已无人能动用人皇印,单凭一道圣旨废不了山神。所以善无畏再请旨以御笔朱批,亲自上敬亭以**力削去绿雪汇聚地气灵枢合原身一体地山神福缘。
他是奉旨而来,明面上无人能阻挡,而且他这么做有充分的理由,必须对天下佛门有个交代。别说绿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绿雪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善无畏也得提笔上山。
在芜州府传旨之后,善无畏谢绝了刺史的款待邀请,一个随从也没带。提着朱砂御笔独自一人出城,直奔敬亭山而去。
在青漪江边,迎面有两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一人喝道:“大唐国师善无畏吗?若是去敬亭山,请你止步。”来一人手持空桑柄分水刺,另一人手摇玉骨扇,正是张妖王与徐妖王。
说话的是一袭轻衫地徐妖王,已经展开法力切断善无畏的去向。善无畏不惊不怒,合什道:“贫僧奉旨而来。请二位妖仙莫拦钦差徐妖王摇着扇子笑咪咪地说:“我等山野妖王。不打皇粮,不归王化。不于人间立基业,当然也不认识什么钦差。”
善无畏:“阁下脚下是大唐国土,若不服王化,亦莫干涉世间法,无由在此拦旨。”
张妖王摇身一变,化成一只比健牛还要壮硕地苍狼,目露精光,口吐人言道:“我这一世为狼,已修成仙道。若以仙家论,不奉人皇旨,若以世间狼论,亦不奉人皇旨。善无畏,你这个理由对我们说不过去。”
仙家高人不是街头的流氓混混,一言不合便掏刀子挥板砖,行什么事谈什么缘法,所行与所修相合,否则会自损修行。
善无畏看了苍狼一眼,点头道:“你确实可以拦我的路,你们是为了什么?”
徐妖王上前一步:“为了你呀,传个圣旨何必那么辛苦,在芜州府大堂上宣读一遍不就完了,这么大年纪何苦爬山呢?你要是觉得就来一趟就走太可惜,我请你去醉春楼听曲,那多舒服呀?”
善无畏似笑非笑道:“声色靡靡,你自可享受,不应拉上老僧。你们是为绿雪而来,我若不上山,怎可善了此事?既然要拦路,那贫僧就闯关了。”
徐妖王折扇一合道:“慢着,你年纪不小了,性子怎还这么急?你号称国师,应为举国之师,琴棋书画想必样样精通,不如我们下盘棋如何?这样也免了一场斗法,你若赢了,我们自不会拦路。”
那边张妖王化回人身嚷嚷道:“老徐,别以为你会下棋就了不起,世上会下棋的高手多着呢,我和你赌十两银子的,你不是国师的对手。”
徐妖王一转身很不满的说:“凭什么赌我输?要赌就赌二十两银子!我赢了的话正好去醉春楼喝花酒。”这两人天生就是能打岔地主,说话间已经自己吵了起来,反倒把善无畏晾在一遍,但法力横亘如山,仍然拦住去路。
善无畏并未理会他们在吵什么,微微一笑道:“二位妖仙不必争,你们拦路,我走路便是。”话音未落脚下一步踏出,法力冲击如波涛涌至,就算有横亘山脉在前,也能淹没出一条坦途。
争吵中地两位妖王脸色齐变,张妖王手挥分水刺在朝地上一划,善无畏一步虽踏出,人却退到到了江对岸!
仔细一看,不是善无畏到了江对岸,而是张妖王画地成江,从青漪江上游又引出一条同样宽阔的支流,在下游汇合。善无畏所在地那一片江滩,现在成了江心中的一座孤岛。
善无畏脚步不停,仍然向前踏出,然而这一边江面宛如奇妙延伸的结界,走么走都在岛边原地。再看张妖王,随着善无畏每一步踏出,他都挥动分水刺朝江面画上一道,神情十分凝重,已经施展了最大的法力。
善无畏前走无功,只听一声真言诵出,张妖王的法力一空,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人就凭空踏入江心岛中,而善无畏与他移形换位,一步又踏上了江岸。
“龙行虎步好威风!”善无畏刚刚踏上江岸,就听徐妖王喝了一声,前方一面玉骨屏风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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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卷:双塔寺 269回、破关精进行三昧,拦情留步至山门
徐妖王祭出玉骨屏风阵,这本是护身之法,他却化守为攻,带着法阵撞向善无畏,企图逼他退回江心岛上。阅读最新最快章节请到
善无畏不退,提手中朱砂笔向前一点。玉骨屏风阵是法力所化,落笔怎会留下痕迹?然而偏偏留下了,善无畏的朱砂笔点出,玉骨屏风上出现一道朱红印记,法力凝聚不散就附在玉骨屏风阵中,逼徐妖王后退。
徐妖王喝了一声,玉骨屏风阵一收,身形侧转手中扇向善无畏一挥,风云平地起,漫漫似无边。善无畏身形随之侧转,一步踏出风云,徐妖王再一合折扇,一道玉骨屏风从侧面又撞了过来,还是同样的一招。
若论扭打纠缠的经验,徐妖王比一般的仙家高人强多了,他没有以法力硬碰硬到底。善无畏移形换位破了张妖王的画地横江,又点主朱砂笔破了迎面的玉骨屏风阵,徐妖王同样移形换位,以不变应万变,又祭出了玉骨屏风阵。
他可没指望击退善无畏,就是想把对方缠住,能缠多久缠多久。
善无畏也是以不变应万变,朱砂笔一转再一点,玉骨屏风上又是一道朱红印。徐妖王再喝一声撤去阵法,挥扇朝自己一扇,风云变幻间突然出现在善无畏的另一侧。善无畏举步向前,徐妖王如影随行飘身同退,使他施展不出穿行神境之法,折扇一合,又是一道玉骨屏风从另一侧撞出。
徐妖王当年在方正峰上一顿乱拳,打得仙人杨天感无计可施,只能跟着他满场移形换位不得脱身。如今手挥神器玉骨扇,将乱拳之妙挥到极致,修为也胜过当初,可惜碰见的是善无畏。
善无畏虽然走的不快,但是脚下就没停,昂然前行中又是一笔点出。徐妖王撤去法阵飘身回旋,已经落在善无畏身后,他长啸一声将玉骨扇脱手扔了过去。扇骨展开似数十道玉带飞旋,如一只大袖罩住行走的中善无畏。
这一手是和杨天感学的,杨天感借鉴镇元子的乾坤大袖,以神器寒雾针施展寒星阵曾罩住徐妖王,清风施展真正的乾坤大袖又罩了徐妖王一下。后来梅振衣与之交流切磋推演当日场景,以拜神鞭化成银魄阵。知焰随后也以穿云梭练成魂音阵。
徐妖王有感于玉骨屏风阵善守不善攻,这些年也用玉骨扇的妙用琢磨出“旋骨阵”来,第一次出手,就以善无畏试法。
善无畏高喝一声“破!”,回身一笔扫来,笔尖划过的朱砂痕迹宛如一条天河,玉带回卷向徐妖王本人。徐妖王大叫一声,挥手收回玉骨扇,满天玉带消散。身形就像被巨锥击中,远远的飞落到江心岛中。紧接着张妖王以分水刺画出地那一段江面消失了,两人又站在江岸边的原地。
“我有神器在手。竟然挡不住他普普通通一支笔。”徐妖王看着善无畏远去地背影。冲身边地张妖王说道。
他们拦住善无畏地时间是午后。几番出手看似时间不长。但善无畏闯关离去时。已是第二天太阳初升。缠了善无畏大半天。
张妖王点头道:“就算我们龙空山八大妖王一起来。也不过能缠住他一整天。这老光头真厉害!”
徐妖王:“可惜他地修为太高。只得以法力移转相斗。无法以真身炉鼎硬抗。否则叫那个三合一地青牛精来。能给他顶回去。”
张妖王:“见仁、见智、见业。号称龙空三见客。搞了半天只合一个原身。这么多年一直化身为三和自己玩。也不嫌累吗?以我们地仙家眼力。竟然没看出来。他修地是什么法?”
徐妖王:“龙空山这些老兄弟。个个稀奇古怪。如果不是有了无名山庄玲珑塔法座结界。我也现不了破绽。”
张妖王一瞪眼:“是我现的破绽,他们每次只有一个人去无名山庄,从不同时登上芙蓉玉法座。后来我突然想到这几百年来,他们从不同时变换原身,这才告诉你的。”
徐妖王笑道:“龙空山十大妖王原来是八大妖王,可真有趣!想来梅公子更有趣,当年就要走了两座塔。我们原本有八座塔就够了。难道他当时就看出来了吗?”
张妖王:“这我不清楚。梅公子没说啊。”
徐妖王:“我听说清风金仙在塔上展开灵台推演,他们三个都上去了。这下梅公子一定知道了,但也没说破。”
张妖王也笑:“不能说他们三个,就是他一个,不说破比说破好玩,就让他继续装吧。他是最早到达龙空山的,化身为三聚集群妖,就在前往幻法寺的路上。后来又有了我们,以至于前往奈何渊的人越来越少。”
徐妖王:“历苦海又不一定必去奈何渊,除了梅公子这样非去不可的,谁会大老远地跑去?何况还有我们捣乱,烦也烦走了。……哎呦,朱砂留下还想收回吗?”
说话间徐妖王手中的玉骨扇突然自行展开,两边扇面一左一右各有一道朱砂痕,总共有四笔,现在彷佛变活了,闪光流动直欲破空飞去。徐妖王喝了一声:“想画就画,想抹就抹吗?留下!”一合折扇以**力收拢,不让善无畏收回朱砂痕。
张妖王劝道:“老光头以大神通在你的扇子上留痕,你不知要费多少法力、多长时间才能洗炼去掉,现在他自己收回有什么不好徐妖王:“你这个狼脑袋!他要收回我不让,以法力自行洗去,虽然拦不住他本人,却等于抵消了他落下这四笔地法力。老光头法力太高,暂消一分,敬亭山上也轻松一分,要不然我拿扇子迎他的笔干什么?这是反转奇门符之法!”
张妖王恍然大悟道:“这样啊,也分我两笔。”
徐妖王:“分你三笔行不行?”
张妖王吼道:“不行,两笔就两笔,别想占我便宜!”
徐妖王一展玉骨扇,带着四道朱砂痕玉骨屏风展开,将他与张妖王都罩在其中,屏风一转随即收去。只见张妖王手中的分水刺上也缠绕了两道朱红色的笔痕。
“老光头好精明,他又不收了。”张妖王叫道。
徐妖王:“没关系,我们自行施法洗去,是一样的效果。”
两人对望一眼,神情都很凝重,显然感觉不是太轻松。没有再开口说话,张妖王来神念道:“我们已经尽力,帮不了别的忙了,不知行儿那小子能挡善无畏多长时间?”
徐妖王回神念道:“樱宁那鬼丫头想的点子,应该有用,但有一个破绽,以行儿与她的修为,根本看不见善无畏经过。”
善无畏已经走过庆教寺与万家酒店门前,进入十里桃花道。这条路在桃林中穿行,中间有一条岔道,通往敬亭山脚下的玉真观。
在岔道口。有人搭了一座小竹棚,竹棚中放着一张长案,岸上有僧衣、僧鞋、一个箩筐,旁边还有素点、茶水、生着火地小炉子。长案后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八、九岁一脸调皮机灵劲,女子约十六、七岁的相貌,容颜甚是娇美,正是梅应行与樱宁。
善无畏走来的时候,他们正朝着前方张望。但什么都没看见。
就在此时,天空传来一阵琴弦声,知焰仙子在云端上祭出神器空桑弦,动了无形魂音阵。七弦和鸣法力弥漫,从天而来拦住善无畏的去路。知焰的琴声不带杀气,妙法随音切入神识,就似早考验善无畏地定力。
善无畏面不改色,口诵一声佛号,灵台定境不受琴声所扰。脚下不停一步踏出魂音阵。
满天琴声立时而止,知焰收回了空桑弦没有多做任何纠缠。但善无畏踏破魂音阵的同时,身形也显现出来。
樱宁与梅应行并没有听见天上的琴声,也不知道前方有仙家高人演法,他们只听见一声佛号,然后就看见善无畏出现在桃花道上迈步前行。
梅应行蹭地一下蹦了出去,落在道中央叩拜道:“高僧请留步!”
善无畏躲不过去了,只得停下脚步问道:“谁家的孩子?快起来,拦在贫僧面前有何事?”
梅应行站起身。上前一把扯住善无畏的衣袖道:“我叫梅应行。今年九岁,我外公家礼佛。捐造过不少寺院。我爹爹也曾受高僧指点,从小教导我尊敬出家人,不吝布施以结福缘。我曾问过先生,假如我布施太薄,僧人不屑一受又如何?先生告诉我真正的高僧不会如此,故此今天在路边设善棚,向过路僧人布施。”
这一番话说的善无畏没法反驳,只得温言笑道:“甚善,你有何布施?”
“大师请随我来。”梅应行将善无畏拉向竹棚,又问了一句:“您就是大唐国师善无畏吧?”
善无畏微一皱眉:“正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竹棚中地樱宁笑道:“行儿弟弟听家里大人说国师善无畏驾临芜州,刚才见你老人家宝相庄严气度不凡,不似寻常僧人,开口就猜中了。”
梅应行拍手道:“太好了,您真是善无畏国师?那我有一样愿心可以实现了。”
布施之物都已经准备好,僧衣、僧鞋各一套。梅应行所谓的“愿心”很普通,就是代表梅家在芜州所有的仆从与下人,向国师布施,每人一文钱,不要嫌少,都是梅应行攒出来地零花钱,装在那个大箩筐里,全是开元通宝。
梅家在芜州究竟有多少人?世代仆从与田庄佃户在内,一共有三千二百一十八丁户,家中人口总计一万五千七百零三人。菁芜山庄中有名册,被梅振衣拿来了。
“齐云乡望湖村陈二狗,家中六口,供奉六文……”樱宁翻开名册,念出这么一句,梅应行就从箩筐里数出六文钱,放在特意准备地一个很大的黄布褡裢内。他们地态度很恭敬,怕善无畏累着,特意准备了一张椅子请他坐下,还摆上了素点与茶水。饿了渴了可以享用。
三千二百一十八句,一万五千七百零三文,这么念、这么数,要到什么时候?但善无畏已经坐下来了,听了第一句就不好再打断,所谓众生平等。你不能听完前面的不听后面的。除非布施累了,先去休息明天继续。
善无畏若有急事,一开始就应拒绝,但梅应行已经说破了他的身份,而且又说了那样一番话,身为名满天下的前辈高僧,不好与这个孩子为难。说实话,善无畏也没什么急事,不就是上山罢黜绿雪吗?
只见树下日影移动。到了正午时,樱宁的名册才念到两千句。善无畏神色祥和一直未变,又过了一个时辰。一万五千七百零三文才布施完毕。这一兜子铜钱可挺沉地,善无畏称谢拿过,袍袖一收宛若无物,起身合什唱诵,飘然离去。
看着善无畏地身形消失在桃林深处,樱宁合上名册道:“行儿弟弟,你家人口可真多!累不累?”
梅应行摇头道:“我不累,姐姐口渴了吗?我这里有五色生津饮。”
善无畏来到敬亭山脚下时,已是日影西斜。山门前放着一张檀木桌案,桌案上放着一本红皮镶黄边的名册与一堆整齐的金锭,仔细一看,那竟然是庆教寺结香火缘的布施名册。
这种册子在现代的寺院也能看见,无非是某某供奉佛前灯油折合多少钱,后面有布施的签名,庆教寺地这一本被人拿到了此处。
梅振衣在桌案后长身而立,四寸雷神剑祭在当空,满天雷云凝聚不散。神宵天雷术蓄势已久。梅振衣的神宵天雷术有个特点,只要在神识所及地范围内被锁定,世间法无可躲避,要么硬接要么还击。
他祭起雷神剑就在山门前,善无畏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干脆就不躲避,径自走到近前问道:“梅真人,你欲拦老僧去路吗?”前面已经过了两关,山门前是最后一关了。
梅振衣躬身长揖:“晚辈不敢。特意在此等候。只为向国师致歉。”
“因何致歉,又何故高悬利刃?”善无畏一指空中的雷神剑问道。
“悬剑在此。只为留国师脚步。”梅振衣解释道,“射碎佛像是绿雪,而绿雪神祠是我梅家所立,也有牵连之责,故奉金百两相偿。”他要赔给庆教寺黄金百两,这可是一大笔钱,但庆教寺住持八万四千诵的功果,寺僧十万等身长头的迎奉,以及历时十年的准备,相比之下也不算多。
善无畏摇头道:“我非为赔偿而来,此事也无所谈金银。”
梅振衣断然道:“不行,我一定要赔!”
“那好,贫僧收下了。”善无畏也不与他争,直接点头答应。
“请借笔一用。”梅振衣一指善无畏手中的朱砂御笔,既然收下金子,梅振衣总得在香火册上签名吧?老子借鉴了儿子玩的那一招,但梅振衣地手段比梅应行高明多了。
善无畏没有说话,把笔递了过去。梅振衣接过笔就觉得仙身一沉,这笔有千钧之力,却不是提不起来,而是拿在手中落不下去——善无畏施法了。
梅振衣叹息一声,周围的突然奇异地宁静下来,树影不摇一切静止,他右手持笔左手一引剑诀。空中地神宵天雷劈了下来,却像一段慢动作,听不见雷声,先是云层中无数道电光缓缓闪过,然后汇聚在雷神剑上,剑身一点点亮,最有一道无声的霹雳就慢慢击下,就似侵润天空地一道痕迹。
这一记神宵天雷击在笔杆上,笔杆出丝丝电光,缓缓落落了下去,笔尖点在册页上。他正准备运笔,神识中突然感应——这笔写不出字来,笔毫中蘸的朱砂落不到纸上。他只要一笔写空,这场“斗法”就结束了。
梅振衣剑诀一收,撤了雷神剑,取出一支黑色的如意,象纸镇一般按在名册上,龙魂咆哮之声传出,笔杆上陡然出现了两条黑色的流动花纹,就像两只盘旋飞舞的黑龙。梅振衣趁势起笔,写下了浓墨深红的一横。
运笔的同时,周围地场景又变了,光影移动陡然加,太阳落下西山,星光渐渐闪亮。梅振衣笔意不断,没有写事由与金额,只签下了“正一道人”这四个字名号。他将笔提起时,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再看空中阳光刺眼,竟然已是第二天午后。
“谢谢大师的笔,这名册也烦劳您带回庆教寺。”梅振衣将笔与名册都递了过去,神情中有深深的倦意,他已尽了全力,再也拖不住善无畏。
从芜州府到敬亭山,一共二十里路,善无畏连过三关走了两天两夜。他收起两样东西,绕过桌案走向山门,梅振衣又在身后喝道:“国师请留步!”
善无畏转身问:“梅真人还有何事?”
梅振衣:“我拦不住你,也没法再拦你,只想问一句,你真的要结仇吗?”
善无畏神色淡然:“梅真人此言差矣,若说结仇,山神那一箭已成仇。我此来可曾有一句寻仇之语?我是请旨而来,不追究庆教寺之事,只削山神之位。”
梅振衣:“想封就封,想废就废,把绿雪当什么人了?”
善无畏:“封神之事老僧不知,听说是你所为引芜州府上表祥瑞惹来的,而削爵之事,是绿雪自取。”
“三关拦路留情,善无畏,你还不回头吗?”清风的声音突然从敬亭山中传来——听见他开口,梅振衣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位仙童已经回来了,自己的任务圆满完成。起,求票,求月票。月票越多越带劲,月票越多越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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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回、不动明王朱笔落,金身化树难逃情
善无畏转身朝着敬亭山上道:“仙童,你明知我不会回头,何苦有此一问?梅振衣设三关拦路,你呢?”这是仙家传音之语,凡人不得听闻。
清风沉默良久,缓缓道:“若向前推演,你选址在此立寺,因由已起,若再述前事,各教立道场于芜州,已无法推演了。国师此来,想论因果对错吗?”
善无畏摇头道:“非也,那一箭既出,论不清。我不谈此事,只奉旨消山神,缘起缘灭。”
清风:“绿雪留我之时,难免今日之事,那一箭,等同为我射出。”
善无畏:“今日我落笔削爵而已,不欲纠缠。”
清风长叹了一声:“善无畏,你若一步踏入此山,便是不动尊明王,我若不欲与明王结怨,就该让你削了山神位,能否问一句,一笔批下,绿雪会有什么结果?”
清风以仙家妙语声闻喝破了一个名号“不动尊明王”,善无畏不动声色反问道:“仙童精擅推演,为何还要问我?”
不答就是答,妙语声闻中梅振衣已经知晓,倘若善无畏一笔批下,先会削了绿雪的山神位,断了她的原身与整座敬亭山地气灵枢的联系,其次也会一笔削了她这些年身为山神的修行功果,修为仍如四十六年前那个茶树精,与山神有关的一切缘法彻底断绝。好大的神通啊!这么做究竟会给绿雪带来什么折损?谁也说不清,肯定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让一个已经长大的成年人,只拥有童年时代的力量,可不是意味着回到童年。
清风沉吟良久又道:“绿雪为我与明月守护道场近半百年,以山神之功护持金仙洞府,若因为一句交待招此折损,其责在我。”
善无畏:“仙童想怎样,要贫僧不奉旨吗?”
清风:“我既不能让绿雪承责,也不能阻止你落笔,明王。你上山吧,除你我之外,世上仙家此刻莫再入敬亭。”这一句话将梅振衣等其余的人都拦在了山外。
善无畏一整僧衣提笔上山。洞府结界自开。蜿蜒小径呈现。善无畏沿路而上。已经来到了半山地绿雪神祠前。他只看了法坛上地神像一眼。脚下并未停留。只往深山而去。身形在斑驳地竹影中穿行。出竹林、入野桃园、过望天石。已进入敬亭幽
幽谷深处郁郁葱葱草木环绕。似乎没有尽头。怎么也走不到山神洞府地中枢神木林。善无畏一跺脚。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路。山谷就象雾影被吹开。又象被另一片雾影包围。周围地景色蒙胧间一变。他还站在同一片山谷中。但空间似乎不同。
前走几步。四周群山之间一片空旷地正中央。有一株两丈多高地茶树。这棵树与其它地大树不同。它地身姿并不是魁梧而是秀美。片片碧绿而细长地叶子窈窕舒展。嫩绿地枝条疏密有致。树干不是很粗。在山谷中亭亭玉立充满神韵——这就是绿雪原身地本来面目。
善无畏也变了。面露忿相。左右共有八只手臂。持剑、持索不一。第二只右手持着一只朱砂御笔。走上前去提笔绕树一圈。在树身上画了一道朱砂印。
眼见落叶纷飞。茶树迅地枯槁。然而善无畏却眉头一皱——随着枯槁凋零。这棵树从眼前消失了。包括这一片山谷又像雾影吹开。恢复了刚才地样子。这是清风地力移转神通。善无畏虽批中了树。清风却把绿雪原身给移走了。只显示了枯槁幻象。
清风地移转之功冠绝天下。想当年移翠亭庵出山。连观自在菩萨神识依附地座像都给送走了。更早地时候他还与镇元大仙合作。在明月地帮助下。将天地灵根完好无损地从昆仑仙境移到了五观庄。现在于山中移转绿雪原身当然轻车熟路。
不仅于此。他还移转山势。使善无畏找不到神木林。这时清风地声音传来:“笔已落,皇命已完。国师可以回头了。”
善无畏喝道:“你喝破不动尊明王,国师可回头,明王可回头吗?如此花巧手段非善了之道,莫自欺欺人!”
“我只是让你完成皇命而已,剩下的事,是我与明王之间了。”清风说了这句话,之后再无声息。
善无畏一步迈出,方向未变,但眼前所见整座山都在旋转,他八臂齐张喝了一声,山形立止,再一步踏出,又进入一片广袤幽谷,幽谷中又见一棵两丈茶树,他找到了清风移转绿雪原身之地。
仍然大步上前绕树一圈,提笔批罢,这棵树落叶凋零消失在眼前——又一次被清风的大神通移走,只显枯槁幻象。借着山势变化,善无畏又不知到了山中何处。
这是一场两位高人间地奇异斗法,清风没有一丝一毫攻击善无畏的举止,而是帮着绿雪原身躲避。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这两人之间的演法不似清风与加百列相斗那样玄奇,清风携绿雪躲避,善无畏破法寻找,都是力之间的较量。
善无畏要上山批树,得找到这棵树才行。
这一番斗法时间不长,只有一天一夜,清风运转十二时方位,善无畏迈步破法,连批十二株茶树,都没有真正批中绿雪。到了第二日午后,善无畏再一次随山势移转,迈步进入神木林时,只看见清风仙童银丝羽衣飘荡,正站在茶树之前。“仙童,十二时方位移转皆破,无所可避了。”善无畏提笔上前说道。
清风没有答话,长叹一声向后便退,竟然消失在茶树之内。这回轮到善无畏怔住了,提笔未落,立足树前开口问道:“仙童,你何苦如此呢?”
“我承其责,请批我身。”清风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善无畏这一笔如果落下去,批的不仅是绿雪,而且也是清风的本尊法身。芜州风云汇聚,各教、各派之间不论有多少明争暗斗。表面上并没有起大冲突,但此时这一支笔,却等于将冲突公开化了,善无畏落还是不落?
“明王,本若无情,就不必留情。”清风的声音又传来。
“清风。你早知如此吗?”善无畏问了一句。
风答了一个字。
善无畏点了点头,一笔落了下去,绕树一圈留下一道朱红色的印记,再看他手中笔朱砂已用尽,笔毫成了纯白色。
清风地身形从树中走了出来,树身上那一圈朱砂迹也消失不见,他面无表情的对善无畏道:“你只能来找绿雪,而那一箭的应该由我担责,此事已了。谢谢你这一笔!……但从广教寺选址定,到敬亭山朱笔落,你自己也应有承担。休怪他人不客气了,下山!”他的语气有逐客斥责之意。第二天午后,突然感觉到一股力澎湃涌动从山中传来,随即消散于风中,然后敬亭山地外围结界消失了。只见善无畏手中无笔,从山道上飘然而下,神情很凝重,甚至对山门前的梅振衣视而不见。径直往庆教寺方向去了。
梅振衣仙家灵识敏锐,忽然听见山中传来了绿雪的哭声,心中一惊飞天而起赶去查看。
在绿雪神祠外,清风据坐于地,背靠一棵碗口粗的青竹,面色惨如淡金,额头布满了冷汗。定睛一看其实他的脸色没变,也没有出汗,但在仙家神识中却有这种错觉。绿雪跪在清风地身边。双手牵着他地一只衣袖,正在哭泣,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下。
本以为是绿雪出事了,现在看绿雪无恙,而清风不对劲,梅振衣失声问道:“绿雪,仙童怎么了?”
绿雪含泪伸手解开了清风的衣襟,这银丝羽衣是金仙法力所化,她小小茶树精怎么能解得开?然而却解开了。只见清风的腰间有一道醒目的朱红痕迹。环腰一圈宛如贴身束带。
“金身犹在,不动尊明王这一笔。削去了我一千三百年的金仙法力,若朱砂迹不消,我无法恢复。梅振衣,恐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帮不了你什么了。”清风睁开眼睛答道,声音异乎寻常的虚弱。
这句话换个人可能听不懂,比如绿雪就不是很明白,而梅振衣身为真仙却了解其中玄妙。修为是削不掉的,除非所行与心境自损,但仙身也可能受到损伤,比如梅丹佐在敬亭山一战损了本尊法身,躲到昆仑仙境养伤二十三年。
清风此刻地情况并不是本尊法身有多大损伤,而类似于另一种特殊地情况,比如梅振衣在彭泽湖斩黑龙,连一百二十八记神宵天雷,最后神气耗尽一头落下云端,后来回山修养了小半年才恢复。
可曾见过清风出现过这种状况?没有,对他来说几乎不可能出现,就算是加百列与清风在天国演法,分出胜负也没这么夸张。清风究竟修行了多少年?梅振衣不清楚,但自从他到了闻醉山天地灵根下时,就已是仙人,迄今已有一千九百零二年,成就金仙也有一千三百多年。
善无畏怎么做到的呢?梅振衣并不清楚,下意识地伸手扣住清风地脉门问道:“你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怎会这样?”
清风淡淡答道:“我也不知要多长时间,自从于玲珑塔上察觉变故,我就料到会如此,是我自取。”
听到这番话,绿雪泪水更多,扑簌簌顺着脸颊滴落,在一旁答道:“仙童托舍入我原身,受了善无畏批树一笔,除了敬亭山洞府外围结界消失,我无恙,但仙童却变成了这样。”
清风抬手试了绿雪的一滴泪珠,抬头看着她道:“莫再流泪,你为我所流之泪,我终究要相还,再哭下去,怕我还不起。”
这一句话让绿雪不敢再哭了,暂时止住悲声。清风又转头说道:“梅振衣,当年你送我一座山,我也借你之手得到了大罗成就丹,除此之外。这些年来我是否帮过你很多?”
“那是当然。”梅振衣连连点头说不出更多的话,清风到底惹了多少麻烦又帮了他多少忙,连梅振衣自己都算不清。
“这一笔,为何如此之重?”梅振衣问了一个很不解的问题。
清风:“我的法力太强,这一笔不得不重,否则落不下去。……暂莫谈这些。能否请你帮一个忙?”
梅振衣:“请说。”
清风声音很淡很虚弱,说出的话却很震撼:“逐客,有你在时,善无畏不得涉足芜州,不动尊明王不得显圣人间!”
“好!”梅振衣一口答应下来。以他的修为如何与善无畏相比?但清风话语中带着一丝微弱的神念,告诉他一件很玄妙的事。
善无畏那一笔,削去了清风一千三百年金仙法力,朱砂迹不退他便不能运用灵台化转之功,本尊法身地损伤也难以恢复。但清风也不是白挨这一笔。只要朱砂迹不退,不动尊明王落下这一笔地力就凝聚不散。
经此削减,再加上善无畏这一世九十余年的修行。梅振衣能否与他一斗?能!动手的结果也很玄,但清风已经开口,梅振衣一定会答应,不论是为了报恩还是其它的原因。
清风又说道:“你有杀伐心,亦有隐忍心,曾在昆仑仙境开辟无名山庄欲躲清静,但还是不得清静,那就自寻清静吧。”
这话说的很对,自从梅振衣把清风带回芜州。这里就成了表面平静的漩涡中心,各教纷纷在此立道场插上一手,企图以大神通推演局面,梅振衣成了一枚棋子。梅振衣一直在隐忍,直到善无畏立广教寺,梅振衣干脆去了昆仑仙境开辟无名山庄。
而如今地正面冲突终于生了,清风要梅振衣下逐客令也有道理,理论上山神已削,不必再谈绿雪的事。但以修行人论。善无畏将道场立在金仙洞府门口,清风要逐地不是庆教寺这座庙,而是善无畏,或直接说是不动尊明王。
这已经与圣旨无关,也与善无畏人间国师的身份无关,纯粹是修行人之间相论了。清风已无余力,却让梅振衣帮忙,或说给了梅振衣一个出面撵人的机会。梅振衣一个小小的飞升不久的仙人,却要去驱逐不动尊明王。这件事的影响可太大了!
梅振衣在清风面前下拜道:“此事是我自己想做的。不能算帮仙童地忙,是仙童付出大代价在帮我。”
清风勉强一挥袖:“那好。你就去吧,不必担心我,这是我印证金仙境界的极致,所难免地劫数。无事莫再来找我,有事地话,找我也没用。……绿雪,送我去神木林。”
绿雪抱着清风起身,向深山中飘然而去,这位曾叱诧风云的金仙,腰间缠绕着不动尊明王地力,此刻连路都走不动了。
梅振衣飞出敬亭山,径直来到庆教寺上空,在云端上朗声喝道:“不动尊明王,请现身一见。”
“这里没有不动尊明王,只有老僧善无畏。”善无畏的神念传来。
“云端之上,仙家妙语声闻,如此称呼你也无不妥,不论你是何皮相,请现身一见。”梅振衣毫不客气的答道。
眼前风云变幻,善无畏的身形凭空出现,双手合什道:“敬亭山神之事已了,梅真人还有何指教?”
梅振衣:“此事已了,那么前事皆消,你还要留在此地吗?我是来逐客的!”
善无畏:“因何逐客?”
梅振衣:“不谈圣旨,不谈你的国师身份,不谈脚下这座寺院,就以你我两位修行人论。我将敬亭山送给清风为金仙道场,你却挡在山门前立大毗卢遮那法座。俗话说行事担责,我不能送人家这样一座金仙道场,故此前来驱逐!”
善无畏:“你是自己要来,还是为清风来?”
梅振衣斩钉截铁道:“是我自己的事。”
善无畏一指脚下地庆教寺:“此寺已立,若以修行人争端论,当演法论高下,你要与我动手吗?”
梅振衣点头道:“不错,依自古修行之规,既然是我上门,那就由你划道吧。十日之后,我当登门请教。”
说完这句话,梅振衣转身正要走,善无畏又道:“几人出手?胜负又如何?”
“届时再谈,今天只是告诉你一声!”梅振衣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飞天而行尚未回到青漪三山,就觉得脑后生风,一股凌厉的法力拍了下来。梅振衣早有警觉,却并未躲闪还击,一缩脖子叫道:“师父,您老人家轻点!”
钟离权出手却很重,一扇子直接把梅振衣从天上拍了下来,落入妙门山中。梅振衣刚落地,钟离权也落在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道:“臭小子,你吃错药了?竟然要与不动尊明王约战,将他驱逐?……我正在万寿山与镇元大仙饮酒,被你惊下了界!”
梅振衣作揖道:“弟子无奈,正想禀报前因后果,并非狂悖,而是当有所为,却惊扰了你老人家。”
钟离权扯着他衣襟一直未松手,胡子翘着,瞪大眼珠子道:“莫说师父我,漫天神佛全被惊动了。包括镇元子在内,各菩萨、金仙,于世间有缘法几乎全部下界,都到了芜州!”
271回、槛外莫谈门户见,山中立足发愿心
钟离权刚刚扯住梅振衣说话,知焰仙子从天而降,上前行礼道:“师父,原来您老人家也到了,万家酒店来了不少客人,楼上楼下都坐满了,皆是仙界前辈高人。阅读最新最快章节请到”
需要解释一下,梅振衣设三关拦路,第二关是知焰仙子,本没有梅应行与樱宁什么事。但是徐妖王多嘴,将这件事告诉梅应行了,结果樱宁在一旁想了另一个点子,拉着梅应行设善棚布施。知焰一见如此,便没有现身拦路,只是祭出魂音阵让善无畏现出身形而已。
善无畏与清风斗法结束,梅振衣进入敬亭山,随后知焰也到了,却没有见到梅振衣,只看见绿雪抱着清风进入神木林,她在神木林外问了几句话,并没有见到清风。梅振衣在庆教寺上空与善无畏约战,知焰也赶到,还没来得及现身说话,就现万家酒店来了不少客人。
别的人也许不认识,但是随先生她可是很熟,还有在芜州现过一次身的玉鼎真人,那位卖水果的关小姐、已经去了九华山的金乔觉,此刻都跑到万家酒店中坐着。楼上楼下几十张桌子全部坐满了,几乎没有一个凡人,甚至没有普通的仙家,除了一桌之外。
梅应行居然拉着樱宁到万家酒店来吃饭,特意对她介绍各种菜式,伙计认识行儿,从掌柜的到跑堂都围着这一桌小心的伺候,今日客满人多,难免对其它客人照顾不周,幸亏那些客人并不介意。
楼上楼下的客人都很安静,偶尔交谈也几乎听不见声音,只有樱宁与行儿聊得很热闹,谈着昨天上午如何拦善无畏留步之事。主意是樱宁想出来的,行儿一个劲的夸她聪明,樱宁略带得意的微笑。而所有的客人都在饶有兴致的听他俩说话。神情不一各俱特色。
知焰一见这个场面,硬着头皮进了万家酒店,让行儿与樱宁赶紧走,又把掌柜的叫来,吩咐从即日起一连十天内,万家酒店昼夜不关门,哪怕夜间也挑灯开业。同时吩咐负责酒窖地梅大东之子梅升,调集一批梅家仆从轮番来酒店帮忙,当十天的伙计。
办完这些事。梅振衣已经回青漪三山了,知焰从后面赶来,恰好看见钟离权冲天而降将梅振衣截住,她也落到妙门山中禀报。
钟离权一见知焰来了,这才松开梅振衣的衣襟,背手道:“敬亭山中究竟生了何事,快细细道来。”
梅振衣也不多话。直接送一道神念,将清风仙童从龙空山返回,到无名山庄玲珑塔法座上突然受到惊扰,直至在敬亭山中看见他腰间的那一笔朱砂迹,前后过程详细讲述了一遍。
钟离权皱眉头紧锁,下意识的揪着胡须道:“事情的经过我大致已清楚,只是不知那最后一笔的玄妙。现在明白了。绿雪那一箭本不该射,不动尊明王那一笔也不该落,真没想到清风竟有如此大神通!”
据钟离权的推断,清风被加百列闯关惊动,获悉善无畏立广教寺之时起,今天冲突的伏笔就埋下了。绿雪那一箭就是引善无畏上山,无论如何,善无畏不得不去,请旨削山神。是最明智地做法。
清风不愿意大毗卢遮那佛法座立于道场门前,但他没有与善无畏协商,就像善无畏也没有与他协商一样。清风不想藏着掖着,直接借绿雪之手射出那一箭,把事情挑明。多少出乎善无畏的意料。或真如他自己所说——在有意无意之间。
善无畏上山有三次回头的机会。第一次在三关拦情之后,他可以在山门前宣读圣旨。名义上削了绿雪的山神位。但这一次他是不可能回头的,身为国师请旨而来。不能敷衍了事,若无修行还好说,既有大神通明白其中玄妙,就不能糊弄自己。
善无畏破三关上敬亭山,是真有神通境界,这是一条考验他的路。^^^^
第二次回头的机会是在落笔批中绿茶树之后,绿雪原身旋即被清风地**力移走,并没有真正的伤到她。至此世间法已圆满,善无畏此来的任务完成了,清风多少有卖弄手段投机取巧的嫌疑,但也算给了善无畏一个台阶下。
假如善无畏此时罢手,清风欠他一个大人情,但善无畏继续找绿雪,请风也无话可说。
第三次回头的机会是最后绿雪无路可退时,清风以金身化入树中,不动尊明王那一笔可以不落。如果这时候回头,这场冲突就结束了,算是清风求饶而善无畏饶了他。而当时清风的意思,似乎并未希望善无畏饶了他,反倒建议他落下那一笔。
善无畏得理未饶人,如清风所愿,那一笔落了下去,事情最终就无法和解了。一笔削去此事的所有恩怨,接下来将梅振衣推到风口浪尖。就算清风不提出那个请求,梅振衣自己也要出面地,清风只是提醒他而已。
清风看上去吃了很大的亏,但仙家行事不能以常人眼光论,他以金仙修为缠绕了不动尊明王的**力,这一手功夫不是人人能做到的,连钟离权都觉得意外,看来这位仙童自从天国一战之后,修为有所精进。不能说他达到了金仙修为的极致,但至少隐约已悟出门径。
那一笔,可以说是一种试炼,试不动尊明王到底有多狠,试自己究竟有何悟?清风究竟有什么收获,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钟离权也说不清。但有一点大家都看到了,清风借这一笔抽身而退,再有什么事情也烦不到他了,但善无畏却无法抽身而退。
以法力论,不动尊明王当然更高,以推演玄妙论,那一笔反倒落了下乘。
梅振衣出面在意料之中,但他采取的方式不是和解,不是劝说,甚至不是斥责,而是直截了当的摊牌。*****要约战驱逐。他驱逐的可不仅是善无畏,在云端喝破了不动尊明王的名号。这一下惊动了漫天神佛,谁也没想到一位小小地仙人会做这种事,连钟离权也没想到,差点以为徒弟吃错药了。
但是梅振衣话已出口,阻拦是来不及了,钟离权只能下界与他分说。
“善无畏为何要落那一笔?”知焰仙子思索着问道。
“他不得不落,这一笔的后果他也不能逃脱。”钟离权摇着扇子答道,见面前两位晚辈不解。又问了一句:“振衣、知焰,你们成就仙道之后,为师可曾再传法诀?”
“没有。”道侣二人一起摇头答道,不明白钟离权为何要问这一句话。
钟离权:“成仙之后,无诀可传,只有道可谈。为师今日,就要为你们开讲。”
钟离权竟然选在这个时间。为他们俩开讲仙家道法,梅振衣觉得时机有些不对,但又无法拒绝师父,正在疑惑间又听钟离权问道:“振衣与善无畏约战之事,没有告诉山中弟子吧?”
知焰答道:“没有,告诉他们也无用,这是仙家之事。”
钟离权:“那好。就不要让世间凡人与未成仙的修士获悉了,这确实是仙家争端之事。你们俩人就在此听我开讲。……提溜转,你出来!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去,也一同听讲,不论领悟多少,算你有缘。”
妙门山中多温泉,钟离权突然一挥扇,一股法力将远处温泉后一道山壁中地提溜转揪了出来。这小鬼正化为无形之身,潜在那里偷听呢。
“提溜转。为何偷听我说话?”钟离权沉着脸问道。
提溜转身形一转,恢复了何贤姑的女子相貌,躬身施礼道:“我没有刻意来偷听啊,听说知焰仙子去了万家酒店,命梅升调集一批人轮值为伙计。===让酒店十昼夜不歇业。我觉得奇怪,故此来寻知焰仙子问一问。不料却听到了这一段。”
“我怎么没现你?”梅振衣也问道。
提溜转一指刚才藏身地山壁:“我遇到梅公子之前,也是有洞府地。你忘了吗,我在妙门山中修行了两百年,那里就是我平时的栖身地,再说我如今修行有成,最擅长地就是潜行。”
钟离权点头似是嘲笑道:“你在虚实之间,这般奇巧人间罕见,最擅长的修行确是虚实化形。”
“师父,您老人家究竟要开讲什么道法?”提溜转不欲多谈这个话题,又问起了刚才地正事。她原本称呼钟离权为上仙,后来也厚着脸皮与梅振衣一样叫师父了。
钟离权:“只有一个问题,何为门户之见?”
何为门户之见?钟离权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题目,手中仙风扇一翻一摇,众人地身形隐去,似乎进入一片奇异的空间中。钟离权要给弟子开讲仙家妙法,自然不会让人旁听,提溜转本没有这个资格听闻,误打误撞却碰上了。不论提溜转神识中能领悟多少,钟离权不似凡人那般开口,只以仙家妙语声闻开讲——
“门户之见”这个词究竟是贬义还是褒义?两皆可,看你从什么境界来理解。未入门就有门户之见,妄谈、妄批自己不了解、不领悟的事,妄自尊大鄙夷或胁嘲他人,那是狭隘的偏执。
但是换一个角度,菩萨有没有门户之见?有!金仙有没有门户之见?有!善无畏有没有门户之见?有!钟离权有没有门户之见?有!梅振衣有没有门户之见?亦有!
从广义上来讲,若无守护宗门传承之心,谈什么修行?毕竟自己是从这一条道路一步步印证,才得到了大成就,应当尊师、尊法、尊道。^^^^假如青漪三山弟子不当自己是青漪三山弟子,不去自觉维护师门尊师,梅振衣会待见他吗?当然不会!
这种门户之见,如果跳出轮回成就真仙,会变得很淡,有观诸法无别之感,佛门也有观法无常之说。像寒山、易水那种仙人,留下法诀之后,几百年也不回碧山潭,让传人自结仙缘。这已经是一种脱的存在方式。
但到了菩萨、金仙这种境界,“门户心”又会变得很重,否则也谈不了什么宏愿心与化形天劫。此时的门户之见已经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它有一种广博地、接近于慈悲的概念,但要是穷究的话,仍然是门户之见。
菩萨如果不守护宗门,那叫什么菩萨呢?金仙不证道统,谈何成就?恐怕也只有到了太上、佛陀的境界,才能达到真正无差别地状态吧。这种门户之见并不是排斥性的。成就越高包容越广,比如清风就可自如的出入天庭、万寿山、佛国、天国等地,他能够亲身证悟各教地修行愿。
到了金仙境界的极致,也是门户心的极致。这是一种非常吊诡的思辩,自己没有坚定的立足之心,谈何博大的包容?
善无畏那一笔很为难,他面对地不是别人。而是欲证金仙极致的清风。清风说:“明王,本若无情,就不必留情。”善无畏反问:“清风,你早知如此吗?”然后这一笔还是落了下去,身为不动尊明王,这一笔既落,他就要面对后果。
上述并不是钟离权的原话。而是提溜转地领悟,至于知焰与梅振衣领悟了什么,很难落于文字去描述。
“梅公子与善无畏胜负如何,师父能推演吗?假如他不是对手,您老人家帮不帮忙?”提溜转会此时插话提问,问的是她最关心的事。
钟离权举起扇子欲敲她的脑袋,举了一半又放了下来,终究没有敲下去,叹了一口气道:“讲了半天。我都白说了吗?万家酒店楼上楼下座满了仙家前辈,我要能出手,不是都插手了吗?”
提溜转:“那他们来干什么,都坐在庆教寺地隔壁?”
钟离权:“当然是来看这一战地结果。”
“这一战地结果如何呢?”提溜转的话又给绕了回来。
钟离权:“按振衣于提出地条件,若他胜了。善无畏不得涉足芜州。这倒好说,但不动尊明王不得在人间显圣。这意味着什么?但若振衣败了,不动尊明王就是无理欺人了。所以他也不能胜。众仙家推断的结果,是不胜不负。”
钟离权对这一战地判断很有意思,没有谈两人之间地法力修为如何,其实清风腰间缠绕了不动尊明王的**力之后,梅振衣可以与善无畏一战,不真的动手谁也不知道结果。而钟离权从另一个角度来谈论这件事情的最终胜负含义,是一个不胜不负的结论。
“既然不胜不负,那还动手干什么?”提溜转的问题没完没了。
钟离权终于敲了这小鬼一扇子:“你的话也忒多了!我说的不胜不负,不是现在已下的定论,而是善无畏地最佳选择,至于振衣目前的修为境界,还谈不上什么选择。以演法论高下,不演怎么论?”
知焰插话道:“若振衣真能与不动尊明王演法不分高下,也是了不得的成就。”
“胜了的话,不是更了不得吗?”提溜转还是忍不住多嘴,钟离权已经不再理会她的话了。
梅振衣回山之后,什么都没向弟子说,只是暗中与徐妖王与张妖王打了声招呼,这两位妖仙正在洗炼法器上地朱砂痕,暂时无暇旁顾,这一场演法他们也插不手。刘海等众弟子不知情,梅毅等众长老也不知情,青漪三山中就似什么都没生。
第二天,有一位客人来访,梅振衣非常罕见地亲自单独接待,来访是佛国普陀道场巡山护法熊居士。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了,梅振衣将他迎入青漪三山根本重地方正峰上,在专迎仙家高人地东配殿中入座,周围没有旁人。熊居士先说了一句客气话:“梅真人设计斩灭梅丹佐,助韦驮天寻回佛心舍利,佛国诸菩萨深谢功德,我老熊也非常佩服!”
“斩梅丹佐,是我之愿,寻佛心舍利,是我之诺,不必特意言谢,倒是清风仙童与钟离师父帮了大忙。”梅振衣答话时并不居功,话锋一转又问道:“居士的结义兄弟清风遭遇劫数,您此刻都知道了吗?”
熊居士叹了一声,垂下一双如铜铃般地大眼道:“来之前我去了敬亭山,见过了清风老弟,前因后果与清风的状况已知晓。我不欲在人后谤尊明王,但那一笔的后果他是逃不脱的,就事论事,我本人也不希望看见他演法胜你。今天来是想找你叙叙旧,顺便告知你一些事。”
熊居士要告诉梅振衣什么事?就是佛国诸菩萨的态度,他们不会、也不能干涉梅振衣与善无畏已约定好的演法,来到芜州只是旁观,不论胜负如何,梅振衣与善无畏遵守各自商谈的约定。虽然梅振衣胜了有什么条件还没正式提出,要等到演法前才说定,但诸菩萨已经知道。
熊居士还带了一句话,假如“不动尊明王”胜了,不会对梅振衣提任何条件,虽然也未正式说定,但是熊居士事先告诉了梅振衣。
这算是“公务”吧,接下来就是两人之间的私谈了。熊居士以无语观音术道:“梅真人曾闯入地藏菩萨开辟的幽冥世界,听闻地藏喝问何为菩萨行,你可知晓与诸菩萨打交道的玄妙?你已经打过不少交道了,眼下又正要了结一场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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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回、正一独斗三大士,菩萨对愕众天尊
熊居士话中有话,梅振衣没有回答,而是请教道:“在下修为尚浅,不解其中玄妙,正想请居士指点。1^”
对坐的熊居士抬起如熊掌一般的大手,用力的拍了一下梅振衣的肩膀,梅振衣纹丝未动,身下的座位也没有一丝响动,熊居士赞道:“你的修为不浅了,已出乎我预料。”
熊居士没有解释与诸菩萨打交道有何玄妙,而是具体说了三件事,都是梅振衣亲身经历的,一是与关小姐之间,二是与金乔觉之间,三是与韦驮天之间。
落欢桥头那一瓢水泼出去,梅振衣与关小姐之间的事悬而未决,偏偏关小姐已经露了关自在菩萨的化身真相,这件事不解决,观自在菩萨无法收回这一人间化身。也就是说以后观自在菩萨行走人间,只能以关小姐的身份与形像。
在九林禅院与幽冥教主的商谈,定下了阴神戒,这出乎很多人的预料。梅振衣处理的很漂亮,甚至受到了不少仙家高人的赞赏,他与地藏菩萨之间的事情已经了结,若不牵扯别的因果,地藏菩萨不会主动再来找他。
至于韦驮天,梅振衣是直接助他证菩萨果之人,对他有大功德。假如梅振衣往后有什么事,只要不违背佛法精神,可以找韦驮天菩萨求助。
说完这三位菩萨,熊居士又悄然来一道神念,提到了不动尊明王。约定的那一战就是了结不动尊明王与梅振衣在人间的因果,梅振衣并不完全明白明白清风的那一句“有你在时,善无畏不得涉足芜州。不动尊明王不得在人间显圣”地含义。”
明王为诸菩萨的忿化身,狰狞忿怖威吓邪魔。比如观自在菩萨的忿化身为男身相,三面六臂,身高两丈面目凶恶,如红鬃倒竖,额上毫光外射,称为马明王。有修持的本宗传人可以亲眼看见,甚至可以在灵台中召唤护法。
不动尊明王是大日如来的忿化身。而大日如来是无量光人间显相法身。佛陀有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如来不可见,但寺院要有三宝供奉,所以大日如来是无量光受人间信徒供奉的法身显相,一种抽像觉悟境界的形像化描述,对于世间普通信众而言,总要有一个“东西”给他们直观的认识。以方便入门径。
不能说不动尊明王就是大日如来,也不能说大日如来就是无量光,这种关系很难解释清楚,属于只可意会地境界。诸明王中,不动尊明王,为中央第一明王。在民间信众眼中,不动尊明王与观自在、地藏王等大菩萨并尊。
假如善无畏演法论高下败给了梅振衣,按条件要驱逐不动尊明王的话。那就意味着有梅振衣在时,诸菩萨的忿化身,于婆娑世界中不得向教外人显相。以诸菩萨的行止,定会遵守这一约定。但其影响的后果非常严重。梅振衣需要好好掂量,可不能乱来。
“居士这是在威胁我吗?”梅振衣在神念中问了一句。
熊居士赶紧摇头道:“绝无此意。只是向你解说因果。不动尊明王不会胜你,就算胜了也不会提出任何要求。善无畏会主动退出芜州,有你在时不复涉足。”
梅振衣长叹一声:“敬亭山三番未回头,此刻终于自知退让了吗?熊居士,你我是故交,以私话相谈,你认为这一番演法结果如何?”
熊居士微微苦笑:“梅真人修为精进令人诧异,但你认为自己能胜吗?虽有清风拼一千三百年金仙法力,你也仅仅是能与明王一战而已。”
梅振衣:“所以居士不必告诉我这些,你行事依因果,我行事依缘法,玄妙相通毕竟有所不同,这一战的胜负在他不在我,而我只会尽全力。”
熊居士:“如此就好,你只管尽全力,我只是告诉你这些事,让你心中有数。众菩萨与我的推断差不多,窃以为是不胜不负,梅真人成就了得!”
谈话至此,熊居士告辞,梅振衣起身相送。熊居士一只脚踏出殿门外,另一只脚还留在门槛内,突然转身道:“从敬亭山出来时,清风老弟托我转交你两样东西,说是明月还你的。”
说是两样东西,但是递过来地只有一样,就是指妖针与照妖镜被天雷淬毁后遗留下的那一块似铜疙瘩状的材料,上面还有无形之物附着,这无形之物看不见摸不着,只能以仙家神识感应。
接到手中,能“听”见明月仙童留下的一道神念:“炼魂幡我很不喜欢,你既然托我炼化,我就将它全部炼去,它的妙用以及你抖幡摄入的那一片幽冥空间还在,附着于这块材料之上。你可以将无形妙用炼化入其中一体成器,至于会成为什么样的神器,我也不是很清楚。”
炼魂幡、指妖针、照妖镜,梅振衣损失了三件神器,却得了这一块非常难以炼化的材料。不仅是难以下火候与功夫,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它,把它炼成一件什么样的东西?梅振衣身为炼器大宗师,亲手炼成过几件威力巨大地神器,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
现在没功夫无琢磨这东西,梅振衣暂且收起,待到与善无畏演法后再去研究。
熊居士告辞之后,第二天又有一位贵客来访,梅振衣仍然亲自单独接待,将他迎到方正峰上东配殿同样的座位上,来也是一位老朋友,天庭巡海大神灵珠子。
灵珠子很爽朗,坐下之后直截了当开口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老弟,我真佩服你!漫天神佛都在看着,你也别怕,不论结果如何,不动尊明王都会给你个交代,至少你不会输。”
梅振衣苦笑:“仙友,你来我山中,就是为了告诉我一句不会输吗?”
灵珠子摆手道:“这是我带给你的一句话。顺便再找你叙叙旧。”
与熊居士一个套路。先带一句话然后再叙旧,灵珠子私下里问到一件事:“善无畏曾问你几人出手,胜负又如何?你说届时再谈,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请帮手吗?”
灵珠子话中有话,梅振衣没有回答,而是请教道:“我不是太明白,其中有什么讲究。正想请仙友指点。”
灵珠子:“演法论高下,以展示境界为主,并非一味相斗相博,这样才能成为仙家解决冲突的手段。如果要请帮手地话,只能是修为一体之人,这样你很吃亏。三十六洞天丹诀,神宵天雷术,谁人能与你并称一体?”
梅振衣反问道:“善无畏能请谁?”
灵珠子:“善无畏、金刚智、不空,并称开圆密教三大士。金刚智与不空当然不能与善无畏地修为相提并论,但也不简单。”
梅振衣又问:“如此说来,我还真地很吃亏喽?”
灵珠子:“你也不用担心,如果要请人联手演法的话,必须双方都点头。否则就是单对单。”
梅振衣:“按你地意思是。假如善无畏提出三大士一起出手演法,我可以不答应。”
灵珠子摇头道:“非也非也。假如善无畏提此要求,你尽管答应。在你的嫡传弟子中找两个人充数也上场就行,胡春与刘海最合适,也让他们在众仙家面前露露脸面,显得场面也隆重。熊居士昨天已经来找过你,演法地结果想必你已心中有数。^^^^”
梅振衣苦笑道:“尚未出手,为什么你们都要告诉我结果?”
灵珠子也笑了:“不是告诉你结果,就当我好奇行不行?这其实是以胜负结果考校而论,不胜不负为善结此局的最佳方式。如果以你地身份,能与他不分高下,那善无畏自不会再涉足芜州,而清风也不至于很长时间难以恢复金仙法力。”
灵珠子代表天庭众仙家而来,他对这一战结果地分析或说委婉的提示,也是不胜不负的结论。但他以私人身份又递了一句话,让梅振衣带着刘海与胡春去斗开圆三大士,假如这样也是不胜不负的话,那可比他独斗善无畏威风多了——真是个能起哄的金仙!
梅振衣拱手道:“多谢仙友的提醒,其实尊师钟离权也是如此向我分说的。但从我而论,只会尽力而为,至于演法高下结果,恐怕在于对方了。”
灵珠子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拍着他地肩膀道:“你尽力就行,我只是有此一说,告辞了!”梅振衣起身相送,灵珠子迈过门槛的时候又转身问道:“众前辈在万家酒店落座,都夸老春黄不错,酒钱怎么算呐?”
梅振衣哼了一声:“麻烦仙友转告,这十日之内,以黄金等量。”
灵珠子一瞪眼:“众菩萨不喝酒,岂不是占了你家大便宜?”
梅振衣:“喝茶也一样,若不欲破费,就干坐着吧,座位不收钱,也就不必嫌贵。”
灵珠子笑了:“不贵不贵,一点都不贵,只可惜我连座位都没有。”
梅振衣诧异道:“我家的酒店,你怎么会没座位,我再给你搬张桌子去?”
灵珠子摆手道:“我虽是金仙,但毕竟是晚辈,在那种场合没有落座的资格,只能侍立于太乙天尊一旁。”
梅振衣:“我师父也去了万家酒店,他有座位吗?灵珠子:“钟离权是你师父,大家都是为了看你与善无畏演法而来,他当然有座位,与大天尊、镇圆子、法舟和尚一桌呢。”
如今万家酒店楼上楼下坐满了“贵客”,奇异的是,虽然十天十夜不关门,但普通人根本就没谁来这家酒店的。自从梅应行与樱宁那天被知焰叫走之后,登门的就没有一个凡人,连普通地仙家都没有。
万家酒店在庆教寺的隔壁,推窗就可看见寺院空门外地那一片空地,不出意外的话,那里也将是梅振衣与善无畏的演法之所。
灵珠子离去,到了第三天,又有一位老熟人来访。是昆仑仙境万寿宗掌门乔散人。灵珠子在万家酒店中没有座位。而这位乔散人连酒店的门都没进,直接来到了青漪三山。但梅振衣接待他的规格却更高,与知焰一起迎到了五湖山庄门外。
梅振衣大老远地就拱手道:“乔掌门,多年不见了,您今天来是带句话还是叙叙旧,或兼而有之?”
乔散人回礼道:“就是叙叙旧,没什么话要带。”
知焰抬手示意道:“请上方正峰看茶。”
仍然是在东配殿中落座,知焰也陪在梅振衣身边。述前情,提及梅振衣炼制九转紫金丹以及波若罗摩与韦昙地往事,不甚感慨唏嘘。又说到清风仙童今日地状况,乔散人连声长叹。清风也算他地祖师爷之一啊,这一场劫数不论最终能否渡过,但劫数终究是劫数。
说是来叙旧,闲谈间还是提及了镇圆大仙对这一场演法的看法,委婉地告诉梅振衣——最佳的结果就是不分高下,既显示梅振衣的成就了得。又不用把不动尊明王驱逐出人间。寻回佛心舍利,梅振衣对佛国有功德,佛国是不会与他为难的。梅振衣若能与不动尊明王不分高下,以他的身份,已经算是大获全胜了。
镇圆大仙出来当和事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洛阳云端上就曾有过一出。
梅振衣对乔散人地提醒表示感谢,并托他向镇圆大仙转告谢意。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尽力而为,至于胜负嘛。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也算是一种谦虚吧。最后道:“乔掌门就不必去万家酒店凑热闹了,留在青漪三山作客吧,这里也有两位昆仑仙境来的仙友。”
乔散人本就在万家酒店没位置,此刻顺势下台阶留在了青漪三山听松居做客。接下来的七天,梅振衣闭门谢客。方方面面该来的人都来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就等着到时候看演法了,梅振衣还没动手,众仙家似乎把结果都商定了。对梅振衣来说这些无所谓,他只会全力施展修为。
善无畏上敬亭山落笔的十天后,众金仙、菩萨们静悄悄的坐于万家酒店,所有的伙计包括掌柜地全部都被打回家了,附近没有民宅与村庄,也没有一个凡人路过。过了正午,梅振衣没有来,到了太阳落山时,梅振衣还没有来。
入夜,天色完全暗了下去,繁星闪烁四野静悄,庆教寺空门对面的敬亭湖水波不兴倒映星空如镜。从十里桃花道方向施施然走来一个人,身穿藏青色的道袍,衣袂飘扬间隐约有紫气青光流转,头上的簪是一柄四寸金剑。
梅振衣来到庆教寺门前站定,抱拳长揖道:“芜州青漪三山修士、仙人正一,恭请中央不动尊明王、人间历世显形寄身善无畏大士,移步出空门一见。”
善无畏走了出来,身边一左一右还跟随着两名僧人,左边僧人年约花甲,右边僧人还不到三十。他回礼道:“梅真人,贫僧候你多时了,约定演法论高下,胜负如何?”
梅振衣:“我若胜,当我在时,善无畏不得涉足芜州,不动尊明王不得与人间显圣。依此事缘法论,我当提此请,你若胜,可另提请求,若不违此事缘法,我亦当诺。”
善无畏合什道:“缘法无尽,因果消缠,我若胜,并无所请,行将离开芜州回京交旨,庆教寺之事已到此为止,贫僧不复来。”
提这种条件等于没提条件,善无畏显然有退让之意,梅振衣早就心中有数,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善无畏又指着身边两位僧人道:“这二位法号金刚智与不空,修行与贫僧一体,今日欲联袂演法,不知梅真人能否答应?”
梅振衣很干脆的点头:“行,我答应,久仰二位高僧大名,今日能与三大士演法印证,是在下地福缘。”
灵珠子推断地事情真的生了,善无畏找了两个帮手,开圆密教三大士联袂齐出。这样一方面显得郑重,给足了梅振衣面子,另外一方面演法也更有把握,清风可是缠住了不动尊明王地力,最好别出什么意外。
善无畏:“善,梅振衣可招山中弟子两名,修行一体,联袂演法。”
梅振衣却没有接这个茬,点头问道:“好,说定了。既然是我登门,就请您出题,如何演法?”
善无畏微微一怔:“梅真人还没有招来联袂出场之人。”
梅振衣笑道:“以演法之规,我同意你方三人联袂下场,只要我方不过三人则可,难道站在你面前的对手,过三人了吗?”
别说善无畏,就连万家酒店中所有地仙家前辈此刻都是一怔,没想到梅振衣“演戏不按剧本”,什么帮手都没找,要自己一个人单挑开圆三大士。若让胡春与刘海出场做个样子,与梅振衣联袂斗三大士,善无畏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但梅振衣得寸进尺,要孤身一对三,对于善无畏来说,这场面就难看了。诸位的保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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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回、展妙手三身六对,造浮屠四门八方
善无畏脸色微微一沉,沉吟片刻随即点头道:“听闻梅真人俗家字放为,果有放为之风。”
他竟然没有再多说,也没有出尔反尔让金刚智与不空退场,就是开元三大士联袂斗正一,算是在诸天仙佛面前又退让了一步。梅振衣心中暗叹:“今日既欲退让,当初何必执意落笔呢?事情闹到非起冲突不可的地步,又在满天仙佛面前显示礼让,何必呢?”
善无畏又说道:“结善缘莫造恶业,今日演法论高下,彼此展示修为境界相印高下,莫出手互攻,梅真人以为如何?”
梅振衣:“这是当然,自古演法非相搏之功,互试修为印天道悲悯,你打算如何分高下呢?”
善无畏一指左右:“众金仙、菩萨这十日间在庆教寺门前立下塔基两座,我等今日演法,各自在塔基上建一座七层浮屠,同时出手,鸡鸣而止,先立成为胜。”
梅振衣:“国师计较甚善,人虽将远去,却在庆教寺门前留下两座塔?此计不伤和气,我倒也没意见。假如鸡鸣而塔皆未成,如何论胜负?”
“所建更高为胜。”善无畏答话的同时来一道神念,是塔的图样,为七层四门八面空心砖塔,每一块砖与每层的外饰以及各种造像都清清楚楚。紧接着他一拍手,梅振衣一左一右凭空出现了两座青石台基,离地三尺高,方形,边长一丈八。
众仙界前辈来到万家酒店。这几天也不仅仅是喝酒品茶聊天,连演法的场子都给搭好了,就是这两座青石台。以建浮屠为演法比较,也不折不动尊明王的面子。梅振衣第一念想起了徐妖王。这位妖仙曾在无名仙庄设计了十座俪玉玲珑塔,让他来倒是擅长此道。
“梅真人,请!”善无畏喝了一句,开元三大士都飞上半空,立于西侧的塔基之上。梅振衣也飘然飞身而起,来到了东侧地塔基上空。一场演法就此开始。
这天入夜之后,梅振衣刚刚从齐云观离开青漪三山不久,青漪湖上飞来一只五彩锦鸡,度快如五色流光。落在五湖山庄门前化为人形。
镇守五湖山庄的胡春已被惊动,打开洞天门户迎接道:“肖妖王,深夜突然来访,有何急事?”来正是龙空山妖王之一肖妖王晓鸣。
肖妖王上前一把攥住胡春地衣襟叫道:“出事了。出大事了!老张与老徐呢?”
“别在这里瞎吵吵。有什么话到方正峰上说!”张妖王突然现身一把揪住了肖王地衣领。腾空而起把他拽到了方正峰上。空中微感诧异地问了一句:“咦。你成仙了?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我记得你没这么早历天劫地。”
梅振衣今夜与善无畏演法论高下。除了知焰、乔散人与两位妖王之外。山中其它人并不知情。张妖王以为肖妖王说地大事是今夜地演法。赶紧把他拽上了方正峰。知焰等人也在方正峰上。虽然演法场所在百里之外地敬亭湖前。但是以仙家神通眼界。一样可以旁观。
等拽住肖妖王。张妖王才觉有些不对。这位五彩鸡精竟然已经成就仙身。肖妖王地修为原本在十大妖王中是最低地。但是被其它妖王扔进奈何渊历苦海劫之后。精进反倒很快。刚刚达到出神入化地待诏之境。面临世间法地尽头。
一般而言。若天刑未至。待诏之地仙可以不主动飞升。等待天刑来临。那样历劫地把握更大。可是这位肖妖王做事有点出奇。他主动飞升了。而且成功了。因此出乎张妖王地意料。
来到方正峰上。徐妖王也过来道:“今晚芜州当然有大事。你也赶来观看吗?别瞎叫。让晚辈弟子都听见了。……嗯。你什么时候成仙了?”
肖妖王叫道:“不是芜州有大事,龙空山出大事了,我成仙了!”
张妖王喝道:“我们都看出来了,谁还没成过仙吗?就为这点事大老远跑来乱叫唤!”
肖妖王直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我成仙,那三头牛也飞升了,我追到仙界去看稀奇,结果他们没了!”
徐妖王一怔,上前揪住肖妖王道:“三见客飞升?以他地修行也该到了,怎会没了,难道历天刑失败?”
肖妖王还在摇头:“没失败,但是也没成仙,就是没了,他们三个其实是一个人,飞升的时显而易见。我就是觉得好奇,所以才主动飞升追去仙界,看他搞什么花样?”
“你既然成仙,仙家妙语声闻不会吗?还这么罗里嗦杂七杂八的说话,快讲,是怎么回事?再嗦拔你的鸡毛!”张妖王与徐妖王一起伸手,一人扭住一只胳膊,把刚刚成仙的肖妖王按到了地上。
这时梅振衣已经来到庆教寺门前与善无畏说话,徐妖王等人不想再听肖妖王嗦打岔。
“青牛,他是青牛金仙历世修行化身。”肖妖王趴在地上嚷道,这回他学乖了,说话的同时伴随妙语声闻,解释了事情的经过。话音一落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张妖王与徐妖王也松了手,众仙家站在方正峰上以神通遥观梅振衣与开元三大士演法造浮屠。
程妖王见仁、孙妖王见智、彭妖王见业,是最早来到龙空山地“三”大妖王,号称龙空三见客,当时就有出神入化地修为,这三个人其实是一个人,但长年以阳神变换分身显相,搞得就和三个人一样,直到前不久才被张妖王看出破绽。
不久前这位青牛精历天刑飞升了,飞升时当然现出了三合一的本相,肖妖王觉得稀奇,想揪住他问一问究竟在搞什么鬼?但是怎么等也不见青牛精回来。肖妖王一着急,自己也主动飞升历天刑,想去仙界找青牛精,他地脾气在众妖王中是最冲最愣的。
肖妖王被天刑劈得晕头转向。在无边玄妙方广世界里找不着北,这时忽有法力接引,如鸿蒙开辟,他来到了一处广漠仙界,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这人长地挺怪。鼻头又粗又宽,一双牛眼。头上还有一对弯弯的犄角,犄角中间戴着一顶很滑稽的道冠,身穿阴阳太极袍。这人告诉肖妖王,自己名叫青牛。是一位金仙,这个地方就是太上遗留兜率天宫的外围道场。
兜率天宫虽在无边玄妙方广世界中,但没人能说清楚它是怎么来地?玉皇大天尊开辟天庭仙界时,兜率天宫自然而然就出现了,大天尊以灵台化转之功将天庭仙界与之连为一体,由此证悟了金仙境界的极致。这里是整个天庭仙界的圣地,众金仙祭拜太上之处。
至于青牛。是太上人间显相为老子。出函谷关时所骑的那头牛,后来老子不知所踪。青牛也悟道修行成仙,飞升之后来到的地方就是兜率天宫。青牛在兜率天宫修炼千年。也成就金仙,为了纪念自己地出身,化形的相貌仍然带着牛地特征,法号就叫青牛。
至于龙空三见客,真的就是一个人,是青牛金仙五百年前斩出的历世修行化身,如今修行圆满飞升,自然是被青牛收回了。青牛金仙收回了历世化身的修行法力与各种见知,化身已被斩尽,世上自然不复存在龙空三见客。
青牛还告诉肖妖王一件事——善无畏与梅振衣将在芜州演法论高下,具体怎么论他已知道,就是在鸡鸣前建造两座浮屠,然后他将肖妖王送出了仙界。肖妖王立刻赶到了芜州青漪三山,一入山门就大声吵吵出事了。
肖妖王突然来访暂且不提,百里之外善无畏与梅振衣地演法已经开始。
以梅振衣的仙家法力,按图造塔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不要忘了——根本没材料!
图样中塔砖的制式很奇特,附近没有,就算有他也不能去拆庆教寺和万家酒店的砖,而且每一层最外围还有特殊的花砖以及佛像砖,按常规的方法,需要建砖窑、制模、打胚,然后入窑烧成。这半夜功夫,仙家高人之间地演法,当然不能这么干。
梅振衣暂且没动手,看善无畏怎么办?既然是对方出题,那么第一块砖落下就等于定了整场演法地规矩。
开元三大士在空中一起挥动僧袍袖,对面的塔基上凭空多了一块砖。梅振衣以仙家神识感应到了,这块砖并非凭空而生,人世间是无法施展灵台化转之功地,它出自不远处敬亭湖底的淤泥。
湖底地淤泥是不能用来烧砖的,它含有大量的沙砾,还有水中植物以及落入湖中的枯枝败叶形成的有机腐质。但是开元三大士以**力取湖底淤泥,烧结沙砾、炼去杂质成为塔砖,这种塔砖相当坚固耐久,足以数千年不坏。
过程说起来虽然复杂,但也就是一抖衣袖的功夫,而且周围看不出一点点变化来,一丝风都没有,敬亭湖面平滑如镜没有半点涟漪——好厉害的大神通!
第一块砖出现,善无畏就等于划下道来了,湖底的淤泥有的是,谁都不缺材料,梅振衣要炼成与对方一样的塔砖,而且一丝不能惊扰凡人所见。假如在建塔的过程中惊扰了凡人,不用等塔建成,就已经算输了。
这不仅是仙家移转之功,也是最难的炼器功夫。说它难并不是因为高深,梅振衣身为炼器大宗师,连神器都能炼成,以湖底淤泥炼一块青砖当然是小菜一碟。但是难在两点,一是要瞬间而成接连不断,炼成各种样式的塔砖,相当于一夜成器愈万,二是丝毫不得惊扰敬亭湖面,神通玄妙运用到世间法的极致。
虽说众仙家高人推断演法的结果是不胜不负,善无畏也明确表示了相让的姿态,但梅振衣至少得有资格出场与对方演法,否则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第一块塔砖出现。开元三大士没有继续造塔,而是看着梅振衣在等。此时演法虽然开始,但只是出题的环节,还没有正式进入互相论高下地过程。梅振衣先得过了这一关才行。
梅振衣面不改色,一挥右手,袖中飞出一支银白色的长鞭,化为无形之雾没入敬亭湖中,没有惊起一丝水波。旋即白雾升起飞回到梅振衣手中。梅振衣收回拜神鞭的一瞬,眼神微微一变。似乎遇到了什么意外,但旋即恢复如常,凌空向下一挥鞭。
半空手持处还是银色的鞭身,向下逐渐散开成白虹、白雾、无形地银光。姿态十分潇洒,场景异常美妙。无形的鞭梢从塔基上扫过,也留下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塔砖。
“请!”梅振衣凌空喝了一声,双方的动作陡然加,两座塔基上青砖迭现围砌成圈,令人眼花缭乱。
梅振衣同时运用了两种独门绝技——神宵天雷术与神农百草鞭。以神宵天雷术隔空取湖底淤泥虽然神妙,但在仙家前辈眼里也不算很高明的手法。有各种移转法术都可以做到。但是梅振衣地神农百草鞭术冠绝天下、世间无二。众仙家前辈也是赞叹不已。
梅振衣是人间炼器大师,但他的炼药之道更在炼器之上。最早修习炼器之法就是借鉴炼药之道,他曾以拜神鞭同时炼制三炉大罗成就丹。此刻却用它炼制青砖,多少显得有些搞笑。但梅振衣此刻一丝都笑不出来,神情平静如水,双眼微闭如已入定。
左手掐诀引神宵天雷术,身形在空中踏步不止,凌空迈出神宵天雷踏罡步,右手银鞭舒卷,鞭梢散开在塔基上盘旋,一块块地塔砖凭空而现,按图样砌成。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第一层浮屠已经建好了。
对面的善无畏神色变得很凝重,他知道梅振衣有能耐按这种方式建塔,却没想到他能建得这么快!原本打算不紧不慢的随着梅振衣地进度造塔,也显得高深潇洒,现在看来不露出真功夫是不行了,否则反而会让梅振衣一开场就比下去。
善无畏有三点意外:一是梅振衣的修为如此精深,但这也不足惧;二是梅振衣的法术运用竟然如此巧妙,事先没有完全料到;三是梅振衣一开始就拼尽全力,一点余力都不留,以他的修为,这种度是很难保持到最后的。
善无畏念诵一声佛号,一展身现出八只手臂,三大士身形散开,在半空围绕着塔基成品字形站立,三个人十二只手在空中连连挥动,塔基上的浮屠凭空而成。他们的度与梅振衣一样快,一丝不增一丝不减,完完全全是同一进度,一柱香之后也建好了一层浮屠。
谁地手段更高明?当然是开元三大士!他们空着手站在空中身形未动,只是挥袖施法,砖塔平地而起。而梅振衣倒好,在半空接连不断迈出神宵天雷踏罡步,动作快地像虚影盘旋,而手中也祭出了一件神器。
但是换个角度来看,梅振衣可是一对三,一件神器不过是施展妙用而已,比不了对方还有两位高手相助。而且他的身份可是仙家晚辈,这么看上去反倒显得潇洒多了。
一柱上等檀香点完地时间是半个时辰左右,也就是现在的一个小时,梅振衣从刚入亥时开始演法,造塔地度一直就没慢下来,到了寅时三刻,已经建到浮屠的第七层,再砌小半层塔身就该造图样中的琉璃宝顶了,那是最难的部分。
梅振衣微闭着眼睛,已经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毫无保留的施展全部神通,甚至完全没有理会对方的塔建到了什么程度,只是尽自己的全力而已。
建到第七层的时候,梅振衣觉得手中这支累若无物的拜神鞭变得越来越沉,渐渐重如山岳,很难像刚才那样自如的继续挥动了。他的度虽然没有慢下来,神情与姿态也没有任何改变,但万家酒店中观法的都是些什么人?众仙界高人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一变化。
梅振衣的手段虽然神妙至极,但与善无畏相比毕竟修为尚浅,还达不到法力深广不息的境界。如果是不是神农百草鞭术冠绝天下,如果不是服用过各种灵丹辅助修行精进,如果不是他自幼修习炼器之初,就以炼制一百零八扇吉祥软草蒲团等方式磨砺自己,追求坚忍精妙的极致状态,今天定不能以这种度坚持到现在。
万家酒店中的众金仙、菩萨也看出来了,假如今天就是梅振衣与善无畏一对一,假如就是建前六层浮屠,梅振衣未必一定会输。
敬亭山上那一笔削去了清风一千三百年的金仙法力,不动尊明王的**力也被缠绕了。此刻梅振衣建塔的度已快到了极致,善无畏就算能保持一致,也很难比他更快。
但建到第七层时,大家也都能看出来,梅振衣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开元三大士余力绵长,若建造最后的琉璃宝顶,可以轻松的胜过梅振衣的度。
饶是如此,一对三演法能够斗到这个份上,梅振衣已经让诸仙家前辈惊讶不已。钟离权与大天尊、镇元子、法舟和尚同桌而座,眼神中有欣慰之色,面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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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回、神君获胜叹三声,一笑顿足揽阴神
梅振衣有一个选择:把度放慢下来,让大家都看见他无力为继,在鸡鸣前勉强建完这座塔。而开元三大士也随着他的度放慢下来,给他一个面子,双方不分高下。
但梅振衣没有打算这么做,他就想一直尽全力不变,坚持不了就停下来,也不把这座塔顶造完,看善无畏怎么办?这样一来他展现了最大的神通,只尽全力无所谓胜负,就算善无畏也停手,那也是梅振衣主动先让。
梅振衣刚刚准备停下动作,手中的拜神鞭尚未收回,远处传来一声鸡鸣,不是妖鸡不是仙鸡,就是农家芦花鸡,一声起就是一片,四野八乡的公鸡全部在此刻打鸣。
“未到寅卯之交,天光未动,这芜州的公鸡怎么瞎打鸣呢?”在青漪三山的方正峰上,肖妖王晓鸣挠着后脑勺嘀咕道。
“你问谁呢?我们又不是鸡,怎会知晓?”张妖王在一旁好气又好笑道,同时向徐妖王出一道神念:“这只鸡看似又愣又冲,倒也不傻。”
“那是当然,傻子怎会成仙?”徐妖王回神念道。
演法闻鸡鸣而止,鸡叫声传来,双方同时停止了动作,这种高人演法自然不会作弊,就算有谁想偷摸加一块砖都不可能,这一片空间的法力波动瞬时凝固——有那么多高人在万家酒店中,心念同时一起,梅振衣以及开元三大士谁都动不了。
公鸡这个东西不像现在的闹钟,不可能那么准点,随着天光时节变化,早打鸣晚打鸣都有可能,仙家高人还能和鸡计较吗,而且它也不会影响演法的结果。开元三大士的动作虽然不比梅振衣的快。但也不比梅振衣慢,一丝不增一丝不减,两座塔建筑成的进度完全一样,一块砖都不差。
按这个时节,今天的鸡早叫了半个时辰,却导致了另外的场面。一是双塔地琉璃宝顶没有建成,这倒没什么。^^^^因为梅振衣本就不想造顶。二是梅振衣从头到尾建塔神一直没有变化,到结束时丝毫不落下风,对于他来说不落下风就是占尽上风。
梅振衣与善无畏对待演法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开元三大士一直与对方保持着同样的进度,演法不论什么时候结束都是不分高下的结果,而梅振衣已入忘我之境,只管自己全力造塔,甚至不理会对方建造到什么程度,直至鸡鸣而止。
在万家酒店二楼临窗的座位上,背对窗户的镇元子呵呵一笑,端杯道:“此番演法好生精彩。恭喜钟离仙友调教出如此出色地弟子,也佩服善无畏国师的气度!”
随先生却轻轻摇了摇头道:“大仙且慢下结论,梅振衣的塔上多了一块砖。”说话时瞄了一眼左手边地法舟和尚,表情有点想笑又忍住了。
镇元子的脸色变了,以他的神通根本不用回头看,也知道两座塔是一模一样,怎会凭空多了一块砖呢?随先生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楼上楼下的仙界前辈都听见了,很多人为之变色。
钟离权一挥衣袖推开了窗户。看样子想呵斥徒弟,当着这些前辈的面又不好开口,表情很古怪的僵在那里,眉宇间有担忧之色。
“其实梅振衣一直就多一块砖,最后一瞬才放到塔上。”随先生又补充了一句。却没有具体解释其中的玄妙。然后转头冲钟离权道:“差点忘了恭喜你了,无论有事登门还是无事闲游。欢迎到天庭做客。”
说完这句话他一挥衣袖,身形凭空消失于座上。他这一走。楼上楼下的客人纷纷施展大神通离去,最后只剩下三个人:钟离权、镇元子、关小姐。
关小姐没有施展大神通隐去身形,而是站起身来看着窗外微微叹了一口气,施施然走下楼出了万家酒店,向着芜州城方向而去。===镇元子看着随先生地座位也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与玉皇大天尊的修为不分上下,都是金仙境界的极致,但今天玉皇大天尊却高出他一线,看破了他没有看透的玄机。
镇元子站起身朝钟离权一拱手:“告辞了,有闲暇再来万寿山,镇元时刻欢迎!”
这些人走了,桌子上却没空,留下了一堆堆金锭、金块、金沙,是这十天的茶钱与酒钱,以黄金等量相付,他们当然没有一个会赖账的。
梅振衣与开元三大士已经落到庆教寺门前的空地上,面对面的站着。一左一右两座七层无顶方塔相隔十丈,在夜色中静静的矗立,被众仙家地**力隐去,凡人不可见,只有仙家神识才能现此处一夜之间凭空多了两座塔。
这么高大的建筑,就算凡人能看见,也分辨不出区别,但此刻以仙家神识扫过,会现东边那座塔上多了一块砖。放的位置不是很准确,微微有些歪斜,也没有在塔身上砌好,就似鸡鸣时众仙家封住了双方的法力,梅振衣收回拜神鞭的前一瞬匆忙落下。
这块砖不是梅振衣放地,真地不是他放的,在众仙界高人面前,什么人能搞出这种花样呢?梅振衣心中有数,自己也并未违反演法地约定,事已至此也就不必再嗦了,他什么都没解释。
善无畏面沉似水,犹张八臂,这个结果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番演法他一让再让给足了梅振衣面子,众仙界高人事先也推断了不分上下地局面,最终梅振衣居然赢了!
“老僧这就返回长安,终身不再涉足芜州,有你在时,不动尊明王不于人间显圣,以此双塔为证。”良久之后善无畏缓缓开口说道,然后合什行了一礼,转身就走,金刚智与不空紧随他的身后一言不。
“国师慢走!”眼看善无畏的身形就要消失在西方道路的远处,梅振衣拱手长揖打了声招呼。
“梅真人不必客气!”善无畏没有回头。行走中狠狠的一跺脚,收回了多出的六只手臂,身形又恢复了正常。
这一脚跺的好重,就听轰然一声响,庆教寺顷刻坍塌成为一片碎砖瓦砾,而梅振衣也被地上传来的一股大力震飞到天空。神识晃动查觉到东边那座塔陡然间大了一圈,虽然这一圈地尺寸很小。凡人肉眼几乎分辨不出来。如果从善无畏跺脚的地点向这边看来,由于视觉的透视误差,这两座塔显得一模一样大。
善无畏一路北上。回京复旨时已是次年正月,他向皇上李隆基请辞国师要返回印度,李隆基未准。于是善无畏在长安闭门不出,三年后圆寂,在人世间共九十九年岁月。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梅振衣被善无畏一跺脚震飞到天上,未再落地,转身沿九连山脉方向飞去。他没有径直回青漪三山,经过妙门山上空时突然落了下去。身形隐入一处温泉旁的岩壁中。
岩壁中居然有一座小小的修行洞府,洞府中的法座就像乡下巫婆做法时搭的台子。梅振衣隐身而入立刻祭出黑如意,龙魂雾影盘旋而出隔绝了内外声息与神识,然后祭出拜神鞭一抖,啪地抽在地上,喝道:“你出来!”
就听哎呦一声,拜神鞭里钻出一道无形的阴风,在地上提溜一转化成提溜转的身形。
“你是什么时候躲进拜神鞭地?”梅振衣沉着脸问道。
提溜转缩着肩膀、抱着手、低着头,眼睛偷偷往上瞟。就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弱声说道:“两天前,你进玉真公主房间说话,未带随身法器,我就钻进去了。”
梅振衣:“你在拜神鞭里躲了两天两夜?”
“嗯,就想看热闹。*****”提溜转的声音就像蚊子哼哼。实际上连蚊子哼都不如。因为平常人根本听不见。她见梅振衣没有继续责问之意,胆子又变大了起来。抬头道:“有什么不好吗?既然演法,就要全力求胜。你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况且你并未犯规。”
提溜转说的对,梅振衣并未违反演法的规矩,他回答善无畏的话是“以演法之规,我同意你方三人联袂下场,只要我方不过三人则可,难道站在你面前的对手,过三人了吗?”他与提溜转是两个的确没过三人,提溜转也是青漪三山弟子。
联袂演法须是修为一体之人,而提溜转与梅振衣地修为完完全全一体,别忘了她的修为是怎么来的?
阴神之身无形,也无法服用各种灵丹,梅振衣以神农百草鞭术,将它的阴神之身与九转紫金丹同时化入鞭中,凝结成实形,相当于炼成了一枚举世独有的“九转紫金提溜转丹”。也就是说提溜转完全可以与拜神鞭化为一体,如果不动用这件神器施法,连梅振衣自己都察觉不出来。
提溜转擅长潜伏行迹,曾躲在岩壁中,梅振衣的仙家神识也没觉,但钟离权现了把她揪了出来。而当她与拜神鞭化为一体时,连钟离权都觉不了,除非亲自使用这根拜神鞭,或与使用这件神器的人相互斗法。
偏偏善无畏并未与梅振衣相互斗法,他们只是各自演法造塔而已,旁观比如镇元大仙也没有现其中的玄妙,倒是随先生眼界高出一线,竟然看出端倪来了。
随先生是否看见了提溜转?这不太可能,因为提溜转当时的情况就是与拜神鞭一体不分彼此,她相当于为法器增添了一种奇异地妙用,随先生看见的应该是提溜转偷摸炼的那块砖。演法刚开始的时候,梅振衣祭出拜神鞭没入敬亭湖中感应湖底淤泥,以此为引施展神宵天雷术隔空摄来淤泥炼塔砖,提溜转趁机也在湖底取了一大块淤泥。梅振衣收回拜神鞭的那一瞬感应到提溜转躲在里面,因此眼中神色一变,但此时演法已经开始无法中断,他也就顾不得理会了。
等演法正式展开,那种**力笼罩地场合,提溜转小小地阴神地仙自然无法再隔空取物,她只以那一块淤泥炼成了一块青砖,但是根本就放不下去。所以随先生会说:“其实梅振衣一直就多一块砖。”
等到演法闻鸡鸣而止。诸位观战的金仙、菩萨心念一起封了场子,也等于阻断了双方地**力,包括拜神鞭中提溜转的法力,梅振衣将无形鞭梢从塔上收回地时候,那块早已炼好地砖就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塔上——因为这块砖,梅振衣赢了。
“梅公子,既然赢了。你为什么不开心?难道是我做错了吗?”提溜转见梅振衣面带忧色沉吟不语,忍不住又问道。
梅振衣叹了一口气:“不,你没做错什么。但是你那一块砖将我推到了一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清风仙童以一千三百年金仙法力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让我给办到了,而我本无那种修为,你可知道后果?”提溜转:“没有那种修为就炼呗,胡春现在也没有上天庭劈山救人的修为,你不是也准备帮他吗?至于后果,演法论高下已定,谁还能找你算帐吗?”
梅振衣又叹了一口气:“算帐当然不会。约定也会遵守,但众仙界高人推断的结果是不胜不负,命人登门带话,其实就是一种劝诫,而我未听从。往后我若有事,佛国除了韦驮天之外,也再难求他人了。而天庭众仙若想帮我,恐也有所顾虑。”
提溜转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原地转了一圈摇头道:“劝诫?那是劝诫善无畏的不是劝诫你地。谁都没认为你会赢,连你自己都没料到,不胜不负就是给你面子,好下台阶了结此事。”
梅振衣又长叹一声,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声叹息了:“我本就没想胜负。那只是他们的事。我只是尽力而为,最后却意外而胜。不仅是我的意外,而且也是漫天仙佛地意外。”
提溜转上前抱住梅振衣的胳膊:“既然如此。你叹什么气呀?胜了又如何,败了又如何?你这不就是尽力而为吗,我与拜神鞭一体,与你有区别吗?谁要是意外,就让他们意外好了!”
梅振衣看着提溜转若有所思,眉头渐渐展开,最后竟然笑了,伸手搂住提溜转一跺脚道:“叹气也叹够了,你说的对,胜了就胜了,谁要意外就意外好了!”
梅振衣飞出妙门山时,提溜转又躲回拜神鞭中,若有人看见也不会察觉,他与刚才没什么两样。梅振衣落到齐云观后的齐云台上,正是寅卯之交,本应公鸡打鸣的时刻。他刚要进三山洞天,就觉得后脖子一紧,衣领被人揪住,人也被提到了半空。
谁能对他这么无礼,当然是师父钟离权。梅振衣在半空缩着脑袋道:“师父,您老人家在这里等我吗?”
“我不等你还等谁?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钟离权在身后喝斥道。
梅振衣求饶道:“您老息怒,难道我演法获胜是错了吗?”
钟离权大声道:“演法胜负,都属缘法所致,当然没什么对错可言。但你要清楚,就你那两把刷子,与不动尊明王相差十万八千里,切不可因此狂悖不知恭敬,对方分明是相让于你,明白了吗?”
梅振衣在半空中也不挣扎,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弟子万分明白!”
“明白就好!”钟离权左手提着他,右手重重的敲了他一扇子,一道仙风升起环绕,又悄然来神念问道:“最后那一块砖,是提溜转干的吗?”
“正是,她躲在拜神鞭中,我事先也未察觉,您老好眼力,竟然看出来了。”梅振衣也悄然答道。
钟离权:“我没看出来,是猜地,我太了解那小鬼了,那种场合也只有她才能干出这种事,满座高人之中,也只有大天尊看出了端倪,他未言明,你也就不必声张了。”神念暗语的同时,他又气哼哼的开口喝问了一句:“你还有大罗成就丹吗?”
“我手边没有了。”梅振衣不解的答道,他的九枚大罗成就丹分成三份,知焰那里三枚,钟离权那里三枚,自己这三枚服用了两枚,又赐给梅毅一枚,钟离权应该很清楚,何故有此一问?
“我保管的还有,你拿去一枚,挑个黄道吉日,服丹闭关清修。”钟离权扔给他一枚大罗成就丹,梅振衣赶紧接住。
钟离权又喝道:“你这点微末道行,怎能与仙界前辈争锋?高人自有高人的风范,人家是不屑与你争胜罢了。快回山中闭门谢客,不能反省自己的修行所缺,就别出来给我丢人现眼!”说完话抬起一脚踹在梅振衣的**上,一脚把他踢进了青漪三山洞天。
钟离权经常在徒弟面前吹胡子瞪眼,还总用扇子敲梅振衣地脑袋,但是凌空起脚飞踹还是第一次,听他老人家的意思,分明是“罚”梅振衣于青漪三山中禁足不见外客。
钟离权刚刚一脚把徒弟踹入三山洞天,姿态好不威风,就听齐云台上有一女子的声音道:“东华上仙,我来的真不巧,有急事要告诉梅真人。”
来是绿雪,这位树精从不愿离开敬亭山,上一次出山还是因为明崇俨之事,已经是五十年前了,此刻却又一次出山来到青漪三山洞天门前。没投千万别浪费了,赏给我吧,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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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回、跺地脉八方不动,锁灵枢江山永固
钟离权捻了捻胡须:“梅振衣将入山面壁反省,不能见外客。~~.~~嗯,你也不算外客,随我来吧。”他将绿雪带入了三山洞天。
绿雪带来消息很令人吃惊——善无畏临走前跺的那一脚,斩尽了一身修行法力。
假如你有千斤之力,一次力举千斤,往后便再无力量了吗?这不不可能。但也可能会累了或身体有损伤,需要休息恢复。或总是有一种力量与你僵持,在你一点点削去这股力量的同时,没有余力做别的事,清风仙童如今的状况与此类似。
斩尽法力又是另外一种情况,类似于斩化身之法,但斩出来的不是化身而是修行法力,因特殊目的与特殊的对象融合。善无畏那一跺脚,斩出了这一世之身九十余年所有的修行法力,全部散入九连山地脉中与新立的双塔融合,相等于不动明王历世寄身白来人间这一场。
九十余年的修行法力究竟有多强?这说不准,有的小妖修行上百年,法力仍然低微,而梅振衣修行五十余年,法力之强悍、手段之高已远胜一般的仙人,至于善无畏这一世的修行法力,当然非同小可。
这么做有一个后果——借助那两座塔,镇住了整条九连山龙脉的地气。这两座塔基点的位置非常准,就在这条龙脉出敬亭平原之处,如两根钉子锁住了龙肩,形成龙顿于地的格局。更巧妙地是。它利用了整条龙脉上所有的灵枢变化。
青漪湖中地气灵根升腾处,有三山洞天收拢;敬亭山蛟龙入海灵枢变化处,有清风借山神道场建立的金仙洞府汇聚;从往前地龙项入地处。有九林禅院宣泄化转精微。小小九连山地脉,是人间罕见的完整龙脉,又被这么多不可思议的高人动了这些手脚,隐然已成灵气汇聚的中枢。与天下根本龙脉昆仑群山一体相应。
插述一个问题,庆教寺门前地无顶双塔每座七层四面,塔上一共开有多少门?四七二十八,双塔应该是五十六道门,错,实际上是五十四道门,少了两个。因为落于塔基上的东塔第一层没有东门。西塔第一层没有西门,图样就是这样设计的。
梅振衣也精通风水运数、地气堪舆,如今已不亚于世上任何一位风水大师,当他与善无畏演法,神念中收到那两座塔的图样。再一看塔基,就明白双塔建成会形成什么风水局?在历代各种风水局中,它有个很特别的名称——八方不动江山永固局。
这种风水局只现于典籍记载,天下从来没有见到过,没想到在芜州这个特殊的场合出现了。
环境本身会对有关的人与事产生各种微妙地影响,风水并非是无稽之谈,其中有很深的学问与讲究。但是指望一个风水局去保证“江山永固”。纯粹是痴心妄想。这一局真正的蕴意与江山永固是两码事。可是很多俗人偏偏就信这些,或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对于帝王家而言。
这一风水局的出现,真正地作用等于将整条九连山地脉的灵枢运转给锁住了。无法再有变化,各道场灵气不受影响,但灵枢无法继续移转。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已建成的青漪三山不会有损,但若梅振衣事先没有建成,此刻也无法再凿建洞天,当然也不会再出庆教寺一类的乱子与冲突。
之所以说这个例子不太恰当,是因为这个风水局是在九连山龙脉目前的基础上形成的,若没有青漪三山与神木林,也不能成这一局。更恰当地例子,再比如原本龙脉尽头“地眼”所在地菁芜山庄,往后还可以居住以利休养生息,但却无法凿建仙家洞天了。
风水局也有“真局”与“假局”的区别,佛像落座还需要开光呢。梅振衣既然是行家,看出了这是“八方不动江山永固局”,当然不想使它成为真局。
想成为真局,先这两座塔尤其是镇塔地琉璃宝顶一定要建成,其次对于这么特殊的风水局而言,一定要用神通力在建塔地过程中定住地气。梅振衣没有这么做,他就是建塔未定地气,其次他根本没有打算建琉璃宝顶,不论何时鸡鸣。
这样一来,别说真局,连假局都没建成。
但凡事都有例外,要看碰见了什么人。善无畏临走前跺的那一脚,斩尽一身修行法力,改变了两座塔的对应结构,梅振衣所建的东塔凭空大了一小圈,斩出的法力与塔身融合散入地脉,竟然做成了真局!
“八方不动江山永固局”显效不是瞬间,会随着九连山地气运转逐渐成形,直至完全锁住灵枢移转。梅振衣当时只想着离开去喝问提溜转,很难察觉出来,但绿雪身为敬亭山神却感应到了地气灵枢这一微妙的变化。
绿雪当然不懂这么深奥的风水局,她察觉到这一变化,就告诉了神木林中休养的清风。清风也没听说过“八方不动江山永固局”这个名字,但他一推算,就说出了这种变化的成因与它会导致的最终结果,于是绿雪出山来告诉梅振衣。
梅振衣这才知道,善无畏自斩一世修行,风水真局已布成,据清风的推算,这一风水局完全定形,需要十二年时间。
梅振衣向赶来传讯的绿雪道:“多谢山神告知,我已心中有数,清风仙童还好吗?”
绿雪答道:“清风上仙还是那样,临来前托我问一句话,这两天怎么未见提溜转巡山?”
清风突然问到了提溜转,绿雪不知何故梅振衣心里可是明白。原来清风也知道了梅振衣演法获胜的原因,不知他是像钟离权那样猜到地,还是像大天尊那样看破的?梅振衣并未多言。只答道:“这几日芜州仙界前辈云集,无需提溜转巡山。”
绿雪走后,梅振衣就开始琢磨怎么处置善无畏布下的“八方不动江山永固局”,看来这场演法并未真正地结束。他希望将之破去。
风水局能建就能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那两座塔拆了。但这个办法万万不能轻易尝试,且不说它们是当着满天仙佛的面建成,善无畏临去前还说过:“老僧这就返回长安,终身不再涉足芜州,有你在时,不动尊明王不于人间显圣。以此双塔为证。”
这两座塔目前被仙家力掩去,凡人是看不见的,想拆不是那么容易,他可没有不动明王那种手段,说斩一世之身地修行就能斩。想拆塔须先破掩形,那么不论仙凡都能看见。
最要命的是,这个风水局叫做“八方不动江山永固局”,虽说借风水永固江山是一种妄想,但只要传出一丝风声,说正一真人要破坏国师布下的“江山永固”风水,会有什么后果?弄不好就是谋大逆的罪名!真说不准会有内行人讲出去。天下懂风水的高手不少。与皇室有关的高人也很多。
梅振衣本人倒不怕李隆基能把他怎样,但是整个梅氏家族其他那么多人可受不了!
最好的办法是根本别碰那两座塔。以世人不知也没法追究地手段破了这一局,办法倒真有。不论是毁了三山洞天是清风休养的神木林道场都行,但那样就太得不偿失了,拍死个蚊子却打掉半嘴牙,完全没有必要。
那么想破局只能用另外办法,在这个风水局尚未完全定形之前,于地脉上做别的文章,让它永远也无法成形。具体该怎么办?梅振衣一时也没想出来,反正还有十二年的时间,慢慢琢磨吧。这件事以及梅振衣与善无畏的演法,山中除了提溜转之外,未成仙地弟子一概不知。
钟离权“罚”梅振衣于山中“思过”不见外客,梅振衣就真的不见外客了,也不走出青漪三山,连乔散人告辞之时都未现身相送,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师命难违嘛。这样一来倒也省了不少未知的麻烦。
梅振衣与善无畏这场斗法,有一家人意外了大财,万家酒店的的纪掌柜得了两千多两黄金。万家酒店以及老春黄酒如今是梅振衣与纪家合营,纪家占三成股份,梅振衣也将众仙家留下的黄金分给纪掌柜三成。
虽说纪掌柜不知道这回事,但梅振衣做事不欺己,还是命梅升将应分的“红利”给了他。万家酒店地老掌柜纪山城早已作古,如今地掌柜是纪山城的孙子纪思侯,他中年谢顶髻稀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不少,人们都叫他“纪叟”。
纪叟从祖辈开始与梅振衣合伙做生意,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算是芜州大富之家,但这一笔前所未见地巨资还是让他目瞪口呆。梅升并未多解释,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些钱是从哪来的,只是按长辈地吩咐说道:“纪掌柜,这是仙人沽酒打赏,你应得,就收下吧。”
除了纪叟一家大财,芜州全体官员被罚俸半年,芜州其他人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梅振衣于青漪三山清修谢客,山中弟子还是与往常一样各司其职,菁芜山庄中的梅应行每日上午去家塾读书,其他时间有樱宁姐姐陪着玩耍、乞丐师父指点修行。
如今芜州又多了一位成仙的肖妖王,他当年在无名山庄就喜欢与梅应行一起调皮捣蛋,这小子当然更开心。
一转眼,青城剑派弟子云缥缈在山中做客已经一个月了,这期间与众弟子相处的都很好,也经常到芜州城一带行游,还结识了梅家小少爷梅应行——被他拉到万家酒店吃过当地野味,还品尝了美酒老春黄。
按胡秋水与孤云川约定的时间,水无痕也快来了,此刻应该就在路上。这两个人的故事,梅应行也听谷儿姨娘私下讲过。这一天下午。梅应行溜回青漪三山,在法柱峰中找到肖妖王嘀咕了半天,与阿斑出山回去地时候。在青漪湖边正碰见游玩回来的云缥缈。
云缥缈一袭月白长衫,腰间悬剑,白面黑须相貌甚是俊逸,为人谦逊有礼。举止独有一种风雅气质。他在站住脚步抱拳道:“阿斑师弟,行儿师弟,你们这是要回菁芜山庄吗?”
梅应行看见他就眼神亮,也不回礼,上前拽住他的袖子道:“太好了,正巧碰见云师兄,有一件事能找你帮忙吗?”
“行儿师弟有何事?但说无法。”云缥缈对他很客气。
“云师兄怕妖怪吗?”梅应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云缥缈看了行儿身边的阿斑一眼。心中暗道这不就是妖怪吗?很有礼貌的回答:“当然不怕。”
梅应行又道:“我看祖师爷孙真人留下的笔记,上面记着出芜城百里,临长江地凤仪山上,他老人家见过生长了二百年的紫石芝,因其药性未成并未采取。留待有缘人得之。”
云缥缈:“我亦十分敬佩孙老前辈,但这关妖怪何事,你找我又有何事?”
紫石芝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灵药,专治各种外损导致的内伤——这种伤是最难直接医治的,只能以调养为主,辅以维护炉鼎脏腑的灵药。它生长的环境十分特殊,必须是不论风水还是风景都特变灵秀地地方。而且还得在参天古木的树荫下。长年不断流的泉溪旁。
一般的紫石芝都可以入药,但只有生长到三百年以上。才能具备最完全的药性。假如在生长期间环境变了、古木死了、泉流断了,紫石芝也会枯死。枯死后三年外形不变药性也不变。若一直无人采取,最终会化为尘土。
青漪三山中也有紫石芝,但只有区区数支,其中一支在法柱峰脚下生长了近二百年,是提溜转早年巡山时现地,其他的几支都是梅振衣后来种植的,生长皆不到三十年。至于千年以上的紫石芝,在一般人看来只能是传说了,据说有续命之功。
也只有清风与明月这种人才能拿得出千年紫石芝,明月曾送一支千年紫石芝给初到闻醉山的乔散人,清风也在洛阳送了一支给白牡丹,那是他们在药田中培植的。紫石芝在野外环境中很难自然生长上百年,孙思邈遇到的那支已经十分罕见了。
按孙思邈地记载落笔时间算,迄今正好一百年,如果凤仪山中那株紫石芝还在地话,药性应该完全长成。梅应行溜进父亲的书房翻看祖师爷留下地典籍与行医采药笔记,恰好看见了这一笔记载与关于紫石芝的注解。
“书房中那么多典籍,我随手一翻恰好是这一页笔记,说明我就是祖师爷说地有缘人啊。明天十五逢望日,家塾放假一天,云师兄能不能带我去一趟凤仪山?我碰碰运气,假如采到了紫石芝分你一半。”梅应行解释了一番,又拽着云缥缈袖子扭来扭去的央求。
云缥缈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当然乐意帮忙,但以我的修为御器飞天尚未精熟,一次难以飞游数百里,你为什么不找师兄们呢?”
梅应行哼了一声道:“刘海、胡春、元充、龙腾他们根本没空,应愿劝我说那株紫石芝恐早已不在,要我不要乱跑,她也指望不上了。徐妖王还吓唬我说凤仪山有可厉害的妖怪呢,要我别去,就连阿斑明天也被刘海大师兄叫回山考修行功课,只有来找你了。……云师兄如果明天也没空,或怕妖怪,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嘴里说算了,可他仍然抓着衣袖不撒手,看那架势假如云缥缈不答应,他能顺着袖子爬到人家身上去。
云缥缈无可奈何的点头道:“我明日无事,就陪行儿师弟去一趟凤仪山吧。”
凤仪山离芜州边境百里,离州城近二百里,在长江边上,虽说山野中无人,但是距离四周繁华人烟处都不算太远,从未听说那附近有什么厉害的妖物,想必是吓唬小孩子不要乱跑的言语,毕竟山野深处总有凶险。
那一株紫石芝极可能早已不在,野外自然生长的紫石芝这百年间会遇到各种状况,随时都可能会枯死,前去寻找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梅应行如此央求,云缥缈也就答应了,就算陪着这位调皮的小少爷出去游玩一天吧。
梅应行并不是真的不懂事,他对采到紫石芝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就是想把云缥缈**芜州,在半路上“偶遇”水无痕。山中已有一位妖仙告诉他,明日午后水无痕将渡过长江,她走的那条路恰好穿过凤仪山。
但梅应行也没想到一件事,凤仪山中那株生长了三百年的紫石芝居然还在!
第二天午后,凤仪山脚下野外无人之处,远远只见长江对岸有一女子仗剑而来。她姣好的面容上神情有些冷,弯弯的细眉漂亮的丹凤眼,眼梢微微有些上挑,穿着淡蓝色的劲装,腰间束带,显得曲线玲珑的身姿不失挺拔英武之气。
唐代雌风大盛,但是一位女子劲装仗剑孤身行走也十分罕见。怎么形容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呢?两个字——冷艳。路“意外”遭遇了。今天是八月第一天,恳求您的保底月票支持,本书换到仙侠分类,急需月票冲榜,多谢了!.
276回、当年秋风未解缘,今生何似初相见
水无痕脚踏长江碧波飘然而来。劲装下裙裾飘飞。江面上没有留下一丝多余涟漪。渡江来到来到凤仪山下。抬头看好一片秀丽山峦。几处松篁斗翠。两崖花木争奇。如江边一道屏障。不远处的主峰轮廓如一只凤凰栖息。
远道神行千里而来。水无痕稍有倦态。此处已离芜州不远。她想稍事调息整理容光。明天再入青漪三山拜见仙家前辈。她本在孤云川潜心练剑极少外出。明年将是师门与青城剑派的斗剑之期。她要代表孤云川出场。
来之前恩师屡归尘曾告诉她。此番斗剑若胜。就将历代掌门绝技“护身仙霞术”传给她。其中的殷殷期待之意不言自明。
三十六年来的斗剑孤云川已经练输三阵。这一次掌门师父屡归尘对她的期望很大。对这场斗剑也格外的重视。据说双方还请来了不少修行前到场观摩仲裁。青漪三山的梅振衣与丹霞派的宝锋真人这两位仙人都答应前来。可谓前所未有的盛况。
宝锋真人已成仙。还会下界前来。是因为当年将洗剑池的争夺定为十二年斗剑之约。就是出于宝锋的劝说。在他未飞升之前已经答应此次仍会出席。无独有偶。正一真人梅振衣。也是在未成仙之前就接受了两派的邀请。若不是青漪三山弟子胡秋水来访。孤云川还不知道梅真人已飞升的消息。
这是难的机缘。换一种情况。已脱轮回的仙家谁会关心她这样的人间小小修士之间的斗剑?自古仙踪飘渺。飞升之后大多一去不回。就算在人间结缘行事。其行踪与玄机也非凡人所能知。完完全全是另一种难以理解与琢磨的存在。
青漪三山掌门大弟子刘海派使秋水飞仙来访。说是梅真人为答谢孤云川相邀盛情。请她去青漪三山做客。并有灵丹相赠辅助修行。如果是别人还罢了。如今世间修行界谁不知道三山梅真人是天下外丹饵药第一。连丹霞派几位长老都自愧不如。
然而梅真人如今在世间修行界的声名鼎盛。却不是因为他的外丹饵药之道。也不是因为他修为精进自古罕见。而是因为他立下了众修士人人耳熟能详的“散行戒”。
三十六年前。青城、孤云两派在洗剑池斗剑时。梅真人在彭泽榜约战群邪。传说中的那一战是天的动鬼神惊。其后散行戒流传天下——
“其一。不的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其二。切勿的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此三则。贫道及门下弟子。受之为戒一律护持之。”
当时只是一纸榜文与一场大战。挺身而出的人叫吕纯阳。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位纯阳道长就少年时在丹霞峰上劝立“无伤戒”的梅振衣。
与“无伤戒”是三派共立传统传承的大小各派。大多有类似的师门戒律。实为利己修行之举。但是以前没有人明晰的将它推及到行走人间的散修与精怪中。
修行高人常说降妖除魔。然而什么才是真正的邪魔?妖精鬼怪就是邪魔吗。当然不能这么说。散行戒的核心说穿了就是明确一句话——“不以出身定邪魔。只以行止定邪魔”。
对大道精微体会不深的晚辈弟子。降什么妖、除什么魔、护什么法?从此都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与界线。不独独依一派之门规。因此散行戒会流传人世间。如今它被称为“人世间红尘内外三大戒”。别说各派修士。连混迹红尘的妖精鬼怪都拥护。因为它们也不想行藏被识破后。无端招来人间修士“降妖除魔”。
甚至还有一种夸张的传说——神仙在仙界守天条。行走红尘也守这三大戒。至于天条是什么水无痕并不清楚。她只知道散行戒。传说只是传说罢。
青漪三山邀请。水无痕当然要来。不论在山中能否见梅振衣本人。她都很恭谨。见凤仪山灵秀正合静坐调息。打算在山中驻足。修士行路途中定坐调息。当然不是随便找个的方。一般都在避人耳目且沿途的气最佳处。凤仪山中最适合入坐的的点在接近主峰的“凤翅”之处。
水无痕穿过山林。身形不时飘飞而起。越过荆棘与密布的藤萝。来到主峰的那处缓坡上。从这里可以远望长江东去。对岸尽风光收眼底。风景虽好。的气也佳。水无痕只是驻足远眺片刻并未在此定坐。因为这里的视野太开阔了。几乎一览无余。
每个人的脾气是不一样的。水无痕自幼在孤云川练剑。极少接触外人。性格难免有些内向。喜欢清幽之的。其实一个人性情如何。在一个公开的、没有旁人的场合。看她挑什么座位就能大概知道一二。
缓坡旁的山岩下有一眼清泉流出。顺着山涧丘壑流淌。水无痕也顺着这条泉溪飘飞而下。经过一片半山密林。涧流在这里转了一个弯。半山有一棵参天古树。树冠伸展状如华盖。树荫下、泉溪旁有一块顶部平整的山石露出的面。
水无痕很喜欢这个的方。空中一挥袖。以法力扫净山石上的落叶与浮尘。她落在山石旁正准备入坐。突然眼神一亮。只见山石下临近泉流的一侧。生长着一株朱红柄、扇叶带着浅紫光华的灵芝。这就是传说中的紫石芝吗?紫石芝不似普通紫芝。与平常药用的赤芝非常像。一般外行人根本分辨不出来。主要区别有两点:一是紫石芝生长在山石上。确切的说菌于山石露出的面之处。周围的环境也很特殊;二是紫石芝生长的度相当慢。往往十余年都没有明显变化。
只有生长到三百年以上。扇叶上才现出浅紫色的光华。表示药性已完全长成。
水无痕朝天拱手。又转身朝凤仪山主峰长揖。这才小心翼翼摘取了这株瑞草。她非常高兴。这一次拜访青漪三山果有仙家福缘。半路上竟能采的如此珍贵的灵药。然而她刚刚露出浅笑。脸色就突然一变。只听山石上有个怪异的嗓音道:“哪来野丫头。采走了本大仙看中的灵芝草。快交出来。然后磕几个响头。”
水无痕已收起紫石芝飞身而起。落在山涧对面的一株矮树上。她的修为已在脱胎换骨中途。与世间各派弟子中已相当不低。却没有察觉有什么人来到身边。心中如何不惊?
等她看清楚来人。却又差点笑出声来。只见山石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人”。此人穿着花花绿绿的彩衣。**后面还伸出几根长长的羽毛。最搞笑的是他蒙了面。戴的不是面纱也不是头罩。而是顶了一个腌咸菜的泡菜坛子。
泡菜坛肚大口小。也不知他的头是怎么钻进去?坛子把脑袋罩住。连眼睛耳朵全部闷在里面。倒是坛底有个破洞。露出一截如孔雀冠状的羽毛。不知是他自己头上长的还是插上去的?此人捏着嗓子说话本很尖锐。可在坛子里面又显的很闷。声音像鸡又像鸭。
“阁下何人?”水无痕手按剑柄问道。
“这里是凤仪山。我此刻就是凤凰大仙。”怪人昂泡菜坛答道。
“有你这样的凤凰吗?”水无痕看他的神情颇为怪异。
怪人:“你没听说过那句仙家口诀吗?虎落平阳娶犬妻。顶缸凤凰不如鸡。真是少见多怪!”
这人有毛病。水无痕不想再纠缠下去。抱拳道:“凤凰大仙。你自在山中称仙。在下告辞!”
她转身刚想走。怪人一张双臂飞上半空拦住去路。喝道:“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水无痕停住身形。运转法力凝神戒备。冷冷道:“素不相识。在山野中偶遇。你待如何?”
怪人的声音有几分戏谑:“我在天上飞啊飞。凤影在山上追啊追。低头看中一根草。却被你采跑了。快快交出来!”
难道是来争夺的灵药的?水无痕沉声问道:“你可知那是何草?”
“不就是灵芝嘛。山里有的是。当我不认识吗?你能沾花惹草。我就不能吗?……嗯。小丫头长的很美。我们来玩凤凰捉小鸡好不好?我是凤凰你是小鸡。捉住了让我乐一乐。”
“无耻妖孽!”水无痕面寒如冰。剑已出鞘。一道剑光直取空中的怪人。
同一天中午。从凤仪山以南翩然走来一位青年男子。足不沾尘度极快。他右手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正是云缥缈与梅应行。云缥缈的修为在脱胎换骨中途。勉强有飞天之能。但是带着另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并未飞游而是施展神行之法。
来到凤仪山下。云缥缈停下脚步问道:“行儿师弟。你是想去长江玩水呢。还是上山找紫石芝?”
“上山。”梅应行很干脆的答道。
这么大一座山。去找一株不知何处的紫石芝。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有俗话会不难。梅应行想起祖师爷在笔记中关于紫石芝的批注。叫云缥缈先沿山脚查看有无泉溪流下。再沿溪涧而上看看旁边有没有冠如华盖的古木。然后再看树荫下的泉流边有没有露出的面的山石?
这是寻找紫石芝最精炼的方法。至于能否找到。就要看运气了。
云缥缈很快在不远处现了有一道山泉流下。带着梅应行沿溪涧而上。山野无路杂树丛生沟壑纵横。没有修行神通是无法通行的。一路走入深山。山势稍缓有一小片林间空的。溪边有一块巨石。云缥缈带着梅应行落在巨石上向前方远望。看看何处有参天古木。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呼喝之声。山林飞出两道人影。一位劲装女子手中剑光四射翩若惊鸿。口中喝道:“**。我和你拼了!”
只见一位形状奇异的妖怪。身穿五彩花衣。脑袋像个闷坛子看不见五官。在空中怪笑道:“小鸡姑娘。你就喊吧。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别跑啊。乖乖过来。让本大仙乐呵乐呵。”
妖怪中手的法宝是一支羽毛。状如雁翎边缘锋利。舞动间法力挥洒激荡。尽数接下剑光。还带着奇异的乐音荡漾。音波之力竟封死了女子的八方退路。
再看那女子秀披散。左右冲突皆不的脱身。形势已危危可岌。但她紧咬牙关粉脸含怒。冷艳的面容透着一股刚烈决然之意。出剑必尽全力。
不知为什么。一眼看见这女子。云缥缈心中就莫名一颤。升起一股强烈的怜惜之意。见此情景。哪怕行凶的妖魔修为再高。哪怕是飞蛾扑火。云缥缈都要上前相救。
说时迟那时快。云缥缈剑已出鞘。正想叮嘱梅应行快藏起来。梅应行已经抽出一根紫藤枝大喝道:“姐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云缥缈赶紧一把提起梅应行。将他扔下巨石后面。悄声喝道:“行儿躲好!”
激斗中的水无痕彷佛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远远喊道“姐姐别怕。我来救你了!”随即就见空中一道剑光矫若游龙。直取对面妖魔项上的?——泡菜坛!
相助却不是小孩。而是一位白面黑须的俊逸男子。也来不及多问。两人分别挥剑攻向妖魔。那妖魔好生了的。竟似早已察知有人来袭。手中羽毛一引身形移位。不仅同时接住了两人的剑势。而且将云缥缈引到了另一侧。形成与水无痕并肩作战之势。
紧接着妖物手中羽毛画出一连串的圈。无数羽状的光毫飞出。随着奇异的萧音盘旋飞舞。将对面一男一女团团困住。云缥缈与水无痕汇合一处。妖物的法力甚强。一时之间压迫的他们说不出话来。立时结阵互为攻守。
云缥缈剑若游龙旋身而走。将他与水无痕护住抵挡妖物的飞羽攻击。而水无痕的此缓手。祭出宝剑飞击反攻。与妖物手中的羽毛相斗。
一般两人结阵合击。不仅要求修为接近。而且彼此之间要很熟悉。互相绝对的信任。比如梅振衣与知焰结阵之时。他的神宵天雷术可以全力出手没有一丝保留。因为他知道知焰在为他护法。对知焰的信任也没有一丝保留。
而云缥缈与水无痕。完全是两个偶然遭遇的陌生人。紧急情况下一瞬间就选择了联手合击。连他们自己都觉的意外。虽说这是对抗面前妖魔的最佳选择。但是他们做的也太自然了。无意之中就像事先演练好的一样。从头到尾竟没有一句话交流!
但他们今生毕竟是陌生人。学的也是两派剑法。事先没有真的演练过。剑势很难融为一体同进退。于是选择了一种很聪明的做法。一人全攻一人全守。剑势一尽立刻交替。激烈斗法中。进攻比防守消耗大的多。需要轮着来。
水无痕虽未说话。但一看见云缥缈。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人真是来救自己的。完全可以信任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吧?同时还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挺俊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说话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还叫自己姐姐?
两人联手合击果然威力大增。妖物一时之间竟也无可奈何。虽然困住了对手不的逃脱。急切间也无法制服。凤凰大仙怪叫一声道:“哪来的臭小子。好色不要命了?我懒的陪你玩。快走。我放你离去。再斗下去可就不客气了。把小鸡姑娘留下就行。”
“休想!”云缥缈喝了一句。手中剑势之威丝毫不减。并无要离去之意。
这声喝很“正常”。不像是孩子的声音。水无痕暗语道:“这位道友。多谢相助!但我们恐非其敌。素不相识不必徒然为我送命。妖魔以音波驱法力困住我们。你不通音律无法突围。且全力抵敌。我以剑破音波。一有破绽你立刻就走不要回头。”
说话时正值水无痕主攻云缥缈主守。水无痕的剑在空中颤动。出黄钟大吕之音。正要与云缥缈交替攻守之位。凤凰大仙又叫道:“你们这对小男女。说什么悄悄话呢?凤爪抓小鸡!”
随着这声大叫。妖怪手中的羽毛伸展十丈。轻飘飘的劈了过来。法力却比刚才强大的不止一倍。逼开了云缥缈与水无痕的身形。半空陡然出现了一支鸡爪般的怪手。眼看就要抓中水无痕的胸襟——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千钧一的危急关头。只听云缥缈厉喝一声宛如晴空霹雳。手中剑突然炸裂!
若仔细看不是剑炸开了。而是剑身上绽放出一朵耀眼的光团。随即化作一道刺目的长虹直斩凤凰大仙。青城剑派的掌门弟子的秘传绝技。裂刃飞虹术。威力巨大与青漪三山的神宵天雷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消耗神气甚巨不到紧要关头万不可随意施展。云缥缈也不过是刚刚炼成而已。第一次在真正的斗法中对敌出手。
妖怪似也不敢直入锋芒。空手的怪手随即收去。挥羽毛挡住这一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空中法力激荡。云缥缈说了一句:“音波已破。姑娘快走!”
妖怪手中的羽毛被斩成两段飘然落下。云缥缈的身形也如羽毛一般从半空落了下去。此时又听见咔咔几声响。妖怪头上的泡菜坛子化为碎片。
“这么厉害?我走了!”凤凰大仙一抱脑袋。身形化为一道流光而去。他竟然跑了。票。冲榜占位。月初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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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回、落剑裁惆云缥缈,芳心抱憾水无痕
稀奇古怪的“凤凰大仙”来的快走的也快,只留下一根被云飘渺斩断的羽毛,水无痕暂时也顾不上别的,因为云飘渺已从半空被打落,刚才那一下法力激荡她看得清清楚楚,这突然现身相救的男子受到的冲击可不轻.
云飘渺落在泉溪边那株参天古木下,他的剑就插在旁边的山石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但一探口鼻已没有了气息。
他倒没有死,以云飘渺的修为早已有内息之功,他出威力巨大的裂刃飞虹术斩向妖怪,被那妖怪的力回击震伤,直接闭了外息。这是修行高人内息运转自我保持炉鼎的一种反应,此时昏迷不醒但无性命之虞,需要赶紧救治,否则可能会因外损而留下内伤。
水无痕是第一次出山远行,她修为了得,原以为仗着手中剑行走人间有恃无恐,没成想却遇到这种状况,不禁有些慌了,把云飘渺扶了起来一探脉门,暂时松了一口气,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把这男子带到青漪三山,那里有世上最好的疗伤高手。
修行人的法宝是不离身的,水无痕把云飘渺的宝剑从山石上拔了下来,旋即吃了一惊。她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对他的这把剑却很熟悉,熟悉的就像自己的剑一样。
沉香木剑柄,二尺八寸的剑身是纯净地沉银所制。没有一丝多余的材质。沉银有两种,一种是天成的完整沉银材料,埋藏地下不知千年万载。十分难遇,以之一体成形加工甚至是炼化神器地辅材。另一种是以炼器之法将沉银沙、沉银矿提炼纯净后得到的沉银材料,可以炼制出各种器形,炼器比万载沉银要方便,但妙用稍有不如。
其实沉银本身并没有太特别的妙用,它是一种融合性非常好的材料,最适合用来打造法宝飞剑。其物性非常“纯粹”,能最大程度的挥剑芒、剑气的威力。水无痕手中的剑与云飘渺地完全一样,除了装饰性的沉香木柄。就是一截纯净的沉银,没有用多余地材料合器炼化。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剑?因为它是孤云川与青城剑派斗剑所用的标准法器,孤云川也有一模一样的一柄,水无痕平时以它练剑。出门时就带在身上。
再看这陌生男子地剑,剑脊上出现了一道三寸多长细细的裂缝,想必是刚才威力巨大的一剑所震裂的。其实青城剑派绝技裂刃飞虹术未必要把法宝震裂,但云飘渺刚刚炼成,还无法完全控制剑势的威力,情急之下全力出手,结果把剑震出了一道细缝。当时的法力激荡可想而知!
水无痕拔出沉银剑就是一怔。然而还没等她多想,就听一个孩子的声音喊道:“云师兄。云师兄,你怎么样了?”
随着声音只见一个十来岁地小男孩。挥舞着一根紫藤枝蹦过树丛跑上山来,身上地衣服被树丛划破了很多道口子。小孩一见到昏迷不醒的云飘渺,赶紧过来一把扣住他另一只手地脉门道:“哎呀,震晕了呀!……还好,只是震晕了。”
听声音水无痕认出来了,这人就是斗法时喊“姐姐别怕”的男孩,看来是这陌生男子地师弟。她赶紧道:“小弟弟,他是你的云师兄?你是谁?”
“我叫梅应行,来自芜州青漪三山。”
“什么?你是青漪三山的修士,姓梅?正一梅真人是你什么人?”水无痕吃惊不小。
梅应行:“你说的是我爹,别担心云师兄,快带他去青漪三山。”
水无痕一时误会了,再加上担忧云飘渺的伤势就未追问其余,自然以为云飘渺是梅应行的师兄,那也应该是青漪三山梅振衣的弟子。她心中对云飘渺充满了感激,同时也很诧异,她不明白自己看见这个人的第一眼,那种莫名的熟悉与亲近感从何而来?
此人素不相识,却拔剑助她力斗妖魔,两人联手合击是那么的默契自然。最后那威力巨大的一击,他奋不顾身让自己逃走。水无痕心中一片从未被触动的地方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却又形容不出来,对云飘渺的伤势更加担忧了。
不知为什么,水无痕突然鼻子酸酸的,抱着昏迷的云飘渺有点想哭,但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又忍住了。
书中暗表,凤仪山上怎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位凤凰大王?其实凤凰大王就是肖妖王晓鸣,这是梅应行事先安排好的一出戏,把云飘渺带到凤仪山上,让他挺身而出英雄救美。这是古往今来很多男女故事中的老桥段了,但它总是那么管用。妙就妙在“英雄”本身并不知情,真的是不惧妖魔挺身而出,在“美人”面前赚足了印像分。
云飘渺最后受伤是个意外,肖妖王可没想伤人,但这个意外却使这场戏的效果变得更加完美。
一个大姑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大男人,带着衣服破破烂烂的梅应行来到齐云观,刘海是大惊失色,赶紧让闲杂人等全部退避,命身边的侍金蟾急报山中长辈。
“大师兄,我与云师兄出去长江边凤仪山采药,在山中遇到了妖怪,妖怪还想欺负这个姐姐,被云师兄与姐姐联手打跑了,他也受了伤,你快给看看。”梅应行很乖巧,立刻开口解释。
刘海以神识扫过,神色稍缓道:“无妨,云师弟的伤势并无大碍,先把他放下。……这位姑娘又是何人?”
水无痕将云飘渺放到塌上,长揖及地道:“孤云川弟子水无痕。拜见刘真人,我奉师门之命来芜州拜访,没想到在凤仪山上遭遇妖魔。这位云师兄为救我而受伤。”
“你就是水无痕?”刘海地脸色变了变,立刻又叫进一位心腹弟子吩咐道:“立刻传令,你云师叔在山中遇妖受伤之事切莫外传,看见的人不要再议论,也不要告诉其余弟子。”
刘海可不清楚这是梅应行设的一个“英雄救美”局,但他知道云飘渺与水无痕之间地特殊关系。不让消息外传也禁止弟子议论,一方面是因为云飘渺在本无厉害妖魔出没的凤仪山遇妖受伤。传出去有损青城剑派掌门大弟子的颜面。
另一方面两派斗剑天下皆有耳闻,水无痕遇妖魔而云飘渺出手相救,结果水无痕无事云飘渺却受了伤。传出去难免遭人议论。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不明其中内情的,很可能会猜疑妖怪与水无痕是一伙的,是孤云川故意设局。好赢下明年那一场斗剑。
刘海身为青漪三山掌门大弟子,心念通透,获悉水无痕的身份后,一念间想到了这么多,故此传下这一道命令。
水无痕却很诧异,这是义举啊,为什么刘海禁止山中弟子议论与外传?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担心云飘渺的安危。上前一步以哀求地语气道:“刘真人能否快些动手救治云师兄?您是正一仙家弟子,疗伤之道一定高。”
刘海一摆手:“水道友莫着急。云师弟的伤势无碍,我保他无恙。但我想的不仅仅是疗伤,还要让他地修行精进不因此伤有丝毫之损,因此还缺一味灵药,正要请示山中长辈去采取。”
正在说话间,梅毅威风凛凛提剑而入,一见梅应行衣服破了好多口子显得很狼狈,朗声问道:“行儿,听说有妖魔行凶欺负你们了,何方妖魔这么大胆子?快告诉我!”
刘海下令山中弟子不得议论,但已命人报告了山中长辈,梅毅听到消息立刻就来了。他如今的身份是青漪三山供奉长老,但晚辈弟子大多都叫他总教头。梅毅擅御剑术,还得到清风金仙的指点,所谓梅家剑法是他所传,连梅振衣当年都是他教的。
梅应行一见梅毅,上前抱住他地胳膊道:“总教头不必拔剑,妖怪已经被云师兄打跑了,你还是看看云师兄的伤势吧。”
梅毅还剑归鞘道:“有刘海在此,疗伤之事不必担忧。青漪三山中有三位成仙妖王,还有妖魔敢在这么近的地方行凶,这事真的蹊跷,我得好好查一查。“妖怪的事,让徐妖伯他们去查就好了,不必惊动总教头您。”梅应行唯恐露了破绽,赶紧劝阻道。
水无痕听见刘海的话松了一口气,看见梅毅手中的剑心中又是一宽。那把剑地镂金剑锷有化转罡风护身地妙用,但剑身与云飘渺的剑是一模一样地,也是二尺八寸纯净的沉银,看来青漪三山中还有类似地法器。
自从水无痕看见云飘渺的剑,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担忧,似乎在无端害怕什么,现在总算宽下心来。
刘海行礼:“正巧长老来了,治伤虽是小事,我方才已出手安稳他的神气,暂时无恙,但要使伤势不影响这段时间的修行,最好还是采取法柱峰下师父亲手种植的紫石芝入药调和,我不敢擅自做主。”
梅毅一摆手:“采来入药吧,灵药本就是给人用的,青漪三山没那么小气。况且云飘渺身为青城剑派掌门大弟子,明年又要代表师门去洗剑池斗剑,可不能在我们这里作客时出了差错。”
就听旁边的桌案出一声响,只见水无痕花容失色,一手扶住桌案几乎没站稳,颤声问道:“他,他,他是青城剑派的云飘渺?”
刘海不动声色的问道:“他就是四季书的弟子云飘渺,你不知道吗?”
水无痕脸色白,张嘴半天才答道:“我,我,我真的不知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位受伤的恩公无论是什么人都好说,怎么偏偏就是师门斗剑的对手呢?
就在这时金蟾回来了。向刘海禀报道:“正一真人有仙诏,云飘渺遇妖受伤之事暂莫惊动山中弟子,刘海全力为他调治。山中灵药皆可用。既然他是救水无痕受地伤,就安置在法柱峰上的结缘草庐,托水姑娘暂时照顾。”
结缘草庐原是张果与星云师太居住的地方,如今他俩不在山中,梅振衣把云飘渺安排在那里养伤,竟然还托水无痕照顾。水无痕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道:“好。他救了我,我自当照顾他养伤。”
刘海又问金蟾:“师父还有何吩咐?”
金蟾:“请总教头将那妖魔留下的断羽送到随缘小筑去,正一真人要亲眼看看。”
刘海身边这位侍金蟾就是他豢养多年的瑞兽。得自狐狸精姐妹的那一只,如今修行有成化为人形,是一位十四、五岁的丫头,黄稀疏面容甚是丑陋。她虽受正一三山的戒律。由刘海亲自指点修行,但还没有举行正式的入门仪式,因此尊称梅振衣为正一真人。
肖妖王以一根羽毛为法器斗云飘渺与水无痕,结果这根羽毛被云飘渺斩断留在了“作案现场”,也被水无痕带来了。梅毅拿过羽毛自去随缘小筑,金蟾又对梅应行道:“行儿弟弟,正一真人罚你禁足。这一个月。除了家塾与菁芜山庄,你哪也不许去。”
梅应行缩脑袋一吐舌头:“爹爹罚我。他还说什么了?”
金蟾:“正一真人要你在山庄中思过,具体思什么过我也不清楚。还说让你现在就回去,这一百二十里路你自己走回去。”
刘海安慰道:“行儿师弟,你擅自远行涉险,师父罚你也在意料之中,你就在菁芜山庄好生待一个月吧,师父也不是真地生你的气,若不是这样,怎能刚好相救水道友呢?”
梅应行心里却明白,自己玩的把戏十有是被父亲看穿了,当下不敢多言语离开齐云观下山,凭着自己两条腿走回芜州,这次也没有阿斑驮他。他出门向水无痕打招呼时,水无痕还在愣愣地出神好似没听见。
梅应行走了,刘海咳嗽一声朝水无痕道:“水师妹,我们这就把云师兄送到山中的结缘草庐,本可以现在就把他救醒,但为了使灵药效用更佳,我施法让他多昏迷几日,这样对他的修行更好,你说呢?”
水无痕就似从梦中被惊醒,立刻点头道:“一切以疗伤为重,全听刘真人的。……您刚才说要采取紫石芝,我这里就有一支长成地,您看它是否能用?”
她取出了一只扇叶上带着浅紫光华的长柄赤色灵芝,刘海微微一怔道:“这一株已生长三百年以上,不仅可用来疗伤,亦可助益修行,尤其对修为已达脱胎换骨境界的练剑之士,难得啊难得。”
水无痕:“且慢说难得,它可不可用?”
刘海瞟了她一眼,大有深意道:“云师弟受的不是什么大伤,我怕耽误他的修行,所以用了外丹饵药而非常通调养之药,加一味十年以上的紫石芝也就够了。如果用你这一株,那就不仅是疗伤了,它正能大大补益云师兄目前的修行法力,对你也一样。如此珍贵之物,连青漪三山中也没有,姑娘还是收回吧。”
刘海说话慢条斯理显得波澜不惊,但言下之意很明显。云飘渺受地伤他自能搞定,也不会影响修为,但如果用了水无痕这支紫石芝,那就不仅仅是疗伤了,反而因祸得福大助修行。不同地灵药对不同的修行人,在不同地修行阶段用处也是不用的,完全长成地紫石芝正好是云飘渺此时修行所需,对于水无痕来说也一样,可助脱胎换骨知常。
明年水无痕与云飘渺要代表各自的师门斗剑,此时这么做,水无痕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也不知水无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神色非常郑重,还带着几分担忧的焦急,躬身行大礼道:“云师兄是为救我而受伤,人与灵药孰轻孰重?它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刘真人的一定要用,否则让我何颜自处?”
刘海点了点头:“那好,我就用它,相信云师兄醒来后一定会感谢你的。”水无痕的做法洗脱了勾害云飘渺的嫌疑,刘海做为旁观倒也省心了。
“我在五湖山庄的厨房里偷了一个菜坛子,不小心打破了,梅公子别生气,我一定陪。”随缘小筑梅振衣的书房中,肖妖王挠着后脖子说话,桌案上放着一支被斩成两截的锦鸡羽。旁边坐着梅振衣与知焰,还有张妖王与徐妖王。
梅振衣哭笑不得,暂时没理他,冲一旁道:“徐兄,你怎么事先没告诉我呢?”
徐妖王:“钟离前辈让你闭关谢客,我就没对你说,再说这个主意也不错啊?那云、水二人今生如此相遇,定会结下难舍彼此之缘,说不定已一见钟情,你不是要撮合他俩再为道侣夫妻吗?行儿这件事做得很妙啊,小肖干得也不错,我心中有数就没多管了。”
梅振衣怅然摇头道:“徐兄此言差矣!你虽足智,却未了然这人世间江湖纠葛,这么做不仅不能成就好事,反而会使云、水二人心中抱憾难言。他们彼此身份特殊,欲善解缘法,不应是这般暗中撮合,我叫刘海请他们来原本另有计较。”.
278回、有幸忘人生苦短,得缘无岁月牵痕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恰恰在于他们相爱,身后又代表着两个敌视的家族,他们如果没有相遇反倒无事,这样的故事自古以来并不算太少见。(提供最新章节阅读>~~.~~可是云飘渺与水无痕又不得不相遇,就算他俩遇不上,梅振衣也得想办法让他俩遇上,这是前生之诺。
要想撮合这俩人,不能只从私情入手。假如他们真的有情,是让云飘渺拐走水无痕,还是让水无痕拐走云飘渺,或两人一起私奔?如果是普通人也许可以这么做,无非是脱离两个家族,梅振衣再按排其它的一切。
但他们是已有脱胎换骨修为的修行人,肩负两派传承使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只要两派之间的争斗没有停息,他们就没法走到一起。若无情也就罢了,若有私情,反而会心中抱憾。
梅振衣请他们来,无非是使他们在山中相遇,彼此相识再图后谋。他其实是想通过这两个人了解青城剑派与孤云川的渊源,派中长辈的修为以及心性,对两派斗剑的看法,想办法化解这场争斗。随着两派争斗的化解,顺势撮合这两个人,那才是一段真正的佳话。
梅应行的做法也非全然无用,试探出了一个结果,按现代的说法,这两个人确实“来电”。但这事急了点,甚至有些不合时宜,试想一下,明年在洗剑池这两人再怎么斗剑?
比如梅振衣与知焰之间的演法验证,与两派弟子之间的斗剑争夺,在高人眼里一看就知区别。云飘渺救了水无痕,而水无痕又赠送灵药助长云飘渺的修行,到时候这两人怎能全力出手击败对方?他们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印证切磋,就是为了击败对方。而且这种胜负不是一般地较量,意味着彼此能否完成师门使命。
如果在洗剑池被各派高人看出破绽来了,青城与孤云两派必然尴尬,这两人自己也难堪。假如真就是全力出手争胜负,事后他们自己心中又会留下怎样的遗憾?就算有情恐怕也无法开口了。
梅振衣解释了一番为何梅应行设此局考虑不周,当然没谈罗密欧与朱丽叶,只是打了个类似的比方。张妖王插话问道:“原来梅公子的意思。是想先化解两派之争?”
知焰点头道:“也未尝不可啊,我听说当代掌门屡归尘与四季书,本欲为道侣,无奈受长辈恩怨牵累而未成。他们应该不希望自己的弟子重复同样的命运,只要有个合适的理由,能够善解此争端,他们会竭力促成地,就看旁人怎么安排了。”
肖妖王突然一拍大腿。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只听他嚷道:“我明白了,先撮合老的再撮合小的!”
徐妖王斥道:“哪有那么简单?我刚才也听明白了。那两个掌门自己想好早就偷摸好了,可这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而是两个门派的事。……梅公子,我说的对吧?”
梅振衣苦笑道:“徐兄说的很对。既然如此,你怎么给行儿出了那样一个馊主意呢?”
徐妖王一瞪眼:“馊主意?你是说英雄救美吗?那可不是我想的点子!”
梅振衣微讶道:“不是你?行儿年幼尚且懵懂,人虽然有些小机灵,却不会主动设出这样地一局。”
徐妖王:“真不是我呀,行儿来找小肖嘀咕这件事,我当然清楚,虽觉得有些胡闹但还可以一试。仅仅是没有过问而已。绝没有插手参与。”
张妖王皱眉道:“老徐,这件事我也清楚。也以为是你的点子,既然不是。那会是谁的主意呢?……小肖,快说!”
肖妖王一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啊,行儿来找我商量,我以为就是他自己地主意呢,觉得挺好玩。”
梅振衣与知焰对望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那边徐妖王一合玉骨扇道:“我明白了,除了樱宁那丫头,还能有谁?”
梅振衣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他对樱宁的印像一直不好,虽然樱宁在芜州与行儿的交往他并未过问,但并不代表他很赞赏。最近接连生地事,樱宁明显伸手过界了,虽然这丫头很聪明很有心计,但在梅振衣这种老江湖眼里,一念之间就看得透透的。
梅振衣设三关拦情拖延善无畏的脚步,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那种高人面前挡路,第二关本是知焰。徐妖王说漏嘴告诉了行儿,行儿又告诉了樱宁,樱宁自负聪明想了那么个点子,虽然很有效,知焰也没再节外生枝,但梅振衣本人是绝对不赞赏的。
梅应行拦路布施,把菁芜山庄的名册翻了出来,梅家在芜州的丁户田庄地状况,樱宁现在已经摸地门清。
上一件事也就算了,善无畏自不会与梅应行计较,梅振衣也不会与樱宁计较,但也仅仅是不计较而已。以梅应行的年纪与修为,牵扯入这种仙家高人地因果缘法当中,不是他本人能左右的,樱宁并不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至于今天这件事,让肖妖王乔装扮歹徒拦住水无痕,再让行儿带着云飘渺赶去相救,樱宁这个主意倒不错,但她越了一个“外人”地界线,卖弄聪明却管的过多。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比如云飘渺受伤,不是她能解决的,让梅振衣感到了真正的不快。
谁都看出来梅振衣的脸色不对,张妖王朝徐妖王道:“仙家之事,往后别无端告诉行儿,他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最好。”
知焰劝慰梅振衣:“李元中既答应为行儿之师,自会处置这件事,你既然闭关谢客,就不必多理会了。”
梅振衣点了点头:“我相信李元中会处置樱宁的,暂不过问。”
知焰插开了这个话题又问道:“你既说云飘渺与水无痕之间不能先谈私情,但你的做法分明是想顺势撮合。安排云飘渺在结缘草庐养伤,又托水无痕照顾他,这又为何?”
梅振衣叹了一口气:“既然事已至此,我只好顺势而为,先撮合这两人的私情。还有一年时间,先设法打听清楚两派的状况,除了洗剑池斗剑之外。这两派还有什么大事需要解决,比斗剑还重要的大事?”
知焰:“这种事,外人似乎不好开口问。”
梅振衣:“没关系,让他们私下里互相开口,若真有情有心,会问出来地。这件事需要高人在一旁顺势引导,最终才能成功。”
梅振衣又以神念交代了一番话,知焰点头道:“你既闭关谢客。水无痕就交给我来指点吧,至于云飘渺……”
徐妖王截住话头道:“没事没事,交给我。”
梅振衣一摆手:“徐兄莫管此事。我还有一件大事想托你帮忙。”
张妖王:“那就交给我吧,好歹我也是位仙人。”
肖妖王在一旁对着眼听了半天,很不满的问道:“怎么没我什么事?看不起我这位鸡仙吗?”
徐妖王横了他一眼:“怎会没你什么事?行儿受到梅公子的责罚,李元中也会去找樱宁。你这个凤凰大仙能跑得了吗?”
肖妖王反驳道:“我修炼几百年的原身,也并非全身都是天材地宝,就这么几根宝贝羽毛,今天被斩断了一根,自认晦气就算了,还想怎么罚我?”
徐妖王:“云飘渺的师传法宝,那沉银柄剑也震裂了。就别谈你那根鸡毛了。……当年在龙空山有约。来到人世间行事要听梅公子约束,在青漪三山蹭吃蹭喝当前辈。带着人家孩子闯了祸就不认帐了吗?”
肖妖王眨了眨眼:“好吧,我认了。梅公子想怎么罚我?”
梅振衣看着他想了想道:“若你真认罚,行儿既禁足一个月,我就罚你一个月内双脚不得同时离地。”
“高,实在是高!我都跟他闹了几百年了,还从没想到这样一招,能让这只妖鸡记住不忘!”张妖王拍掌笑赞道。
肖妖王苦着脸道:“这也太狠了吧?这一个月我都得一步一步的走路了,换别的行不行?比如飞在天上不许下来。”
梅振衣忍住笑道:“不行,就是这一条!……肖兄莫急,我托徐妖王地那件事,也得你帮忙才行,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说话的同时送一道神念,详细讲了他托徐、肖两位妖仙帮忙办的事情。
徐妖王摇扇笑道:“梅公子就放心闭关吧,我们在昆仑仙境指挥数万妖兵建造无名山庄,如今在芜州监督青漪三山弟子挖个坑还不是小菜一碟?我们在这里好吃好喝,每月白拿零花钱,还有那么多晚辈捧着拱着,不帮忙做点事也说不过去。”
梅振衣这次要真正的闭关了,服用第三枚大罗成就丹,同时在灵台中回观加百列与清风一战以及自己与善无畏那场演法,这对任何一位仙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收获,需在定坐中潜心体悟其中的玄妙,以求修为更进。
梅振衣虽成仙未久,但他的经历以及功果远非一般仙人能比,别的不说只谈三件:背杀劫立散行戒流传红尘,带领一伙金仙、菩萨进入天国寻回佛心舍利,一块板砖将不动尊明王拍出人间。说起来虽然夸张了一些,但事实地确如此,一般仙人别说做,连想都不敢想。
他这样一个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谢绝纷扰,闭关体悟天道,以求修为与功果相印,他有这份机缘行止,却还没有相印的修为境界。钟离权罚他闭关谢客,无论从各方面来说都是最佳地时机,梅振衣要闭关入深长定境,而不仅仅是躲在山中不见外客。
正式闭关之前他把刘海叫来,给了一张图样并交代了一件事,要在芜州搞一项“工程”。这个工程的规模不大,地点就在菁芜山庄的后院门外,命众弟子去挖一个坑。
此坑半圆形,直的那一边朝南,与菁芜山庄后院墙根平齐。圆地那一面朝北伸出,圆径有七丈二,深一丈八。
这个坑不大,但开凿起来的难度却相当高,要时刻以仙家法力引龙脉地气,青漪三山众弟子做不到,徐妖王一位真仙也够呛。需要他和肖妖王轮流来帮忙。一旦开挖便日夜不能停顿,无论多长时间也要一气呵成,需要山中众弟子轮流出手。
先挖后砌,以大块地条石砌成坑沿,一名弟子砌石的同时施法锁定仙家引出的地气,另一名弟子运转法力去扰,若地气能动则砌石的弟子要受责罚,若地气不能动则推石的弟子要受责罚。责罚都不重。回山中闭关三日而已,好好反思运转法力地不足之处。
青漪三山中有御器修为以上弟子,分成七班每班两组。每日一班轮流来挖这个坑,直至坑成。
这种修建之法,小小一个坑地工期也会相当长,它有什么用梅振衣却没多说。只让刘海告诉众弟子这是难得地历练机会,在两位仙人日夜护持下试炼法力运转,上哪找这么好地修行福缘?
只有梅振衣自己心里清楚,这是破善无畏所布风水局的一种尝试,在九连山地气龙脉地尽头,“龙吐珠”的前端,凿建一处“龙取水”的格局。这样一来尽管庆教寺门前那两座塔锁住了龙肩。但地气灵枢的运转并不凝滞。“龙珠”吞吐如常,使“八方不动江山永固局”永远无法成形。
此坑的形制只是一个“假局”。还需要最后点晴地手段,将此风水局浑然一体的嵌入到九连山龙脉中。才能成为“真局”。具体该怎么办并不完全是法力大小的问题,梅振衣还没有想到更好地手段,先把坑挖成做个“假局”再说吧。
交代完这件事,闭关前和山中的长老们打声招呼,见过梅毅,再与提溜转、谷儿、穗儿等人交待清楚各种事物,最后去见玉真公主。
这一次闭关是完全不能受打扰的,地点在方正峰上正殿后面的石龛中,别说外客就连内眷也不会相见,出关地时间应在青城与孤云两派斗剑之前,至少是一年。与山中他人不同,玉真公主是唯一没有修行法力的普通人。
与梅振衣在一起这么多年,她觉得很幸福,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唯一的一丝遗憾就是常常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郎君。但想想世间那些外放的官员、出征的将军、远行的商贾,玉真也觉得没什么了,更何况梅振衣有仙家妙趣,自从来到他身边,玉真一直容颜未变,仿佛心境也保持在青春妙龄。
梅振衣来到公主房中,先聊了几句儿子地情况,行儿这一个月被禁足不得外出,玉真想看儿子可到菁芜山庄去。他又提到自己将要闭关一年,言语中有些歉然,玉真温言道:“你已是仙人,当修于仙家行,相伴山中已使我得享这一世仙缘,梅郎何歉?”
二人又说了几句私房话,玉真打趣道:“你修行几十年方成仙道,而且我自从遇见你,感觉自己就已得仙缘——忘人生苦短,无岁月牵痕。”
梅振衣:“虽不能助你长生久视,但以我之能,为你办到这些还是可以地。”
玉真:“你既有如此大的神通,此手段若在世间推而广之,天下女子岂非人人雀跃?”
梅振衣笑了:“我为你一人尚可,他人只待他人之缘,道之经典可流传天下,道之修为却是慎独之行。……嗯,这是什么镜子?”
玉真:“上月宫中岁赏送到芜州,我随手赏了一些给玉真观地下人,其余诸物都放在观中,只有一面鎏银青铜镜有些仙家趣味,故此带入山中,就是这面四神十二生肖镜。”
玉真公主的梳妆台上摆了一面崭新地镜子,约餐盘大小,青铜质鎏银,背面正中有一钮,内圈按方位镂铸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图腾,象征春夏秋冬物候巡回,外圈饰以十二生肖浮雕造像,精美异常。
梅振衣顺手拿了起来,把玩之间若有所思,半天没有放下。玉真好奇道:“梅郎已成仙,还会对这俗物感兴趣,何况是一件女儿家闺房之物?”
梅振衣摇头道:“这可不能说是俗物,看见它,我想起了一件法宝。”
玉真:“什么样的法宝?”
梅振衣:“尚未成形,甚至以我之力尚无法炼制,但这面四神十二生肖镜使我有所悟。”
玉真浅笑道:“闻成道之人,观万物皆有所悟,真是如此,你就拿去细细观摩好了。”
梅振衣带着这面镜子上了方正峰闭关暂且不提,梅应行也在菁芜山庄中禁足,除了家塾哪也不准去。樱宁要见梅应行,只有自己去找他了,出了那么一个好玩的点子,行儿弟弟一定很开心,也不知那一局“英雄救美”起到了什么效果?
她还不知梅应行被禁足之事,这天仍在句水河畔的大树上等他的消息,不料却等来了两位形容奇特的人。一位蓬头环眼、面目凶陋的拄杖乞丐,正是白莽山的李元中,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黄衣少女,头枯黄稀疏、容颜丑陋,竟是刘海的随行侍金蟾。顶帖连接,感兴趣的朋友可以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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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回、求福地云胡不喜,辞君子毕竟难惜
李元中来到大树下,拄杖抱拳道:“樱宁姑娘在吗?请现身一见!”
话音未落只见樱宁飘然而下,拜于树下道:“您就是行儿弟弟的铁拐师父吗?晚辈樱宁有礼!”
樱宁认识金蟾,在青漪三山见过,但她从未见过李元中,只听梅应行曾提起.如今第一次见面,一眼就认了出来,非常机灵的下拜行礼。李元中怔了怔,没想到这丫头行的是师礼,连梅应行都未正式向他行过师礼,而且一见面就叫出了他的身份,这一怔之下没有伸手相扶,让樱宁拜了下去。
“起来说话吧,你这丫头倒也乖巧机灵。”李元中伸手虚扶,隔空法力将樱宁搀了起来。这个丫头如果不玩心眼算计你的话,倒也不觉得她讨厌,甚至很会讨人喜欢。
樱宁起身又向金蟾拱手道一声幸会,娇笑着对李元中说道:“行儿弟弟曾说在山中遇奇人指点修行,他敬称为铁拐师父,我也久仰前辈之名,今天您怎会登门,又与金蟾妹妹在一起?”
金蟾随刘海姓,名刘金蟾。她化为人形之后容颜甚为丑陋,在人间世待得久了自然也有了女儿家心思,以前见过的狐狸精姐妹是人间国色,青漪三山中的修行女弟子大多容颜俏丽,独独她这么难看,刘海虽不以为意,但她常常自惭形秽。刘海看出来了,安慰她道:“人之炉鼎父母天生,易筋洗髓可达经络完美,脱胎换骨可现最佳之容光。但仍是本来面目。而你不同。你乃异兽化形,初化人形必有缺憾带原身之迹,待修为高入脱胎换骨境,可印心境而全形、弥残补缺。”
妖物的人形变化在两可之间,随着修为的增长还是原来的面目,但可弥残补缺。金蟾听了这番话心下稍宽,可仍有些忧郁,达到刘海所说地这种修为,她不知还要等多少年?这可不是一位修行人应有地心境。心中越是纠缠,心境就越难堪破,修行也受影响。
张妖王也看出来了,找了个机会对金蟾说:“小蟾呐。你要是在我们龙空山,还算靓女呢!”
金蟾答道:“妖王前辈不要哄我了,我见过你们带到青漪三山的那些随从,虽然人形变化未足。但也个个挺好看的。”
张妖王笑着摇头道:“那几十个小妖,都是我们好不容易挑选**来见人的,山中还有十万小妖呢,修为比你差得远,样子也比你怪得多,猪鼻子狗耳朵什么样的都有,若**来白天都能吓死人,他们彼此见怪不见从来不觉得自己丑。整日胡天胡地瞎闹还很开心。”
梅应行听说了这件事。就私下里来找金蟾,神神秘秘的说:“金蟾姐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他之后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金蟾好奇的问:“谁啊。山中还有我不认识的人吗?”
梅应行眨了眨小眼睛:“我在芜州遇到的一位奇人,隐居白莽山潜龙渊,修为可高了,还经常指点我修行。……他叫铁拐李,阿斑也知道,你别告诉山中其它人。”
梅应行悄悄把刘金蟾带到白莽山去见铁拐李,一见之下这位前辈长地果然够丑,修为也果然够高,金蟾仅仅是长的不好看而已,李元中的相貌那就是吓人了。李元中知道金蟾的来意,却没有多说什么,给这两个孩子讲了自己当年地故事,只是没有说最后帮他换炉鼎寄身的那位高人就是梅振衣。
李元中的故事,其中玄妙的境界金蟾似懂非懂,但心结却解开了不少。这世上与她最亲近地人当然是刘海,其次看李元中最顺眼,以后有空的时候,偶尔也会到白莽山中,看铁拐李指点梅应行修行。
梅应行这些小动作,刘海当然心知肚明,金蟾能结识李元中这等高人聆听教诲,那也是她的福缘。这一天李元中欲找樱宁,恰好金蟾来了,于是一起到了句水河边。
听见樱宁的问话,李元中答道:“行儿多次提到你,我早想来看看你,有东西送你,也算是答谢了。……金蟾,把准备好的礼物给樱宁道友,这是青漪三山掌门大弟子刘海所赠,也是金蟾本人的一点心意。”
金蟾拿出三块玉片模样的东西,不到一寸见方很薄,中间隐约有金光流动。樱宁眼神亮,先行礼后接过,很好奇的问道:“这是何物?”
李元中:“这是蟾光散,每片地药力刚好,即可引入妄境又不至于沉沦难消,以法力捏碎即可使用。我再教你一套以蟾光散出入妄境之法,正是你地修行关口所在,能否破妄,就看你自己了。”
樱宁大喜过望,蟾光散是祸福难料的修行饵药,但她若想继续往上修行,迟早要过妄心天劫这一关,有了蟾光散之助入妄境更加便捷。而且这不仅是外丹饵药,还可以做为攻敌时地法宝,斗法时祭出蟾光散可返照妄心出人意料。
樱宁接过蟾光散连连称谢,李元中又命她入坐,传了她一套以蟾光散出入妄境的心法口诀。这些就是樱宁想要地,她费那么大的功夫来芜州找到了梅应行,可不是为了陪一个小弟弟玩,而是来求仙家福缘——法宝、灵丹、仙家道法、高人指点。
传法之后樱宁又欲以师礼下拜道谢,李元中一伸金乌磐龙杖把她拦住了,表情高深莫测的说:“不必再拜我,灵药既赠,道法也传,你该离开芜州了。”
“什么,前辈今天来是赶我走的?”樱宁的脸色变了。
李元中:“不是我要赶你走,而是你应该向行儿告辞了,你自称来意是代表碧山潭到青漪三山拜见,没有道理长留不回。”
樱宁低头答道:“来之前师父并未约定回山之期。命我在人世间多游历。”
李元中变得面无表情:“你若在人世间游历。我自不会多言,但你一年来的所行,分明就是缠住梅应行不放手以图青漪三山更多,欺人不要欺己,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明白,你自己也明白。”
樱宁的脸色变得煞白,弱声说道:“但我对行儿弟弟没有恶意。”
李元中淡淡一笑:“你若真有恶意,此刻还能站在我面前说话吗?我还会给你灵药传你法诀吗?想想行儿家里的尊长,这一年来对你可曾有半点恶意?你所得皆是福缘。难道还不够吗?”
樱宁咬了咬嘴唇:“这一切,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不明白为何此时逐我?请前辈指点。”
李元中叹了一口气:“因为你做过界了,接连有两件事定当引起梅真人地反感。他不来逐你是给行儿留情面,我身为行儿之师理当出面。你只是为了哄行儿开心,却将人家地孩子、别人的弟子卷入不测之缘法纠缠中,谁能愿意?……那些本不该是行儿的事。更不该是你不打招呼就插手的事。”
樱宁默然半晌,终于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前辈直言,这就将离开芜州,请问我可以向行儿告辞吗?”
李元中:“我不想与你为难,行儿被梅真人禁足就在菁芜山庄,你若告辞自可去找他。”
梅应行不能离开菁芜山庄,正觉得无聊。想让阿斑去句水河边通知樱宁一声。这时下人来报樱宁求见。樱宁姐姐很少主动来找他的,这一次却来到了菁芜山庄。梅应行喜出望外。
一见到樱宁,梅应行就大声道:“姐姐。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正想告诉你凤仪山的事呢!……嗯,怎么了,姐姐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有什么事吗?”
樱宁勉强一笑:“没什么事,就是我在芜州待的太久了,该离开了,但心里又舍不得。”
梅应行脸色一变,一把抓住樱宁的衣襟道:“姐姐真要走吗?”
樱宁:“我是昆仑仙境碧山潭弟子,奉师命来人世间拜山并游历修行,不能总是待在句水河边地树上。”
梅应行明显很失望也很不舍,但他也清楚不可强留,仰着脸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樱宁摸着他的脑袋道:“行儿弟弟是仙家嫡传,万千宠爱与福缘集一身,我只是小小碧山潭一派的出游弟子。再过几年,你就长大**了,说不定到那时就想不起我了。”
梅应行摇头道:“不会的,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去碧山潭找你地,我知道在什么地方。”
樱宁的笑容很是温柔:“那好,你若真有此心,我一定会很高兴的,也不枉在芜州相识这一年。”
告辞时梅应行牵着樱宁的手一直走到山庄大门口,突然皱了皱眉头道:“会不会是因为凤仪山地事?我爹罚我在山庄中禁足,听说连肖妖王都受罚了,所以你才会走?”
樱宁心中暗道:“很聪明的孩子,他还真猜中了!”口中却解释道:“不是如此,梅真人并未责罚我,你的铁拐师父还特意来赠我灵药传以法诀,我确实该离开了。”
梅应行:“你也见过我铁拐师父了?他长的凶但是人可好了,也一定会喜欢你的。我还担心你自己回不了昆仑仙境,既然铁拐师父来找你了,我就放心了。”
离开菁芜山庄,樱宁又回到句水河边,这段时间她从梅应行那里得到不少好东西,需要收拾收拾都带走。李元中和金蟾还站在树下没走,樱宁上前道:“前辈是在监督我吗?我说走一定会走的,今天就离开芜州李元中却问道:“樱宁,你打算去何处?”
这一句话把樱宁问愣住了,她还真没打算好,按理说可以先回碧山潭,但以她的修为根本回不去,至于在人世间游历。也没想好什么去处。李元中却没等她回答。又说道:“你若欲回昆仑仙境,我可以送你过瑶池结界。”
樱宁躬身道:“多谢前辈的好意,但我还没想好。”
李元中:“你自己究竟是怎么想地?在我面前不妨直言。”
樱宁:“此番离山是我自行向师门请求,师父只让我自去自回,而我根本就没有那个修为自行来去。现在只想择地修行,有朝一日能自行回山,也不枉离山行游这一场。”
李元中微微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也合你此时地心境,随我来吧。”说着话一挥手中地金乌磐龙杖。樱宁只觉得耳边风声四起景物模糊,被李元中施力带到了天上。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已落下云端,放眼四周碧波荡漾一望无际。原来已身处一座大湖中心地小岛上。这个岛方圆有百丈,是伸出湖面的一座小山。岛上开满奇花异草,还有几株罕见地朱果树,树下有一眼清泉。离清泉不远。有一片搭建的很精致的竹棚与凉亭。
这里竟然有朱果树,而且种植在人工开辟的药田中,显然是一片仙家修行福地。朱果必须生长在一片山川灵气舒泄的“地眼”之处,每棵树六十年才结一次果,每次结果十二枚,每月成熟一枚,是非常难求的仙家灵药,它可以炼制独味丹药大补元气。也是世间有名地修行饵药“碧针黄芽丹”中的“君药”。
金蟾也被李元中带到了此处。一现身就向凉亭外一座小小的坟茔走了过去,半跪于地目露悲伤之色。身形遮住了墓碑。樱宁不解的问道:“前辈,这是什么地方?那又是何人之墓?”
李元中:“这里地处浩州境内。在长江以北地龙感湖中,此岛本无名因开辟之人得名龙隐岛。那边墓中安葬的是梅真人的弟子胡冲天,冲天为阻止黑龙作恶掩护同门而死,后来那做恶的黑龙被梅真人与知焰仙子斩杀。冲天是蛤蟆精,与金蟾也算同类,故此她见而伤悲。”
樱宁很乖巧地到胡冲天墓前行礼祭拜,又问李元中道:“前辈何故带我来此?”
李元中:“你还不明白吗?”
樱宁恍然大悟,几乎不敢相信,又拜伏于地道:“多谢前辈的恩德厚赐,指点人间如此修行福地!”
李元中这次没有阻止她再度以师礼下拜,摇了摇头:“此岛为仙家开辟,现为青漪三山掌管,我只是指引你来,要谢不必谢我。”
樱宁看了看四周道:“我若在此修行,不知铁拐前辈有何吩咐?”
李元中:“条件当然有,你若不能破妄大成、明所行所愿,就不要再见梅应行。我带你来此地也是自作主张,回去之后当告知梅家尊长,你要善惜此地、善惜此缘。”
李元中将樱宁留在了龙隐岛,就像当年钟离权将大官湖五妖留在五湖岛中一样,他带着金蟾飞天离去时樱宁仍跪拜于地。李元中在半空突然回头说了一番话:“玉皇大天尊之女曾在此岛隐居,嫁给了一位渔夫,大天尊不喜欢那渔夫,但也没阻止他们结缘。……我可以告诉你,梅真人也不喜欢你。”
青漪三山结缘草庐的静室中,云飘渺长出一口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榻前一脸关切之色的水无痕。他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在凤仪山中受伤了,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才醒来,立刻运转内息查探周身,却奇怪的现不仅丝毫无损,法力仿佛大有精进!
“云师兄,你醒了吗?”水无痕面露惊喜之色,探过身来问道。
云飘渺下意识的答道:“我没事,小鸡姑娘,是你救的我吗?”
这一句话把水无痕臊了个大红脸,云飘渺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凤仪山中只听那个妖怪叫她小鸡姑娘,睁开眼一顺嘴也这么叫了。见水无痕转头红脸,云飘渺也自知失言尴尬,咳嗽一声坐直身体赔礼道:“在下唐突了,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水无痕脸上地羞红之色消失了,变得有几分无奈,她垂下眼帘起身抱拳道:“孤云川弟子水无痕,多谢云师兄相救之恩!”
“你,你,你就是孤云川地水无痕?”云飘渺一时之间也怔住了,单手扶塌身体僵在那里,神色很复杂难以形容,有惋惜有惊讶还有些不知所措。
水无痕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和委屈:“我就是水无痕,是刘海真人救了你,刘真人说你醒来就没事了,我去叫他。”说完话转身就向门外走去,神情有几分慌乱,就像在逃避什么。
还没等水无痕走出去,就听门外脚步声传来,刘海人未到呵呵地笑声先闻,一边笑一边走进门来道:“算算用药的时间,云师弟果然在今日午时醒来,想必二位已经打过招呼了。……水师妹,你得好好谢谢云师兄地相救之恩。……云师弟,你也得谢谢水师妹,醒来后是否感觉修为大进?你知道为什么吗?是水师妹慷慨赠送了一株药性完全的珍惜紫石芝。云师弟吉人天相,因祸得福,福缘啊福缘!”
这位刘真人平时话不多,此时却面带笑容唠叨个没完没了,就似没有看见云、水两人神色间的尴尬。云缥缈这才获悉事情的始末,赶忙下地向水无痕长揖道谢。水无痕也连忙答礼,伸手相扶刚碰到云飘渺的手臂,突然又触电似的缩了回去,差点没把他闪着.
280回、云川悬孤疑宗祖,青城暗夜失仙灯
“我看二位的神情,怎么颇有些不自在呢?”刘海明知故问,看着两人很疑惑的说了一句,未等回答又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贫道差点忘了,你们分别是青城剑派与孤云川的斗剑弟子,见面难免尴尬。(提供最新章节阅读>但在青漪三山作客暂不要想这些,斗剑之事明年洗剑池再谈,此时在山中就是相逢有缘只同道。”
有什么事情藏着掖着总觉难堪,挑明了反倒轻松不少,云飘渺与水对望一眼,刘海继续说道:“大家都是修行同道,脱世外之人,若彼此有厌弃之心,觉得同在这结缘草庐中不方便,我可为二位另行安排居所。”
这话说的,等于把人家的嘴给堵上了,这两人你救了我,我又以灵药回赠,哪能说什么厌弃之心?真要有心另请安排居所,也不能等客人开口,主人家自己就该办了,这话分明就是要他们继续同住在结缘草庐。
结缘草庐很大,结构也很有意思,接近于品字形,在前厅正院的后面,分别有两个并行的后院,这两人正好一人住一个院子,彼此也不相扰,但出入之际总会在正厅相遇,低头不见抬头见。
云飘渺自不会提出换居所的要求,干脆没答话,水无痕咳嗽一声道:“我奉师命拜访青漪三山,不知能否见到梅前辈?”
刘海:“真不巧,师父在方正峰上闭关了,要在洗剑池斗剑之前才会出关,届时自会见到。……水姑娘也不要着急,邀你来本是答谢孤云川盛情,却连累你失去一支紫石芝,知焰仙子说了,不能让你有损。稍候几日自会另有仙家饵药相赠。”
云飘渺与水无痕就留在了青漪三山,刘海还安排了男女各两名仆从在结缘草庐中分别听从招呼,整个青漪三山除了方正峰顶、随缘小筑、餐霞阁三处禁地之外其它的地方随意玩赏,也欢迎与山中弟子多结交。
水无痕对这一处仙家洞天非常感兴趣,本来就希望仔细观摩,先来一个月的云飘渺自然成了向导。云飘渺其实很希望与水无痕多接近的,他对这个女子充满了未知的好奇,自从见到第一眼就有那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与熟识感。
水无痕表面上神情冷淡。但内心深处并不希望搬出结缘草庐,斗剑之期在一年之后,暂时先忘了这件事吧,多想也无益。
闲话少述,半月之后正值药田中瑞草刺玫花开,这一天云飘渺陪着水无痕观赏此地的瑞玫,并讲解青漪三山中炼制此灵药地妙处、徘徊露与瑞玫蜜的来历等,并手指方正峰谈起了徐妖王与杨天感当年的那一场斗法。是世间修行界一场盛大的聚会,其后青漪三山名扬天下。
既然提到了仙人斗法,不可避免的谈及两派之间的斗剑,水无痕叹了一声道:“那天在凤仪山见到云师兄惊艳一击,也自知难以抵敌,你如今修为更进,待到洗剑池斗剑之时,小妹心知不是对手。”
云飘渺劝道:“水师妹不可妄自菲薄。那日我们联手合击。修为实不相上下。最后你剑上出钟磬之声。欲破妖物地法力缠绕。我至今未解其玄妙。……知焰仙子还说。将会赠仙家饵药助你修行。她那等前辈赐地灵药。只会比紫石芝地效用更好。你未尝没有胜过我地机会。”
水无痕眉头微皱:“云师兄地剑有裂痕。回山之后难免受师长责备。斗剑之时也受影响。这柄剑是因我而裂。应当把你地剑与我交换。反正我们俩地剑是一模一样地。”
云飘渺笑道:“我回山要受责备。把剑换给你。你就不受责备了吗?”
正在此时花丛外有一晚辈弟子抱拳说道:“水师叔。知焰仙子有请。”
刚提到知焰。知焰就派人来请。水无痕随着那名弟子去了。云飘渺情不自禁握住腰间地剑柄。神识扫过剑身上那道细细地裂痕。看着水无痕穿行花丛地背影。不禁有点出神了。
“你地剑怎么了。能否让我看看?”背后突然有人说话。云飘渺回过神来急转身。看清来人后躬身道:“原来是张仙人。这柄剑您自可拿去一观。”他解下了腰中地剑递给张妖王。
张妖王一边观剑一边道:“对你说好几次了,叫我张妖王就行,你总是不改口。小伙子,入宝山何必束手?三山梅真人乃炼器大宗师,不仅擅长炼制法宝也擅长修复,这柄剑上的裂痕未尝不可平复如初。”
修复受损伤的法宝,难度比炼制这件法器还大,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完全损毁,如果原器还能用不如先不动。云飘渺摇了摇头道:“修复此器甚为艰难,我不好开口相求,再说梅真人闭关未出。”
张妖王:“梅振衣闭关,可以找我呀?”
云飘渺面露喜色:“真不知张仙人也有此等手段,您肯帮忙在下感激不尽。”
张妖王看着沉银剑若有所思道:“我虽比梅振衣早成仙二百年,但论手段却远不如他,此番前来青漪三山曾向他请教炼器之道,这把剑我想拿回去试试修复。”
云飘渺又有些犹豫了:“修复必有风险,我倒不是担心张仙人失手,但此剑若毁,明年斗剑之时……”
张妖王一摆手:“不必担心,我可以帮你借梅毅的剑,差不多是一样的,总比你这把有裂痕的剑好用,届时也能说得过去。”云飘渺:“那就多谢前辈了!”
张妖王收起沉银剑,很突兀地又问了一句:“云飘渺,你觉得水无痕那丫头怎样?”
云飘渺一愣:“自是好人才,孤云川这一代最出色的传人。”
张妖王哼了一声:“别说虚地,我问你心中对她的感觉如何?对我这个成了仙的山野妖王直说也无妨,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云飘渺低头不语,张妖王又似笑非笑道:“那丫头方才要与你交换手中剑。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男女修士之间交换随身法器,不明白是什么暗示吗?你明明是个人,怎么脑袋比我这头狼还笨?”
云飘渺地头低得更深了:“只惜她偏偏是水无痕。”
张妖王点了点头道:“青城剑派与孤云川之争我也略知一二,此事积怨已久,就连当代掌门也很难擅自做主解解。”然后又凑到云飘渺耳边,神神秘秘的说:“但我有一计,可以化解洗剑池之争。还可结两派福缘,成就修行界佳话。”
云飘渺愕然抬头道:“仙人有何指教?”
张妖王看了看四周,以无语观音术悄然道:“两派谁都不愿就这样放弃洗剑池,所以还得斗下去。但你可以打听一下,孤云川有什么大事,比争洗剑池还要重要的,若是你帮忙解决了,两派之争不就化解了吗?”
云飘渺想了想答道:“说的轻松。谈何容易?若是孤云川有大事未决,甚至比洗剑池还要重要,区区在下之力如何解决?”
张妖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你能不能解决,先问出来再说,办法总可以想地。梅振衣闭关之前曾托我帮你地忙,你难道还怀疑本仙家吗?……再多问一句,你们青城剑派。门中有无大事比洗剑池之争还重要?”
“有倒是有,但是……”云飘渺欲言又止。
张妖王笑道:“你不必告诉我。我没想打听你们青城剑派的事,只想让你去帮孤云川地忙。”
水无痕见到知焰,行礼问候已毕,知焰请她坐下,递过一个寒玉瓶道:“你为救治云飘渺的伤,献出了一株珍稀地紫石芝。此事因青漪三山相邀而起,也不能让你吃亏,这瓶灵药就送给你了。”
水无痕打开塞子一看,玉瓶里装着三枚润白色的丹药。她不认识。知焰又解释道:“这叫乾元造化丹。最早是仙家前辈太乙天尊所炼制,振衣向另一位金仙请教了配药之法。现时我手中也只有三枚。丹方中有紫石芝,三枚虽不够完整一株之数。但辅以其它的灵药,其效用不亚于你送给云飘渺的那株紫石芝。”水无痕也没推辞,感谢一番就收下了,知焰又教了她服药行功之法。最后道:“三枚丹药不能同服,每次服丹需行功七日,还需有修为相当护法。前段时间你既照顾云飘渺养伤,那我就托他为你护法,同住在结缘草庐也方便。”
方便?青漪三山中有那么多女弟子,偏偏要云飘渺这个大男人为她护法,修行人虽没有世俗男女那么多计较,但也不好说方便。可水无痕张了张嘴把话又咽了回去,不知为何没有反对。
又闲聊了几句,知焰看着她面带微笑悄声问道:“水无痕,你对云飘渺感觉如何?”
“云师兄?挺好的!”水无痕低下头略显慌乱的答道。
“只可惜你们是两派争端地当事之人,就算心中有情也不好开口。我有一计,或可化解洗剑池之争,并成就两代道侣之缘,不知你想不想听?”知焰与水无痕说话不像张妖王与云飘渺那么绕弯子,开口单刀直入。
水无痕猝不及防,一时之间愣住了,红晕慢慢的染上脸颊。知焰不紧不慢的又问了一句:“难道你还想青城与孤云两派继续争执下去吗?你师父屡归尘恐也不希望。”
水无痕站了起来,来到知焰面前单膝点地道:“请仙子教我。”
知焰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一番暗语,外人不得听闻,内容大致与张妖王对云飘渺所说差不多,也就不必复述。接下来一个多月时间,水无痕在结缘草庐服用乾元造化丹行功修炼,而云飘渺为她护法,这两人的关系是越来越亲近了,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青城剑派真有一件大事,对宗门的意义远远出洗剑池,三百年前,他们遗落了一件宗门圣物。名叫青莲宝灯。
青城山是自古以来的名胜,山中有一种罕见的奇观叫“仙游圣灯”,直至今日有缘人都可以看到。雨后天晴的夜间,时常能看见满山幽谷间有光亮点点忽隐忽现,少时只有两、三盏,多时成千上万,山谷夜色恍然灿若星汉。接近青城主峰老霄顶处有一座呼应亭,坐在那里是观看“仙游圣灯”地最佳位置。
当地老百姓传说这是神仙点着灯笼聚会拜见天师。当年天师张道陵就曾在青城山修行,直到如今青城剑派与龙虎山张氏一族关系仍非常密切。根据现代一些人基于科学角度地猜测,认为这是山中磷火于空气中地自燃现像。
科学的解释自有科学的道理,但有一点,青城山并无白磷矿。若说是山中磷火自燃能够形成这种景象,那么天下名山中大多可以看到,但是“仙游圣灯”的奇观偏偏只在青城山中才有。
它其实与青城剑派的洞天福地有关,曾有前辈高人在此运转气地灵枢隐建洞天于深山。于山中动用一件神器时会出现这种仙家景象,雨后天晴的夜间能够看见,这件神器就是青莲宝灯。
青莲宝灯于洞天阵枢中动,可指引山中弟子的神识运转,辅助修炼剑气,是一件非常特殊地法宝。假如梅振衣听闻,可能会联想到后世关于宝莲灯的传说。
但是“仙游圣灯”地奇观在大唐开元年间已经三百年没有出现过了,也就是说青莲宝灯这件神器三百年无人动用了。原因它丢了,事关宗门荣辱甚至气运。青城剑派秘而未宣。
三百年前曾有妖魔袭击青城,当时山中地高手千柱道人取出青莲宝灯力斗妖魔,引天刑同归于尽,宝灯落于山野中,众弟子遍寻不得从此失落。
青城剑派的祖师爷就是千柱道人,他相当于梅振衣在青漪三山地地位,千柱道人所学也颇为庞杂,既有龙虎山一派的传承,据说还修习过上古金仙赤精子留下地道法。修行数百年立宗门自成一家。就是后世地青城剑派。
青城剑派算不算赤精子金仙的人间传承道统?不能算!但多少也是与赤精子传承有点关系的一个分枝门派。青城剑派祖师殿正中祭的是千柱祖师,偏殿陪祭的是赤精子与张天师。据说那盏青莲宝灯就是赤精子留在人间的神器,辗转落于千柱道人之手。
千柱道人借青莲宝灯之助建造了青城洞天。最终却在殒身时失落。寻回青莲宝灯安置于洞天中枢,是三百年来青城剑派弟子的头等大事。有不少门中高手曾四下寻找,有的远赴海外,有地去了昆仑仙境,但是都没有打听出青莲宝灯的下落,人间修行福地洗剑池,也是在寻找青莲宝灯地过程中偶尔现的。
这是青城剑派的门中隐秘与头等大事,云飘渺私下里告诉了水无痕,能说出这种话说明这两个人的关系相当不一般了。而水无痕也告诉了云飘渺,对于孤云川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
孤云川做为世间有完整传承的修行大派,有一个最头痛的问题,不清楚祖师爷是谁?这一门派几乎都是女子,因为她们的传承法诀适合女子修行,祖师殿中供的是碧霞元君。
但是天庭金仙碧霞元君与世间道派孤云川究竟是什么关系?孤云川弟子自己也说不清楚,更没有任何直接地证据与传承谱系。据说孤云川地道法传承始于汉明帝时期,但到了三国期间,因袁绍与曹操的战乱,孤云川受到波及传承几乎断绝。
只有一个外室弟子曾为门中长老地侍,曾得真传,后来离山归家,成了孤云川道法的唯一传人。此女子甚至没有留下姓名,如今孤云川尊称其法号宝卷,也是后来地弟子们起的。宝卷不识字,只收了几位资质不错的传人,这些传人后来重建孤云川一派。
没有传承谱系就没有吧,奉宝卷为祖师也可以,但宝卷临终时偏偏留下遗言:孤云川道法她没有任何独创之处,甚至所学也不完全,据说是传自天庭金仙碧霞元君,当年元君还留下了一件仙霞衣为道统见证。但这件仙霞衣不知失落何方,完整的法诀也不复得。
宝卷最后的遗训是后世弟子若有心应重整孤云川一派、补全修行法诀、寻回仙霞衣,证道统传承。后世弟子们重建孤云川,门派的修行法诀经历代创补,体系基本完整,但寻回仙霞衣和见证道统谱系这两件大事始终没完成,是历代前辈之憾。
有人说了,上天庭找碧霞元君问一声不就得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在公园里学了两手太极,就自称是张三丰弟子,但张三丰是不会主动找来认领的。修行界道统传承关系以及行止要求相当严格,不是想认就能认的。既为师即有责,世人得法诀已是福缘,谁也不欠他们为师之责。
菩萨、金仙难得一见,就算是仙人若无缘法也一样见不到。若有人跑到一座庙里对着菩萨像喊一声:“菩萨,你出来,我有事找你。”看看菩萨会不会搭理他?梅振衣见过的金仙、菩萨不少,都是因果缘法所致,并不意味着其它人想见就能见,更何况仙界岁月与人间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