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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医香全文阅读

作者:雪舞冰凝     庶女医香txt下载     庶女医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章 门庭若市

    一时罗氏与凌远萱二人带了丫鬟笑吟吟的进来,先给萧老太君请了安,这才转了头来同宁夫人与远黛说话。宁夫人对凌远萱本就颇有好感,这会儿见了她母女二人,自也甚是亲热。

    罗氏原就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见宁夫人如此,自然更是投其所好,二人说了一回话,已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萧老太君素有午睡的习惯,众人用过了午饭,便辞了出来。

    才刚出了门,罗氏已笑向远黛道:“远黛竟也不请我们过去环翠阁坐坐吗?”

    远黛听得一笑,便道:“瞧三婶说的,我这不是还不及说到这个吗?”

    罗氏便也笑了起来,因又问道:“早间你可曾过去看过周姨娘没有?”

    远黛点一点头,道:“已去看过了!也宽慰了她几句,不过她的性子,三婶也是知道的,我说的话,她只怕未必能听得进。少不得还要劳三婶闲时帮我宽一宽她的心!”

    先时周姨娘的神情她都看在眼中,又怎能不明周姨娘心中仍自忧心忡忡。而这份忧心,若由罗氏出面抚慰,该会比她的话还更让周姨娘信服得多。

    罗氏之所以在此刻说出这话来,便是已想好了要助远黛一臂之力的,此刻听了这话,自是毫不犹豫的一口应允了下来。四人且行且说,眼看着便行到了沁芳斋门口。

    罗氏便停了步,一指沁芳斋,笑向远黛与宁夫人问道:“可要进去坐一坐吗?”

    远黛抿嘴一笑。还未言语,那边凌远萱却已笑道:“娘,你也不是不知九姐姐身子弱,每日午后都要小憩一刻的!”

    罗氏又怎会不知此事。她问这话,也不过是同远黛客气一回罢了。远黛见凌远萱已帮她将话说了出来,自也并不否认。毕竟出言婉拒道:“不瞒三婶,我今儿还真是有些累了!”

    她这里说了这话,那边宁夫人便也开口,婉拒了罗氏的好意。别过罗氏母女,二人一路径回环翠阁。远黛也真是有些累了,这一觉,便直睡到申时正。方才醒了过来。

    懒懒的歪在炕上,远黛正自静静出神,那边文屏却已沏了茶来。一面将茶奉与远黛,一面禀道:“小姐,适才二太太那里使人送了好些上好的绸缎布匹来。说是临近年下了,给小姐或做几身衣裳或赏人用!”她口中所说的二太太,正是凌府二老爷凌晖的续弦赵夫人。

    远黛听说是赵夫人,却是不由的挑了下眉。说起来,她那位二叔,因家中妻妾众多,是非也多,早在五六年前,便已阖家搬去了凌府西头居住。而这位二婶。因不得老太太欢心,便也甚少过来这边走动。以至于远黛自回凌府之后,也不过只见了她二次。其中一次,正是昨儿宁夫人来时,赵夫人奉老太君之命,过来迎接的。

    远黛蛾眉微蹙的沉吟一刻。才道:“你随意挑几样东西回了二太太吧!也不必挑什么贵重物事,这回礼不过是个意思罢了!”赵夫人这会子使人送了东西来,自是示好来了。她若不收,那反倒得罪了她,倒不如收了。

    早在收到赵夫人使人送来的东西后,文屏便已知了赵夫人之意。这会子听远黛这般交待,倒也并不觉得奇怪。点了点头后,又道:“适才内院的秦妈妈也来过了,略坐了一回后,便说起我们院内伏侍之人太少,该添补几个。我想着她这话也颇有些道理,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这秦妈妈却是内院的一个小管事,却管着内院的小厨房。

    远黛“唔”了一声,还未言语,文屏却又笑道:“不瞒小姐说,秦妈妈的孙女儿清荷,今年刚一十四岁,我看她来这一趟的意思,却是为了清荷来的!”

    摆一摆手,远黛淡淡道:“这些事儿,你与杜若商量着办便是了!”对于凌府内院之事,她所知有限,也更无意去了解更多。不过如今她身边有颇识大体又可靠的文屏,又有对内院之事了如指掌的杜若,倒也并不担心无人来料理这些事儿。

    文屏得了她这话,便点了头,果然便不再多说这些。

    远黛那边却又想了想:“这几日怕是难能安宁,若再有什么事儿,你只说我又染了风寒,须得好生养几日!”似凌府这等人家,从来不乏迎高踩低之人,而她在这里也住不得几日了,也实在懒得与这些人物打什么交道,倒不如仍旧托病推脱了的好。

    文屏了然的点头,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悄然的退了下去。

    …… ……

    远黛称病,其实也不止一次两次了,然而从前她不过是凌府一名普通庶女,生母既不受宠,亦不得嫡母欢心,府中自是无人会在意她的动向。然而如今,眼见着她便要嫁入王府,且至少也会是个侧妃,无数消息灵通人士自是纷纷而来。

    也不过个许时辰光景,凌府上下,几乎无人不知远黛病倒之事。

    在这些人里头,周姨娘自是第一个过来的。才刚进了屋子,眼瞅着远黛精神恹恹的歪在炕上,周姨娘便不由的眼眶一酸,险险落下泪来。

    她本好哭,虽然早知女儿多病,但见她才刚回来不到一日,便已病倒,心中又怎能不担心。远黛见她来的这般快,也只能暗自叹息无奈。

    若换了从前,只要她这边不送出消息去,只怕过个三五日,周姨娘那边也未必便知她生病一事,然而如今,她这院子无疑已成了整个凌府中人,最为关注的地方。

    虽知周姨娘担心,远黛也还是无意将自己装病一事说了出去。周姨娘本不是个有城府之人,况如今她又是众矢之的,她若知道了,只怕不用多久,阖府上下便要无人不知了。

    叹了口气后,远黛颇感无奈的道:“只是小病罢了,娘实在无需担心的!”

    周姨娘默默,这几年下来,虽则远黛从未与她说过什么,但她也多少能从远黛的举止言行中看出女儿的不凡。而况妙峰山别院时,但凡她有个头痛脑热,皆是远黛开方抓药给她治的,她又岂能不知远黛的医术:“远黛……”她轻轻唤着,却是欲言又止。

    抬手慢慢握住周姨娘的,远黛轻声的道:“娘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这环翠阁地方太好,人来人往,却哪里及得西院清静,又少有人去得!你这性子,又素来软弱,我在时倒还罢了,将来我若出了阁,你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反易招惹是非。”

    见周姨娘这样儿,她便猜知,必是有人将萧老太君有意使周姨娘搬来与她同住一事同周姨娘说了。周姨娘这几年虽也不争不夺,但心中何尝却没有几分憋屈。加之如今自己又病了,她想搬来环翠阁,顺便照顾自己,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周姨娘听了这话,半晌方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远黛的言语。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却已传来一阵骚动,下一刻,惠儿已急急的走了来,禀道:“小姐,老太太来了!”远黛早知萧老太君是会过来的,却不料竟来的这般快。

    一怔之后,忙自坐起身来,作出一副挣扎起身的样儿。

    只是她才坐直了身子,外头萧老太君已带了人进来。周姨娘瞧见老太君,也自急急起身行礼。眼见她起身,萧老太君忙忙叫道:“既病着,却还起身作甚,快躺着快躺着!”说着话的时候,已朝周姨娘摆了摆收,示意她起身。

    她这里一开了口,早有伶俐丫头几步上前,按住了远黛,不许她起身。远黛本也无意起身,当下半推半就的重又歪在了床上,勉力笑道:“孙女不孝,让老太太担心了!”

    萧老太君听得这话,不免轻哼了一声,便道:“你既身子不好,白日里怎么却还四处乱跑!”言下却既有关心又不无埋怨。

    远黛便苦笑道:“老太太却不知道,早间起来,不过略觉有些头晕,便也并没放在心上。及至在老太太处用了饭,也只觉得身子倦怠,却不料午睡醒了,竟就坐不住了!”

    萧老太君摇头叹道:“你这孩子,身子本就虚,却又这般逞强……”一面说着,她已走上前来,便在远黛床前坐了,抬手轻轻按一按远黛的额,却觉微微发热,也不禁担心起来。

    便唤了人来,吩咐去狮子巷请董御医来。那边远黛听得要请御医,少不得开口推脱。萧老太君想着天已不早,且远黛这病瞧着也并不甚重,犹豫一刻,毕竟还是息了立时请了大夫的打算。只吩咐身边人,明儿必要记得请董御医来。自有妈妈接口应了。

    萧老太君倒也并没多坐,与远黛略说了一回,便起身回去。临去时,却又看了周姨娘一眼,吩咐她这几日便不必回西院了,只在环翠阁照应着远黛。

    周姨娘正巴不得如此,忙不迭的满口应着。

    萧老太君才刚去了,那边罗氏与凌远萱也匆匆来了。又一刻,二太太赵夫人那边也使了人来,送了些药来。甚至连陆夫人那边也被惊动,使了人来,环翠阁一时竟是门庭若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八章 夫妻之间

    冷了脸,一言不发的坐在自己屋内,陆夫人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丫鬟秋莹沏了茶来,小心翼翼的搁在她手边的几上,轻轻唤了一声:“太太!”

    端了茶盏浅浅啜了一口,陆夫人压下心中不快,冷冷问道:“胡妈妈可回来了没有?”

    秋莹忙回道:“算算时间,也快回来了!”她说着,不由在旁悄然觑视陆夫人的面色。陆夫人面色难看依旧,事实上,这阵子,陆夫人的脸色就没好看过,连带着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不敢稍有懈怠。

    “太太……”秋莹犹疑的唤了一声,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抬眸自她面上淡淡扫过,陆夫人平平道:“想问就问!这般畏畏缩缩的作甚?”

    秋莹一听这话,忙顺着她的话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太太听得九小姐病了,要使胡妈妈过去看她?”她在陆夫人跟前多年,也算得是心腹之人,自然清楚陆夫人对远黛母女的态度。也正因知道,她才愈发诧异于陆夫人今儿的举动。

    陆夫人冷然道:“如今她病了,便连老太太也要亲去看她一看。我若不去,却将老太太置于何地?我虽深厌那贱人母女,但亦要顾着面子!”

    秋莹眸光微动,毕竟忐忑问道:“九……她的婚事……”她在陆夫人身边非止一日,从前也颇为难过周姨娘几次,如今府内轰传远黛将要嫁入睿亲王府为妃,怎由得她不心中不安。

    陆夫人冷嗤道:“即便她进了睿亲王府又如何?睿亲王府手再长,也还伸不进这里来!”

    秋莹闻声,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她伏侍了陆夫人这许多年,怎会不知陆夫人的脾气。而此时陆夫人这话,听在她耳中竟隐约有些色厉内荏之意。

    连她都能感觉到,陆夫人又怎能全无感觉,重重哼了一声后。她的面色便也愈发难看了几分。秋莹见她如此,自然更不敢再问下去。好在此刻,外头已适时的传来了胡妈妈的声音:“太太,我回来了!”

    陆夫人也不言语。只看了秋莹一眼。秋莹会意,忙唤了胡妈妈进来。胡妈妈进了门,先向陆夫人行了一礼,而后却不言语,只立在一侧,等着陆夫人问话。

    沉默了一刻,陆夫人才开口问道:“九丫头病势如何?”语调淡漠。却是全无关怀之意。

    胡妈妈应声答道:“回太太话,我过去时,三太太与十小姐也在。只见九小姐歪在床上,气色果然并不甚好。不过太太也知道,九小姐素常都是病病歪歪的,单只我这么看一眼,实在也看不出什么来!”她说着,却忽然想起周姨娘来。因又道:“是了!我过去时,周姨娘也在屋里,眼圈虽有些红。但脸上倒不见多少悲戚之色!”

    陆夫人听她说起周姨娘,顿然秀眉一蹙,面上也现出了嫌恶之色,仿佛周姨娘是什么恶心物事一般。好半晌,她才冷冷道:“可开了方子没有?”

    胡妈妈摇头道:“这个却是不知!不过屋里倒不曾见有人熬药!”

    点一点头,陆夫人淡淡吩咐道:“这会子天晚了,也就罢了!明儿可记得给她请个大夫!”胡妈妈忙应了一声,陆夫人还待再说什么,外头却已传来丫鬟的声音:“侯爷回来了!”

    陆夫人听得凌昭回府,少不得起了身。出门相迎。胡妈妈与秋莹两个便忙跟在后头。三人才刚走至门口,那边凌昭也正迈步进了房门。凌昭看来不过四旬左右年纪,却是身形颀长、容貌清俊,颌下五绺长须,更为他平添了数分儒雅之气。看容貌,倒与凌远清颇为相像。

    见陆夫人领了秋莹二人迎了出来。他便摆一摆手道:“不必行礼了!”

    陆夫人才一走近了他,便闻到他身上那一股子淡淡的酒气,秀眉微蹙之下,她回头先自打发了胡妈妈离去,而后却吩咐秋莹道:“去为侯爷做碗醒酒汤来!”

    秋莹应着,急急的出了门。陆夫人一面上前搀了凌昭坐下,一面问道:“怎么又喝了酒?”

    凌昭似也有些乏了,坐下后,便自斜歪在了炕上,而后才答道:“席上遇了你二哥,只是同我不依不饶。强不过他,不免多喝了几杯!”

    陆夫人听说是遇到了自家大哥,却也只得苦笑。她二哥陆谦一生惟好杯中之物,一年里头,倒有多半年都是醉醺醺的,若只自己喝那倒也还罢了,却偏偏还有个怪毛病,最喜强人喝酒,又不知出于何种缘故,每每遇到凌昭,便闹的愈发凶,竟是不醉无归之势。

    “他今儿又喝醉了吗?”

    凌昭点头:“他瞧见我时,已有了几分醉意,否则我哪得这般轻易脱身!”

    陆夫人听得只是摇头,一时也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凌昭遇上陆谦时,陆谦已将将醉了,与他喝不上几倍,便醉倒当场,故而他其实喝的却并不多。抬眼看向陆夫人,凌昭随口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胡妈妈又过来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陆夫人眸光微动,片刻之后,毕竟淡淡道:“才刚有人来传话,道九丫头又病了。我想着前阵子萧家别院曾传维英患了天花,又想着她身子弱,毕竟放心不下,便使胡妈妈过去看看!”

    凌昭听了这话,面上却不免现出一丝错愕之色来,看一眼陆夫人,他慢慢道:“这九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如今京中竟隐约有传言,道睿亲王已禀了皇后娘娘,道他如今身残,得妻一人已足,不敢妄求其他,并直言要立九丫头为正妃。”说着这话的时候,凌昭面上却是殊无喜色。他在平京多年,怎不知如今正是诸皇子争嫡的关键时候。睿亲王虽无上位可能,却无疑是如今京中最值得争取之人。在这时候,凌昭心中其实是不愿介入皇室之事的。

    陆夫人微惊,不觉失声道:“侯爷这消息来得可确实吗?”

    凌昭摇头道:“是否确实,如今却还不好说!天心难测,谁知究竟如何呢?”说着,他却又不禁想起百里肇来,不无怅然的微叹了一声,凌昭道:“睿亲王雄才大略,他若为君,必是我大周一代雄主。只是可惜……”他没再说下去,面上却已现出几分黯淡之色。

    微抿双唇,陆夫人道:“我原是妇道人家,却不懂这些。我只是觉得,若安亲王能得继位,倒未必便比睿亲王稍差!且安亲王乃皇后所出,论起关系来,却比睿亲王更要亲密些。”

    凌昭闻言,心中甚不以为然,但他也无意与陆夫人争辩这些朝堂之事,才欲转开话题时,外头秋莹却已捧了醒酒汤进来。陆夫人见醒酒汤来了,少不得起身,亲手捧了醒酒汤递与凌昭。凌昭抬手接了那汤,一面慢慢喝着,面上却忽而现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来。

    喝了半盏汤后,凌昭便朝秋莹略一示意,将那碗盏仍旧与了她,且吩咐道:“你且下去!”秋莹忙脆应一声,捧了那碗盏快步的退了下去。

    这边凌昭毕竟又沉吟一刻,这才向陆夫人道:“九丫头既是病了,明儿你可亲自过去看一看她。与睿亲王府的这门婚事,如今已是**不离十。你与周姨娘素有嫌隙,我是知道的。然闹了这许多年,你固有你的伤心处,她也未必便好过。若能和解,还是早日和解了吧。”

    陆夫人一听这话,脸色顿然一僵,好半晌,她才冷冷道:“我与那贱婢,断无和解可能。侯爷若觉我善妒、不能容人,可立休书与我,更不必言它!”

    凌昭不意她会说出这话来,一怔之后,毕竟苦笑道:“你这又说的哪里话!你我结缡二十余载,我待你如何,你如何不知。我今儿之所以……”

    他话还不曾说完,那边陆夫人已冷然道:“侯爷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不过莫说她只是区区睿亲王妃,便是将来,她有那福分能做了皇后,我也不惧她分毫。大不了一死而已!”

    她这一番话却说得干脆俐落,语调更是斩钉截铁,倒将凌昭听得一惊。急急一把掩了她口,低声斥道:“虽是后宅,也不可妄论这些,你难道竟不知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今儿这话若然传到有心人耳中,莫说是我凌家,便是你陆家也未必便能保得住!”

    陆夫人被他掩了口,却是说不出话来,露在外头的那一双明眸却仍闪着坚决的灿亮光芒。

    凌昭见她如此执拗,早知事不可违,不免叹了口气,放脱了手后,却是不无疲惫的站起身来,淡淡道:“谨言慎行乃我凌家家训第一条,还望夫人勉之!”

    说过这话之后,他竟是再不稍留,转身便要离去。

    陆夫人见他要走,不觉微启双唇,欲待唤住他,然犹豫一刻,却还是将已到唇边的话语咽了回去。她既不开言,凌昭自然更不稍留,举步便走了出去。

    屋外,很快传来秋莹不无诧异的叫声:“侯爷?”显然对凌昭这会子还要离去甚感诧异。

    凌昭淡淡应道:“我还有些事,需去书房一趟!你好生伏侍太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九章 妾与女

    懒懒的歪在炕上,这一刻,远黛面上除却无奈之外,已再无其他表情。昨儿得了萧老太君话后,周姨娘毕竟不肯走,硬是留在了环翠阁内。远黛见她执意,却也拿她无法。

    结果今儿一早,她才盥洗用了早点,便见周姨娘捧了药碗来。原来周姨娘忧心远黛病势,便将从前远黛开了与她疗治风寒的药方子找了出来,依样给远黛熬了一碗来。

    远黛看着那药苦笑不已,不喝,怕伤了她心,喝了,却又于己无用。无奈之下,只得费了一番心思,将周姨娘哄了出去,又唤过文屏,令她将药倒了。文屏早知远黛是在装病,心中不免好笑,但也不曾多说什么,便将那药倒了去。

    才刚处置好了那药,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萧老太君身边的云桦却又领了昨儿老太君说的那董御医来。远黛无奈,只得令文屏垂了帐幔,由得那董御医诊了脉。一时又开了方子,抓了药来。周姨娘不通医术,听说是个御医,心中自是欢喜,忙接了方子,又使人抓了药来,浓浓的煎了一碗送与远黛,却让远黛深感无奈。

    文屏笑着送了茶来,且道:“难得小姐也有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时候!”

    远黛听她这话竟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也不免无奈,白了一眼文屏后,才道:“你这丫头,如今倒是愈发伶牙俐齿了,连我也敢打趣了!”

    文屏笑着,才要说什么时候,却听得外头传来采莲充满诧异的声音:“侯……侯爷……”

    远黛忽然听了这一声“侯爷”也不禁一怔。竟不由抬眼看了一看文屏。文屏也正朝她看来,面上也满是掩不住的惊愕之色。蛾眉一蹙,远黛朝文屏使个眼色,自己则很快躺了下去。闭目作沉睡状。文屏看得瞠目结舌,有心想说什么,但知远黛必不肯听。也只得罢了。

    远黛可以借假寐无视凌昭,她却是万万不能的,无奈的暗叹一声,文屏急急往外行去,才刚走到外屋,便见外头凌昭正举步进来。文屏忙上前行了一礼。

    凌昭朝她摆一摆手,问道:“九小姐此刻如何?”

    文屏应声答道:“回侯爷的话。九小姐……她……才刚吃了药睡下!”她说着,毕竟不无犹疑的抬眼看向凌昭,轻声问道:“侯爷若有要事,我这便去唤九小姐……”

    听得远黛已睡下了,凌昭不觉微微怔神。好半晌,他才开口道:“她既病着,却唤她作甚?”文屏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忐忑之心,暗暗松了口气。

    她原以为凌昭既知远黛睡着,必不会久待,却不料凌昭站了一刻之后,竟又举步往屋内行去。文屏心中大急,却又不敢言语。生恐漏了马脚,少不得战战兢兢的跟在凌昭身后。

    凌昭举步径入内室,一路行至远黛床前,立在那里举目凝视远黛,却是足足看了有一炷香的工夫,方才轻轻叹了一声。凌昭身后。文屏僵硬的立着,屋中明明温暖如春,她却只觉手足冰凉,一颗心更是“噗通噗通”狂跳不止,声音之大,甚至让她担心凌昭会清楚的听到她的心跳,而后从中发现她的异样。

    然而一炷香工夫之后,凌昭却毕竟转过了身,且轻步的走出了内室。

    文屏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床上假寐的远黛,便自垂头紧跟其后。

    到得外屋,凌昭才缓声开口问道:“今儿董御医来,可说了什么没有?”

    文屏忙道:“董御医为小姐把了脉后,道是小姐先天不足,身子原就不如常人,偏还多思多虑,便愈发伤神伤身。嘱咐要仔细调养着,这风寒之症倒是不妨,吃上几副药便无碍了!”说着这话时候,她却不由的想起那老御医说话时的郑重表情,心下不期然的飘起一丝疑惑:看那御医之言不似妄言,然而小姐明明便是在装病,怎么他却不曾看出来呢。

    凌昭听得多思多虑,伤神伤身之语,不觉默默无语,过得一刻,才道:“既如此,你只是好好照顾她!管事那边,我自会交待,但有所需,只管过去开口!”

    文屏听得这话,心下不觉又是好一阵吃惊,然当着凌昭的面,她却是无论如何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俯首连连应是。凌昭也无意多留,便自举步要走。

    恰在此刻,房门却陡然开了,周姨娘手捧端了黑漆托盘举步正要进来,口中还在叫着:“文……”她原想叫文屏来着,然迈过门槛再抬头看时,却陡然便见了凌昭。

    下一刻,她已怔立当场,手中托盘也应声落地。只听得“啪”一声轻响,盘内青花带盖碗盏也应声滚落在地,内中满满一碗燕窝粥随之漫溢出来,热气旋即腾腾而起。

    “侯爷……”她轻轻叫着,脸上已全没了一丝血色,双眼却只渴求一般的定定望着凌昭。

    凌昭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晌,他才偏头避开周姨娘那已痴缠的黏在他身上、不肯稍离的视线,平淡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姨娘似乎不曾听懂他这话的意思,只是茫然的重复道:“我?我在这里……”

    这一刻,她似乎早忘却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忘却了自己这十几年来所遭遇的一切,甚至连远黛也忘得一干二净。她的眼内、心中只余下了面前的这个男子。

    然而凌昭却显然不愿多留哪怕一刻,他很快淡淡道:“有你照顾九丫头,那是再好不过了!”说过了这话之后,他陡然加快了步伐,竟与周姨娘擦身而过。

    周姨娘愣愣的站在原地,却是知道凌昭已大步离了这屋子,甚至出了环翠阁的院子,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凄厉大叫一声:“侯爷……侯爷……”一个转身,便要追了出去。

    然而她此时心中一片混乱,却哪里还能顾忌周遭之物,才刚埋了两步,便被门口处那高高的门槛一绊,下一刻,已自重重摔倒在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章 三妻四妾(一)

    蹙眉看着面前哭得泪人儿一般的周姨娘,远黛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外头闹了这么一出,她也实在无法再装病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后,远黛终究开口道:“他已走了!”

    文屏只道远黛会说几句话来安慰周姨娘,却不料她竟说出这话来,一时愕然无语。

    周姨娘闻得此语,却是哭得愈发哀切,单薄的肩一抽一抽,看着尤其可怜。远黛对此却似乎全无所察,她只是冷冷的继续道:“他早走远了,你觉得这么哭有用吗?”

    到了这个时候,文屏哪儿还敢继续留下去,默不作声的便退了下去。

    周姨娘仍在哭,声音却明显小了许多。远黛冷静问道:“他有什么好?竟值得你如此?这么多年的冷落、无视,难道还不能让你清醒过来?姨娘!!”她刻意的加重了那最后的两个字。

    哭声渐渐转为抽泣,许久许久,周姨娘才颤声道:“你……你不明白的……”远黛回来也已将近三年,她自然明白,远黛每每改换称呼,唤她为姨娘时,都是心中已自怒不可遏之时。

    深吸一口气,远黛勉强按捺心中怒火:“姨娘若是无事,不妨回西院去吧!我这会子头疼得紧,就不送了!”说过了这话,她也不问周姨娘的意思,便扬声唤了文屏来。

    文屏听是让自己送周姨娘回西院,不觉微微犹疑,有心想为周姨娘说几句好话,然抬眼时见远黛面沉似水。眸色冰冷,毕竟不敢多言,便上前扶了周姨娘,轻声道:“姨娘请吧!”

    周姨娘心中本就惧远黛几分。这会子见她变了脸色,竟是连眼泪都被吓了回去,默默站起身来。就要出门。才刚走了几步,远黛却又在身后冷冷道:“且叫惠儿打水伏侍姨娘洗了脸后再走!”文屏知远黛这是不想周姨娘满脸狼藉的出去引人笑话,忙答应了一声。

    远黛没有回头去看周姨娘,只冷了脸一言不发的坐在屋内。过了一刻,外头惠儿轻步的走了进来,低声禀道:“小姐,姨娘已回去了!”

    轻吐一口气。远黛忽而问道:“惠儿,我今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惠儿不意远黛竟会问自己这个,怔了半晌,也还是没敢接这个话。而远黛问她,本来也就是心中郁郁。倒也并没指望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叹了口气后,远黛朝惠儿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惠儿被远黛才刚的那个问题问的有些心惊胆战,见令她下去,便也不敢耽搁,退了出去。

    远黛独个儿发了一回怔,毕竟起身,稍稍整理一下自己。又自箱笼内随意翻了件斗篷披上,举步出屋。惠儿见她忽然出来,不觉愕然,赶忙迎上,才要说话时,远黛已道:“走吧!陪我过去宁姑姑那里坐坐!”

    二人出了房门。沿朱廊一路缓行,走不几步,便到了宁夫人所住的东厢房外头。早有丫鬟瞧见她来,少不得快步进去禀了宁夫人。宁夫人既知远黛过来,便忙迎了出来。

    两下里见过礼后,宁夫人便引了远黛进屋,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她既不说话,那便是表明,主屋那里发生的事儿,宁夫人已有所闻,因此才会这般沉默的等待远黛开言。

    接过丫鬟送来的茶水,远黛慢慢啜了一口,却是直到这时候,她的心情才自稍稍纾缓了些。叹了口气后,远黛抬眼看向宁夫人:“今儿之事,夫人见笑了!”

    事儿既发生了,她也无意讳言,更不愿诸人各自心知肚明的装傻。

    宁夫人微笑:“远黛只管放心便是!”言下便是告诉远黛,这事她断然不会宣扬出去。

    一手支颐,静静的出了一回神后,远黛忽而抬手,挥退了屋内众人后,这才开口道:“我此来,是想问一问夫人,王爷对我娘可有什么安排没有?”

    这才是她此来的目的。对周姨娘,她恨她无能,却又不能不同情她,更无法抛下她不理。而她之所以过来寻宁夫人,只是因为昨儿宁夫人曾说过的四个字——母以子贵。

    宁夫人神色宁静的看她:“本朝泰昌帝宠妃静妃之事,不知远黛可曾听过?”

    轻轻摇头,远黛坦然道:“这事儿,我还真是不甚清楚!”

    宁夫人对她不知此事,倒也并不如何奇怪,只解释道:“说起来,静妃与远黛你的出身颇有相类之处,庶出且生母无宠。然她却是个有福的,上巳节时,她偶遇其时仍是福王的泰昌帝。其后,她便入了福王府为妾。三年之后,福王登基,她便成了静妃。她的母亲,也因此被其父扶正,成了正妻。”

    微微扬眉,远黛平淡道:“却不知静妃之父可在朝为官吗?”虽然宁夫人以静妃为例,给她指了一条路,但远黛仍很明白,这条路未必便适合她走。

    宁夫人见她神态平静,全无一丝激动之色,心中不觉暗赞了一声。叹了口气后,她道:“静妃之父只是区区一介锦州知府,而且他的结发夫人也只是一般人家出身!”

    远黛点头:“那就是说,这种法子于我们其实并不适合!”莫说百里肇如今还只是亲王,便是来日登基,此事也仍不好办。毕竟凌昭乃世袭侯爷,凌家又是名门望族,若然当真做出这等事情来,只怕要为千夫所指。而况陆夫人也非一般人家出身。

    宁夫人颔首,却道:“其实早在绿萼岭之时,我便已与王爷商量过此事。古人常言道‘三妻四妾’,远黛该是知道的吧?”

    了然点头,远黛若有所思道:“姑姑的意思,我如今已明白了!只是此事……只怕行之也不甚易!”三妻四妾指的便是一发妻二平妻四偏妾,较之妾室,平妻地位虽仍不及发妻,但名可入宗祠,且不必向发妻行礼下跪,所出子女亦可算得嫡出。

    若然依此行事,自是比让陆夫人下位要容易太多。而远黛此刻之所以提出质疑,却是因为凌昭的态度。凌昭身为安肃侯,再娶一平妻自是无人可以置喙。然而也正因他乃是安肃侯,故而即便是百里肇,也无法强令他什么,只能是他甘愿而为。

    宁夫人又叹了口气,而后慢慢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此来凌家,正是为了此事。先时我见老太太时,倒觉老太太该不会反对此事。倒是你那嫡母,性情执拗,只怕不易说服。而今再见了你父亲,竟觉这事怕是难上加难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一章 三妻四妾(二)

    远黛倒不意宁夫人会说出这话来,怔了一刻后,方不无讶然的道:“这个……竟是王爷的意思吗?”对宁夫人在凌府小住一事,她自也颇多揣测,然却没想到宁夫人竟是为此而来。此刻乍然听了,怎由得她不在诧异之余,心中微感温暖。

    宁夫人朝她肯定点头:“正是如此!”说过这话后,她却忍不住一笑:“说起来,我在王爷身边多年,还真不曾见他如此待过一个女子。”她原以为远黛听得这话,多少该会现出几分娇羞之态来,然抬眼看时,却见远黛面色如常,只神色之间微见恍惚,心中不免有些意外。

    “王爷有心了!”许久,远黛才徐徐吐出这么五个字。

    神情古怪的注目看着远黛,宁夫人终忍不住讶然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偏首望向宁夫人,远黛忽而一笑,问道:“姑姑可爱听曲看戏吗?”

    这个问题实在已与二人先前所谈之事全无干系,宁夫人疑惑之余,毕竟还是点了点头。

    远黛一笑,便道:“姑姑既爱听曲看戏,该不会不知其中的报恩方式吧?”

    宁夫人一怔,旋即失笑摇头:“不意此时,你竟还有心思说这些俏皮话!”戏曲里头女子的报恩方式最多的自是以身相许了,而如今远黛与百里肇虽未正式定亲,但彼此之间也已有了约定,确是不必故作小儿女态的表现出感激万分的模样来了。

    眸色因之微微一沉,过得片刻,远黛才淡淡道:“此时不说这些。还能说些什么呢?”

    宁夫人听得一时无语。事实上,此事说到这个地步,确已如远黛所说的那样,再不是说说话儿便能解决的事了。深思的看向远黛,宁夫人温言道:“不知远黛打算如何做法?”

    不无厌烦的蹙了眉,远黛道:“从前我初回府时。并没太过在意此事,但如今看来,这事似乎并不那么简单。我有意着人在府中打探一回,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世家大族之中,似周姨娘这等因失宠而长久见不到家主的妾室并不少见,因此这几年下来,远黛虽觉凌昭甚是薄情。但也并不以为意。直到今日,眼见凌昭对周姨娘那避之惟恐不及的态度时,她才忽而觉得,此事里头,该是大有文章。

    宁夫人闻言。也不觉沉思起来,半晌才道:“此举倒也不失为可用之法!你放心,回头我便修书一封,送与王爷,同他提一提此事!”

    远黛摇一摇头道:“姑姑误会我的意思了!如今这事,已非王爷一言而能解决。既是如此,那便不必烦劳王爷了!”

    若有所思的看向远黛,宁夫人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你若执意如此,那依你便是!”

    在宁夫人处又稍稍盘桓了片刻。远黛便自起身辞了出去。她才刚回屋,那边文屏却已迎了出来。远黛进屋在炕上坐下后,这才开口问道:“姨娘如今可好些了没有?”

    文屏忙应声道:“据我看着,却是已好了许多了!”

    远黛便也不再多问,过了一刻后,却又忽而问道:“杜若呢?这两天怎么仍看不到她?”

    文屏道:“杜若姐姐也不妨事了。她原是要回来伏侍小姐的。但我想着,咱屋里如今并不缺人使唤,加之她也不曾大好,还是再歇几日等痊愈了再回来不迟!”

    远黛默默点头,过得一刻,却道:“你去唤她过来,只说我有话要问她!”

    文屏应着,便匆匆的退了下去。远黛独坐屋内,端了惠儿刚沏来的茶慢慢啜着,却是一言不发。杜若来的倒快,不过盏茶工夫,已跟着文屏急急的走了进来。

    摆手遣了文屏两个下去,远黛指一指紧挨在炕旁的一张锦杌,温声道:“坐吧!”

    杜若谢了座,便在锦杌上坐了,静静等着远黛发问。沉吟一刻后,远黛终于问道:“杜若,你在老太太跟前也有好些年了吧?”

    杜若点头应道:“是!我原是那年冬日进府的,到今年此时,刚刚一十四年!”

    “嗯”了一声后,远黛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从前之事,你知道多少?”今日周姨娘闹出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甚小。对于如今正住在环翠阁的杜若,远黛不信她会一无所知。

    果不其然,杜若闻言之后,稍稍犹豫一刻,才轻声问道:“小姐可是想知道周姨娘之事?”

    远黛点头:“你可知道吗?”她身边的几个丫鬟,文屏与采莲虽是凌家的家生子,但其父母都不曾在内院伏侍过,知道此事的可能不大。惠儿与翠衣则干脆是她自己买来的,自然更无可能知晓。这般一算,唯一可能略知一二的便是杜若了。杜若入府虽才只有一十四年,但入府之时,已解人事。又且一直跟在萧老太君身边,知道一些不为人知之事也是正理。

    蹙眉深思良久,杜若方低声道:“不敢隐瞒小姐,这事我虽不十分清楚,但确是隐约知道一些……”说到这里,杜若不由抬眸,偷觑了远黛一眼。见远黛神色如常,似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也只得续道:“不知小姐可知道四爷是哪一年去的吗?”

    忽然听了这话,远黛一时竟没能会过意来,诧然问道:“四爷?”她对凌家之事实在算不得熟悉,而这个所谓的四爷,她更是全无印象。

    杜若见她如此,当真是除了苦笑再无它法,片刻之后,毕竟解释道:“四爷亦是大太太所出,不过早在十八年前便已夭折了!”

    “十八年前?”远黛若有所思的重复着她那位四哥夭亡的具体时间。

    杜若又轻轻补上一句:“说起来,四爷是头天傍晚去的,而小姐……则是次日子时出生的!”

    远黛听得陡然一惊,失声道:“这么说来,四爷夭亡竟与姨娘颇有关系吗?”

    女人生子,原就是过鬼门关,阵痛上一日一夜也是多有的。若周姨娘果是因目睹凌四之死而惊了胎气的话,也能解释远黛早产的缘故。

    杜若忙摇头道:“当日之事,原非我亲眼所见,如今又怎敢遽下结论。事实上,我之所以隐约知道这些,却是有年除夕,老太太身边的玉簪与我闲聊之时,一时不慎,说漏了嘴。不过这事,老太太似乎曾下过严令,不许旁人提起,所以她一旦觉得失言,便不肯再说下去了!”

    微微颔首,远黛问道:“那你可知道玉簪如今去了哪儿?”

    杜若坦然道:“玉簪姐姐比我年长五岁,四年前便出了府,嫁了一个秀才。第二年,那秀才便中了举,转过年来,又中了三榜进士。玉簪姐姐为他的事儿,特地回府来求了老太太,后来听说放了江淮为官。去年年下,玉簪姐姐还特为替老太太做了套衣裳使人捎进府来!”

    微微一叹,远黛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却正色向杜若道谢道:“不管如何,这事多谢你了!”

    杜若忙起身道:“小姐言重了,杜若不敢当!”

    朝她摆一摆手,远黛温言道:“你身子才好,不必起来,坐吧!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谢过远黛之后,杜若重又坐了回去,静静等着远黛开言。沉吟一刻之后,远黛徐徐道:“我的事儿,你多少也该知道一些!”她说着,也不待杜若开言,便问道:“只不知,你作何打算?”

    陡闻此语,杜若却是立时起身,远黛还不及拦住她,她便已跪了下去:“愿与小姐同往!”她心中很明白,远黛这会子问起这个,实质上便是问她可愿陪嫁了。

    远黛见她如此,倒不由叹了口气,因道:“快起身吧!我看你在老太太屋里时,倒很自在,怎么来了我这里,却这般拘谨了!”

    杜若没有言语,只顺从的站起身来。为何会对远黛如此,其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许是因为刚来时,远黛便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的缘故。

    屋内静默了一刻,远黛毕竟又问道:“也罢!说起来,我倒还欠你一个承诺。只是如今,我自己也还做不得自己的主。只有等来日再说了!”

    杜若应了一声,却也不知这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得依旧沉默着。

    远黛见她如此,自也不再多说,只朝她摆了摆手道:“你病才好,且回去好好歇着。侯大好了,再来伺候吧!”打发杜若去后,远黛自己靠在炕上,静静出了一回神,只觉心中烦厌,却又无从发泄,只能长长叹息了一声。

    一时文屏捧了新沏的茶进来,换下远黛面前那盏残茶,远黛没去端茶,却忽而问道:“文屏,你可知道四爷的忌日是在哪一日?”

    她这话来的实在太过突然,倒让文屏很是愕然了一刻才算回过神来,因摇头道:“这个我们如何知道?不过太太屋里之人该是知道的!”依照大周习俗,孩童若然早夭,则应掘坑先自入土,侯父母百年之后,再行起出与父母同葬。因此多数人家都不会刻意去记这个日子。然父母对于儿子的忌日,却总归是不能全然忘记的。而陆夫人若然记得,在那一日时,多少便会有些异状,她身边人因此知晓此事也便是件理所当然之事了。

    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远黛忽而道:“明儿你可抽空过去六爷那里同他说一声儿,只说我有事儿想问问六爷。请他得空时过来我这里一趟!”(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二章 忌日与生辰

    二人这边正说到凌远清,那边惠儿却已快步的走了进来,禀道:“六爷来了!”

    远黛闻言,先是一阵愕然,旋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倒是巧得紧!惠儿,你先去请六爷在外屋稍坐片刻,我马上过去!”答应一声之后,惠儿转头又走了出去。

    远黛则站起身来,稍稍整理一番,这才与文屏两个迈步走了出去。

    二人出来时,正见凌远清神情悠然的坐在外头,一面喝着茶一面与惠尔说着话。见远黛出来,凌远清便起了身,笑道:“听说九妹妹又病了?”语气里头有的只是调侃。旁人不知端的倒也还罢了,凌远清等知晓陆维英天花内幕的人却都知道,远黛于医之一道造诣匪浅,而凌远清更清楚知道,远黛之所以称病,只怕与最近府内种种锦上添花之举脱不了干系。

    远黛一听他这口气,便知早已被他看透,一笑之后,倒也并不出言辩驳。在凌远清对面坐下后,远黛扬眉开门见山的问道:“六哥此来,必是有什么事儿要找我吧?”

    凌远清一怔,旋失笑道:“瞧妹妹说的这话,难道我就不能一时起意来看看你?”远黛也不言语,只拿了眼似笑非笑的看他。凌远清被她看的微微心虚,过得一刻,终究叹气道:“罢了罢了,总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去!”他说着,已伸手自袖笼内取了一封书信。递了给远黛。

    远黛一笑,伸手接信,看了一眼封皮,才知这信原来却是萧呈娴写来的。既是萧呈娴所书,远黛便也并不顾忌凌远清,而是拆了信,简单的扫了一眼。

    对面坐着的凌远清见她看信。便也随口问了一句:“信上都说什么了?”

    没将那信递给凌远清,远黛抬头简单解释道:“萧姐姐从前有个闺中好友嫁去了潭州,当日她曾写信过去潭州,向那好友打听陆家维英表兄之事,前一二日,那边刚回了信来,萧姐姐便写了信来给我,说明这些事儿!”

    凌远清听得面上一僵,神色之间也颇见尴尬,过得一刻才勉强笑道:“这事如今已都过去了。其实写不写信来也都没有什么?”提到陆维英的事儿,凌远清的第一反应便是陆夫人曾有意指使陆维英算计远黛。而想到这个,怎由得他不心中别扭。

    点一点头,远黛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凌远清的心思,她怎能不知。因此也只是淡淡一语带过,并不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六哥今儿去了萧府吗?”

    坦然点头,凌远清道:“我是早间过去的,与呈烨喝了几杯酒。在萧府小憩了一刻后,这才赶了回来!”他说着,抬手一指远黛手中书信:“才一回来。便为你送信来了!”

    莞尔一笑过后,远黛道:“六哥来的可巧,我正有一事要讨教六哥呢!”

    凌远清讶然挑眉:“你竟也有事儿要讨教我吗?”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戏谑。远黛没有言语,只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凌远清见她神色之间并无分毫玩笑之意,遂也敛了说笑的心思,正色问道:“却不知是什么事儿?”

    远黛敛眸正色问道:“我想知道,四哥的忌日是哪一日?”

    “四哥?”凌远清诧然轻呼,俊朗的面容写满疑惑,他虽颇想不明白远黛为何竟会问起早夭的四哥之事,但最终却还如实答道:“是五月初七日!”

    远黛听他几乎想也不想的便脱口说出这个日子,心中怎还不明白,凌昭夫妇对这个早夭的次子甚为重视,以至于他的忌日凌远清也能随口道出。

    不解的注目看向远黛,凌远清终究问道:“九妹妹问这个却是为了什么?”

    抿了下唇后,远黛不答反问道:“六哥可知道我的生辰是在哪一日?”

    凌远清一怔,神色间尴尬之色更浓,一时嗫嚅的说不出话来。远黛自幼不曾长在凌家,其后虽则回来,但很快便又去了妙峰山别院,他又怎会知道她的生辰。

    远黛见他面现惭色,不免一笑。她说这个,原不是为了责怪凌远清什么,见他如此,自然很快接下去道:“好教六哥知道,我的生辰——在五月初八日!”

    凌远清心下正自窘迫,忽然听了这话,不免大大松了口气,立时应道:“五月初八日吗?我记住了,日后再不……”他才要说日后再不会忘记了,然转念一想,却是忽然愣住了,下一刻,他已失声叫道:“五月初八日?”

    神色宁静的看着凌远清,远黛平静重复道:“正是五月初八日!”

    怔愣良久,凌远清才失神的喃喃道:“你今年刚刚一十八岁……”远黛又点一点头。凌远清神情恍惚的又道了一句:“四哥若是还在,今年该是二十四岁,而他……是六岁时过世的……”猛的打了个冷颤,凌远清脱口而出道:“九妹妹,你……究竟想说什么?”

    远黛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出生与四哥的去世,这二者之间是否有所关联?”

    凌远清僵硬的坐在那里,一时竟觉浑身冰冷。许多平日里浑不在意的事儿一一自脑海浮现:母亲陆夫人对周姨娘的恨意、父亲凌昭这许多年来对周姨娘的视而不见、甚至……远黛那因早产而不甚健康的身体……

    良久,他才低声的问道:“你难道就不怕……不怕根由出在周姨娘身上吗?”

    眸色沉静的看向凌远清,远黛恬然反问:“六哥觉得……这有可能吗?”

    凌远清无语,周姨娘那畏缩软弱的神情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那个女人,她真能够做得出这种事情来吗?他不敢遽下断语,然而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说:该是不能的吧。

    他这里迟疑的不知该如何说才好,那边远黛已道:“我出生时候,太太已有了大哥、二姐、四哥甚至六哥。而姨娘偏偏在这时害死四哥,甚而招致自己早产,而这其中缘由到底何在?”

    凌远清听了这话,心下立时一阵清明,点一点头后,他道:“你说的有理!只是你既认为此事与姨娘并无干系,那你在此时将这桩故事翻了出来,又是为何呢?”

    轻轻一挑眉,远黛答道:“六哥也知道,我即将出阁,然而我可以走,我娘却是不能离开凌府的。所以……我希望在我离开之前,能为我娘最后做点事情!”

    了然点头,凌远清问道:“你是希望我娘能与姨娘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吗?”说着这话的时候,凌远清的脑海之中却是不由的浮现出了陆夫人那冰寒彻骨的眼神。

    那种眼神,于陆夫人并不常见,但每每提及周姨娘,她却总会如此。

    她们二人,真有冰释前嫌的可能吗?光只想着,凌远清便已觉此事不异天方夜谭了。

    远黛笑笑,却道:“我有封书信,想请六哥代我捎给沅真!六哥且请宽坐,我这就去写信!”

    凌远清闻声,也只有点头应是。当下远黛起身入房,不过一刻的工夫,已写了书信出来,交予凌远清:“这信其实也不必急在一时,何时六哥得空送去便是!”

    凌远清也不在意,便接了书信,依旧揣入袖笼之内。又起身笑道:“不意我如今竟成了信使了!”他虽面上在笑,但神情却甚是僵硬,显然适才远黛所言,于他,仍有些接受不能。

    远黛见他起身,便知他已有告辞之意,当下跟着起身笑道:“有劳六哥了!改日必有厚报!”

    凌远清哈哈一笑,倒也并不将她所言的“厚报”放在心上,便自告辞去了。远黛送他到门口,因自己仍在称病之中,便没继续送,告罪之后,折返回屋。

    才一回了屋里,远黛适才还微微含笑的面容便陡然沉了下来。凌远清尚知陆夫人与周姨娘全无和解可能,她又怎会妄想这二人能够冰释前嫌。

    事实上,她如今想要做的,乃是查明这一切。凌家老四头天过世,第二日自己便早产临世,她绝不信这里头全无干系。而数年之后,自己离奇的消失,想必也与此事颇有干连。

    虽然她一直认为,离开凌府的十多年,是她一生的幸事,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就不想查明这些事情之后的真相。要离开了,所以,从前的一切旧账,也该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远黛默默想着,眸中陡然寒光冷冽。

    一侧,文屏正过来:“小姐!”她轻轻叫着,声音里头却带了几分微微的颤栗。这副模样的远黛,是她从前从未见过的。在她心中,一直以为这位小姐性情淡漠,偶尔有些促狭,但却不该有如今这样凛冽的煞气。这种煞气虽不是冲着她来的,却也足够让她心中阵阵发寒。

    应了一声后,远黛抬眸看向文屏,温声道:“文屏,马上便要年下了!我想着,你也该去给你老子娘置办些年礼送去!还有采莲,也是一样的!”

    远黛所说的这些,文屏其实早已暗暗在置办了,只是因这几日远黛称病,故而没敢向她提起,此刻见远黛主动提起,忙应声道:“原该如此的,只是小姐……”

    没等她说下去,远黛已摆手道:“我这病,原只是为了耳根清静,却不妨事,你们只管去吧!”(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三章 除夕

    交待过了文屏等人,远黛不无倦怠的回到内屋,随手将萧呈娴的书信搁在几上,倒是发了好一回怔。过了许久,她才起身,打开一侧的螺钿小柜,将那信放在了柜内的一个匣子里。

    对于那信的内容,远黛倒也不曾欺瞒凌远清。事实上,萧呈娴信中除了简单问候了远黛几句后,主要谈论的便是陆维英在潭州的种种风流韵事。远黛二人从前打听这些事时,为的乃是凌远萱,如今凌远萱既已改了初衷,她对此自也没了分毫兴趣。简单扫了一眼之后,便放下了书信。而她也不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将这封信交给凌远萱还有意义。

    既是如此,这信的下场,也只有被收藏在匣内一途了。

    放好那匣子,远黛仍在炕上歪了,却是不多一会的时间,便已沉沉睡去。

    …… ……

    时至年下,凌家上下都是忙忙碌碌,远黛这边,却是一直称病不出,过得闲闲散散。萧呈娴那边偶有书信过来,最近的一封书信中更约了她与凌远萱二人上灯那日一同赏灯。收到信后,远黛随口一问,得知凌远萱那边也有一封书信之后,却是不由一笑。很显然的,萧呈娴如今也是怕了凌远萱了,遇事宁可多费些气力,也不愿再激起彼此之间的矛盾来。

    远黛既看了信,才要令人过去请凌远萱过来,那边凌远萱却已匆匆过来。二人一说了起来,不出远黛所料的,凌远萱此来。为的正是萧呈娴的那封信。

    平京素有赏灯的习俗,每至正月十三,是为上灯的日子。京中各富商、世家都会在自家门口扎上灯棚。棚内悬挂各色不一的花灯,每盏花灯下方另悬灯谜。从十三上灯到十八落灯。共计六天时间,任由京中各色人等前往猜谜。但有猜中灯谜者,则主家有小礼赠送。

    这些小礼。或是笔墨纸砚、或绢帕佩饰,依灯谜的难度而分三六九等。

    而今年适逢大比,这赏灯盛事却比往年更要兴盛许多。这里头,自也少不了依据灯谜来测验学识,甚至因此选婿的雅事产生。

    而远黛一见凌远萱,心中便已明白了凌远萱的来意。她自然不会再有选婿之意,不过借着赏灯一事而得能与陆维杰再见一面的心思却是显而易见的。

    远黛既然知此。对于凌远萱的相邀同往自是一口应下,全无留难之意。

    约好同行之后,凌远萱不免又问候了远黛几句,说笑一回之后,方才辞了出去。

    而这一日。却已是腊月二十八日了。

    除夕之夜,转瞬即至。远黛身边的四名丫鬟,文屏、采莲都是凌家的家生子,惠儿与翠衣两个,虽则是外头买来的,但父母却都还在。远黛自己想了想,便索性将四人都打发了回去与自家人团圆。文屏等虽则辞了一回,但见远黛坚持,终于还是各自归家去了。

    对于自己身边之人。远黛自是不会委屈了,各自赏了丰厚的银子,令其去了。

    文屏等四人一去,远黛屋内一时便沉寂了下来,只余下杜若一人与她做伴。杜若乃是多年前被萧老太君带回凌府的,却是孤苦一人。父母双亡,便是想回,也是无处可归。

    天色擦黑时候,萧老太君那边已遣了人来请远黛一同过去守夜。远黛自是想也不想的借口身子不好,推辞了未去。如今的凌府,是无人不知这位九小姐身子病弱,自也无人相强。过不一刻的工夫,萧老太君那边便赐了几样菜来。

    远黛使杜若亲去谢了,又令她往周姨娘那里,请了周姨娘过来用饭。不一时,周姨娘已引了红英、紫罗过来。王氏却已回家同子女团聚去了。

    当下众人亦不问什么主仆身份,便热热闹闹的坐了一桌,用了饭。

    这却还是上次周姨娘去后,远黛第一次请她过来。虽因除夕的缘故,周姨娘颇敷了了轻粉,但仍遮不住面上的憔悴之色。很显然的,这阵子,她过的并不好。然见了远黛时,她却还强自的挤出笑容,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虽然她掩饰的实在算不上好。

    见她如此,远黛也只能暗暗叹气,少不得也故作不觉。

    一时用过了饭,周姨娘便借口身子疲乏,带了红英两个回了西院。远黛也并不留她。

    及至她去了,整个环翠阁一时便安静了下来。唤了两个小丫头子收拾了残肴之后,杜若悄然的沏了茶来给远黛。伸手接了茶,远黛长长吐出一口气,微叹道:“今儿真好安静!”

    杜若闻声,便抿嘴笑道:“小姐若觉得太静,我可出去将那两个小丫头子唤来,大家一同说说话,便热闹些了!只不知小姐可喜欢这样的热闹?”

    远黛听得一笑:“罢了!那些无干的人,唤她们来作甚?叫她们稍稍整理一下外头,若有想回去的,便回去吧!”她说着,便随手一指身边搁着的一只红漆嵌螺雕花拣妆盒子,吩咐道:“这个是前几日备下的压岁钱,明儿早间若有人过来贺喜,你便斟酌着赏吧!”

    杜若的能力,远黛却是信得过的,因此只简单吩咐了一句后,便不再多说其他。

    杜若闻声,忙自点了点头。远黛又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这会子便出去,问问外头的那几个小丫头子,令她们分了班,也不必时时都在,便轮换着回家与家人聚聚吧!”

    杜若想了一想,索性道:“这会子左右无事,有我一人在,其实便够了。不若早些赏了她们,让她们都归家团聚去吧!只是嘱咐她们明儿早些回来便是了!”

    远黛听她说的有理,不免应道:“如此也好!”杜若当即出门唤了众丫头进来,打开拣妆,一一赏了。这拣妆里头,装的却都是一色的红色绣福字小袋,袋内却是各色成对的小金锞子。

    远黛屋内,原本是没有这些小丫头子的。但绿萼岭回来后,府中人等却都知道远黛这是要攀上高枝儿了,因此忙不迭的送了自家的丫头过来伺候着。不过数日的工夫,这院里便一下子多出了十来个小丫头。其实这里头的多数人,因装病之故,远黛甚至连照面都不曾打过。

    杜若分别赏了众人,又说了远黛的意思,众丫头自是欢欣鼓舞,各自上前行礼谢了远黛,便出门去商议分班之事了。杜若目送她们出去,眸中终不免现出几分羡慕之色来。

    远黛端坐炕上,自是将她神色尽收眼底,微笑一下后,她道:“可是想念自己家人了?”

    杜若微微一笑,笑容却略显苦涩:“他们早都不在了,想了其实也无用!”

    默默了一刻,远黛缓声道:“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活着的人却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完全忘记他们!”言语之中,却不无怅然之意。

    微感意外的抬头看向远黛,杜若忽而问道:“小姐是在怀念你故世的义父吗?”

    没有答她的话,远黛朝她招一招手,示意她将拣妆送过来。杜若会意的上前,将那原本甚为沉重,此刻已略略轻了一些的拣妆递了给远黛。

    远黛接了,随手搁在身边的小几上,而后轻轻抽出拣妆盒的第二层,从里头取出一个福袋来,递了给杜若:“这是赏你的!文屏她们因走的早,却是早都赏了!”

    杜若忙伸双手接了,又忙行礼谢了远黛。朝她微笑了一下,远黛温声道:“你的事儿,我都放在心上呢!不过你也知道,如今老太太虽将你给了我,那卖身文书,却还在老太太手里,我便是有心想放了你出去,少不得也要等出阁之后了!”

    不意远黛竟会提起这个,怔愣之后,杜若失声叫道:“小姐!”

    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且莫言语之后,远黛温声道:“你在老太太身边多年,得的赏赐自也少不到哪儿去,等日后你去时,我也会厚厚赏你一笔银两。想来也够你一生温饱无虞。至于往后能过得如何,却只看你自己的本事!我曾应你一诺,日后你若逢难,可以来寻我!”

    抿唇怔立良久,杜若才轻声道:“今儿除夕,原是阖家欢喜的日子,怎么小姐却在说这些离别的话儿?”

    淡淡一笑之后,远黛道:“该欢喜的,不会因几句扫兴话儿日后就不欢喜了。该离别的,也不会因几句吉利话儿,就从此永不分离。之所以今儿同你说这些,是因今儿人少,清静,却与今儿是除夕并无关系!”她说着,便又深深凝视了杜若一眼:“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欢身边的人患得患失、战战兢兢的。明儿,就是新的一年了,今年的担忧,自然该在今年结束!”

    听了这些话,杜若却是没来由的心底一酸,下一刻,两行珠泪竟是不克自制的滚落面颊。

    眸色温和的注视着杜若,远黛抬手,却是将自己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给杜若。

    默不作声的接了帕子,杜若胡乱的拭去面上泪痕,才要说话时候,外头却陡然的传来阵阵噼啪的鞭炮之声。鞭炮声中,夹杂着的,还有更鼓之音。

    已是子时了,新的一年,来的竟是如此的快。(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四章 新年里

    次日便是初一,按例是该过去春晖园请安拜年的。但远黛如今是愈发懒得与凌府众人虚以委蛇,早间杜若过来请她动身过去老太太处拜年时,她却是动也不曾动一下,只淡淡吩咐道:“我今儿只觉身子愈发不好,竟是不能起身。便由你代我去一趟吧!”

    杜若听得一怔,有心想说些什么,但见远黛神色,却还是默然咽下已到口边的话语,答应了一声后,便自悄然的退了下去。既是告了病,远黛便只简单将长发挽了纂儿,也不梳妆便悠然自得的靠在炕上,取过炕头那卷书册,闲闲翻看着。

    至于宁夫人,她虽说了要在凌府小住一些时日,然而春节临近之时,她毕竟还是辞了萧老太君离开了凌府。不管如何,一个外人,在一个大家族内过新年,委实还是有些不便的。

    外头的几个小丫头子才来几日,却是只能在外屋听命、传话,并不能进来伺候。远黛却也乐得如此。杜若这一去,便去了足有半个时辰,及至回来时候,身边却还跟了一人。

    听得有人揭帘而入,远黛便随意的抬眼一扫,目光随之一定,而后坐直身子微讶问道:“十妹妹,你怎么来了?”与杜若一道进来的,可不正是凌远萱。

    因是年初一,为讨吉利,今儿凌远萱身上着了大红喜鹊登梅缂丝袄子,外罩五彩缂丝石青褙子,下头却是桃红撒花盘金彩绣锦裙,人才进了屋,便无由予人一种四壁生辉之感。

    失笑的看她一眼。远黛随意道:“十妹妹这一身,倒真是喜庆!”

    凌远萱闻言,不免白了她一眼,走了过去。一面在炕边上坐下,一面道:“今儿可是年初一,九姐姐便是身子不爽。也该过去给老太太请安拜年才好,怎么竟遣了杜若过去?”

    言下既有关心,又不无埋怨之意。

    微微一笑之后,远黛道:“正因今儿是年初一,众人皆去,我才借故不去!十妹妹想,我若去了。固然热闹,只怕有人心中却未必欢喜,而不巧的是,我若去了,见着她。心中也是多有不快。既如此,倒不如我不去也还罢了!”

    凌远萱自然知道她语中所指是谁,但她却不好在远黛跟前说陆夫人的不是,只好苦笑道:“我这会子过来,却是替老太太她们送压岁钱来了!”她说着,便朝杜若招了招手。杜若抿唇一笑,便将手中捧着的黑漆托盘双手托了给凌远萱。

    凌远萱接了托盘,搁在远黛身前的那张小几上,指点着盘内的锦袋。向远黛一一说明是哪位长辈给的。远黛听着,不免连连点头。指点完了后,凌远萱便又道:“我们的,昨儿老太太已给了,本是打算送来给你,后来一想。今儿初一,你总要过去,还是当面给的好。却不料你今儿居然也不曾去。”说到这里,凌远萱微微一顿,好一会子,终于还是低声提醒道:“老太太虽未出言责怪,但我看她脸色仿佛不大好呢!”

    昨晚守岁她不曾过去,今儿初一拜年又不曾去,萧老太君的脸色能好看那才是怪了。远黛暗自想着,面色却是丝毫不动,只平静道:“昨儿我请了姨娘来我这里一道守了岁,其后忙着散钱给这屋里的人,直闹到子时后才睡。今儿早起,便觉头痛脑热,这才不曾过去。且等这几日,我身子好了些,再去给老太太赔罪!”

    凌远萱来此,原不是指责她来的,所说的这些话,也不过是提醒远黛一二,这会儿听了这话,便也顺势的不再多问,只笑道:“九姐姐这病,可得早些好起来。上灯那日,我可还盼着同姐姐一道出门看灯呢!”言下却是意有所指。

    远黛听得哑然失笑,忙道:“十妹妹放心!我是断然不会误了看灯的!”

    二人又说了几句,凌远萱便起身告辞了出去。二人如今的关系虽不似从前那般僵硬,但也远远不曾恢复到初见时候的亲密,倒真真像是一个大家族的姊妹二人了。

    凌远萱去后不多一会子的工夫,环翠阁院内很快便传来了阵阵喧哗之声,杜若闻声,忙快步行到窗前,推窗往外一看,却回头向远黛道:“小姐,内院的丫鬟婆子们来给你拜年了!”

    凌府规矩,大年头上,府中各下人都可往主子处拜年讨赏,这些丫鬟婆子想来便是为此而来。远黛颔首道:“既如此,你便出去发了赏银吧!”

    杜若忙点一点头,便自螺钿小柜内取了昨儿远黛与她的那只拣妆盒子来,捧了出去了。众丫头婆子其实也知远黛身子不好,然这上门拜年,她们却是不能不来,哪怕明知这位小姐手头可能甚是拮据。然而这位主子可能嫁入王府的身份,却由不得她们不来。

    来,固然会令对方破费,不来,却无疑便是一种藐视了。

    譬如周姨娘,这些年来,便极少有人会去她那边拜年。众丫鬟婆子虽然也知银钱是好的,更知道若是过去,周姨娘断然不会做的太过寒酸,但碍于有陆夫人在,却真是无人敢去。

    一时众人闹哄哄的进来,各自说了吉利话儿,从杜若手中领了赏银,又朝内屋方向行礼,谢了远黛,这才一道离去。却是一拨去了又来一拨,直到午后才渐渐歇止了。

    杜若在凌府多年,对凌府内有多少人,自是一清二楚,适才发赏之时,更是默默记了来人。此刻眼见人大多已来过了,不免掐指稍稍算了一算,这才依旧捧了那拣妆盒子入内屋。

    远黛听得声音,便自然看了过来,见是杜若,却是不由一笑,道:“难得我这里竟这般热闹!”言下却是不无自嘲之意。对于今儿这局面,她自是早已算计到了,否则也不能备了这许多赏钱。但在想到之时,她却也很明白,今日来的这些人,都是看在百里肇的面子上。

    杜若笑了笑,一面呈上拣妆盒子,一面道:“内院的丫鬟婆子们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是一个没来!小姐备的赏银却还多出了一些!”

    远黛自然明白杜若这话里的意思,该来的,自是其他各房主子身边的人;不该来的,自然便是陆夫人身边之人了。摆一摆手,她淡然道:“我这银子终究不是白来的,她们不来,难道我却还想她们来吗?”言下却是全不在意。

    杜若在她身边也有一些日子了,自然不会以为她这话言不由衷。一笑之后,道:“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小姐如今已走到了这一步,确也无需为这些人气恼!”

    挑眉一笑,远黛却没接口,只道:“杜若,你去外头唤个小丫头过去西院看看姨娘那里如何了?”她这里既来了这么多人,周姨娘那里想来也少不了会有人去。

    了然点头,杜若很快的退了下去。她去了之后,远黛才轻吁了一口气,懒懒的舒展一下四肢,更抬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适才外头这一阵子,可实在喧闹得紧,让她很有些头疼。

    周姨娘那边,她其实倒不十分担心。早在文屏几人准备年节赏银的时候,她便吩咐了,让连带着周姨娘那边的赏银一道备下,所以那边即使开始有些慌乱,但却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果然不出她所料,过了一刻,过去西院的小丫头子进来,禀说那边一切都好,过去拜年之人这会儿都差不多散了,周姨娘看着虽困乏,但精神却还不错。

    远黛听得微微颔首,倒也没再言语什么。

    正月里头,热热闹闹之外便是吃吃喝喝,因着称病的缘故,远黛更是足不出户,除却初一日闹了一回外,以后数日倒都颇为清静。初二日下晚,却是文屏先回来了。

    放下行李,文屏便过来给远黛见礼。远黛见她回来,却是不免一笑,一面唤杜若取了赏银来赏了文屏,一面笑道:“不是说了,让你初三晚上再回来的!”

    文屏接了赏银,先自谢了远黛,这才笑道:“回小姐的话,我倒是有心想在家中多待几日,怎奈我老子娘同哥哥都催逼着我快些回来,我委实受不住他们的呱噪,只得提前回来了!”

    远黛听得失笑不已,而后终是不无自嘲的道:“敢情我还真是攀上高枝儿了!”文屏虽没明说,但远黛又怎会不明白文屏的老子娘及哥哥为何会催逼着文屏快快回来。

    文屏、杜若在旁听着这话,却都不由笑了起来。

    事实上,若将远黛与百里肇的这门亲事宣扬出去,只怕全平京的人都要觉得这桩婚事确实是远黛攀了高枝。然而不知怎么的,文屏与杜若如今却莫名的觉得,也许……只是也许……也许这门亲事到了最后,真正得益的之人,竟会是百里肇也说不准。

    而这个想法,不止是已在远黛身边待了近三年的文屏有,便是如今的杜若,也会无由的有此感觉。虽然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很有些不可思议。(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五章 绣球

    初三日之后,采莲、惠儿等人也都陆续回来环翠阁,远黛屋里一时便也热闹起来。在远黛身边将近三年,惠儿手中也颇攒了些银两,于是便在平京左近地区置了一块良田,将她老子娘及弟弟都接了来。因此此次回来,却是她带的东西最多,且净是些新鲜土产。

    远黛看了,也只一笑,便叫收了起来。才与惠儿说了几句,那边已有小丫头子一路嚷嚷了进来:“小姐,小姐,萧小姐来了!!”

    忽然听了这么一句,远黛却是不由的一怔,一时竟没回过神来。她这里正自愣神,外头却已传来萧呈娴银铃般的笑声:“九妹妹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呢!”说话间,她人已走了进来。

    因是正月里,萧呈娴也是穿了一身红,看着甚是喜气的样儿。

    而远黛到了这个时候,才总算是想起了前些日子,萧呈娴曾与她说过,每年初三,萧灿夫妇总会过来凌府拜年之事。失笑的摇一摇头,远黛道:“上回你写信来,约我上灯那日一道赏灯,我便将初三这事儿给忘记了!”

    萧呈娴其实压根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哈哈一笑之后,却朝远黛一福,道了好些吉利话儿。远黛见了,也不由一笑,忙回了一礼,也如法炮制的恭贺了萧呈娴几句。因周围丫鬟甚多,二人也不好说那些调笑的话儿,只拣着那正经贺词念了几句。

    一时远黛便请了萧呈娴坐下,萧呈娴才一坐下,便朝身边的巧兰使了个眼色。巧兰会意。忙笑吟吟的取了红封包来,一一分了给文屏等人。杜若见状,也不待远黛吩咐,忙替远黛散了红色福袋。萧呈娴在旁看着那红色绣福字小袋。倒觉颇有意思,少不得同杜若讨了一个来,看了一看后。却笑道:“九妹妹这里,总有稀奇玩意!”

    微笑一下,远黛道:“我义父在时,每至新年,总以这种小袋赏赐府中人等。如今他虽不在了,我却还是不能改了这习惯。这些袋子,也都是沅真每年使人做了送来。”

    萧呈娴笑道:“这东西却有趣。等我回府,也令人依样画葫芦去!”她说着,却不客气,便随手将那小袋放入了自己的袖笼内。

    远黛在旁看得失笑起来,因似真似假的调侃道:“我这袋子原都是有数的。如今姐姐拿了一个去,将后来我若不够用了,却如何是好?”

    萧呈娴满不在乎的笑道:“我固知妹妹这袋子备的必然有多,且绝不会只多一个两个。因此便给了我一个,倒也是不怕不够的!”

    远黛自然知道她这话的意思何在,不过她适才的言语,也只是随口打趣萧呈娴,却非当真舍不得那袋子。因此听萧呈娴说了这话后,她便也没再说下去。

    二人说笑的当儿。那边杜若早沏了茶送来。打发走了众人,萧呈娴端茶啜了一口后,这才问道:“听说妹妹这几日身子不甚好,先时我过来时,老太太还同我说了。怎么我这会儿看你,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儿。”她与远黛日益熟悉。说话也便愈发随意,无所不言。

    对她,远黛倒也并无隐瞒之意,当下淡然答道:“年前宁姑姑曾在我这里住了几日,于是我便因之而水涨船高。我看着心烦,便索性托了病!至于这几日仍旧称病,却是因我不想见着府中的某些人。”说着这话的时候,远黛的眉峰却是不由的轻轻一蹙。

    对萧呈娴,她虽是坦然而言,但对这话所指的那人,却还是有意的淡淡一语带过。

    萧呈娴自不会知道远黛这话指的乃是凌昭,事实上,无论远黛这话听到何人耳中,那人的第一反应也必是陆夫人。摇了摇头后,她终究劝道:“说起来,你在这府中也待不得多少日子了,只是虚以委蛇一番便罢了,又何必非做的这么明显?”

    沉默一刻之后,远黛道:“我之所以选了睿亲王,便是不想再瞻前顾后,处处委曲求全……”她说着,却忽而朝萧呈娴一笑:“姐姐该知道我的心思才对?”

    无语的点一点头,萧呈娴道:“我只怕你做的太过,竟至让这门婚事无以为继。若然如此,你往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了!”

    神色如常的挑一下眉,远黛道:“到了如今这个时候,除非睿亲王食言,否则这门亲事几乎已是板上钉钉!而我相信,他是断然不会食言的!”从百里肇的一系列举动之中,远黛早已察觉出了百里肇的心意。对于这门婚事,他们二人是早有默契了。

    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萧呈娴便也不再多问,只笑道:“既是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这里正说着,外头却又有人进来禀道:“小姐、萧小姐,十小姐过来了!”

    远黛听凌远萱来了,心中不免颇为无奈,当下抬眼看向萧呈娴。萧呈娴心下其实也颇无奈,摇头之后,她道:“走吧,我们去迎她一迎!”

    远黛本也没打算再继续装病下去,闻声之后,点一点头,便也站起身来,道:“走吧!”

    原来今儿除了萧灿夫妇带了儿女同来拜年之外,陆家却也有人过来。凌远萱既要嫁入陆家,自是不好不随罗氏过去见一见长辈,因此萧呈娴来寻远黛时,她便没立时跟过来。

    凌远萱既来,这边远黛与萧呈娴自是不好继续说先前的话题。

    萧呈娴想了一想,便说起了平京的上灯之日:“这几日,九妹妹一直病着,怕是不甚知道,但十妹妹却一定是知道灯棚一事的吧?”

    凌远萱之所以这般急急赶过来,其实为的正是萧呈娴所约的一道看灯之事,闻言忙笑道:“可不是呢?我这几日总听家下人在讨论门口的灯棚!不知萧姐姐府上可扎了灯棚没有?”

    坦然点头,萧呈娴道:“我们府上自也是有的!”她说着,却又忍不住一笑,旋补充道:“而且我们府上的灯棚至少比你家灯棚多一样物事?”这话里头,却已带了几分自嘲之意。

    远黛隐约听出什么来,不免甚为好奇的看向萧呈娴。

    凌远萱听了这话,却只觉不服气。若算起家世、财力,凌府其实绝不比萧府略差,她可并不以为自家的灯棚会比萧府差:“原本我们府上的灯棚可能比萧姐姐府上差些物事,不过萧姐姐今儿既在这里说了,我可定要补上这差的物事呢!”她说着,便倾身过去扯住萧呈娴的衣袖:“姐姐快说,却是差了什么物事?”

    嘿嘿一笑之后,萧呈娴道:“只怕这差的物事,凌伯父不会答应添补上的!”

    这话一出,莫说是凌远萱,便是远黛也觉甚为诧异。

    萧呈娴见二人都是一脸疑惑之色,不觉大笑了起来,因抬手一指二人道:“你们二人,毕竟不是在平京长大,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儿了!”她倒也无意太过卖关子,在二人逼问之前抢道:“其实差的这样物事倒也很是简单,只是一双绣球而已!”

    远黛一听“绣球”二字,顿然便会过意来,当下微讶道:“绣球招亲?”

    几乎便在同时,那边凌远萱也失声的叫了出来:“绣球招亲?”

    她二人异口同声,倒让萧呈娴失笑不已,因调侃道:“果然都是恨嫁之人,居然一听绣球二字,便立时都反应了过来!”

    陡然听了这话,凌远萱顿然臊了个大红脸,当下半带羞怒的白了萧呈娴一眼。那边远黛却仍自面上如常,只是笑了一笑。很显然的,萧呈娴这话还不至让她觉得羞赧。

    萧呈娴便也不再卖什么关子,便详细的同二人讲了一回平京的习俗。

    原来大周自定鼎平京以来,便素有惯例,以十三为试灯之日,又称之为上灯,而以十五元宵为正灯日,十八为落灯又称之为残灯。在这六日里头,平京各富商豪门都会搭起灯棚,棚内设各色灯笼,供人游览猜谜。家中若有待嫁之女者,更需在灯棚外头悬挂两颗红色绣球。

    这两颗红色绣球便是表示有招婿之心,已有家室或已定了亲事之人,便要绕道而行。而有心为婿者,却可呼朋唤友的进去猜谜。若然表现得当,当场定下婚事者,也并不少见。

    而如今凌府虽还有两名在室女不曾出嫁,然凌远萱婚事早定,远黛这里也几成定局,自是不能悬挂绣球,萧府那头,萧呈娴的亲事迟迟不定,虽说萧呈娴颇有些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之意,但毕竟早到了出阁的年纪,萧灿夫妇对此还是甚为挂心,悬挂绣球便也成了一桩理所当然之事了。

    一时解释清楚之后,凌氏姊妹这才恍然,因相视一笑,竟都起身朝萧呈娴一礼,道:“倒是忘记了恭祝姐姐早得佳婿呢!”

    毕竟闺中女儿,这等嫁娶之事却不好在外头公然说起,因此却是直到此事,内屋全无外人之时,二人才自将这话说了出来。

    萧呈娴忙自起身回礼笑道:“也愿两位妹妹有情人终成眷属,此后一生快乐无忧!”(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新年快乐

新年到了,新的一年里,祝愿亲们都有一个好的开始,一个快乐的过程,一个完美的结果。(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六章 她的身份

    萧呈娴来过的次日,也就是初四日,远黛终于早早起身,带了文屏等几个过去春晖园给萧老太君拜年并请安。她虽早厌了与人虚以委蛇的日子,但只要一日未离凌府,她却终究不能便将萧府上下当真视同无物。她人刚到了延晖斋,便有眼尖丫鬟瞧见,忙忙的禀了进去。

    出来迎远黛等人进去的,正是萧老太君身边的云桦。杜若去后,萧老太君身边最得力丫鬟这一头衔隐隐然的便落到了云桦身上。虽然府中其实并无一人认为云桦真能取代杜若。

    在云桦的引领下,远黛迈步进了延晖斋,一眼便见萧老太君正自端坐上首,慢慢的喝着茶。远黛上前数步,朝萧老太君福了一福:“孙女愿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萧老太君见她过来,面上倒不曾显露出什么异色来,只慈和一笑,一面示意云桦扶了远黛起身,又示意她在身侧坐下,这才开口道:“你身子既是不好,只是好生歇着便是。怎么却还起这大早,巴巴的来说这几句话!倘或病又重了,却怎生是好?”

    远黛闻声,少不得立起身来,又朝萧老太君欠了欠身子:“老太太说这话,倒让孙女惶恐无地了!我这病,原只是风寒之症,略歇上几日便好了。不过想着这几日,正是要讨顺遂之时,倘或强自支撑,病病歪歪的过来,不过是徒然扫兴,因此才不曾来!”

    说到这里,她却抿了一下唇,似有犹豫之色。萧老太君在萧府已过了数十年。怎不知道她欲言又止之意,但也并不言语,只是看她,似乎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迟疑片刻。远黛终于还是静静道:“况我若来了,怕是相看两厌之局,倒是不来也还罢了!”

    萧老太君一时无语。半晌才叹了口气,慢慢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只是心太重!”言下颇多喟叹,更隐隐的带着些从前少能感觉的真诚。

    敏锐的捕捉到了萧老太君那一闪即逝的情绪,远黛不觉抬眼看向萧老太君,却没有言语。而萧老太君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温言留她用了早点,这才使云桦送了她走。

    此后数日,一直无话。远黛既向萧老太君拜了年,便也不好失了别处的礼数。而陆夫人那里,她却也不能不去。想了一想后。只得遣了杜若过去罗氏那边送了些物事。罗氏是何等伶俐之人,当即会意,便淡淡同杜若说了几句,打发了杜若走。

    杜若回去环翠阁,将罗氏之言如实告知了远黛。远黛便也心领神会。当即带了文屏等人径往陆夫人处。而不出所料的,她也果然在陆夫人的住处外头巧遇了罗氏与凌远萱。

    于是三人并做一处,一道去了陆夫人处。一来是新年,二来又有罗氏当面,陆夫人虽甚不待见远黛。但见罗氏同来,也不好失礼,神色虽自淡漠生疏,却终是不曾为难远黛。

    从陆夫人处出来,远黛又过去二房赵夫人处拜了年,最后方才去了罗氏处。

    她才进罗氏院内。凌远萱已笑吟吟的迎了出来。一时入屋坐下,远黛不免起身向罗氏笑道:“今日之事,却是多谢三婶了!”

    微微一笑之后,罗氏道:“你这孩子,总是忒客气!说起来,萱儿之事,我还不曾谢过你!”

    陡然听了这话,远黛却是不觉一怔,下意识的移眸看向凌远萱。而凌远萱这时,也已红晕上脸,觉出远黛在看她,不免略略侧了脸,并不看她。只是她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远黛便已知道,绿萼岭上,关于凌远萱之事,罗氏怕已知道得不离十了。

    抿唇莞尔,远黛道:“早听人说‘知女莫若母’,我今儿算真真懂了这话的意思了!”这话说的甚是圆滑,既捧了罗氏母女,又轻轻带过了罗氏先前的那句谢语,更顾全了凌远萱面子。

    罗氏听得一笑,偏头颇带深意的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凌远萱。凌远萱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对罗氏这一眼却是视如未见,面上似有沉吟之意,仿佛在想着什么。

    远黛并没在罗氏这里坐太久,略略盘桓过后,便起身辞了出去。

    送远黛去后,母女二人仍旧回到屋内,罗氏这才抬眼带笑的看向凌远萱:“如何?”

    默默了一刻,凌远萱终于垂眸道:“其实……我早知道了,我本就不如她……”言下既带几分怏怏,却又不无心悦诚服之意。

    点一点头,罗氏温声道:“你不如她,才是对的!”不意母亲竟会说出这话来,凌远萱诧然抬头,看向罗氏。想着远黛,罗氏也不禁叹了一声:“萱儿,你的路与你九姐姐不同。她此番嫁入睿亲王府,固是一种荣光,但却绝非坦途。如今朝中储位未定,睿亲王乃皇室嫡子,从前又曾为太子,他虽因身体缘故,已绝了登位可能,但这场风雨,他却仍旧不能置身事外。”

    凌远萱自幼长在深闺,对朝中之事,自是一无所知。这会儿听罗氏说起,也只是半懂半不懂,当下只是静静听着,指望听到最后能明白过来。

    “而皇后娘娘之所以想要结下这么亲事,为的其实却是安亲王#亲王虽已不能承继大统,但影响仍在。若他肯全力相助安亲王,那安亲王继位一事几乎便是十拿九稳!”

    听到这里,凌远萱终于忍不住问道:“安亲王对睿亲王似极恭谨,若他最后得了睿亲王之助而顺利登基,应该不会薄待睿亲王的吧?”

    微微苦笑一下,罗氏慢慢道:“将来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楚。为娘的只能说,也许会吧!”察觉出女儿面上的懵懂之色,罗氏最终还是咽下了将到口边的话语。

    这些事儿,事关朝局,闺中女儿,知晓太多,其实并无好处,点到为止也还罢了。

    沉吟一刻之后,罗氏又道:“为娘的只是想告诉你,睿亲王在朝中影响太大,一时难以清除,所以将来无论是谁登上那个位置,他第一要做的,必然是尽量削弱睿亲王在朝中的影响。所以,睿亲王未来的日子,怕是并不好过!”

    罗氏虽未提及远黛,但话说到这里地步,凌远萱又怎能听不出其中之意。低头想了一想,她忽而问道:“如果……女儿只是说如果……如果睿亲王的腿……好了呢?”

    罗氏听得一怔,半晌方摇头道:“若是他的腿真好了,那你九姐姐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凌远萱不解的睁大了双眸:“依娘的说法,睿亲王的腿若能好了,他便该可以承继皇位呀?如果真是那样,那九姐姐岂不就是皇后了?为何日子竟会更不好过?”

    罗氏叹了口气,慢慢道:“萱儿觉得你九姐姐生的如何?”

    眨了一眨眼,凌远萱迟疑道:“其实女儿倒觉得九姐姐五官精致,很是耐看呢!”这话却是她的真心话,与远黛在一起久了,便会愈发觉得,远黛的容颜虽是不能予人一种惊艳之感,但却极是耐看。甚至有时,从某一个角度看去时,会让人有种挪不开眼之感。

    凌远萱能看出的,罗氏自然也能,点一点头后,她忽而问道:“那好,我便问你,你觉得你九姐姐的容貌与你萧姐姐相比如何?”

    对于这个问题,凌远萱自是不假思索的立时答道:“萧姐姐明艳照人,便称国色也不为过,九姐姐自是远远及不上她的!”

    微一颔首,罗氏道:“你说的不错!但我却可告诉你,你萧姐姐的容貌,虽称国色,但较之皇后娘娘年轻之时,却仍多有不及之处!”凌远萱顿然面现诧色,才要说话时候,那边罗氏却又已开了口:“而皇后娘娘失宠多年之事,对于我们这些人家而言,早已非是秘密了!”

    凌远萱无语垂眸。罗氏徐徐的又补上一句:“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韶华易逝春易老,女儿家,又能有多少好时日?更何况,你九姐姐本也算不得绝色!”

    犹疑一刻,凌远萱还是忍不住道:“或者睿亲王看中的,只是九姐姐这个人,而非其他也说不准啊!九姐姐本就不美,自也算不上以色侍人了,难道不是吗?”

    听着女儿的天真之辞,罗氏也只能叹气:“你以为,睿亲王看中的,只是你九姐姐这个人吗?绿萼岭上,你也在。你如今仔细想想,他与你九姐姐一共见过几回?”

    凌远萱一时语塞。事实上,她所知道的百里肇与远黛单独相处之机,前后也只两次而已。

    “你九姐姐虽是庶女,生的也自平常,但她终究是凌家人!”罗氏意味深长的道:“你九姐姐,她是安肃侯府的小姐,她的祖母,是皇后娘娘的亲姑母!”

    凌远萱一梗,心中还有许多话,便再说不出来。

    罗氏凝眸看着自己的女儿,过了许久,她才抬手握住凌远萱的:“事到如今,为娘的也不怕告诉你,若是你萧伯父舍得你萧姐姐,如今嫁给睿亲王的该是她才对!正因为萧府舍不得,所以皇后娘娘只得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你九姐姐!她们本来也怕睿亲王看不上你九姐姐,所以求的只是一个侧妃之位,甚至更低些也使得。可是你九姐姐终究是有些手段的,为娘虽不知她同睿亲王说了什么,但睿亲王忽而态度大变,决意立她为正妃,便是证据!”

    凌远萱怔然而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是。

    罗氏低柔的声音却又响起:“你的路,为娘早替你择好了!陆家与凌家世代交好,维杰那孩子又是个谦和之人,你嫁了过去,必然平顺一生,安乐无虞!”(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七章 上灯日(一)

    大周素有拜年的习俗,大年里头,平京世交之家相互往来,也是极为寻常之事。诸如凌昭等兄弟三人,自初一日后,便一直是清早出门,直到夜半,方才醉醺醺的回来。

    而各家内眷之间,也是往来颇密。然而这一切,却都与远黛无关。本来她若不称病,陆夫人在萧老太君的示意下,可能还会带她四处走走,然而如今这样,自是两下里都省了事了。

    远黛对此,自也浑不在意,淡然处之。

    因时常同罗氏出门拜年的缘故,凌远萱来的也极少,偶尔来时,也总一副心不在焉、愣愣出神的模样。遽而回首时,远黛甚至会捕捉到凌远萱明眸中的那一丝似怜悯若同情的光芒。而察觉到远黛视线时,凌远萱又总逃避一般的移开眸光,不敢与远黛对视。

    如此数次之后,再结合凌远萱这些日子的言行,远黛便也隐隐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她对此心中早有准备,自也并不太放在心上。

    到了十二那日,凌府门前的灯棚便已准备就绪。这灯棚扎的却也甚为别致,乃以当年的粗大毛竹为干,整个灯棚共计三层。第一层悬挂一百零八盏各色彩灯,灯下各悬红绸,绸上书有各类灯谜。第二层,则是三十六盏极为名贵的琉璃走马灯。不过这二层,却也不是人人都可进得,需在一层答对至少三题灯谜者,才可上得二楼。第三层,悬挂彩灯便更少,只得六盏而已。而进入三层的条件,自然也与一层进二层规矩相类。

    远黛因听萧呈娴说起过此事,故而对这灯棚倒是颇感兴趣。甚至难得饶有兴致的遣了杜若过去问那些灯谜的题目。外院谢管家见是杜若来问,倒甚是恭谨。但对杜若问起灯谜题目一事,却表示无能为力。更解释说这灯谜得等到十三日午后,侯爷亲笔书好送来再行悬挂。

    杜若回来,将这事说与远黛听。倒让远黛很是失笑了一回。她遣杜若过去问起灯谜之事,原也只是一时兴发,想试试这些灯谜中,自己能猜中几条。如今见此情状,便也失了兴趣。

    她再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却并不代表别人也便彻底将此事放下了。次日午后,远黛照常小憩醒来,盥洗完了,正喝茶时,那边文屏满面诧色的走了来道:“小姐。春莺姐姐来了!”

    微讶的挑一下眉,远黛道:“春莺?”这个名字,于她甚是陌生,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杜若正在一边收拾屋子,眼见远黛面色,却是不觉一笑:“小姐不知春莺倒也并不奇怪!这些年,春莺一直都在浩然堂伺候,却是难得进这后院来!”

    浩然堂。却是安肃侯凌昭的书房。对于这一点,远黛自是知道的。点一点头后,她道:“既如此。便请她进来吧!”她口中说着,心中却多少有些惊疑不定,想不通春莺何以会忽然来此。

    文屏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不多一会的工夫,已引了那春莺进来。

    春莺看着约莫十**岁模样,容貌俏丽甜美,一走了进来,便朝远黛行了一礼,且说了几句吉祥话儿。远黛一笑。寒暄几句后,便问道:“春莺姐姐今儿怎么却有空来我这里?”

    春莺抿唇一笑,便自袖中取出一封书笺,双手捧了奉与远黛道:“回九小姐的话,侯爷听说小姐昨儿兴起,想知道今年上灯的灯谜。因此拟定了灯谜后,便又抄了一份令我送来!”

    远黛不意她此来竟是为了这事,一时不觉怔愣住了。好半晌,才笑道:“原来竟是为了这事!倒是有劳姐姐了!”当下示意杜若上前接了那书笺。

    春莺此来,只为送这书笺而来,东西送到后,便也很快告辞了出去。远黛忙示意文屏赏她银子。文屏会意,便开了螺钿小柜,仍旧取了一只红色福字袋与了春莺。

    春莺接过,又谢了远黛一回,这才轻步的去了。

    远黛眼见她去,却是陡然便觉心中有些怏怏的,怔愣一刻,不免叹了口气。惠儿恰在这时走了进来,她显然也已听到了春莺先前的言语,进来时,眼见那书信正自搁在远黛手边,远黛却似无意打开,不免一笑,道:“小姐昨儿使了杜若姐姐巴巴的去讨那灯谜,怎么今儿有人送了来了,小姐却又懒得多看一眼了?”

    远黛淡淡道:“不过是当时乘兴,如今却已败兴罢了!”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却让屋内的几个丫鬟都有些茫然不解。也因不解,故而也便无人敢问,各自相视一眼,都默然的闭了口,不再多说什么。

    内屋里,一时寂静无声,很有些让人不自在。好在这种不自在并没维持太久,因为这时候,外头翠衣的声音已快快活活的响了起来:“小姐,小姐,萧小姐到了!”

    萧呈娴过来,远黛并无丝毫惊诧之意。这日已是十三,正是上灯之日,萧呈娴既约了赏灯,自是要过来的。听得这一声后,她便起了身,率一众丫鬟迎了出去。

    外头,萧呈娴正笑吟吟的走进来。两下里见过礼后,远黛便随口问道:“姐姐可去过老太太那里没有?”萧老太君乃是萧呈娴的姑奶奶,故而萧呈娴每回来时,总要先往她那里去。

    摇一摇头后,萧呈娴道:“还不曾去过!我已使人过去沁芳斋告知十妹妹,请她过去老太太处,我自己则先来这里,同你一道过去姑奶奶处见了礼,再一起出门赏灯!”

    远黛笑道:“原来姐姐竟是打的这个主意啊!不过这样倒真是省了不少的时间呢!”

    仔细算来,若萧呈娴先自过去萧老太君处请安,自是少不了要与萧老太君叙谈几句,而后才能遣人过来请了自己前去,自己去后,怕少不了又是一番请安问候,一来二去的,自是远不及此刻这样做法来的节约时间了。

    抿嘴一笑,萧呈娴道:“那是!”说过这话后,她便随手一指外头,问道:“春莺那丫头,怎么竟会过来你这里了?”口气甚为熟稔,似乎与春莺颇是熟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八章 上灯日(二)

    原远黛倒也懒得过问萧呈娴与春莺的关系,便自淡淡道:昨儿我闲着无事,便令杜若过去打听一下今年府中的灯谜,原想着猜上一猜,看我能猜中几题······”对着萧呈娴,又是这等无关紧要之事,远黛倒也并不隐瞒,便将相关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及至说到春莺时,也不过淡淡一语,道是春莺奉凌昭之意前来送灯谜,其他却是不曾说起。

    萧呈娴听得笑了起来,目光一动,却瞧见楠木小几上,那封书笺依旧静静平躺,似乎压根儿不曾被人拆开过。略带好奇的走上前去,萧呈娴随手拈起那书笺道:“妹妹昨儿特特使人去问,怎么今儿拿到了,却又连拆都懒得拆上一拆了!”

    远黛闻言,也只微微一笑,却并不言语什么。一边惠儿则带笑言道:“萧小姐问的问题,倒是同我一样呢!我们小姐才答我说,昨儿是乘兴,今儿却已败兴,因此便没有拆开?”

    萧呈娴听得失笑,因信口背诵道:“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她倒也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随口道来,目光同时看向远黛,却是不无戏谑之意。

    远黛便也淡淡一笑道:“若非是姐姐说起,我倒是才发现原来我竟是一个任诞之人呢!”

    原来萧呈娴先前那话,却是出自南朝刘义庆所著《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篇,其中所说的,便是王子猷月夜起兴访故友,一路迢迢而往,却至门不入而返之事。

    任诞二字所指,便是随性而为,不受世俗眼光拘束。而萧呈娴这时候忽而说起这话,却是因看出远黛先前那话只是借口借此调侃于她。远黛对此也无意争辩,居然淡淡默认了。

    深思的看她一眼,萧呈娴便也不再多言,只道:“时候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老太太处吧!”远黛对此自无异议,便起身随了萧呈娴出屋。文屏等人欲待跟上时,却被她止了。

    才出环翠阁,萧呈娴便不免拿眼看向远黛,她既有心追问下,又恐触着远黛逆鳞心中不免犹疑难定。看出她的心思,远黛终于开口笑道:“今儿这事,却是姐姐想多了!事实上,若姐姐来的再缓一步,或者我已拆开看了也未必!至于惠儿所说那话,原是我见她心急,故意说来冷她一冷的!不料姐姐竟当了真了!”

    萧呈娴听得一怔,旋无奈的白了她一眼。她自来非是识趣之人,如今远黛既给了她一个理由,虽然这个理由未必是实她也惟有接受的份儿。叹了口气后,萧呈娴道:“原来如此!”

    远黛知她不信,但有些事儿她如今也还不十分肯定,又怎能随意对人提及。更何况这事若是属实,那更是毫无疑问的家丑,断无对人言及之理。一笑之后,她岔开话题问道:“姐姐过来时,一路所见如何?”

    萧呈娴笑道:“自是灯棚处处,彩灯高悬。想来到了晚间,必是一派花灯明如昼的景象!”

    远黛闻声却是不觉一笑因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日已西沉,西天晚霞明艳如火偏首看向萧呈娴,远黛莞尔道:“看来今儿还真是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好日子!”

    二人这会儿正走到沁芳斋门前,萧呈娴忽一眼见到沁芳斋,再念及此诗,也不由失笑。

    萧、黛二人一路行到延晖斋时,凌远萱早已等得不耐,与萧老太君说话时,更时不时移目看向门口,期待之色更是溢于言表。罗氏坐在一边,眼见女儿如此,惟有好笑。

    一时远黛二人进来,各自见过了礼,又略说了几句,萧老太君便笑道:“罢罢!我知你们三人早已急不可耐,我这太太若还不识趣、再行拖延,你们心中却还不知怎么怨我呢!”她说着,便自转向云桦道:“你还愣着作甚?去传饭吧!”云桦应着,忙笑着去了

    她那边才刚去了,这边凌远萱便已不依的撅嘴叫道:“老太太又打趣我们?”一边的远黛与萧呈娴听她叫了这一声,却也并不出言附和,只是抿了嘴笑而不语。

    萧老太君则笑向罗氏道:“看吧!即便这样,这丫头还是不肯放过我呢!”

    罗氏便也笑了:“这可不都是老太太往日里宠出来的,儿媳妇可不敢胡乱置喙呢!”

    众人听得都笑,各自顽笑一回后,那边云桦已进来,道是晚饭已备好了。当下众人起身往偏厅用饭。萧老太君想着,毕竟不甚放心,又令人去前头唤了凌远清与萧呈烨二人,细细嘱咐了一回,这放了几人出去。

    五人才刚出了延晖斋,凌远萱便急急问道:“我们先过去哪儿?”言下颇有期待之意。

    凌远清见她如此,倒不由一笑,因道:“这个却要看你们的意思了!老太太的意思,只是过去萧府灯棚内坐坐,看看热闹,等入了夜便回来!”

    三人都乃侯门贵女,自是无有出门在人堆中乱挤的道理。因此萧呈娴来邀远黛二人时,只说是往自家灯棚玩耍,顺道在后头看看前来猜谜的学子们,也算是帮萧呈娴拿些主意。因萧家有借此选婿之意,老太太自是不能出口拒绝,少不得应了下来。

    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凌远萱撇一撇嘴,赌气的别过头去。她原想着,即便自己不问,那边远黛也必然会问,便索性闭口不答。却不料众人这一路行来,眼看着前头已将至垂花门,远黛却还沉静无语,心下不免更增了几分焦急之意。

    犹豫一刻,凌远萱终究忍不住的移步到了远黛身边,抬手轻轻扯了一下远黛的衣袖。见她如此,远黛也是既好气又好笑,安抚的看她一眼后,低声笑道:“十妹妹稍安勿躁!”萧呈娴究竟如何安排,其实她也并不清楚,但她知道,萧呈娴是断然不会乖乖待在自己灯棚内的。

    凌远萱无奈,只得闷闷的闭了嘴,但面上的郁郁之色却终是掩不住。

    说话间,众人却已行到垂花门口。而门口处,这会儿早备了暖轿。三人各自上轿,一路晃晃的往前行去。行至门口时,远黛更抬手揭帘往外看了一眼。

    凌府门口,果有一座高大辉煌的灯棚。棚高三层,外型呈塔状。此刻天色已黑,棚内棚外所有灯笼早都点得亮了。乍一眼看去,各色灯笼光焰辉煌,其中更有几盏七色琉璃灯闪耀着绚烂的光彩,令人直有目不暇给之感。默默凝视一刻,远黛终究松了手,暖轿的窗帘顿然垂落,遮住了外头明艳到几乎刺目的各色彩灯。

    上灯之日,却不比平日,此刻天色才黑,平常此时,各家怕是才围坐一起,用着晚饭,然而今日,平京所有人似乎都有志一同的将晚饭时间提前了不少,因此街道之上,到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三人所乘暖轿一路行的甚是缓慢,若非萧呈烨早料到会是如此,特特带了一队家丁在前头开路,怕真是要寸步难行了。

    饶是如此,诸人行到萧府灯棚时候,却仍花费了数倍于平日的时间。而到灯棚外头时,萧府灯棚也早围了个水泄不通。斜倚轿中,远黛不无兴味的听着外头百姓的窃窃私语,却仍不由失笑不止。很显然的,今年最热闹的灯棚,萧府若认了第二,怕是没有别家敢认第一的。

    而这一切,正是因为这灯棚正面所悬挂的两个硕大的红色绣球。

    外头围观之人实在甚众,远黛虽颇有心揭帘一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费了好大气力,又是里应外合之下,众人总算勉强进了灯棚。

    远黛在文屏的搀扶下,下了暖轿,抬眼看时,却是不由一怔。原来她的正对面,正有二人含笑而立。而这二人,恰恰也正是众人的素识。这二人,赫然正是陆维杰与陆维英兄弟。

    目光迅捷的扫过陆维英,见他略瘦了些,面上气色也远不如往日,显是因病而致。

    对陆维英,远黛自是无甚兴趣,看过一眼后,便自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刚自轿内走下的凌远萱。才刚下轿,抬眼便见了陆维杰,几乎立时,凌远萱便已面泛霞晕,她虽竭力想要克制,但终是忍之不住,双眼便好似黏在了陆维杰身上一般,对于一边的陆维英竟是看也不看。

    远黛在旁看着,不觉莞尔的轻咳了一声。而最先下轿的萧呈娴也在同时重重的咳了一声,明眸之中更满布笑意。乍见凌远萱时,陆维杰倒还算是面色如常,这会儿被远黛二人一轻一重的咳嗽了两声,却也不自在起来,白皙清秀的面容上便也泛出了些些红意。

    凌远清在旁看着,却已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上前一步,一拉陆维杰道:“我们且先进去!”

    陆维杰应着,却还忍不住多看了凌远萱一眼,这才随他走了进去。

第五十九章 再见流花河

    及至三人从小屋出来,已都换上了男装。目光微动之下,远黛已注意到萧呈烨的面色颇有些不自在,而这丝不自在显然是针对陆维英而来。很明显的,陆维英此来,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而看到陆维英,在远黛来说,虽不至成为困扰,却也让她略觉不快。

    然而此时此刻,却显然不是说这些的适当时机。

    七人对视一眼之后,却还是凌远清先开了口道:“今儿上灯,外头人多得紧,若在左近看灯,怕是免不了挨挨挤挤,我的意思,还是寻处酒楼坐了,居高临下的看看也就算了!”

    对于灯节,远黛的兴致其实也算不上多高,对此自是不置可否,只回头看向萧呈娴。而对凌远萱而言,灯节唯一的作用便是可以让她出门来见陆维杰,而见了陆维杰后,她眼中心中早都没了旁人,更不说什么花灯之类。

    因此上,凌远清的目光,最后便落在了萧呈娴的身上。而萧呈娴对此,似乎也早有准备。扬眉一笑之后,她道:“今儿这事,原是我萧府做主,而现下这情况,我也早考虑好了。”她说着,不免抬眸看了一眼萧呈烨:“酒楼看灯,虽则居高临下,不受拥堵之苦,但俯视之下,满目所见,怕也不过就是翻了西瓜船,到处皆是人头,却有什么可看?”

    陡然听得这话,远黛却是不由一笑,神色间颇有赞许之色。萧呈娴所说其实确有道理,若要寻个酒楼居高临下的看灯,那这酒楼的位置自是不能差了。而地点若是好,只怕街道之上必是人山人海,从上往下看去,可不正是处处人头,不见其他了。

    萧呈娴既已开了口,萧呈烨少不得也笑了出来:“远清不必担心!这事我早前已与呈娴商议过了!安亲王府上有条游舫,这你该是知道。我们已与他商量了。便借他的游舫一用。好在灯节时候,流花河上也有船灯,倒也不乏可看之景!”

    流花河,位于平京城南郊。其河狭长。河道又颇曲折。大周定鼎平京之后,便以原先的流花河为基,又掘通了平京左近的几条河道,使之环绕并护卫住整个平京内城。而流花河又有内外之分,不过因内流花河位于皇城之内,因此外间说起流花河时,所指皆为外流花河。

    当下众人商议已定。萧呈烨便往灯棚侧门处看了一看。这会子天色已全黑了,各家灯棚已陆续开了,外头围观之人相应的便也少了许多。众人觑了空,悄然的自侧门溜了出去。

    这会儿的街道上,早是人山人海,七人才刚出了侧门,便瞬间淹没在人潮之中。好在萧呈烨对此早有准备,与凌远清及陆氏兄弟一同。尽力将远黛三人护在中间,随着人潮慢慢往外行去。萧府灯棚距离外流花河其实不远,若在平日。最多不过顿饭工夫便到了,但在上灯这日,众人却是足足花费了五倍于平日的时间,方才行到了流花河畔。

    好在流花河一带人虽也不少,但因地方空旷的缘故,却远不如城内那般拥挤,也让众人颇松了口气。萧呈烨先叹了口气道:“今年这人倒仿佛比往年更要多得多!”

    凌远清也是挤得满头大汗,这会儿一面抬手拭汗,一面苦笑道:“依我看来,这人其实倒不见得多了。只是我们带的人少了!”往年灯节里,似萧呈烨、凌远清这等世家公子出门,身边总要带个五六七八人前呼后拥的开路,一路行来,虽则缓慢,却也依旧轻松。

    而这次。因有远黛她们在,凌、萧二人自不好带了太多人在身边,以免漏了风声出去,自己开路与有人开路,这感觉自是大不相同了。

    众人停步稍稍休整一刻,又略略整理衣冠,这才举步继续前行。而远黛也觑空打量了一回这流花河畔的风物。说起来,她回平京已有好些日子,但流花河的夜景,她却还真是第一回见。或是因灯节的缘故,流花河畔的垂柳、桃李树上都挂满了各色大小不一的灯笼,辉映得这一整条流花河明如白昼,便连天空原本明灿的星月也因此失了颜色。

    而此时的流花河上,也正有无数游舫往来穿梭,这些游舫无一不是画栏雕砌、布置华丽,而船首处更有各色组灯流光溢彩,或天女散花、或八仙过海、或丹凤朝阳种种不一,却都精巧无伦,令人直有目不暇给之感。船中,更有乐音传来,借着水势,更觉其音清绝。

    不期然的微眯双眼,远黛若有所思,却并没说什么。

    一边凌远萱却对此事全无所知,侧耳倾听片刻后,终是忍不住向身边的陆维杰道:“这些游舫也不知是谁家所有,这乐音听着倒是格外清幽呢!”

    陆维杰微觉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过得一刻方点头敷衍了一句道:“正是!”

    凌远萱毕竟非是愚蠢之人,先前话才出口,已觉陆维杰神色有意,心中也是一惊,当下便不多问,只静静闭了口。而那边萧呈烨已适时笑道:“看!百里的游舫在那里!”

    众人应声看去,却见离着约莫数十步远的前头,正有一条游舫静静靠在岸边。游舫瞧着甚是清爽,舫体以黑漆漆就,虽不似先前那些游舫那般精致,却更增古朴尊贵之感。而船首之上,也只应景一般的设了一盏巨大的琉璃走马灯。

    此刻灯内早燃了红烛,那琉璃灯罩之内一时影影绰绰,其中车驰马骤,图影旋转如飞。

    众人都是见惯了走马灯的,见了此灯,除觉这灯更为巨大、影像也更清晰一些外,倒也并不在意。但那游舫停在岸边,却引来了无数孩童围观,窃窃私语,而船上竟也无人制止。

    萧呈烨见着,不觉一笑道:“百里这人,从来都是如此!”言下颇多感喟之意。

    在场众人皆是明白之人,除凌远萱不解世事之外,却是人人明白他的意思。性情温和固是好事,但若为帝王,将来怕是少不了掣肘之忧了。然而这等明白,却是无人敢说出口来。

    当下众人上前,才刚排开儿童走近那游舫,舫上早有人迎了上前,朝众人深施一礼,却并不出言,而是侧身作个手势,请众人上船。

    因早有了约定,众人自是不言其他,便随他上了游舫。行至船头时候,那人却并不急着推门,而是抬手轻轻叩了几下。门内停了一刻,方传来百里聿的声音:“快请!”

    那人听得这一声,方才轻轻推开了门。众人此刻正站在船头,门一开时,一个意外之人的身影便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众人的眼中,却让众人都是一怔。

    百里肇!游舫之内,除却安亲王百里聿之外,睿亲王百里肇赫然正在其中。

    萧呈烨一眼瞧见百里肇,心中也实在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先前迎众人上船之人的举动,他看在眼中,心中便是不无诧异,而到了此刻,见了百里肇,他哪还能不明白过来。

    若游舫之中只有百里聿一人,即便他不愿露面,只怕也早侯在门口等着众人,更无需叩门之类。而正因有百里肇在,一应礼数便不得不变得周到繁琐起来。

    互视一眼之后,众人各自上前,才要行礼时候,百里肇已抬手温声道:“都非是第一回见了,这些礼数,只是能免则免了吧!”口中说着,目光却已越过众人,在远黛身上一转,黑如深潭的瞳眸之中,便闪过了一丝微微的笑意,似是对远黛今儿这扮相颇觉有趣。

    远黛却自神色如常,对他那似有意若无意的一眼竟是视如不见。

    众人终究还是向他见了礼后,方才各自落座。因有百里肇这么一个意外之人的出现,众人神色之间便也颇见了几分不自在,一时竟是无人开口言语。

    过得一刻,毕竟还是身为主人的百里聿先自开口向萧呈烨笑道:“今儿午后,我入宫给母后请安,偏巧二哥也在。用晚膳时,说起今儿上灯,我便随口约了二哥同来游船。难得二哥有兴,便一道来了。我看着时候已不早了,便没特特使人过去萧府通知你!”

    这话却是在解释百里肇会出现在这里的缘故。

    萧呈烨心中虽绝不以为百里肇真是因一时兴起才会出现在这游舫之上,然却也不敢说出来,只得勉强笑道:“能得睿亲王同行,京中可不知有多少人是求也求不得呢!”

    百里肇闻声,却只淡淡一笑,并没接这个口。

    萧呈娴在旁,却是不由撇了撇嘴,过得一刻,终究忍不住侧身在远黛耳边道:“看来他对妹妹倒是上心得紧!”言下既有调谑又不无淡淡的羡慕之意。

    远黛垂眸淡淡而笑。她从来不是个自信过甚的人,对于百里肇的出现,她倒是宁可相信百里肇是为了他那两条不能动弹的腿,而非是真正对自己倾心的缘故。

    倾心于一个人,总是需要足够的理由。

    而她并不以为,自己已给了百里肇足够的理由让他竟能就此对自己倾心相恋、不能片刻或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章 四绝楼

    因百里肇忽然出现的缘故,游舫之中,气氛多少有些僵硬。对此,百里聿自不会全无所察。颇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后,他勉强开口道:“今年灯节比之往年仿佛更要热闹些!”

    他本不是个擅于言辞之人,想了半日,也只想出了这么一句来。

    萧呈烨与他素日亲近,又怎能不知他的情性,也只得应声道:“今年正值大比之年,各地赴京赶考的学子着实不少,灯节时候热闹些也是理所当然!”

    凌远清在旁笑着打趣道:“你们不说这个,我一时倒还想不起来。一说了起来,我却忽然便想起三年前陆家灯棚被人挤塌一事了!”

    这话一出,几人顿然失笑起来。而那边不知此事的远黛与凌远萱则是略感好奇,旋不约而同的看向萧呈娴。三年多前,她二人都并不在平京,对于此事自是一无所知。

    觉察出她二人的好奇,萧呈娴笑着解释道:“三年前,陆家的芷莹姐姐其时尚未出嫁。灯节时候,陆家循例建了灯棚。芷莹姐姐素有美名,京中裴、叶两家都有议亲之意。因此上灯那夜,裴、叶两家都有人来。两下里撞上,当即起了冲突,其后猜谜之时,偏又打了个平手,于是便争锋相对起来。上灯之夜,人本就多,他两家这一闹,便引了许多人来看热闹,两家偏又各有奥援,一来二去的,最后不知怎么的,竟将灯棚给挤塌了,直闹得大家灰头土脸。”

    萧呈娴终归是不曾出阁的黄花闺女。如今游舫之上除却她们三人外,又有陆维杰等陆家之人在,因此说起这事时只是平平道来,并无任何渲染之意。然这些话听在远黛二人耳中。又想象着灯棚倒塌的情景,却仍不觉心中好笑。

    凌远萱忍不住笑道:“只不知三年前的情景,今年可会重现不会?”言下直指萧府灯棚内外的情状。倒没料到她会说起这个。萧呈娴一怔,旋目视凌远萱笑了笑后,却未接口。

    远黛见她如此,顿知此事里头怕另有文章,一笑之后开口道:“我却与十妹妹不同!十妹妹对今年可能会发生之事甚感好奇,我如今却只想知道从前可曾有过类似之事没有?”

    凌远清早觉凌远萱先前那话问的有些不妥当,此刻听了远黛这话。忙应声答道:“如今天下承平已久,何处能缺的好事之人呢。似这等热闹之事,虽不能年年都有,但每隔数年,少不了却还要再度上演个一次两次的!”

    远黛便笑道:“原来如此!”她说着。却忽而转头看向窗外道:“不过比起城内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景象,我倒是更喜欢这流花河上的灯景呢!”

    萧呈娴闻声,忙点头应道:“我心有戚戚焉!”

    话题终于重回流花河的灯景上,百里聿暗自松了口气,忙开口道:“今儿上灯,图的原就是一个同乐。各位不必拘谨,随意就好!”

    他既说了这话,众人自是乐得从命,当下各自笑应了一两句。便自三三两两的起身,走至船窗跟前,往外看去。上灯之日,平京内城固是人山人海,灯火辉煌,这流花河畔又何尝不是如此。事实上。流花河两岸,也各有大小不一的组灯存在。天色愈黑,那灯便愈显明亮。那灯光倒映在河中,那灯影波光,相互辉映,便愈觉辉煌灿烂,几不似人间。

    而河上游舫又自络绎不绝的往来穿梭,而每一次与这艘游舫擦身而过时,却总有乐音随风而来,因是在水上的缘故,其音便愈发多了几分飘渺清幽,极是动人心弦。

    远黛很是自然的与萧呈娴站在了一处,而那边,凌远萱早与陆维杰凑在了一起。

    偏头看一眼萧呈娴,远黛低声问道:“姐姐从前可曾来过这流花河吗?”

    萧呈娴摇头笑道:“九妹妹可知道这流花河是什么所在吗?”

    微一扬眉,远黛反问道:“姐姐这话,却是什么意思?”打从一来这流花河,眼见河上游舫来去,其实她已隐约猜测到了一些,只是这等猜测,却还有待证实。

    萧呈娴坦然道:“我也不瞒妹妹!这流花河上的游舫,都是男子寻欢作乐的所在。本来这些事儿,我等闺中女儿莫说是言之于口,便是被人知晓居然知道这等地方,怕也是要被人暗里耻笑的。”她说着,不免朝萧呈烨一努嘴,低声笑道:“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些,可不都托了我大哥的福!”二人一问一答之间,声音均极小,只是堪堪入得二人之耳,却不虞旁人听见。

    远黛闻声,便也不由一笑,萧呈娴既无所顾忌,她倒也非是拘泥于此之人:“姐姐既这么说了,我自也不瞒姐姐。其实我一至此间,便已猜到此间是何所在。只是不敢确认而已!”

    萧呈娴失笑白她一眼,低声道:“原来你竟也知道这等所在!”

    挑眉莞尔,远黛道:“好教姐姐知道,其实我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呢!”

    忽然听了这一句,却不由的萧呈娴不轻笑出声。二人这边正说得得趣,一侧却走来一名小婢,朝着二人行了一礼,且轻声向远黛道:“这位少爷,我家王爷有请!”

    乍一听得“王爷”二字,几乎是下意识的,远黛便自转头看向了百里肇。不知何时,百里肇的轮椅竟已停在了游舫后身的位置,而此时他也正向这边看来。

    二人目光一触,百里肇便朝远黛略略的点头,示意确是自己之意。

    回眸朝萧呈娴无奈一笑,远黛尚未开口,萧呈娴已摆手道:“此次出来,我原是想与你一道赏灯耍玩,却不料他竟横插了一杠子,真真扫兴!罢了罢了,你去吧!”言下甚是怏怏。

    远黛抿嘴一笑,却并不多说什么,便自离了萧呈娴,往百里肇那边行去。斜倚在轮椅旁的船窗边上,远黛并没立时开口。过得一刻,却还是百里肇先开了口:“想不到你竟也是个好事之人!”语调平平,倒也听不出褒贬来。

    微笑一下,远黛恍若不曾听见这话,却反自顾自的道:“难得王爷身边不见岳尧!”

    这话来的甚为突兀,但百里肇却依旧听懂了,微微一笑之后,他意有所指的道:“看来你近来并不曾去过回春药铺!”

    远黛听得一蹙蛾眉,却没言语。事实上,她此刻问起这个,所想要的也正是这个答案。

    “不想说什么吗?”等了一刻,不见远黛回答,百里肇终究问道。

    甚为诧异的抬眸看他,好半晌,远黛才失笑道:“王爷为何以为我竟会去管这事?”她并不指望百里肇会答她的话,便又继续的说下去:“沅真并非天真不知世事的孩子,这些事儿她自己自会拿主意,该如何做实在也无需我去指手划脚,王爷以为然否?”

    百里肇听得一笑,对她的这番言辞倒也不予置评。一艘游舫适时滑过船舷,舫内,有琴音传来,音律清绝雅致,弹琴之人显然功力不俗。

    似是看出远黛面上的欣赏之意,百里肇笑笑道:“远黛可曾听过平京四绝楼?”

    稍一扬眉,远黛不无好笑的反问道:“王爷这是在考校我对平京青楼的熟悉程度吗?”

    深邃如海的瞳眸之中闪过一丝微微的笑意,百里肇道:“若我真有此意,那你如今的答复岂不是在说,你对此还真是颇有了解,至少……你知道四绝楼,不是吗?”

    不甚在意的笑笑,远黛道:“王爷若非要这么说,我倒也无意否认之!”她口中虽说着这话,却又很快问道:“敢问王爷,这‘四绝’二字,指的可是琴、棋、书、画吗?”

    对四绝楼,她自是从未听说过。不过先有萧呈娴的一番话,后又有那一缕琴音,再从百里肇口中听得“四绝楼”四字,她自也不难推测这“四绝楼”所做的究竟是何营生。

    百里肇略一颔首,答道:“这四绝楼虽名为四绝,其实却远不止四绝而已!而适才你所听到的琴音,却应是四绝楼琴绝清韵所弹无疑!”

    远黛听他一口点出其人,不觉微觉诧异,若有所思的看了百里肇一眼道:“想不到王爷对四绝楼竟是如此熟悉?”她这话若听在旁人耳中,却只觉言语微酸,而事实上,她却真无此意。她只是觉得奇怪,奇怪百里肇看来并不似流连青楼之人,怎么竟会对四绝楼如此了解。

    百里肇笑笑,却是全无答她之意,只径自的道:“远黛以为清韵此曲如何?”

    听他问起,远黛便也淡淡应道:“此曲琴韵孤高而不流于自赏,可算是深得其中三昧!”这话于她而言,其实已算是极高的评价了。

    了然点头之后,百里肇竟又问道:“远黛既精于箫,想来于琴造诣亦自不浅吧?”

    微微摇头,远黛平和道:“从前倒也略学过几日,只是久已不碰了!”说到此时,她的神色之间便不期然的现了几分落寞之态,似颇怅惘。

    沉寂了一刻后,百里肇徐徐问道:“这几日,我听说你的身子一直不甚好?”

    远黛为之一怔,半晌方答道:“有劳王爷挂心,前几日已无碍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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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小小庶女,善种花懂植草,会制茶能酿酒 更有一手深藏不露的医术 她,究竟想要什么 她,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庶女医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医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医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