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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舞冰凝     庶女医香txt下载     庶女医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天下少有的状元红

    诸人往前再行了不过二十余步,居然便出了疏影山庄。 远黛眼见如此,心下不觉微微诧异。前头萧呈娴已讶然笑道:“敢情这顿饭,竟是要在外头吃的!”

    宁夫人一笑,温声道:“正是如此!”她说着,却忽然回头看了远黛一眼,又补充了一句:“今儿这顿饭或者并不精致,但我想,你们都会喜欢的!尤其是十小姐!”

    凌远萱忽然听了这话,不觉诧异追问道:“这又是为何呢?”

    宁夫人笑道:“只因你们三人中,你最是孩子气,所以我才说你定会喜欢!”

    凌远萱听她言语温款,对自己也甚是喜爱,当下大了胆子笑道:“夫人这话说的虽隐晦,但我仍是听出来了。夫人说我孩子气,其实却是指我见的世面少呢!”

    宁夫人听得失笑,抬手轻拧一下凌远萱吹弹得破的俏靥,怜爱道:“我原看着你娇憨,原来也是个鬼灵精!”

    说笑之间,众人却又已往前走了有二十余步。前头,隐隐然的已能看到微微跳动的火光,空气之中,更有阵阵异香飘来,令人一时垂涎欲滴。

    萧呈娴深吸一口气,笑道:“也不知这是什么味道,竟这般的香!”

    远黛在旁淡淡一笑,道:“是烤肉!”她说着,毕竟仔细辨识一番,而后笑道:“这味道,该是鹿肉无疑!”

    这话一出,萧呈娴等人不识内情,倒也还罢了。一边的百里聿已诧然问道:“你怎知他们烤的是鹿肉?说起来,我们今儿备的,原是山猪、黄羊与狍子。这两头鹿,却还是今儿下晚时分。虎捷军统领邓明急急令人送上山来的!”

    远黛倒不意他会问出来,怔得一怔之后,方笑道:“想是我从前曾吃过数次烤鹿肉的缘故!”

    神气古怪的看了远黛一眼。百里聿毕竟没再问下去。

    事实上,鹿肉固然滋味清淡、鲜美,风味也自独特,但因并无羊肉的腥膻之气,故而单凭烤肉的气味便能分辨出这是鹿肉之人,虽不能说绝无仅有,但也可称得上千中无一。而可以想见的是。这人这辈子,吃过的鹿绝不在少数,而绝不会如远黛所言的那般,只吃过数次。

    他不再问,旁人自也想不到他的心思。萧呈娴只带笑看了远黛一眼,道:“九妹妹果真精通吃喝之道!”这话却是因想起了当日状元楼饮花雕时,远黛所说的一席话。

    远黛才要说话,前头却已传来萧呈烨的声音:“你们可算是到了!可等得我们馋死了!”说话间,萧呈烨已同陆维杰一道,快步的迎了上来。

    简单见礼之后,众人便又往前走了十数步,前头竟是一片生得甚为繁茂的灌木林。入林走不得多远,眼前竟自豁然开朗。一片足有亩许大的空地之上。数堆篝火正自熊熊燃烧。

    空地西侧,一条清浅小溪潺缓流动。小溪边上,另燃了数堆篝火。火上搭了铁架,铁架之上,则穿着两只早已洗剥干净的野鹿。火苗跳动,咝咝的舔舐着已烤的色呈焦黄的野鹿。香味四溢之余,更时不时滴落数滴脂油,毕剥之声不绝于耳。

    正中处的一丛篝火边上,百里肇与凌远清正自坐在一处,似是在说着什么。百里肇今儿却难得的没有坐在他那架轮椅上,而是席地坐在一张极厚的软毛毡上。

    因凌远清所坐方位恰是正面对着众人,众人才一进来,他便已瞧见了。一笑之后,凌远清向百里肇道:“王爷,她们到了!”说话间,他便已站了起来。朝着众人略略一礼。

    百里肇闻声,便即转过头看,眸色淡淡的扫过众人,而后抬手一指身遭:“不必多礼,都过来坐吧!”火光明灭的落在他的面上、身上,又于半明半暗之间,淡化了他身上那份早已根深蒂固的威严,却凸显出另一种恂恂温雅的气息。当真是“君子如玉,触手也温”。

    众人闻声,少不得快步上前,却仍各自行礼,谢座之后,才敢在那那篝火边上坐了。

    那堆篝火边上,早已陈设了软毡,软毡前,更早设好了一张张黄花梨木矮几。几上,各自以水晶盆陈设着数盆时令鲜果。而这其中,那一盆嫣红欲滴的樱桃更是惹人垂涎不已。

    轻咳一声之后,百里肇平平道:“今晚也算是家宴,诸位不必拘谨,只管尽兴便是了!”一面说着,他已举起手来,轻轻一击掌。这一击掌后,一边便有婢女捧了银壶上前,依次为众人斟满。那酒显是温过,才入杯中,便有热气蒸腾而出。

    百里肇先自举了杯,众人忙也跟着举杯饮尽。一侧的远黛执杯在手,却只浅浅一啜,那酒入口芬芳馥郁,回味醇厚甘鲜,再观其色泽,只觉明艳如琥珀,赫然竟是上好的女儿红。

    随手搁下手中酒盅,远黛伸手自面前水晶盘内拈起一粒樱桃,送入口中。平京正是寒冬腊月,这樱桃想来该是自南方千里迢迢运来。她心中暗自想着,贝齿微一用力,已磕开了樱桃光滑的果皮,鲜甜的果汁随之溢了满口,让她在那一瞬间,竟不由的眯了眯眼。

    耳中,却偏于此刻传来百里肇平缓的声音:“说起来,你们来的倒巧!这酒乃是前几日赵子淇赵大人送了予我的。据说是他出生那年,由他老父亲手所酿的状元红!”

    忽而听了这话,远黛竟不由骤然一梗,险些没被那樱桃核噎住。神色古怪的看向百里肇,她不期然的抿了下唇。这个时候,百里肇忽然提起这个,她可不觉得这是巧合。

    下意识的偏头看向身侧,萧呈娴也正向她看来,二人目光一触,却是很快各自收回了视线。而很显然的,对这话颇有触动的,并不仅只她们二人,只因那边,萧呈烨也正目露诧色的看向凌远清,二人目中,也都各自透出骇然之色。

    偏偏百里肇的声音在顿了一顿后,又再响了起来:“据赵大人自己说,这已是他家中最后的一坛状元红了!所以……诸位可得珍惜此酒,切莫浪费为是!”(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十四章 打赌如何

    这话一出,曾在状元楼饮酒的几人都不觉面色微动。 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的同时扫向远黛。端端正正的坐于软毡之上,远黛神色宁然,对凌远清等人投来的视线完全视而不见,只顾自的低头轻啜手中杯内尚余大半的状元红酒。

    小溪边的篝火之上,那只全鹿已被烤的色泽金黄、香气四溢。数名婢女上前,卸下烤好的那只野鹿,却又将一边早已洗剥、串好的一只黄羊架在火上慢慢的烤着。

    旋有一名婢女行到一边,取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银刀出来。月光之下,银刀只是闪了几闪,那只烤好的野鹿已被均匀的分成了四块。那婢女手下更不稍停,月光下,刀刃乍明乍灭,转瞬工夫,那只烤鹿已被片成了大小厚度相若的肉片。另一侍女则在一边,手脚俐落的将片好的鹿肉装入银盘之内,又将银盘依次送到众人面前的矮几上。

    百里聿其实早觉气氛有些不对,只因弄不明白缘由,却也不好胡乱说话。到了这一刻,他才适时的咳了一声,向百里肇道:“二哥府中之人,这烤肉倒是做得愈发地道了!”

    百里肇闻之一笑,略一抬手道:“各位随意,万勿客气!这等肉食,若然冷了,滋味便大不如前了!”他既说了这话,众人少不得各应一声,便自低头大啖起来。

    远黛便也举箸略尝了一二片。却觉滋味果然妙绝。

    萧呈娴恰坐在远黛旁边,见她只用了一二片,便停了箸,不免略带诧异的倾身到远黛面前,低声问道:“可是这鹿肉不对妹妹的口味?怎么只用了这么些便不用了?我却觉这鹿肉烤来吃时,竟是别有风味呢!”

    远黛一笑,便也低声应道:“不瞒姐姐。我身子比常人原要弱些,因此虽是嘴馋,但也并不敢多吃!不过略尝些也就是了!”她说着,却又低声笑道:“姐姐也少用些!我看着那边还有黄羊、狍子之类待烤。那些野味若烤的好,滋味却也并不比这鹿肉差的!”

    萧呈娴闻声,当即笑着点了点头,再用了一块鹿肉后,便也搁了箸。

    一时烤肉流水价的送了上来,众人却都吃的兴味盎然。只是碍于百里肇在此,却都不敢大声谈笑。只是相互以目示意,言谈之中更是多有拘谨之意。

    似是觉察出了众人的拘谨。用过烤肉,又略饮了几杯酒后,百里肇便自淡淡开口道:“诸位自便!容我先走一步!”他说着,却又看了一眼百里聿:“七弟替我好生招呼客人!”

    众人乍然听得这一句。却是各自松了口气。百里聿则赶忙应了一声。百里肇便自略一抬手,一边早有数名丫鬟上前,搀扶着他在轮椅上坐了,又在他膝上搭上那张熊皮褥子。

    百里肇的轮椅才刚离开这片空地,凌远萱已喜孜孜的朝萧呈娴二人笑道:“萧姐姐、九姐姐。今儿这烤肉可真是好吃!还有这樱桃,也极好吃呢!”很显然的,她已憋了许久了。

    远黛听得一笑。便应道:“虽是好吃,你也该少吃些。仔细回去自己不好过!”

    凌远萱吐舌一笑,却是全没将远黛的话放在心中,只兴致勃勃的低头,又挟了一块狍子肉送进口中。远黛看得失笑,但也没再多说她什么。

    便在此时,先前推了百里肇离去的一名婢女却又快步的返了回来。一路走到远黛身边,俯身向远黛轻声道:“九小姐,我们王爷有请!”

    她这话说的声音虽不大,却也并不算太小,至少场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凌远清更是拧眉看了过来,眸中满满的都是不赞成的神色。远黛却不在意,朝凌远清微微一笑,示意他尽管放心之后,远黛徐徐起身,和声向众人道:“诸位,请容我失陪!”言毕便自回头,看了一眼身侧立着的那名丫鬟:“还请姑娘带路!”

    那婢女朝她作个手势:“九小姐请随我来!”

    远黛也不回看众人,便自举步跟在她的身后一路缓缓行去。二人才刚离了那片空地,行入灌木丛中,眼前便已一片黑暗,若非是那婢女手中犹自提了一盏气死风灯,只怕便连路途也难识得。不无诧异的一挑蛾眉,远黛道:“看来你们王爷并不喜欢太亮的地方!”

    林中无灯,是不符合富贵人家饮宴规矩的。因此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主人刻意为之。

    那婢女显然不曾料远黛竟会说出这么一句来,一怔之后,不免回头看了远黛一眼,好半晌,她才轻声应道:“王爷素来喜好清静!”而喜好清静之人,通常是不喜欢处处灯火通明的。

    微微一点头,远黛道:“原来如此!”这四个字后,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林中沉寂片刻,只余下气死风灯那平日虽也算得明亮,但因林中太黑,此刻却只觉黯淡的微弱光芒,与二人的脚步之声。然而或者正因林中光线太暗的缘故,远黛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前头那一点如豆的光芒。很显然的,那处光芒正是来自于百里肇。

    远黛愈往前走,那点如豆的灯光便也愈发明亮起来,渐渐的,她已可以清楚的凭借那点微弱的灯光看到正自坐在轮椅上的百里肇。那婢女行到离着百里肇约莫十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步,朝着百里肇一礼,低声禀道:“王爷,九小姐来了!”

    淡淡应了一声,百里肇也并没回头看向远黛,只抬手一指自己对面:“过来坐!”

    远黛闻声,倒也并不言语,便自举步行了过去。她才堪堪举步,那边百里肇却又吩咐那婢女道:“这处冷,且取两个火盆来!”那婢女应了一声,很快便已退了下去。

    远黛堪堪在百里肇对面坐下时候,那边睿王府中之人已送了火盆来。朝百里肇浅浅一笑,远黛道:“谢王爷体恤!”百里肇久居平京,又怎会畏冷,之所以令人燃了火盆来,自是为她。

    嘴角微微一勾,百里肇平和道:“小姐客气了!”

    这处地方,显然是百里肇早已准备好的。大理石桌上,搁着几盘瓜果,却与先时矮几之上的瓜果相仿佛,甚至还备了一壶酒,两只瓷杯。然而很显然的,二人谁也没有喝酒的兴致。

    因身边拢了火盆的缘故,远黛倒并不觉得冷,平静抬手,她拈了一粒樱桃放入口中。

    若有所思的看她,百里肇忽而淡淡道:“你若爱吃这个,我府中倒还有数筐没动,赶明儿我使人给你送去!”

    远黛倒也并不客气:“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深思的看了远黛一眼,百里肇道:“我记得前次照水林中,你的话可并不少!”

    远黛闻之一扬眉,眸中却反现出几分诧异之色来:“我以为,既是王爷使人请我过来,那便该是王爷有话要同我说才对。怎么如今王爷却反而说起这个来了!”言下之意便是照水林内,是我吹箫请了你来,所以我才说了那许多。今儿换了你请我过来,便该你多说才对。

    显然并不习惯有人对他如此说话,轻拧墨眉,百里肇道:“我以为小姐该当有话问我!”

    远黛平静道:“王爷错了!我并没有什么话要问王爷!”

    眉头又是一皱,百里肇终是开口问道:“即使此事事关沅真?”

    他原以为远黛乍然听到沅真这个名字至少也会表现出些许的关心之意,然而出乎他意料的,远黛却仍沉稳自如的摇了摇头:“沅真早已不是三岁孩童,她的安危实在无需我来担心!”

    定定凝眸看向远黛,好半日,百里肇才忽而笑了出来:“看起来,你对她,倒是很有信心!”

    颔首之后,却又轻轻摇了下头,远黛应道:“我之所以放心,其实却有两个原因!”她说着,便自抬眸看向百里肇:“第一,我相信王爷不会无故加害沅真……”

    百里肇倒不意她会说出这话来,一怔之后,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看自己的双手,而后竟是微微一笑:“不瞒小姐,我这双手,其实算不得干净!”

    对他此语完全漠然视之,远黛在顿了许久之后,却顾自的说了下去:“第二,我相信,即使王爷有心想要加害沅真,也未必便能得逞!”

    骤然听了这话,却由不得百里肇不失声的笑了出来:“你对那沅真确可称得上信心十足!不过你可知道,其实我对岳尧也是极有信心的!”

    微笑一下,远黛忽然道:“王爷若是有兴,我们却不妨打个赌如何?”

    百里肇听得失笑起来:“便打个赌倒也无妨!只不知小姐打算以何物为赌注?”

    远黛更不思索,便爽然道:“我二人各出一个条件如何?我若输了,王爷可任意要求我为王爷做一件事。反之亦然。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一件事?”百里肇微微犹疑片刻,却忽而出言纠正道:“可!不过此事只限于我们二人之间,小姐以为可否?”只限于二人之间,便是不可牵涉外人,换而言之,便是府内之事了。

    远黛对此倒不在意,带笑一点头道:“可!”说着这话时候,她已含笑竖起玉掌,朝着百里肇略一示意。百里肇会意,便也举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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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全看你的

    赌约既定之后,百里肇这才似笑非笑的看一眼远黛:“如今你已遂了心愿,却是不妨说说,为何你竟有如此信心,觉得岳尧竟不能奈何得了那沅真!”

    闲闲又拈一粒樱桃入口,慢慢吃得完了,吐出核后,远黛才道:“我与岳将军虽只见过寥寥数面,却觉他对女子颇多看轻之意。王爷以为我这话可有道理?”

    百里肇一怔,旋即沉默下来,半晌,他才微微一叹,点头道:“看来这次,我却是输面居多!”这话一出,自是承认远黛所言不假。然后除此之外,却还有另一种意思,那就是他虽亲口承认此次输面居多,但并不以为岳尧当真就毫无胜算。

    所谓一力降十会,大多数时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些小把戏,终究是起不了作用的。

    远黛听得一笑,却也并不继续往下说。

    片刻之后,却还是百里肇先开了口:“你……当真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淡淡一笑,远黛反问道:“不知王爷希望我问什么?”这话却说的毫无诚意,很显然只是应和着百里肇的问话,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很明显的敷衍。

    微微摇头,百里肇甚是无奈的看向远黛,终于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打算。事实上,此事的前因后果,到了这个时候,已基本全无疑问,他之所问起,不过是像从远黛口中证明他的推测而已。“你对此倒是毫不心虚!”半晌,他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来。

    远黛神色不变,平静回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何惧鬼敲门。”

    百里肇闻之失笑:“不做亏心事?陆维英之事你又作何解释?”

    凝眸直直看向百里肇,远黛冷淡道:“他是自作孽,我生平最是厌恶的,便是自命风流的男人。”陆维英与她而言。至始至终都不过是个路人而已。她无意也不屑与之有任何交集。而事实上,凌远萱事件中,陆维英其实也并未犯下什么错处。

    直到陆维英对萧呈娴露出那副猪哥相后。才真正令她感觉厌恶。

    觉出她的反常,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百里肇道:“小姐所表现出的这一面,实在令人有些心怯!”说着这话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抬起手来,轻轻抚过自己的眉心。

    神色如常的一笑,远黛道:“王爷又何必担心!我与王爷之间。有的只是一场交易。王爷给我我想要的,而我,也将倾尽全力,助王爷康复如初!”

    眸色深沉的看向远黛,百里肇冷静问道:“有朝一日。交易完成,你又有何打算?”

    忽而听了这话,却是不由得远黛不默默沉吟起来,好半日,她才一笑:“那就要看王爷了?”

    “看我?”百里肇徐徐重复着这两个字,却是忽而大笑起来:“好一个看我!也罢,只为了你这两个字,我也不该委屈了你!”

    为之莞尔一笑,远黛终是缓缓起身。朝百里肇浅浅一礼,温声道:“我该回去了!”

    百里肇倒也并不阻拦,便点了一点头。远黛也不多言,便自转了身,循着来路,慢步而行。她来之时。沿途一片漆黑,甚至不辨路途,然而回去之时,却又不同。这一路之上,两侧树上,都已挂上了气死风灯,照的林中一片明亮。

    及至远黛回到密林之内的那片空地上时,酒宴虽仍在继续,但众人却显然都无心再继续下去。她的身影才刚出现在空地上,那边萧呈娴已骤然跃起,急急的奔了过来:“九妹妹!”她叫着,面上满是关切之意。安抚的朝她一笑,远黛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她们这里正自以目交流,那边凌远清则更是干脆,直截了当的朝百里聿一拱手:“百里,今儿她们三人在,我看我们便到此为止,改日我与呈烨做东,回请你们如何?”

    百里聿闻声,便也很是自然的点了点头。

    远黛听了这话,却是不由移目扫了一眼场中。这一看,她才发现,宁夫人是早已离开了。觉察出远黛的意思,萧呈娴轻笑了一声,低声道:“你走后不久,宁夫人便也走了!”

    了然一笑,远黛倒也没有开口。凌远萱这会儿也已走了来,不无担忧的看向远黛,她轻声问道:“九姐姐,那个……睿王爷……”适才百里肇有关状元红的言语虽也足够含蓄得让所有不知内情的一头雾水,但曾状元楼内喝过酒的几人,却无人不是心存警惕,凌远萱亦然。

    笑着朝她摇一摇头,远黛道:“回去慢慢说!”三女这边才说了几句,那边凌远清等也已与百里肇拱手作别。快步行到这边,凌远清道:“我们走吧!”

    远黛三人闻声,忙自转向百里聿行了一礼,而后才随凌远清等三人离了这处平地。沿途之上,气死风灯早已高高挂起,照的归路一片通明。

    直到进了照水林,凌远清才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没有指明问谁,但在场之人却都知道,他此刻问的那人,正是远黛。

    神色之间全无半分波动,远黛平静道:“当日我们下山时,岳尧正跟在我们身后!”

    这话一出,凌远清与萧呈烨二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不管如何,被人盯了梢,都绝不是件让人心中舒服的事儿,不管指使那人是否身份尊贵,也不管盯梢那人是谁,都是一样。

    陆维杰虽不明究里,但听了这话,倒也隐约猜出了些。然这他毕竟不知详情,倒也不好随意开言,因此只是静静随众人同行,一路不发一语。有心克制,却终于还是没能克制得住,萧呈烨冷声道:“睿王爷如此行事,竟也不怕为人耻笑?”

    这话一出,凌远清立时颔首赞许,面上也颇多不以为意之色。

    微微一笑,远黛却忽而开口道:“其实他这么做,倒也并没做错!”

    此语却是大出众人意料,愕然看她,凌远清不快道:“九妹妹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远黛又是一笑,而后出人意料的道:“我说,他这么做倒也并没做错!”她说着,却忽然抬手一指那边一直静默不语的陆维杰,平静解释道:“陆家表哥既能与我们同行,他使岳尧暗中跟着保护我们其实也确实没有做错!”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怔,旋即便是长久的沉默。

    好半晌,凌远清才叹了口气,摆手怏怏道:“罢了罢了,今儿这话,只当我没有说过!”

    陆维杰其实却还不知此事,陡然听了远黛那话,诧异之余,犹自揣摩不已,自是一径的沉默。而另一边,萧呈烨的面色却已是难看至极。

    萧呈娴其实也没料到远黛竟会如此直率的摆明立场,目光瞥及自家兄长难看的面色,她忙出言打岔道:“夜深了,山上冷,这些无碍的话儿还是少说些吧!”

    口中说着,已自一拉远黛,加快了步子,往萧氏别院行去。

    凌远清等人对百里肇的行事方式虽是不满,但碍于百里肇的身份,却也无法追究。此刻得了萧呈娴这话,便也就坡下驴,各自默默不言了。

    及至回到别院,三女自是告辞,回内院去了。眼看三人离去,陆维杰这才转向凌远清二人,皱眉问道:“远清,这事,你似乎该给我个解释吧!”

    凌远清叹了口气:“此事我倒也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事关皇室,一日不曾尘埃落定,却也说不准将来到底如何,我又怎好胡乱对人夸口!”身为臣子,而能与皇室亲王缔结姻亲,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也正因如此,一日事未抵定,却愈发不好大肆宣扬,以免将来倘或婚事不成,徒然成了笑柄。

    这一席话虽未言明事体,但对陆维杰来说,却也足够他大约了解到事情的缘由了。点一点头后,他道:“原来如此!”他说着,便也不再多问,冲凌远清二人拱一拱手,作别离去。

    回看犹自面色铁青的萧呈烨一眼,凌远清叹气道:“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呈烨,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风竹亭一聚,远黛已将能对他说的,都对他说了。而于他而言,该说该做的,他也都做了,甚而至于,连萧呈烨的心思他也稍稍透露了一些给远黛。然而他更明白,那个时候说起此事,其实已迟了,更不说如今这等情势了。

    相对于皇室的诸皇子,百里肇无疑是特别的。他已无继承皇位之望,然而相对的,他也有更大的自主空间。一旦他做出决定,便是当今皇上,百里肇的父皇,只怕也不会多加置喙。

    微微苦笑一下,萧呈烨没再言语,略一作礼,便也转身大步的去了。

    众人皆去之后,独留凌远清怔然立在原地,心下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他与远黛素来交好,自是希望远黛能有个好归宿。而在他想来,萧呈烨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之一。

    而如今,远黛却要嫁入睿亲王府了。他不得不承认,睿亲王百里肇无论哪方面较之萧呈烨都胜出不少,即便他如今双腿已残。然而,凌远清却并不希望远黛选择百里肇。

    他其实很明白,他之所以有如此想法,为的并不仅仅是萧呈烨。他有他自己的私心,而这份私心却是为了他的母亲——陆夫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十六章 理由何在

    才刚回到内院,凌远萱便忍不住的拿眼看了一看远黛,俏脸之上,有着极为明显的不满之色。她有心想说什么,却又怕萧呈娴在旁取笑自己,因此犹疑着不曾言语。

    她这边不语,那边萧呈娴却已蹙眉道:“九妹妹,你素来谨慎少言,怎么今儿却说出这话来了?”言下对远黛适才所说之语甚怀不满之心。

    凌远萱听萧呈娴开口,便也忙应声道:“正是如此!九姐姐,你今儿却是怎么了?”

    对于此事,远黛倒也表现得从善如流,颔首之后,她很快认错道:“今儿这事,我确是不该攀扯上十妹妹与陆家表兄的!想是今儿喝多了,竟自胡言乱语起来了!”

    她这么一说,倒将凌远萱窘了个大红脸,匆匆丢下一句:“天晚了,我回屋去了!”凌远萱一个掉头,便急急的去了。

    眼望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萧呈娴却也只能摇头:“十妹妹如今倒是愈加容易打发了!”

    目注凌远萱匆匆离去的背影,远黛笑道:“姐姐难道不觉得,她这样子才是对的!”

    萧呈娴一怔,旋即默然沉吟,好半晌,她才淡淡一笑,道:“九妹妹说的话,总是有理的!”言毕之后,她便抬手掩口,仿佛掩住了一个呵欠:“不早了,我也该回房歇着了!”

    见她如此,远黛心中虽也略有歉意,但毕竟没有开口多言。萧呈娴固然将她视为最要好的朋友,她又何尝不是如是。然惟其要好,有些事儿便也愈该慎言。免得反伤了彼此感情。

    默默折向西厢,远黛才到门前,那边文屏早迎了出来笑道:“小姐回来了!”

    朝她一笑点头,远黛进屋在炕上坐下。接了翠衣送来的茶后,这才开口道:“早知今儿甚是有趣,原该带你们同去的!”她毕竟不是神仙。不见宁夫人前,也难知宁夫人之意。而事实上,虽有那桩交易在,她一直也还是无法肯定百里肇对她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因着这个想法,此去疏影山庄时候,她便有意没带文屏等人前去。

    文屏难得从她口中听到“有趣”二字,不觉为之一笑。一边的翠衣更是兴致勃勃的开口问道:“小姐且说说。却是怎么个有趣法?”

    见她如此急切好奇,远黛也不禁微笑,当下简单将围宴烤肉一事说了。文屏乃凌府的家生子,难得才能出趟凌府,闻听之后。纵便沉稳,面上也不觉露了遗憾之色。翠衣则出身贫寒,自幼家徒四壁,否则也不能被卖到远黛身边来,听得这话,更是不禁悠然神往。

    见她二人如此,远黛少不得出言安慰,又笑道:“说起来,今儿你们即便去了。也不过是在一旁给人帮手,不如不去也罢,等日后,得了机会,我们寻个地方自己烤来自己吃,其实却比今儿要更有意思许多!”她说着。面上却现出几分倦色来:“我乏了,早些歇下吧!”

    文屏二人闻言,忙自端了水来伏侍她盥洗。一时盥洗过了,又打发了翠衣走,远黛才忽而开口问道:“杜若呢?”自她下山回来后,杜若在她跟前出现的几率便比之前少了许多,偏这一二日事儿又多,却是直到此刻,她才有心思来问起这个。

    文屏很快应声道:“杜若姐姐染了风寒,这一二日愈发严重起来,竟起不了身,如今正在房内养着。先前我也去看了她,比先前倒略瘦了些,看着精神也不大好!”

    远黛便点一点头,又问道:“可睡下了没有?”

    文屏听她这话的意思,倒仿佛打算过去看看,忙出言阻止道:“这会儿夜已深了,怕是早睡下了。先前我过去时,已给她带了姜枣膏去。不过是风寒之症,出了汗,想来便该无妨了!”

    远黛听她这么一说,便也息了立时过去看视的念头。

    杜若见她斜靠床头,静静出神,不免笑问道:“小姐又在想些什么了?”

    微扬娥眉,远黛露出一个闲淡的笑意,而后竟自石破天惊的答了一句:“在想睿亲王!”

    文屏乍然听了她这一句,却是险些没摔倒在地:“小姐!”她无奈的叫了一句,对远黛的这个回答她当真有些不知该如何措辞才是了。闺阁小姐,即便心中真在想着意中之人或未来夫婿,有人问起时,也当顾左右而言他,似她家小姐这样的,也真算是奇葩了。

    见到文屏比她还要慌张百倍的神态,远黛倒忍不住失笑起来,白了文屏一眼,她道:“罢了罢了!这屋里只我们二人,我随口一说,你便信耳一听,又何必这般惊慌!”

    无奈一叹,文屏道:“小姐素来言语谨慎,今儿忽然说出这话来,才不免唬了我一跳。”说着这话的时候,文屏心中却忽而没来由的想起了沅真。今儿若是沅真在此,听得远黛这话,其反应怕绝不会如她这般吧。文屏默默想着,心中忽有明悟。

    “小姐……”她失声的叫着,言下隐有懊恼之意。

    朝她摆一摆手,远黛道:“不妨事的!不早了,你也歇下吧!”文屏闻说,心中这才稍稍安定,虽仍有懊悔之意,但也不好纠结于此,只得罢了。

    …… ……

    疏影山庄,澄心小筑。

    手捧茶盏、神情宁然的坐于轮椅之上,百里肇不急不缓的徐徐喝着茶。他的下手处,坐着的,却正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岳尧。

    终于搁下手中茶盏,百里肇微笑一下,道:“不妨说说那个沅真!”

    默然半晌,岳尧方从齿缝中迸出四个字来:“是个高手!”却显然没有细说的打算。

    墨眉微抬,百里肇道:“先前我与她见面时候,她问我可敢与她赌上一局……”那张恬然自信的面容忽而浮现眼前,竟让百里肇不期然的又是一笑:“她说,她相信沅真。她甚至以为,即便我想动沅真,也未必就能成事。”

    岳尧沉默,沉默了良久良久,他才终于冷冷道:“沅真……她是个高手!”这句话,他虽说的不情不愿,但终于还是说了:“论武功,我不及她!”语声不期然的带了几分颓废之意。

    虽已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忽然听了这话,百里肇的面上却仍是不由掠过一丝讶色:“从你口中听得此语,倒真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他笑,却也看不出喜怒。

    轻哼一声之后,岳尧道:“这两名女子来历颇有古怪之处,王爷难道便如此听之任之?”言下对百里肇浑若无事的态度甚为不满。

    百里肇与他多年相交,自不会不明他的意思,当下一挑眉:“那依你之见,我又该如何呢?”

    岳尧沉声正色道:“自是应该好好查一查她们!”

    百里肇听得一阵失笑,当即反问道:“理由呢?”

    岳尧闻言,不觉一怔,面上神色一时便显得有些怪异。不错的,查她们,理由呢?理由何在?只是因为那沅真武功比自己高明?心念电转之下,他勉强找出一个借口来:“王爷应该知道,那位凌九小姐本来并非是在凌家长大的。本来此事与我们无关,但王爷如今既要立她为正妃,又岂能不打听清楚她的过往。以我之见,从这沅真身上下手,却是再适宜不过了!”

    微一颔首,百里肇道:“你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岳尧乍一听了这话,却是不由大喜,立时站起身来,正欲开口之时,百里肇却又平平淡淡的续道:“只是我却不愿如此行事!”

    岳尧闻之愕然,脱口而出道:“这……又是为何?”

    并未抬眼看他,百里肇轻揉自己的眉心,而后淡淡道:“相比于遣人查探此事,我却更是喜欢——有一天,她能自己对我说出她的从前来。”

    剑眉陡然立起,岳尧道:“若是她永远不说呢?”语中的不快之意却已昭然若揭。

    “她若不说,自有她不说的理由!”百里肇语声淡淡:“我若容她不说,却是因为那些事情并不曾妨碍到我。一桩并不妨碍我,而她又不愿说的事儿,我又有什么必要非要知道呢!岳尧,你可莫要忘记了,我与她之间,可还有一桩至关紧要的交易。”

    岳尧为之哑口无言,好半晌,他才苦笑道:“王爷说的有理!今儿却是我失言了!”不错的,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实在没有什么事,能比百里肇重新站起来更至关紧要。

    摆一摆手,百里肇道:“那个沅真,是个怎样的人?”虽然无意过分打探那些事情,但他对沅真其人却还颇有兴趣。毕竟,这个沅真,可是能让岳尧也吃了瘪的人。

    与岳尧相知多年,百里肇对于岳尧的能耐,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听得沅真二字,岳尧面皮却是为之一紧,僵了一僵后,他道:“此女武功极高,而且做起生意来,也颇有门道。”说到这里,岳尧轻咳一声:“那日她陪萧府一行人入住文宣阁时,我曾觑空,潜入她的家中细加查探。她家书房之内,堆叠着厚厚的账簿。我一时兴起,便稍稍翻查了一回。那里头,甚至包括文宣阁的账簿。”

    百里肇听得微怔:“文宣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十七章 樱桃记

    文宣阁,只是一间客栈,即使这间客栈里出的进士实在有些多,它其实也仍不应入得朝廷法眼。 至少京城中的多数人都是这么以为的。然而这多数人里头,却绝不包括百里肇与岳尧二人。大周以武得天下,又以文治天下。龙座之上端坐的是皇帝,龙座之下便是文人。

    而文宣阁看似客栈,其实却并不仅仅是客栈那么简单。

    全大周的文人几乎都知有文宣阁这个地方,几乎所有赶考举子都想入文宣阁读书待考,而这些都只因为——文宣阁有一座藏。藏的名字取的既简朴又很有气势:万卷楼。

    万卷楼号称大周民间第一藏,大周翰林院的掌院学士穆学士便曾不止一次的对自己的门生提及万卷楼的藏书,其中不乏溢美之词。而不为人所知的是,这位老学究甚至曾在自己的得意门生面前口吐惊人之语,以为万卷楼藏书之丰,其实更胜皇宫内的琅環。

    所谓“琅環”,乃为传说中神仙的洞府,也是天帝的藏书所在。

    大周的内苑敢于取名“琅環”,从很大程度上也说明了这座藏的藏书之丰。然而较之于文宣阁的万卷楼,穆院士居然还觉不足。

    而事实上,万卷楼才是文宣阁文运昌隆的最根本的原因。

    沉吟良久,百里肇终于还是没有开言。

    那边岳尧已继续的说了下去:“除却文宣阁等平京附近产业的账簿外,还有两淮、两湖等地产业。其中更包罗万象,有药材铺子、脂粉铺子、香料铺子等等。虽都算不得大。但也都算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字号。只是我正欲仔细翻看时,那沅真却已回来了!”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百里肇却已明白了。沅真回来后,发现岳尧私入书房。翻看账册,又岂能与他善罢甘休。二人所以交起手来,想来正是为此。

    “沅真的武功。却是什么路子?”百里肇忽而开口问道。

    这一点,岳尧倒是无需多加考虑,很快应声答道:“依我看来,该是失传已久的落英掌。”

    百里肇点头,便没再往下问。他所以问起沅真的武功路数,不外是想从中得知沅真的师承,然而落英掌失传于世已有多年。显然是无法提供给他什么线索。

    “这事你就不必管了!”微微一笑之后,百里肇淡淡开口:“沅真本是她身边的丫鬟,我想着,这些产业,应该并非是沅真自己的。”

    岳尧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了恍然之色。

    只看他的面色,百里肇便知他又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他也实在懒得同岳尧多加解释,只抬了一抬手,道:“不早了!”

    岳尧倒也知趣,知他有逐客之意,便也不再言语,很快站起身来,告退而去。岳尧去了之后。百里肇依旧端正的坐在轮椅之上。屋内,烛影摇红,照见一人一影,在这一刻看来,竟有一种莫名的孤寂之感。

    许久,才有一名丫鬟轻步的走了进来。低低的叫了一声:“王爷!”

    这一声声音虽小,却仍让正自出神的百里肇微惊了一下,蹙眉看向那名丫鬟,百里肇终究不曾出言责备,只淡淡吩咐道:“打水来吧!”

    …… ……

    次日早间,远黛醒来时,却已日上三竿。文屏进来伏侍盥洗之时,远黛却又想到杜若,因问道:“杜若可好些了没有?”

    文屏应道:“早间我才去看了她,她答我时说已好了许多,不过我看她那样儿,却不像!”

    远黛颔首:“既如此,等用过了早饭,你仍陪我过去看看她吧!”

    文屏答应着,才要说什么时候,外头却忽而传来了低微的说话声。因这院子里头,如今除她之外还住着萧呈娴与凌远萱二人,故而远黛也未放在心上。一时盥洗完了,远黛起身才在妆台前坐下,外头却已传来翠衣的声音:“小姐……”随着这一声,翠衣已揭帘走了进来。

    水银镜内,清晰映出了翠衣的身形,她的手中,还提着数只小筐。远黛还未及问话,那边文屏已微诧问道:“这筐里装的却是什么?这筐看着倒怪别致的!”

    翠衣应声答道:“外头伺候的姐姐说,这是隔邻疏影山庄使人送来给小姐的。说是樱桃!”

    远黛听是“樱桃”却不由失笑起来,想起昨儿晚间百里肇是说了还剩数筐,道是今儿送来,却不意这么早居然便送来了。“一共送了多少来?”她出言道。

    翠衣应声道:“共计三筐,都在这里了!这筐小,我掂量着,一筐也就二斤左右吧!”

    想了一想后,远黛吩咐道:“既是三筐,我们只留一筐,其余两筐,一筐送去与萧小姐,另一筐送与十小姐。留下的一筐,便由你们几人分了尝尝吧!莫忘记了杜若!”

    翠衣听得讶然,不免问道:“那小姐呢?小姐不尝尝?”

    远黛一笑道:“昨儿我早尝过了!这东西虽不算什么稀罕物儿,但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却也甚是难得!你先送去给她们,莫耽搁了,过一会子回来再说!”翠衣听远黛这么一说,便答应一声,先自提了两筐出门去了。却是直至远黛梳妆完了,也还不见回来。

    文屏不免摇头道:“这丫头,定是又不知在哪儿耽搁了!”

    远黛也不在意,便笑了笑,道:“由她去吧!”她说着,却站起身来,目光在桌上那只小筐上一扫,却也不由点头一笑,道:“这筐果真做的讨巧!”

    桌上那装了樱桃的筐却是山藤编制的,那山藤也不知却是什么品种,竟是天然生成的红褐色,巧手编织之后,又在外筐缀以淡绿薄绢剪成的绿叶及粉色宫花,看着愈发精致。

    文屏笑着点头道:“果然做的别致!倒难为他们费了这许多心思!”

    淡扫一眼后,远黛道:“若我所料无差,这樱桃该是地方呈送入宫中的贡品!”惟其贡品,才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千里迢迢、快马加急的运来,且又费了这许多心思来装饰。

    文屏仔细看了一看,却摇头道:“若是贡品,便该贴有封条,这上面可没有呢!”她从前曾在萧老太君身边伺候过一段时日,萧老太君与如今宫中的萧皇后原是亲姑侄,关系又素来亲密,因此宫中时不时便会赐下一些物事来。而文屏记得很清楚,但凡整箱整箱赐下的物事,其上却无一不有御赐的封条。

    远黛笑道:“这个你却不清楚了!凡贡上之物,到京之后,总是要翻检一回的。毕竟一路到京,路途迢迢,途中难保无有损伤。尤其瓜果之类时鲜物品,便更是如此。你且想想,倘或东西进了宫,开封看时,才发现这东西竟磕了、碰了,那追究起来,谁人吃罪得起!”

    远黛说着,便自屈指在那藤盖上轻叩了一下:“因此这些东西,却大都是在入京之后,重新拣选装篮,贴上封条,再送入宫中。而这些,之所以没有,是因它虽是贡品,但又没有入宫的缘故!”虽是贡品,但未入宫,那就是说,这些樱桃乃是贡使拣选下来的贡品。

    然而这樱桃远黛昨儿却是亲口尝了的,知其色泽嫣红,个大味甜,绝非次品。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这些樱桃都是那贡使特意遴选了出来,送与百里肇尝鲜的。

    文屏虽觉远黛说的有理,但还忍不住道:“为何小姐就认定了这是贡品呢?难道就不能是睿王爷爱吃樱桃,使人千里运送而来吗?”

    偏首看着文屏,远黛神气古怪的认真问道:“你真是这么看的?”

    文屏为之一梗,半晌抿了下唇,叹气道:“看睿王爷那样儿,也的确不像是爱吃樱桃之人!”

    赞同的一点头,远黛道:“其实他不爱吃倒也很好!”见文屏满面茫然之色,她便又带笑的补了一句:“他若爱吃,我能吃到的岂非便要少了许多!”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文屏深感无奈叫了一声:“小姐……”心中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笑了一笑后,远黛摆手道:“罢了,不说这闲话了,你且将这筐开了,留下些樱桃,剩余的,便连筐一道拎着,与我同去杜若那里看看她吧!”

    杜若所住的屋子,却是小院后头的一排青砖小屋内的一间。二人行至屋前,文屏便抬手轻轻叩了三下房门。屋内静静悄悄,却是无有一丝声息。文屏抬手还欲再敲,却被远黛伸手止住:“不必敲了!既是无人应声,想来正睡得昏沉,又何必非要闹醒了她!”

    文屏想着,也觉有理,便不再敲门,轻轻推门便走了进去。远黛便也跟在她身边。

    这间屋子其实不小,因是给丫鬟下人住的,精致华丽自是远远谈不上,但却也称得上清爽舒适四字,屋内一应用器也都是全的。远黛目光一动,便已瞧见了正自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杜若。娥眉微颦之下,远黛已举步行了过去。

    行至床边,远黛抬手,先以掌面试了一试杜若额头的温度,旋蹙了下眉。文屏本就机灵,见她如此,忙将手中樱桃筐搁在床前桌上,自己却走上前去,自被内拉了杜若的手出来。

    一时诊过脉,远黛才道:“这丫头心思太重,这病倒有一多半是被她自己闹出来的!文屏,你且在这里照看着她,回头我开了方子使翠衣送药过来再替换了你!”

    文屏忙自答应着。(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十八章 也值一嫁

    离了后院小屋,远黛独自一人一路慢慢往自己所住的西厢行去。才走了一半路,便见前头翠衣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谁。微微摇了下头,远黛也自拿她无法,因叫了一声:“翠衣!”

    翠衣应声看来,瞧见远黛时,这才松了口气,忙快步上前去扶远黛:“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文屏姐姐呢?她怎么却没与你一道?”

    远黛平淡解释道:“杜若病了,我令文屏留在那里照看她了!”

    翠衣听杜若病了,不免关心,忙问道:“杜若姐姐,她病的很重吗?”

    远黛道:“虽算不上重,却也不轻。你先随我回屋,抓了草药浓浓的熬上一剂给她送去。这几日你也不必过来了,便在杜若房里好生照应她两天。”

    翠衣连声应着,一时又想起一事,便忙禀道:“小姐,萧小姐正在屋里等你呢!”

    远黛听得萧呈娴正等着,少不得加快了步子。

    她才进了屋,便见萧呈娴正自悠然的坐在房里,翻看着她前些日子看的那卷书。见远黛进来,不免抬眸笑问道:“妹妹适才却去了哪儿?怎么竟连文屏也不见了人影?叫我好等!”

    远黛苦笑道:“这一二日,忙乱得紧,倒是将杜若忘在了脑后。昨儿忽然想起问起文屏时,才知她竟病了。因昨儿天已太晚了,我便没有过去,却是直到刚刚才看了她回来!”

    萧呈娴听杜若病了。也不免关切问道:“可妨事吗?”

    远黛一面令翠衣取了文房四宝过来,一面应声道:“只是着了风寒,倒也不碍,只是不免要养几日了!”口中说着,已自笔走游龙,迅捷的开出一张方子来。

    打发了翠衣抓药去后,远黛这才回头笑道:“姐姐这会儿来找我。可是有事吗?”

    萧呈娴闻声,倒不免先自一叹,而后才道:“我是来与你商量回京之事的!”

    远黛点了点头,面上神色并无多少惊诧,却反隐隐透出几分怅然之意来。

    她既不曾刻意掩饰,萧呈娴自是看的清楚明白。苦笑一下之后,她道:“本来我的意思,是打算再住一阵子的。只是今儿一早,我娘却自平京送了书信来,催着我们快些回去呢!”

    了然点头。远黛道:“萧姐姐的心思与我一般,我又怎能不知。其实我们此行目的早已达到。早些回去其实也无妨,只是回去之后,再想如今日这般自由自在,却是难了。”

    萧呈娴叹了口气。便也没有言语。事实上,今早一接到杜夫人的书信,她便已明白了过来。这一次绿萼岭之行,她们这些小辈固然有她们自己的小九九,而长辈们又何尝不是。

    如今想来。凌府肯放远黛来此,为的正是睿亲王百里肇。然而若只让远黛一人前来,却难免做的太落痕迹。日后传扬出去,怕免不了会引人诟病。所以老太君才让凌远萱也一同来了。而郭氏等人的出现,则是因为陆夫人的缘故。远黛等人上山之后不久,杜夫人便自借口京中有事,匆匆返京,也正是不想让她们存有戒慎之心,以致好事不偕。

    而今婚事已成,实在也是时候可以让她们下山了。

    目光无声的落在桌上水晶盏内那嫣红透亮的颗颗樱桃上,萧呈娴蹙眉问道:“睿亲王怎会忽然想起送了这个来的?”

    对于这点,远黛倒不觉有什么可隐瞒之处,因坦然道:“他看出我爱吃这个,昨儿便说了,要将府中所剩的几筐都送了来给我!”

    陡然听了这话,萧呈娴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苦笑一下,她道:“不瞒妹妹,睿亲王使人送了樱桃来时,我正在前头与我大哥说话,当堂便见他变了脸色,倒让我心中颇觉不是滋味!”

    远黛一怔,半晌苦笑道:“姐姐突然同我说起这个,却叫我说什么才好呢?”

    萧呈娴其实也知到了这个时候才来说起这些,实在已是毫无意义,但若要她不说,她却又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这会儿说了出来,心中倒真痛快了许多。当下哈哈一笑,道:“我说也说了,反正也已收不回来了。至于你,是铭刻于心还是转头即忘,却也由得你。”

    失笑的白她一眼,远黛道:“你倒是痛快了,却只是来给我添堵。”

    萧呈娴只是笑,却显然全无一丝歉疚之意。远黛也无心多说这些事儿,因起身笑道:“这会儿时间虽不早了,离着用午饭却还有一会子,姐姐不若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萧呈娴闻言,便也起了身,笑道:“也好!不过这时候,我二人最好却莫要过去照水林?”

    远黛一怔,目光落在萧呈娴略带顽谑之色的面上时,却又不禁失笑起来:“怎么?那木疙瘩居然也开窍了?再不去想他的科举了?”

    一时说起这个,萧呈娴倒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抱怨道:“这一次上山,原是我一力促成,弄到最后,却成全了你们姊妹二人。唉……”最后的那一声叹息却是为了萧呈烨。

    远黛也不好胡乱接她的口,只得陪她叹了一声。

    萧呈娴那边出了一回神,却忽而问道:“妹妹觉得睿亲王可是良人?”

    沉吟片刻之后,远黛平静一摇头:“是否良人,如今却还不好说。”说到这里,她却又一笑:“不过也算值得一嫁!”

    陡然听得这等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之语,却不由得萧呈娴不瞠目结舌,好半晌,她才苦笑道:“我如今倒甚好奇,也不知那人若听了你这话,面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远黛笑笑,便也不再说下去,只起身道:“不说这些,我们且出去走走吧!”

    萧呈娴应了一声,站起身后,最终却还忍不住问道:“妹妹觉得我大哥又如何?”

    听她再次问起这个,却让远黛颇感无奈之余,却也不能一再回避。深深看一眼萧呈娴,远黛低声反问道:“不知姐姐到底希望从我口中得到怎样的答案呢?”

    萧呈娴闻之无语,半晌方叹了一声:“妹妹的意思,我如今已明白了!妹妹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不会问这些了!”她心中其实明镜也似,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无用。这个问题远黛若答否,她便是脸上似不在意,心中也必怏怏。而若日后走漏一丝半点,萧呈烨面上也自不好看。若答是,却又显得远黛水性杨花,品性不端,传扬出去,却更不好。

    慢慢握住萧呈娴的手,远黛低声道:“常言说得好,落难之时方见人心。姐姐与六哥从前对我的好,我总一辈子记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十九章 沅真来信

    有志一同的将二人都不愿再提及的那些事儿暂且丢在脑后,远黛与萧呈娴自后头一路出了别院,便在后山之上漫步赏梅,倒也甚为自得其乐。

    绿萼岭以梅为名,岭上植的最多的,自然便是梅花。已是寒冬腊月时节,恰是寒梅怒绽之时。远黛又是懂梅之人,一路行来,随意指点,却将那些梅花的品名、习性一一道来,相关诗词歌赋更是随口拈来,直听得萧呈娴连连惊叹。

    因是单独出来的,身边甚至连个丫鬟也不曾带的缘故,二人并不走远,只在萧家别院的周遭地方看了一回。眼看午时将近,便自返回了别院。

    在后院花厅落座后,萧呈娴一面传饭,一面便使了丫鬟去请凌远萱。那丫鬟去了片刻,返回来时,却禀说凌远萱仍未回府。二人听了这话,却也只能相视苦笑。

    却是到了午时将近时候,凌远萱这才匆匆过来。见花厅内远黛二人悠然对坐而弈,而棋枰之上,黑白两条大龙已然成型,战况胶着难下,看样子已等了自己好一会子了。

    面上不期然的一红,凌远萱不无尴尬的叫了一声:“萧姐姐、九姐姐!”

    听见她叫,萧呈娴将手中黑子随意一扔,却是极为精准的便落到了一边的棋盂内:“呀!十妹妹终于回来啦!回来的正好,刚好同我们一道用午饭吧!”

    远黛回首朝她一笑后,便吩咐一边的丫鬟撤了棋枰下去。

    她二人这边既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儿,凌远萱便也乐得装傻。虽则面上仍有些发烧,但总好过被二人取笑。在桌边坐下,凌远萱笑道:“我还未多谢九姐姐送去的樱桃呢!”因萧呈娴二人并未使了丫鬟去寻她,所以她却是先回自己屋里。得知二人在此,才又匆匆而来的。

    远黛闻声,不免笑道:“不过是些樱桃而已。你喜欢就好了!”

    三人说了几句话,那边却已摆了饭来。一时用过了饭,萧呈娴便对凌远萱说起回京之事。凌远萱乍然听得回京之语,不觉一怔,竟自失声叫道:“这么快便要回去了吗?”

    远黛与萧呈娴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互视一眼后,萧呈娴苦笑道:“我其实也与妹妹有同感。只是这回京之事。两家怕早商议定了,我们也不好不遵!”

    凌远萱轻抿了唇,半晌方闷闷道:“那就是没别的法子了?”

    远黛默然安坐,不发一语。事实上,在她看来。这个时候,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毕竟她想做的,能做的,都已做了。而凌府之中,更有她无法放下的人——她的生身之母周姨娘。

    见她不语,萧呈娴只能叹了口气,答凌远萱话道“怕是没有!”

    闷坐片刻,凌远萱才问道:“我们……何时回去?”面上神色却是怏怏的。

    稍稍想了一刻,萧呈娴道:“后日启程吧!我娘是今儿大早送了书信来的。信中着我们尽快回去。但我想着,便再是快,也总得给我们收拾行装的时间吧!”

    凌远萱虽仍觉后日启程有些急了,但见远黛一直沉默,她却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急切,只得闷闷一点头。道:“后日就后日吧!我先回房去了!”

    送走凌远萱,远黛二人倒也无意在这花厅多留,便也各自起身,回屋小憩去了。远黛回了屋,见文屏已自杜若那里回来,不免问道:“杜若可好些了吗?”

    文屏应声道:“她喝了小姐开的药后,与我略说了几句,便又睡了过去,一时倒也不见什么起色。我正想着过一会子再去看看她呢!”

    远黛对此并不意外,她开的是药,而非仙丹,见效自也快不到哪儿去。点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之后,远黛便对文屏提起了回京之事,见文屏面上颇有难色,便又嘱咐道:“如今杜若病着,翠衣又要照应她。你一人收拾,怕也收拾不来。这样,你只拣重要物事收拾,其他的,你便去问巧兰借两个人来帮着便是了!”

    文屏这才点了头。

    主仆二人正说这话,外头却忽而传来一阵轻微的喧闹声。蹙一下眉后,远黛便朝文屏使了个眼色。文屏会意,忙快步走到窗前,推窗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她却是不由一怔,旋回头低声问道:“小姐,外头来了人,我看她那样儿,怕是小姐曾提过的宁夫人。”

    远黛听得这话,不觉一怔,忙也跟着起身看了一眼。屋外院内,正有数名女子缓步而来。为首女子着湖蓝宫装,衣饰并不如何繁复,但穿在她的身上,却自有一种清丽平和之美。

    “果真是宁夫人!”远黛蹙眉吩咐道:“文屏,且随我出去见礼吧!”

    二人匆匆出了房门,那边萧呈娴也已快步从屋内行出。宁夫人见二人急急迎出,却自停了脚步,笑道:“我这个不速之客,可扰了你们没有?”

    二人闻言都是失笑,连呼不会,便一左一右扶了宁夫人过去萧呈娴那里。进屋坐下后,萧呈娴便忙令巧兰过去请凌远萱来。巧兰答应着,正要出门时候,却被宁夫人含笑拦住:“适才我来时,恰在照水林内见到十小姐,这会子她怕还没回来,倒是不必去请了!”

    远黛二人听得这话,不觉面面相觑,苦笑连连。

    宁夫人显然并无责怪之心,只微笑道:“那位与她一起的公子,便是她的未婚夫婿吧!真真是一表人才,与她倒可称得是珠联璧合的一对。”说着这话的时候,宁夫人眉目之间却不觉泛起一丝温柔之色,仿佛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远黛见她如此,绷紧的心弦却不由的一松,她也不愿多说这些,只笑道:“夫人既来,却怎么也不使人告诉一声儿!今儿我们可真是失礼了呢!”

    宁夫人摆手道:“我原是出来看花的,一时走到别院门口时,忽然便想来看看你们几人。至若失礼,我不约而至,都不觉失礼,你们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失礼之处!”

    早有丫鬟呈了香茶来,宁夫人接了茶,浅啜一口道:“我今儿虽是兴起而至,但倒也不是无由而来。”她说着,便自扫了二人一眼,道:“我明儿便要回京了,今日却是来辞行的!”

    不意她会说出这话来,远黛二人怔然相视,好半晌,萧呈娴才笑了出来:“不瞒夫人说,我们很快也便要回京了,早间还在商量着明儿过去疏影山庄向夫人辞行呢!”

    这话却说的半真半假,很快便要回京自是真的,但向宁夫人辞行一事,却是压根儿便没影子的事儿,不过宁夫人既来辞行,萧呈娴自也只能这般顺水推舟的一说。

    宁夫人微讶道:“你们也要回京了吗?不知可定了时间没有?”

    萧呈娴也只有道:“时间倒还不曾定下,不过我们是打算后日动身!”

    沉吟片刻后,宁夫人忽而开口道:“后日吗?我正觉明儿动身有些仓促了,你们既是后日启程,我便索性与你们同行吧!”

    她既说了这话,萧呈娴二人心中便是不愿,却也不好拒绝,少不得点头应了。

    及至送走宁夫人,天色却早又擦黑,凌远萱却还不曾回来。与萧呈娴回屋坐了,远黛才忽而问道:“我却忘了问姐姐,宁夫人在平京可有府邸没有?”

    萧呈娴点头道:“自是有的!宁夫人原是先懿德皇后身边的女官。传懿德皇后与她感情甚笃,因此早早便将她指了给御前一等侍卫邓智。只是可惜,邓智短命,宁夫人嫁他不过三年,他便染疾而亡。先懿德后怜她丧偶,便又将她召入宫中,伏侍睿亲王。”

    远黛听她未提宁夫人的府邸何在,便知萧呈娴怕也不知那府邸究竟位于何处,便也不再多问。二人正说着话,前头萧呈烨却又使人送了封信来,道是给远黛的。

    远黛听说这信是给自己的,却是不免诧异。接信看时,目光落在封皮上时,却不由挑了下眉。萧呈娴在旁看她神情,不免问道:“却是谁写来的信?”

    抬眸若无其事的一笑,远黛道:“是沅真!”她说着,便当了萧呈娴的面拆了那信,淡淡扫了一眼。而后却向萧呈娴道:“这信说的却是那日撞上姐姐的那个冒失鬼,说他已住进了翠竹园。与他一同入住的,还有两名举子。其中一人身上果真带病!”

    她若不提,萧呈娴其实已将那日之后忘到了脑后,这会儿听远黛这么一说,她却立时便记起了那日那名颇有些傻乎乎的男子,一笑之后,萧呈娴随口道:“希望他们三人都能高中吧!”

    远黛一笑,却并未将那书信递给萧呈娴,而是若无其事的将信放入了袖笼之中。

    她既不主动递过书信,萧呈娴自也不好开口要求看她私信,便也只得罢了。二人又说了一回话,那边凌远萱才终于回来。三人一道用过饭后,远黛便自藉口累了,先自回屋。

    文屏见她回来,少不得说起杜若。原来杜若早间用过药后,到了下午,便退了热,用了些燕窝粥,到了适才,已能坐起身来了。远黛听了,便点了点头。

    文屏见她似有心思,便也不再多提杜若之事,只默默退了下去。

    远黛自袖笼内取出沅真使人送来的那封书信,微微沉吟的轻抚着,却是良久也没言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章 返京之前(一)

    远黛自袖笼内取出沅真使人送来的那封书信,微微沉吟的轻抚着,却是良久也没言语。这封书信之中,除却起东等人之事外,却还提到了有人悄然潜入书房一事。

    而这,也正是远黛未将这封书信交予萧呈娴亲览的原因。

    压根儿不必多想,远黛便知道,那个潜入书房之人必是百里肇身边的岳尧。虽说她并不介意被人知晓那些店铺之事,但岳尧以这种方式刺探于她,却还令她心生恚怒。

    一手支颐的靠在几上,远黛默默出神良久,直到文屏轻轻上前,将一盏茶搁在几上,才让她惊醒过来。搁下手中书信,远黛端茶浅啜一口,长长的吁了口气。

    文屏眼尖,见到封皮上熟悉的字样,不禁一笑,道:“沅真姐姐的信竟送到这里来了吗?”

    微微颔首,远黛淡然道:“可不正是!”文屏见她并无细说的意思,自也并不问起。反倒是远黛,在搁下茶盏后,竟忽然问了一句:“杜若的那枝箫,你可还了她没有?”

    她忽而说起这个,倒是提醒了文屏,“呀”了一声之后,文屏失声道:“小姐若不说起,我竟真真忘了这事了!”她说着,毕竟有些迟疑的看向远黛:“小姐……”她伏侍远黛也已有些时日,这阵子远黛更将她视如心腹,因此她更知道远黛断然不会无故问起这个。

    抬眸朝她一笑,远黛摇头道:“没什么事儿!我只是提醒你,明儿记得将那箫还了杜若!”才刚有那么一会。她是真想以箫音引了百里肇来,与他理论一回,但细思之余,却还是压抑住了这种冲动。毕竟。她与百里肇的关系,还未曾亲密到可以面斥其非的地步。

    一念及此,远黛竟又忍不住微微失神。及至回过神来。心下不禁好一阵疲惫。

    无思、无虑、无忧、无惧,自己离这八个字仿佛已越来越远了。

    …… ……

    既已决定后日动身回京,次日众人少不得过去疏影山庄向百里肇辞行。但这些事儿,却都与远黛等人无干。她们原是闺中娇女,这等礼尚往来之事自轮不到她们出面。

    陆维英的病情已好了许多,行动都无大碍,然面上未退的疮痕。却让他不愿离开绿萼岭。他这病情,说起来也与萧呈烨脱不了干系,因此萧呈烨虽也觉他咎由自取,但毕竟不好做的太过,便索性留了他在别院小住。陆维英既不走。陆维杰也只得留下陪他。

    而远黛之所以知道这些,却是因为凌远萱。凌远萱对陆维杰的决定显然甚是不满,而这种不满除却远黛二人外,却显然也无处诉说。远黛与萧呈娴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却也不由失笑。萧呈娴心中是如何想的,远黛并不清楚,然而这一刻,远黛却真是有些羡慕凌远萱。

    不为其他,只为她那直来直去的单纯性子。

    远黛姊妹来时。原说了最多不过待上十天半个月,便自然不会带太多的东西来。这一收拾起来,倒也并不困难。早间略收拾了一回,便已妥当。

    杜若那边,远黛也亲去看了。她原只是风寒入体,吃了药后。已好了些。虽仍得养上数日,但支撑着从绿萼岭回平京却还是无妨的。

    萧呈烨等人过去既去疏影山庄辞行,百里肇少不得留了他们用午饭。远黛三人仍在内院用了午饭。用过饭后,萧呈娴便约二人再往岭上赏梅。远黛倒是一口允了,一边凌远萱却是犹疑半日,毕竟借口要午睡,自己回屋去了。

    远黛二人知她心意,倒也并不勉强,见她去了,便也起身出了后院。

    因照水林离着后院最近,且此时无人,二人便仍往照水林行去。

    照水石旁,风景如旧。二人在石边坐了,目注潭水,好半日,萧呈娴才叹了口气。远黛听她叹气,便自偏首看她:“姐姐今儿这是怎么了?竟忽然叹起气来!”

    默然一刻,萧呈娴才勉强笑道:“我只是想,明年这个时候,也不知我人在何处?”

    远黛听得一笑:“姐姐想多了!即使你日后嫁了人,也依然是萧家的女儿呀!”

    萧呈娴摇头道:“你们凌家的老太君从前也是我萧家的女儿,不是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家时便再如何金娇玉贵,嫁了出去,也总归是别人家的人了。这一点,远黛心中自是明白的,但口中却仍免不了出言安慰道:“姐姐想多了!”

    萧呈娴为之一笑,却忽而道:“妹妹可知,其实我是嫉妒了!”

    从前初识时,凌远萱虽有个自幼订婚的夫婿,但却不曾见过面,更无丝毫了解,因此却与二人一般忐忑。而远黛的处境,更远远不如她。如今算来也不过一月有余,凌远萱与陆维杰俨然已是蜜里调油,一刻也离不得。而远黛与百里肇,虽还说不上有什么深厚情谊,但也曾说过“值得一嫁”的言语。惟有她萧呈娴,至今仍是孑然一身,与前无异。

    而这些,怎不让萧呈娴心中微感失落。

    远黛自是明白她的心意,微笑了一下后,她道:“这些事儿,讲求的原就是一个‘缘’字,缘分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姐姐又何必想的太多?”她说着,却忽然便想起起东来,因笑道:“话说回来,姐姐这趟下山,原是选婿去的,结果除了那个家奴外,竟是一无所获!”

    被她这么一提,萧呈娴倒又想起起东来,因笑道:“若是那个家奴争气的话,我此行才真叫一无所获呢!”起东若真中了进士,不管文武,便都算是天子门生。她萧家便再有权势,也不敢便这么将天子门生拉回家去做个家奴。因此萧呈娴才有此话。

    远黛悠然笑道:“我却与姐姐想的不同呢!姐姐家中奴仆数百,其实倒也不差他一人。他若真能中了进士,他既受了萧府之恩,以他重情重义的性子,将来得机,又岂能不予报答!”

    萧呈娴扬眉,反问道:“妹妹与他也不过见了一面,怎么便知他这人重情重义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章 返京之前(二)

    听萧呈娴这般问自己,远黛却也并不言语,只含笑偏头去看她。毕竟二人与起东同样只是一面之缘,她不信她能看出的东西,萧呈娴竟会全然看不出来。

    见她如此,萧呈娴也只得抿嘴而笑,言语之中却仍透出几分漫不经心:“便是他重情重义又如何?以他身份,莫说将来中个进士,便是成了状元,日后也只有我们府上照应他的份!”

    远黛听得微微一笑,她虽觉萧呈娴这话说的太绝,但因这话在目前看来并未有错谬之处,她自也懒得据此与萧呈娴争辩:“那人姓罗,罗起东!”她闲闲道。

    萧呈娴一怔,旋笑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远黛悠然答道:“倘或他落了榜,真去你家为奴,你好歹也得给人口饭吃不是?”

    萧呈娴为之失笑道:“也罢!等我回头便与我大哥说说这事去!可也不能白白糟了我那玉佩!”原来那日二人商量之后,因身上并未带了许多银两,远黛便随手将那块凌远清刚自当铺赎出的玉佩又交了给文宣阁的掌柜,令他自行变卖了以折算罗起东等人的日后的食宿等费。

    那块玉佩原是萧呈娴从旁人手中得的,她本也不甚在意,这次这次之所以挂在腰上,却是因这玉佩较为中性化,扮了男装戴着正好,所以才随手翻了出来。加之她也不知远黛与文宣阁的真正关系,见远黛如此安排,便也没有反对。

    而对远黛来说,之所以这般安排,却是一意要将自己脱出事外,免得将来恩情缠夹不明。

    对于此事,萧呈娴显然并没多大兴趣去讨论,一面懒洋洋的踢动双腿,一面笑道:“明年此时。我不知身在何方,但明年此时,妹妹却必定身在此处,人世无常。莫过于此了!”

    微笑凝视眼前这汪清潭,远黛道:“能得在此久住,倒也令人心向往之!”

    萧呈娴随口戏谑道:“能得入住疏影山庄,其实倒比嫁给睿亲王还要让妹妹更是心喜吧!”

    乍然听得这话,却是由不得远黛不“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却认真点头道:“姐姐说的极是!”

    萧呈娴这话原是为了打趣她,却不料她当真认了下来。不无意外的看她一眼,萧呈娴笑道:“你倒真真敢承认!就不怕日后他听闻这话,与你计较起来?”

    远黛一面弯腰去拨照水潭中清清潭水,一面淡淡笑道:“将来我若与他当真相敬如宾,他便听闻此语,多不过是充作不知,我又怕他怎的!”

    萧呈娴为之默然。远黛话中之意,她如何听不明白。倘或将来夫妻不睦。依百里肇的性子,即便有人当面说起,只怕也压根儿不予理睬。若然夫妇相得。今日这话便更不会计较了。

    “也算值得一嫁……”良久之后,萧呈娴却忽而喃喃道了一句。事实上,这一句话,这几日,总是在她心中翻来转去,让她没来由的便有种惘然若失之感。叹了口气后,萧呈娴终于开口问道:“说起来,妹妹这些日子也颇认识了几人,却不知他们中还有谁能当得此语?”

    轻笑一声之后,远黛坦然道:“都能吧!”

    不意她会吐出这三个字来。萧呈娴柳眉一扬:“都能?包括陆维英吗?”

    她原以为远黛对陆维英甚为厌倦,一听此人立时便会出言否认之,她也可顺势调侃远黛几句。却不料远黛竟是自如笑道:“姐姐看不上的人,外头可不知有多少人巴巴的盯着呢!想那陆维英,人生的可谓一表人才,家世又好。怎么却不值得嫁了?”

    怔愣半晌,萧呈娴才猛然意会到远黛这话指的却并非是她,而是泛指天下闺中女子。没好气的白了远黛一眼,她道:“妹妹再要在我面前如此这般的装糊涂,可莫要怪我与你翻脸!”

    远黛自不会怕她威胁,闻得此言,却只是笑。好半晌,才在萧呈娴充满威胁的目光中道:“姐姐其实真想多了!事实上,在我看来,可嫁之人也分三六九等!姐姐要明白,若然我不是意外结识姐姐,又选婿不得,那陆维英这等人,在我来说,其实真可算得一个不错的人选!”

    萧呈娴一听这话,一时想起远黛母女从前在凌家的处境,却也不由沉默起来。远黛这话其实并未说错,若非机缘巧合至此,以陆夫人对她母女的态度,远黛的将来真真难说得紧。

    “妹妹敏慧非同常人,我不信你会就此坐以待毙!”好一刻,她才勉强的道了一句。

    平静点头,远黛含笑道:“姐姐说的不错!若果如此,我自是不会坐以待毙的!”说到这里,她却又是一叹:“只是……有些手段,非到必要时候,我总不愿用出。况且姐姐该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其实极懒,总想寻出一个能为我分担一二的人来!”

    萧呈娴初时听到那句“有些手段”时,心中不由一震,立时便想起那日陆维英服下的那粒丸药来:“妹妹如此信任于我,却叫我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许久,她才轻声的道。

    坦然一笑,远黛道:“这世上,我能相信的人已所剩不多,姐姐却算得其中之一!”

    萧呈娴还欲再说什么,左侧却忽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这声音不大,却略显庞杂,显然来的非止一人,且离得还颇有些距离。但二人既听得这声音,自是不会继续的说下去。当下二人各自住口,不约而同的向声音的来处看去。不过片刻工夫,那头果真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三道甚为熟悉的身影。远黛二人先是一怔,旋即却不禁各自失笑。

    说起来,她们二人还真是忘记了,今儿早间萧呈烨等三人岂非正是过去疏影山庄向百里肇辞行去了。这会儿算了起来,也正是三人在疏影山庄用过午饭返回的时候了。而不巧的是,照水林这一条路正是从萧家别院到疏影山庄最近的一条路。

    二人还未及反应,那边却已传来凌远清不无讶然的声音:“九妹妹,你们二人怎么却在这里?”显然凌远清已发现了二人的踪影。

    远黛二人原就无意避开,此刻听了这话,便即很是自然的站起身来。远黛更含笑的叫了一声:“六哥!”凌远清三人忙也快步的走了来。

    因与二人并不如何熟悉,陆维杰不见凌远萱,面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一份疑惑之色来。好在此时,凌远清已抢先问道:“十妹妹呢?她怎么却没与你们一起?”

    轻轻一笑,远黛道:“我们来时,原是唤她一起的。她却只是不肯,说是累了,要回屋小憩一刻。我们见她执意,也不好勉强,只得由她去了!”

    她这话说的虽是实话,然说到凌远萱时,面上神气却是似笑非笑,虽未刻意作态,但凌远清等人却是一看即明。哈哈一笑之后,凌远清一推身侧的陆维杰:“还愣着作甚,快去吧!”

    陆维杰面上也自微微泛红,不无尴尬的朝远黛二人一拱手,也不言语,便自快步的去了。

    陆维杰去后,林中四人各自沉默片刻,却还是萧呈娴先自开口问道:“此去疏影山庄,睿亲王可说了什么没有?”这话她其实却是为远黛问的,顺便也敲打一下萧呈烨,免得他心中仍存冀望之心。她很清楚,这桩婚事,如今已可称得上是板上钉钉,萧呈烨已是全无希望。

    深深看了自家妹子一眼,萧呈烨淡漠应道:“不过是些场面话,听与不听都是一样!”

    凌远清赶忙在旁补充道:“倒是特意提了一提宁夫人,说她将会与我们一道返京!”

    宁夫人将与众人一同返京之事,远黛等人早从宁夫人口中得知,而且也已告诉给了萧呈烨等,此刻听了这话,自是并不在意。然而凌远清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还让二人微微诧异:“不但如此,睿亲王还道,宁夫人的府邸正在翻整,他的意思,想让宁夫人在我们府上小住几日!”

    远黛微怔,不免回头看了萧呈娴一眼,萧呈娴也是满面诧然,显然不曾想百里肇竟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沉默一刻后,远黛才问道:“六哥可答应了他吗?”

    凌远清为之苦笑,反问道:“妹妹觉得,我能不答应吗?”就凌远清自己而言,自是并不希望宁夫人住到凌家的,只因他很清楚,宁夫人住到凌家,为的定是远黛。而他母亲陆夫人,却是远黛母女在凌家的最大敌人。然而他更明白,若是拒绝百里肇的要求,回府之后,且不说旁人,萧老太君那一关,他便先过不去。到了最后,宁夫人也仍会住进凌府。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却会彻底的激怒百里肇与宁夫人,以至更不利于陆夫人。

    远黛何等伶俐,见他如此,哪还不知他心中所想,然愈是知道,她便愈是无法开言,少不得苦笑连连。她这里正犹疑这不知该说些什么,那边一直脸色沉冷的萧呈烨却忽而开口道:“我如今倒有几句话想与九妹妹单独说说,却不知九妹妹意下如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一章 矛盾所在

    萧呈娴二人去后,整个照水林内,只余下远黛与萧呈烨二人。远黛自不会说些什么,而不知为何,主动要求与她说话的萧呈烨却也径自沉默,不发一语。

    见他迟迟不语,远黛不觉微蹙了眉,但她并无意催促对方,而索性重又在那块大石上坐了。这一日的阳光虽不甚好,但因无风的缘故,却是丝毫不觉得冷。照水湖畔,寒梅照水,四下里更是一片静谧,恍惚间,竟有一种世外桃源之感。

    微微失神的目视背对自己、悠然而坐的远黛,萧呈烨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觉,也许是怅然、又也许不是,他只是觉得心中有些酸有些涩,而这种感觉,在他这一生中,这却还是第一次,也许,也将是最后一次:“九妹妹可知道,其实这门亲事让远清心中很是矛盾?”

    并不意外的点了点头,远黛平静道:“六哥的心思,我自是明白的!但我决不会为了他心中的那点矛盾就放弃这门亲事!”远黛的坦白令萧呈烨为之愕然,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在远黛也并不指望他的回答,很快继续道:“萧大哥可替我转告六哥,从前一切,于我而言,都并不算什么,而我娘,也更不会去强争什么,更何况,有些事儿,也并不是争就能有用的!”说到这里,远黛却是不由微微一叹,便没再说下去。

    无语了一刻,萧呈烨终究徐徐道:“你说的不错!有些事儿,本不是争了就能有用的!而有些事儿。一旦错过了,终究再也不能回头!”说过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语之后,萧呈烨却忽而抬眸深深看向远黛:“你的话,我必会带给远清。不过你也知道。你这一席话固是一片善意,但有人却未必会这么认为……”他并没继续说下去,言下却显然有提醒之意。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远黛倒不由沉默起来。好半日,也还是一言不发。

    照水林中,一片静寂,以至于几乎便能听得花落的声音。伸手接住一朵自树梢悄然飘落的洁白花瓣,远黛终于开口打破这一片沉寂:“不早了,萧大哥若是无事,我先回去了!”

    她既如此说了。萧呈烨少不得也只有点头道:“九妹妹请便!”他自己却仍站着没动。

    远黛等的正是他这一句话,闻言之后,立时朝萧呈烨轻轻一福,转身快步而去。她一贯不是个爱拖泥带水之人,既已做出决定。轻易绝不更改,更莫说中道改弦易辙。

    远黛走得很快,其中更不曾稍一回头。然而若然熟识照水林这一片路径之人,却不难发现,她这一路行去,走得赫然不是萧家别院的方向。足足走出百十来步后,远黛却忽而在一株树体甚为高大的紫蒂白照水树下站住了脚步,冷淡道:“岳尧,你还打算跟多久?”

    说着这话时候。她面色沉静,眸光安然,似无丝毫怒意,但却无由的给人一种危险之感。

    林中静默了一刻,却终于传来岳尧的声音:“想不到你竟也会武?”语声中满是诧异。而后,离着远黛约莫二十余步远的一棵树后。岳尧悄然的闪现身形。

    蹙眉冷冷看向岳尧,远黛冷声道:“你跟着我作甚?”她从来温雅平和,难见怒色,这会子忽而如此,却自有一分说不出的高贵冷傲之气,让人呼吸不由为之一窒。

    面色不无古怪的看向远黛,岳尧却忽而问道:“你是何时看到我的?”若然远黛会武,自能轻易辨识出有人跟在她得后头,然而却也不该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才是。

    不耐的扫了岳尧一眼,远黛道:“我并没看到你!也从未学过武!我只是感觉到,有人正在暗中窥视我。而我以为,在这绿萼岭上,除了你岳尧,决不会有人会做出这事来!”

    她极不喜欢被人窥视的感觉,因此这会儿说起话来便也毫不客气。一口气便将岳尧心中所有的疑问尽数道破,语气之中,更全无丝毫委婉,满满的尽是不满。

    然而她的这一番话却让岳尧有瞬间的愕然,并没看到他,也从未学过武,但却能感觉到暗中有人窥视,这是何等敏锐的直觉:“我以为,小姐该知道我为何会跟在你身后?”好半晌,岳尧才勉强找到自己的言语。远黛既这般直截了当,他自也无意遮遮掩掩、欲盖弥彰。

    抿了下唇,远黛稍稍压下心中不快,冷声道:“岳尧,我希望你能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岳尧一时有些意会不过来,不免茫然的重复了一句。

    远黛冷声道:“你是睿亲王府的总管!你与王爷的私交,那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于我而言,你只不过是王府的一个管家。而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却明显已经超出了一个管家所应做的事情!”见岳尧脸色难看,似欲言语,她却陡然抬手,毫不客气的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而后继续道:“当然了,若然这事乃王爷交待,我自无话可说,但我相信,这事不是!”

    岳尧被她这几句话堵得无言以对,半晌才冷笑道:“你又怎敢肯定此事不是王爷交待?”这个时候,除了这句话外,他已实在不知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方能压下眼前女子嚣张的气焰。

    冷冷看他,远黛却无意多言:“岳尧,我今日所说的话,你不妨牢牢记在心中。当然了,嘴长在你身上,你想同谁说,我自也管不得你!”说过这话,远黛更不停留,径自离去。

    怔然目视远黛离去的背影,岳尧在这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好半晌,岳尧才重重哼了一声,一个掉头,却是身影如电,瞬间消失林中。才刚回到疏影山庄,那边却已有人匆匆的迎了上来,朝他行礼道:“岳总管,王爷有请!”

    不期然的朝天翻个白眼,岳尧冷哼一声,甩袖迳去。那人见他并不答话,便自去了,却还有些担忧,追了几步,想说什么,待到发现岳尧这一路是往百里肇所居的澄心小筑去的,这才放下心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二章 她值得

    百里肇墨眉微拧的看向快步而入的岳尧,却并没言语。他与岳尧相识绝非一日,此刻见他脸色阴沉难看,自然知道必有原因。而岳尧既敢摆出这副脸色出来,想来也并不打算瞒他。

    岳尧满腹怒火的站在屋内,等着百里肇出言质问于他,而后他才好一一反驳,并出言反斥。然等了半日,他却还是什么也没等到,不得已的怏怏开口:“王爷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略略扬眉,百里肇平静道:“我找你来,不过是打算让你护送宁姑姑回京!”他口中的宁姑姑,指的却正是宁夫人。

    岳尧骤然听了这话,却不由一怔,面上神色旋即阴晴不定,僵在当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百里肇的声音却又响起:“不过这会儿,我倒是觉得有必要问问你。说吧,适才你去哪儿了?”他的语声仍自平静无波,面上也看不出丝毫怒色,仿佛这话完全只是信口道来。

    二人自相识至今,已近二十年,正如百里肇极为了解他一般,岳尧也极为了解百里肇。正因为了解,所以他绝不会以为百里肇此刻当真如表面所显得那样心平气和、无喜无怒。撇一撇嘴,岳尧毕竟道:“我跟在他们后头,本想去萧家别院看看……”

    他倒也并不隐瞒,便将适才发生之事一一说了出来。百里肇便也静静听着,全不发一语。

    “王爷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岳尧终于忍不住的追问了一句。

    平静摇头。百里肇淡淡应道:“她没说错!岳尧,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莫要再犯!”

    不意他会说出这话来,岳尧震惊叫道:“王爷……”

    微微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百里肇道:“还有那个沅真,你也不许再主动招惹!”

    岳尧抗声叫道:“王爷。你就当真一点也不疑心她们二人?”

    淡淡一笑,百里肇道:“岳尧,你可莫要忘了,这桩婚事,可是皇后的意思!那位娘娘是何等的小心谨慎,她若无把握拿捏得住此事,又怎肯出这个头!”

    岳尧跟在他身边多年,对萧皇后自也有所了解,当下若有所悟的默然不语。

    百里肇平静的继续说下去:“这是其一,其二……”说到此处时。远黛的形容骤然浮现他的脑海,竟让他不由得微微一笑:“其二是……她值得……”

    至少就目前而言。她是值得的。这世上,人心总是多变,宫中之人尤其如此。而自小在宫中长大的百里肇早已学会不去计较从前。他要的,只是现在以及将来……

    …… ……

    次日。却是直到用过午饭之后,一众人等这才启程返回平京。因有宁夫人在的缘故,马车内众人虽仍尽力说笑,不欲冷场,但也只是一些闲话而已。凌远萱更是怏怏不乐。靠在车壁上,懒怠言语。宁夫人是何等人物,见此心中自是有数。却也并不说破。

    一时车到平京,却是自北城门而入。一路先往凌家而去。凌府门外,早有人候着,见马车停下,忙令人一路通传了进去。众人才刚下车,便上了府内的暖轿。轿子一路进去,才到了内院的垂花门跟前,凌府内院一应人等早迎了出来。当先那人,却正是大太太陆夫人。陆夫人身后,还有凌府二太太赵夫人、三太太罗氏,倒是难得都齐全了。

    她们同来迎接,迎的自不会是远黛等人,而是来此暂住的宁夫人。一时宁夫人下了轿,陆夫人等便忙迎了上去。远黛等也自下了轿,上前一一见礼。众夫人寒暄过后,陆夫人这才含笑作势,引宁夫人进了垂花门,一路直往春晖园而去。

    然她虽面上始终含笑,眸中却是一片冰寒,言语之中虽还算得有礼,却也算不得热情。远黛在旁冷眼旁观,自是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及至进了春晖园正屋,萧老太君已笑吟吟的迎了上来。宁夫人见了老太君,免不了上前含笑见礼。远黛在旁听着二人说话,这才知道原来萧老太君与宁夫人竟早就认识。

    然转念一想,她便也不以为意起来。宁夫人乃宫中出来之人,又怎会不识萧皇后。既知萧皇后,那多少也该见过老太君几回。寒暄过后,萧老太君便自笑向宁夫人道:“我知你要来小住几日,心中真真欢喜得紧。不过又怕我们府内粗陋,怠慢了你!”

    宁夫人听得一笑,便道:“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若你们府内也只是粗陋,那这天下,能住得人的地儿也实在屈指可数了!”

    萧老太君本也只是谦辞,闻言之后,却也不禁笑了起来。才要同她说起住在何处之时,宁夫人却忽而开口道:“我也不瞒老太太,这次回京,我原是打算着在睿亲王府上暂住几日的,然临时在绿萼岭疏影山庄结识了贵府九小姐,却觉极为投缘,因此才觍颜相求,想来贵府叨扰几日。”她说着,便自眉眼含笑的回头看了远黛一眼。

    萧老太君是何等人物,对宁夫人的来意更是心中明镜儿似的。此刻听了这话,却是不由一笑,当下言道:“九丫头如今所住的环翠阁其实倒是个不错的地儿。你既与这丫头投缘,不若便住在环翠阁内吧。平日无事,也好教这丫头些宫中的规矩!”说到这里,她便又转向远黛笑道:“九丫头,你可须做好这个东道主,若有失礼之处,我可不饶你!”她口中说着“可不饶你”这等言辞,眉目之间却尽是笑意与欢喜,让人只觉她对这孙女实在疼爱、怜惜得紧。

    她二人既说了这话,远黛自也只有应允的份儿,当下含笑起身道:“老太太尽管放心便是!”

    宁夫人闻声,不免笑向萧老太君道:“我在旁听着老太太这话,却总觉不对味儿。再仔细咂摸一番这味道,却觉这话不像是对远黛说的,倒像是在威胁我不可欺负了远黛呢!”

    一时在座众人尽数大笑起来。只是陆夫人面上笑意却多少有些僵硬。

    众人说笑一刻之后,眼看时候已不早了,萧呈娴少不得起身辞了出去。萧老太君也不留她,只笑道:“本该留你住上几日的,回头一想,你爹娘也有几日不曾见你了,你却还是先回去一趟的好。过得一二日,同他们说了,再来小住几日吧!”

    侯萧呈娴笑吟吟的点头应是侯,萧老太君便又吩咐远黛代她送送萧呈娴。远黛本不喜这些应酬,闻言之后,自是答应一声,便与萧呈娴一道,向老太君行礼告退,出了房门。

    二人一路缓步而行,却是直到出了春晖园,觑着左右无人,萧呈娴才低声向远黛笑道:“如今看来,他对你,毕竟还是用了心的!有宁夫人在,怕是再无人敢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花招!”

    淡淡一笑,远黛平静道:“所以我才说他,倒也值得一嫁!”凌府毕竟有萧老太君在,即便陆夫人想使手腕,却也绝不敢做的太明显,所以远黛其实倒是不惧这些。不过宁夫人知情识趣,又颇经历过一些风浪,有宁夫人在,她也确是省心许多。

    朝她微微一笑,萧呈娴轻轻一握远黛的手,轻声道:“老太太适才虽说令我过一二日再来小住几日,但那不过是句客套话!年下各府里谁家没些事儿要忙,我这一回去了,我娘是断然不会允我再出门一步的!不过我两家来往本来甚密,每年初三日,我爹娘总要过来这边拜年,初四那日凌伯父也会回拜。看来我们是要到初三再见了!”

    远黛笑着一点头,而后却忽然道:“我有封书信,原是打算令文屏送去给沅真的。不过这会子宁夫人来了,文屏倒有些不便,便请姐姐使人帮我送去回春药铺吧!”

    远黛口中说着,便自袖内,取出一封早已封好的书信递了给萧呈娴。萧呈娴也不在意,便伸手接了,眼看已到了内院门口,而门口处也早备好了小轿。二人忙自作别,依依而去。

    远黛一路缓行,才刚行到春晖园正屋跟前,却见里头也正有人出来。远黛定睛看时,出来那人却是陆夫人及她身边的一众丫鬟。两下里迎头撞上,远黛不好失礼,少不得退后半步,朝陆夫人一礼,唤了一声:“太太!”由来庶出之女是该唤嫡母做母亲的,但她一来不以为陆夫人会稀罕她这一声母亲,二来也确是不愿如此称呼陆夫人,因此却一直唤之为太太。

    不出所料的,她得这一声“太太”,换来的只是陆夫人的一声冷哼。脚步甚至不曾稍稍停留,陆夫人已领着一众丫鬟仆妇扬长而去,若非那一声冷哼,却简直将远黛视之如无物。

    对她的态度,远黛压根儿也便懒得理会。莫说如今与百里肇的婚事还只是口头协定,即便将来正式定下婚约,她也绝不以为陆夫人便会对她改了态度,甚至阿谀奉承于她。

    这是个倔强高傲又执拗的女人,要使她低头,只怕却比杀了她还更要难上许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三章 侍妾与传言

    环翠阁,原是陆夫人使人洒扫了出来,预备给凌远萱住着的。地势之佳、环境之清幽自不必说。其后却因萧老太君留了凌远萱住在春晖园内,这环翠阁便一直空着。及至远黛以冰蓝幽昙所制昙花冻分赠各房之后,陆夫人也不知出于何等心思,竟将环翠阁与了远黛。

    然环翠阁虽与了远黛,她却一日也不曾住过,只因那时,她已住进了春晖园内。

    在萧老太君处用过了晚饭,远黛便与宁夫人一道离了老太君那里,一路往环翠阁而去。临去时,老太君还特意差了身边云桦为二人引路。远黛心中也知老太君之所以如此,该是怕她不识去往环翠阁的路径,而事实上,她也的确并不知道该如何过去环翠阁。

    示意云桦在前引路,远黛略带笑意的回看了文屏一眼。其实老太君还真是有些多虑了,远黛虽不识路径,但她身边的文屏却是自幼便在凌府内院的,又怎会不知路途。

    文屏自然明白远黛的意思,却只抿嘴一笑。在远黛身边久了,她便也愈发了解这位小姐的脾性。知她虽常淡漠自持,但也从来不乏灵黠,而这个时候,显然并非调侃之时。

    环翠阁,却是在凌府后花园的南侧。阁西,却是一座不大不小的荷池。每值夏日,粉荷飘香、翠叶如盖,风景自是殊绝。只是如今正值冬日,却是少了这一番景致。

    而从春晖园过去环翠阁,恰恰便要经过这一片荷池。

    宁夫人一路行来,一眼瞧见这处荷池。不免回头问远黛道:“九小姐可爱这莲花吗?”

    远黛倒不在意,便随口笑道:“莲乃花中君子,既有冰清玉洁之貌,又有出淤泥而不染之质。更兼食药两用,试问天下,无论士庶。不管贫富,谁能厌之!”

    这话于她,不过是信口而出,那边宁夫人却是忽而一怔,停步注目远黛,半晌方笑道:“常人说莲,一夸其形。二赞其品,似九小姐这般的,还真甚是少见!”

    远黛微笑:“夫人谬赞,真真愧不敢当!”

    她二人立在荷池边上,泛泛而谈。前头云桦也忙止了脚步,竖耳倾听,不敢遗漏一字。

    她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远黛二人的视线,然二人却也并不以此为意。宁夫人含笑道:“九小姐或许不知,睿亲王府邸内,也有一座荷塘。”

    远黛回平京至今尚不满三载,而其中绝大多数时光,又都是在妙峰山度过。自然不会知道这些,闻言之后,不免笑道:“难怪夫人忽而兴起,竟问起莲花来了!”

    二人虽只说了这几句话,却觉关系愈加亲近了一层,当下宁夫人便携了远黛的手。一面前行,一面笑道:“你既喜欢莲花,日后定然也会喜欢的睿王府的!”

    这话出了口,远黛还没表现出什么羞涩模样出来,前头云桦“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同时脚下一崴,险险便要跌倒。文屏一眼见着,倒惊得一跳,忙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云桦。云桦显是崴着了脚,面色甚是痛苦,却又不好在宁夫人面前显露出来,少不得强自忍着。

    远黛见她神色,不免微微一笑道:“云桦,你且回去吧!有文屏在,不妨事的!”口中说着,她便回了头,吩咐翠衣道:“翠衣,你送云桦回去春晖园去吧!”

    云桦心中其实不欲离去,然自足踝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却着实令她难以忍受。无奈之余,也只得谢过远黛,由翠衣扶着,回转春晖园。

    她既去了,远黛便含笑的示意文屏头前带路。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末了终究问道:“怎么?九小姐竟不识前去环翠阁的路径吗?”言下不无诧异之意。

    坦然一笑,远黛道:“夫人或许还不知道,我也是刚回凌府不久!”当下简单将自己从前住在妙峰山别院一事说了。提到凌府时,她倒也无意多说什么,只说回府之初,先与周姨娘同住西院,其后陆夫人虽划了环翠阁与她居住,但她因了老太君的缘故,并不曾住得一日。说到最后,远黛却不由一笑,道:“说起来,这环翠阁我虽不曾去过,倒也知道大概方位,只是如今天色既晚,又有夫人同行,老太太自不敢使我自己觅路而行。”

    她这一番话说的甚是平淡,也全无指责之意,甚至此刻与她说话之人若非宁夫人而是旁人,也许根本全无所觉,然宁夫人听着,却又怎能不明其中道理。

    微叹一声之后,她道:“倒是委屈了你了!”

    二人且行且说,这会子却已能看到环翠阁中的灯光了。

    微微一笑,远黛平静道:“夫人言重了!其实我倒不觉委屈!”

    宁夫人听得一怔,抬眸去看远黛时,却觉她神色宁然,举止恬静,竟真看不出什么委屈之色来。她心下吃惊,有心追问时,那边环翠阁内却已有人提了气死风灯迎了出来。

    文屏原是走在最前引路的,第一个看清来人的,自也是她。不忙迎上去,文屏却先回头向远黛道:“小姐,是惠儿来了!”见远黛颔首,她才急急的向惠儿行去。

    一时惠儿过来,分向远黛与宁夫人行礼。远黛便问道:“屋子可洒扫好了没有?”

    惠儿便笑道:“才刚老太太使了人来,将东厢细细收拾了,竟是不曾要我们动一根手指呢!”

    远黛听得失笑不止。她身边只得文屏、采莲两个家生子,其后又自行买了惠儿与翠衣两个,至若仆妇之类,却是一个也无。从前与周姨娘同住时候,倒还不觉人手不够,而今陆夫人将环翠阁划了与她,她却真有些捉襟见肘之感了。

    一时进了环翠阁,远黛举目四下看了一回,天色虽黑,但环翠阁廊上、树梢所挂的灯笼,却仍能让她约略的看明白这一整座的环翠阁。凌家虽则孙女众多,但嫡出的孙女却只有大太太陆夫人所出的大小姐与三太太罗氏所出的十小姐凌远萱,而萧老太君对这两名孙女显然也格外不同。陆夫人既将环翠阁洒扫了出来与凌远萱住,本身便已说明了环翠阁的不凡。

    微微一点头,远黛倒也并未多说什么,便先引了宁夫人过去东厢安置。东厢里头,是早布置好了,一应被褥等物,都是簇新的,且其色柔和淡雅,显是为了迎合宁夫人的喜好。至若器具等物,因远黛从前并不曾来过这里,自也说不上有什么变动。

    宁夫人一路自绿萼岭回来平京,又在萧老太君处颇应酬了一番,其实已觉疲惫,又觉既是住了下来,后日少不得与远黛相处之机,其实不必急在一时。远黛送她入屋,又略坐了一回,便自起身告辞,宁夫人也并未留她,只送了她到房门口。

    远黛辞了宁夫人一路过去自己的屋内,才一入门,翠衣早迎了上来,原来她也已回来了。远黛朝她点一点头,笑道:“你回来的倒快?”

    翠衣抿嘴一笑,便道:“是小姐这一路走得太慢,却并不是我快呢!小姐,你可不知道,这一路上,我可真没少被云桦姐姐盘问呢!”几名丫鬟中,翠衣年纪最是幼小,说话也最是随意,此刻这“盘问”二字竟是眼也不眨的便说了出口。

    淡淡扬眉,远黛却转了话题问道:“杜若呢?”因杜若身子还未大好,远黛等人回府往老太君处去时,杜若便不曾跟了去,而是转了来这环翠阁。远黛之前虽是住在沁芳斋内,但沁芳斋毕竟不是她的正经住处,如今她身边的杜若偶染风寒,自不好大咧咧的过去沁芳斋。而环翠阁却又不同,这里远黛虽未正经住过一日,但毕竟名义上却是与了她的。

    惠儿在旁应声道:“这会子采莲姐姐正在后头照顾她呢!我看着她气色倒还不错!”她说着,却不免略带迟疑的看向远黛,半晌方低声问道:“小姐,这阵子府中颇有传言……”她知远黛素不喜听这些流言蜚语,因此说了一半,便没说下去,只拿了眼去看远黛。

    微笑一下,远黛平静反问道:“传说我要嫁去睿亲王府吗?”

    惠儿轻轻点一下头,神色间愈发惊疑不定。而下一刻,远黛却已淡淡开口:“其实这个倒算不上是传言!”惠儿闻听,不觉轻轻“呵”了一声,面上不无诧异之色,她还不及继续发问,那边远黛又已开口:“惠儿,你且说说她们却是如何传的?”

    点一点头,惠儿很快答道:“这阵子,府中早传得沸沸扬扬。却都是有关睿亲王之事。那传的最是邪乎的,便是睿亲王将于明年春后迎纳正妃一名,侧妃二名,侍妾数名……”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悄悄抬眸偷觑了远黛一眼,却没继续的说下去。

    了然颔首,远黛平平淡淡道:“我想必就是传言中的数名侍妾之一了?”

    轻咳一声,惠儿犹疑的没有言语,但观其神色,那传言却显然正是如此。

    远黛没在纠结于此事,而是忽而问道:“姨娘那里是不是也知道了此事?”

    答应一声之后,惠儿轻声道:“姨娘得知此事,已哭了几次。每每自责,总说是她不中用,带累小姐日后也同她一般!”对于一般人家女儿而言,能入睿亲王府,哪怕为妾为婢,怕也是心甘情愿的,然而凌家又岂是普通人家。而况睿亲王如今景况也大大不同从前。

    一个双腿残疾的亲王,纵然从前再如何风光,总归也与那张龙椅再无缘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四章 主子恩重

    见远黛神色不动的微微沉吟,惠儿毕竟忍不住又道:“不过我想着今儿之后,府中那些人的口风只怕又要大大转上一转了!”原本凌府风传是远黛将要入睿亲王府为妾,然而这一回宁夫人驾临凌府,偏又亲口言道与远黛投缘,要求入住远黛的居处,这消息一旦传扬开来,府中却还有谁敢说远黛此入睿亲王府,乃是去做妾的。

    对凌府这样的人家而言,生女无论嫡庶,通常都是不会与人为妾的。而这之中唯一的例外,便是被选入宫中。而今睿亲王明摆着已是不能承继大统,嫁他为妾,却是怎么也算不上是件光彩的事儿。即使远黛不过是凌府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

    无意在此事上多费唇舌,远黛淡淡道:“不必理会她们!你们也无需担心。不早了,早些睡,明儿一早,我还要过去看看姨娘!”没什么理由的,听着远黛这不带丝毫火气的言语,惠儿忽然便觉心头一片平静。文屏与采莲二人本是凌家的家生子,自幼见惯了宅门内发生的种种事端,对许多事儿,也便有自己的看法,有时甚至有意无意的意图以之来影响自己的主子。

    而惠儿与翠衣两个,却是当日远黛往妙峰山别院时,沅真买了来给远黛使唤的。因此她二人对远黛的忠心与信心却比文屏等更强了十数倍。

    一宿无话,次日远黛早早起身。若依她本意,是要过去西院与周姨娘一道用早饭的,然念及如今住在环翠阁内的宁夫人,她却还是放弃了这一打算。请了宁夫人来,一同用了早饭后,又与宁夫人说了一回话,远黛才自起身笑道:“夫人恕罪,我这会儿却有事,只得少陪了!”

    宁夫人闻声。少不得问了一句。远黛倒也并不瞒她,便坦然道出要过去周姨娘处,看一看她。宁夫人听是要去看她生母,忙自起身笑道:“我既在你这里暂住。又怎可不与你同去!”远黛倒也并不推辞,当下笑着应了,便与宁夫人一道出了环翠阁。

    日里的环翠阁,比之晚上看时,更觉清幽雅致。环翠阁西的荷池之中,虽因节气的关系,如今空空如也。但荷池侧边假山林立,池上曲桥蜿蜒周折,却也别有一番风貌。

    二人一路行来,走至荷池边上,不免停步看了一回。宁夫人笑道:“如今冬日,这荷池周边已颇值一看,不知到了来年夏日,却是如何的一番繁盛景致!”

    远黛神色宁淡的扫一眼面前荷池:“来年夏日。自有看景之人,但想来不会有我!”

    微微一笑,宁夫人道:“同在平京。你若有兴回来看看,想来王爷也不会反对!”这话一出,宁夫人身后的侍女也便罢了,远黛身后的惠儿却已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蛾眉略略挑起,远黛道:“我素有疰夏的毛病,夏日里头,却是不喜四处乱跑的!”这话明面上是说自己身体不佳,夏日不宜走动,实则却很干脆的表明她对凌府全无感情。

    宁夫人失笑,便也不再多加试探。以她如今身份。平京之中,莫说是这些侯门,便是皇宫大内,她若真想去住上几日,也不是不能办到。而她之所以选择来凌家小住,为的自是远黛。这一点。她与远黛可说是心照不宣。也正因此,二人之间却也少了许多虚伪客套。

    “周姨娘……她是个怎样的人?”沉吟许久,宁夫人还是选择了直言相询。只因她很明白,同明白人说话,拐弯抹角实在不算是明智之举。而远黛,无疑正是个明白人。

    “我娘吗?”她既坦白,远黛便也直言不讳,毫不遮饰。

    甚至在称呼周姨娘时,也直呼其为娘而非是姨娘。而这,其实是极不合乎规矩的。大户人家的庶出子女,通常需唤嫡母为母亲,而称呼自己的亲生母亲为姨娘。

    若有所思的看向远黛,宁夫人缓声道:“是!在九小姐看来,她是个怎样的人?”

    微微沉吟一刻,远黛毕竟还是摇头道:“我娘是个怎样的人,夫人一看便知,其实倒也无需我来多费唇舌!”说到这里,远黛却不由想起周姨娘的性子来,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苦笑,她岔开话题道:“夫人乃我长辈,便请直呼我的名字吧!”

    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倒也并不推辞,当即笑道:“既如此,远黛便也莫要唤我做夫人了。王爷可算得是我一手带大,因此惯常称我一声姑姑,你也这般唤我便是了!”

    这话于远黛而言,并不奇怪,但她身后的惠儿却立时眸光一亮,心情也为之一振。宁夫人这话,说的虽是平淡,但因这话的根由是在向远黛解释为何要唤她做姑姑,而话里话外,一是将远黛与睿亲王并提,二来,也凸显出了宁夫人对远黛的尊重之意。

    两厢结合之下,远黛未来在睿亲王府的地位已是昭然若揭。

    远黛与宁夫人且行且说,倒也不觉疲累。及至行至西院左近地带,宁夫人眼见地方荒凉,眸中终不免露出些许讶色来。将她面上讶色尽收眼底,远黛却只作不见,抬手一指前方,她平静道:“那里,就是我娘住的西院了!”她说着,已回头朝惠儿略一示意。

    惠儿会意,忙疾走几步,匆匆过去西院通禀周姨娘去了。

    过不一刻光景,周姨娘已急急的带了王氏及红英紫罗几人迎了出来。一眼瞧见远黛身边容貌秀丽、气质不俗的宁夫人,她便自然而然的深深一礼,才要说话时,却已被宁夫人含笑上前一把扶住:“妹妹这般礼重,却叫我如何担当得起!”

    周姨娘在凌家早惯了做小伏低,忽而听了这话,却只当是反讽之词,倒不由得惊了一跳,毕竟挣扎着还要行礼,一边远黛却已上前一步,抬手扶住了她:“娘!宁姑姑是自己人,这些礼数,便都免了吧!”口中说着,她已扫了一眼周姨娘身后跟着的众人。

    王氏等这会子也已行过了礼,见远黛如此,便忙一拥而上的簇了周姨娘。

    远黛则神色不动的回看宁夫人一眼,笑道:“我娘自来少见外人,又拘谨惯了,宁姑姑可莫要取笑她才是!”

    宁夫人微笑摇头,眸中却忽而闪过一丝淡淡的怀念之色:“取笑?怎会?远黛难道忘记了,我从前可也只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如今所以有今日,说到底,不过是主子恩重罢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五章 母以子贵

    远黛闻言,不觉深深看了宁夫人一眼,而后岔开话题道:“宁姑姑,请里面坐吧!”

    宁夫人微微点头,便与远黛并肩入了西院。西院虽则偏僻,然毕竟也是侯门内院的一部分,其陈设布局倒也可称得清爽雅致四字。加之远黛自妙峰山别院回来时候,身边又颇带了些名贵花草,却将这座院子妆点得愈发脱俗典雅。

    宁夫人也是识货之人,这一走了进来,举目四望之下,不免赞道:“京中早有传言,道远黛你调弄花草的能耐天下少有人能比,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远黛听出她这话乃是由衷而出,心下不觉微讶,偏头看一眼宁夫人,她道:“原来宁姑姑也爱这些花花草草!”她口中说着这话,心中其实却并不如何诧异。

    喜爱花草、能够花费大量时间在这上面的女子,大多都是寂寞而空虚的。幸福的女子有着太多可以消磨时光的事儿等着她去做,相对而言,她便也少有时间放在这些花花草草上面。

    而不巧的是,大多数的名贵珍稀花草偏又是极娇贵,离不得人的。

    在一株叶片青碧如玉的蕙兰跟前站住脚步,宁夫人眸色平静的看着这盆花,许久,她才微微的笑了一笑:“去年,我也养了一盆与它相差无几的蕙兰,只是我虽费了许多心力在它身上,但比起你这盆蕙兰来,我那盆却实在有些寒酸了!”

    远黛微笑道:“姑姑原来也爱兰花,等回头,我可要与姑姑好好切磋一回养花的技巧!”

    宁夫人闻言。不免笑道:“说起来,我是该向你好好讨教一回才是!”

    因这一趟来是来探望周姨娘的,宁夫人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而与远黛一同举步。往正屋行去。周姨娘这会子也没敢进屋,而是在门口候着,见二人来。忙上前一步,就要说话。

    远黛见她面上神色,忙抢先开口道:“外头冷,且让宁姑姑进去再说话吧!”

    周姨娘早习惯了为女儿之命是从,听了这话,自是毫不犹豫的退后一步,请了宁夫人入内。众人才刚分主宾坐定了。那边红英早见机的沏了茶来送上。

    宁夫人一面接茶,一面笑道:“远黛的茶如今亦是名满京城,不过我却还不曾尝过!”她口中说着,便已揭了盏盖,看了一眼。她本是宫中出来之人。于茶,自是明了的很,这一看之下,便已知道这盏内沏的是什么茶了:“竟是祁门香,可惜可惜!”祁门香固是难得的名茶,但对宁夫人来说,却只数平常。她这句可惜,指的却是未能喝到远黛亲手窨制的茶。

    远黛自也明白宁夫人的意思,一笑之后。她道:“冬日里头,却还是红茶最好!姑姑若是喜欢我亲制的那些茶,等回了环翠阁,我使文屏沏了给您尝尝!”

    宁夫人自是含笑点头。二人这里说着茶,那边周姨娘便干巴巴的坐着,她是浑身不自在。然却不能不在此作陪。宁夫人是何等的玲珑之人,怎能看不出周姨娘的别扭,一笑之后,便转了话题道:“周妹妹的气色仿佛不甚好?可曾请了大夫没有?”

    周姨娘忽然听了“周妹妹”这三字,竟是不能将之与自己联系在一起,怔了一刻后,不免茫然的注目看向宁夫人。若细说起来,周姨娘其实是要比宁夫人小上不少的,然宁夫人这许多年来一直养尊处优,猛一眼看去,还真是要比周姨娘年轻不少,也难怪她逡巡不前。

    周姨娘那里正自愣神,远黛已带笑看她一眼,道:“娘!姑姑在同你说话呢!”

    听得这一句,周姨娘这才如梦初醒的“啊”了一声,脸上也不免有些发红,半晌才讷讷道:“这个……姐姐……夫人……”一时竟是语不成声,不知如何是好。

    宁夫人觉察出她的慌乱,不免又是一笑,温言替她解围道:“妹妹想来难得出门吧?”

    除却点头,周姨娘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远黛见她如此,心中自是又是无奈又是怜惜,叹了口气后,先自抬手挥退了屋内伏侍之人,这才朝周姨娘道:“宁姑姑是自己人,娘亲不必担心,但只有什么便说什么好了!”

    周姨娘怯怯的点一点头,毕竟又偷眼觑向宁夫人。见她如此,宁夫人心中倒不免生出几分怜意来,叹了口气后,她抬手在周姨娘臂上轻轻拍了一拍:“妹妹可曾听过一句话吗?”

    屋内如今只余了周姨娘与远黛、宁夫人三人,加之远黛适才的那一句话与宁夫人温和的态度,倒还真让周姨娘心绪稍稍松弛了一些。只是虽如此,她却依然没能听懂宁夫人的这句话,而只能迷茫的抬眸去看宁夫人,半晌惑然问道:“姐……姐姐……这话,却是何意?”

    宁夫人此来周姨娘这里,一来是要看看周姨娘这人如何,而来也不无点拨之意,听闻这话之后,她便很是爽然的道:“妹妹难道竟不知母以子贵的道理吗?”一面说着,她已含笑回头,看了远黛一眼:“妹妹生了个好女儿,这也是你的福分!”

    周姨娘听宁夫人夸赞远黛,心中自是欣喜非常,然而对宁夫人这话,她却还是未能完全听懂,却是想了好半晌,她才不无怯怯的问道:“姐姐的意思是……我家九姑娘不是去做妾?”这句话她初初出口时,语声还略带颤抖,及至说到“不是去做妾”这五个字时,双眸却是陡然一亮,原本显得苍老而憔悴的面容在这一瞬间也陡得闪现出了光彩。

    宁夫人含笑点头,下一刻,她已语意坚决的道:“我家王爷决意娶九小姐为正妃,早在数日之前,宫中皇后娘娘便已得了他的信儿。只是如今正值年下,宫内宫外事物繁琐,加之我家王爷又是亲王之身,婚事岂可轻慢潦草!故而这三媒六礼却不免要等到到年后了!”

    “啊!”周姨娘才刚听了宁夫人这第一句话,已是不由得惊呼出声,再听到后来,神色之间却又不免有了几分黯淡之色。她虽不是什么聪明绝顶之人,但也在豪门大院内生活了这许多年,又岂能不知“迟则生变”之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六章 何来信心

    宁夫人见她神情,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有些话,她即便是说了,怕周姨娘也未必便肯信,到头来,还要多费一番唇舌。她心中这么一想,便也没再说下去。

    远黛见宁夫人微笑不语,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笑,出言向周姨娘问道:“我不在家的这几日,娘的身子可还好吗?”

    宁夫人虽已尽量展露笑颜,但端坐一旁的她无疑仍给了周姨娘不小的压力,毕竟偷瞥了宁夫人一眼后,周姨娘才摇头轻声道:“我身子倒是还好,只是有些担忧你!”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便很是自然的落在远黛面上,眸中满满的都是关切。

    远黛被她这么一看,心中不觉一酸。眼前这个苍老而憔悴的女子乃是她的生身之母。在她心中,曾经不止一次的庆幸自己并非在她身边长大,否则她都无法想象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然而血浓于水,她虽叹她无能、恨她不争,却仍无法割舍那份冥冥之中的联系。

    叹了口气后,她拉过周姨娘的手,轻轻拍了一拍,温声道:“我很好,你不必担心!”她本不是个感情外露之人,莫说是宁夫人当面,便是她母女二人独处,有些话她也是难能出口,因此好半晌,她也只能这么淡淡的安抚了周姨娘一句。

    宁夫人在旁看着这母女二人,面上却也不免现出几分怅然之色。她这一生,起于低贱,如今身份虽也可算是尊荣。但早年丧夫,又无有子女,于自身而言,却一直孤苦无依。百里肇虽是她一手带大。但成年之后,却是威仪日盛,这几年更是让她也颇有些琢磨不透。

    因此上。宁夫人听着远黛母女的说话,竟是不由得感慨万千。

    毕竟有宁夫人当面,说话甚为不便,远黛约略的问了周姨娘几句后,也并未多待,便起身告退了要走。宁夫人原是与她一道过来的,这会子远黛要走。她自也不能独自留下。

    出了西院,宁夫人仍与远黛并肩而行,却是久久不曾言语。远黛原非饶舌之人,宁夫人既不言语,她便也乐得沉默。二人默默行了一刻。却还是宁夫人先开了口:“远黛,你可知道,其实我颇羡慕你娘!”言下不无喟叹之意。

    淡淡一笑之后,远黛避轻就重道:“我娘,她不过是个可怜人,却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宁夫人缓步而行,神色间隐现怅惘:“有你在,她后福无穷,又怎能算得可怜?”

    “后福?”远黛不无讥嘲的重复着这两个字。而后轻轻摇头:“我的想法却与宁姑姑不同!”口中说着,她便自然地偏头看了一眼宁夫人:“姑姑这一生,想来也经历了不少风雨吧?”

    宁夫人觉出远黛这话却是话中有话,不免微讶的看她一眼,而后点一点头道:“比你想的或许还要多得多吧!”

    闻得此言,远黛蛾眉顿然一扬:“容我冒昧的问一句。这几年,宁姑姑可有后福无穷的感觉没有?”她说着,却又补充了一句:“我指的是,若是王爷不曾受伤的话!”

    宁夫人为之默然无语。她如今已是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宫中,萧皇后与她关系算得不错,宫外,百里肇对她亦是尊重有加,但有所求,无不竭力而为。她也曾不止一次的想,人生至此,已无所求,然而漫漫长夜,心中所有,仍是冰冷与寂寞。

    “你这丫头呀!”长长叹息一声后,宁夫人也只能吐出这五个字来。然而话音才落,她却又忽有所觉的看向远黛:“你……当真对自己那么有信心?”

    若然远黛最终追求的竟是二人之间的真心相对,她实在很难想象,远黛竟会选择百里肇。真心二字,世上从来少有,更莫说在皇室贵胄之家。

    轻轻摇头,远黛甚为干脆的道:“没有!”说着,她却又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只是事到如今,我已实在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了!”

    她的坦然,反令宁夫人心生怜意:“其实……只要你最终能完成那个承诺,有很多事情都还是可以商榷的!”她口中的那个承诺,指的自是医好百里肇的双腿。

    平静一笑,远黛道:“多谢姑姑关心!只是有些事儿,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事情已走到了这一步,她无意回头,至少暂时还不想。至于商榷的余地,她却是从一开始便已为自己留好了。与百里肇见面虽颇有限,但她已可看出对方那言出必行的性子。

    答应她的事情,他想来是不会反悔的。更何况,她的要求其实一点也不过分。

    很显然的,宁夫人对她与百里肇的约定并不尽知,所以远黛更无意吐露实情。而她之所以在宁夫人如此坦然而言,极重要的一个原因却是宁夫人乃是百里肇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二人且行且说,身后伏侍人等早知机的远远缀在后头,不敢上得前来。

    再往前走了不多远,前头却已有人急急的走了来。远黛觉出那人似是往自己等人这边来的,不免定睛看了一回。待得看明白是云桦时,她便已猜知了对方的来意。

    云桦过来,果是奉了老太君之命来请二人过去用午饭的。

    远黛自也并不多说什么,便与宁夫人一道过去了春晖园。

    因时候尚不到午时,二人便也走得不紧不慢,沿途指点着春晖园的景色随意着说着话。宁夫人这却还是 第 120 章 了。

    她祖孙二人说着家务事,宁夫人自是不好插言,这会儿听了这话,忙笑道:“老太君这却是哪里话!我既借住在远黛那里,陪她同去见见她的生母,自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话却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表示自己并无意介入凌府家务事,之所以前去西院,只是因为她与远黛的私交而已。

    萧老太君听了这话,心下这才一松,当下呵呵一笑道:“周姨娘其实倒是个老实人!”周姨娘在凌府已待了二十余年,但一直以来,对凌府众人来说,她都只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物。因此提到她得时候,即便是萧老太君,也只能以简单的“老实”二字加以概括。

    宁夫人点头:“我看她也真真是个老实人!”她说着,却忍不住的便拿眼看了一看远黛。事实上,若然不是确知此事,她还真是怀疑周姨娘怎么竟能生出远黛这样的女儿来。

    神色不动的安然而坐,远黛对萧老太君的言语及宁夫人的目光竟是全然听而不闻、视如不见。而此刻,外头也适时的传来丫鬟通传的声音:“老太太,三太太与十小姐到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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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小小庶女,善种花懂植草,会制茶能酿酒 更有一手深藏不露的医术 她,究竟想要什么 她,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庶女医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医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医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