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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舞冰凝     庶女医香txt下载     庶女医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百里肇便点了点头,道:“如此却是最好不过!”

    这几句言语,在百里肇说来,其实话语淡淡,似全不经心,但不知怎么的,这几句话却偏让远黛无由的感到心中熨贴,微微一笑之后,她问道:“王爷怎会忽而起兴来此赏灯?”

    嘴角轻扬,百里肇轻描淡写道:“我若说是为你而来,你可相信?”

    偏首看他,许久之后,远黛方才莞尔道:“若王爷非要给我这个理由,那除了相信,我又能如何呢?”言下之意,却还是并不相信。百里肇为之失笑,却并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很显然的,先前那话,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并非真是如此。

    沉吟的看了远黛一眼,百里肇道:“姑姑的府邸已翻整好了。得空时,你可过去看看她。”微诧的看向百里肇,远黛正讶异于他竟会说起这话的时候,百里肇却又继续道:“你我相见殊为不易,你若遇了难处,却不妨去请教请教她!”

    他愈是说,远黛心下便愈加诧异,定定看向百里肇,她忽而开口道:“到了这会子,我才信了王爷适才所言!”这话转的甚为突兀,便连百里肇一时也未曾会过意来,面上现出几分愕然之色。远黛并无解释之意,只轻声道:“王爷好意,我心领了!宁姑姑处,我会常去的!”言毕却朝百里肇一礼,举步离去,百里肇也未挽留,只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的背影。

    萧呈娴仍旧站在先前二人所站之处,见远黛过来。不免一笑道:“话都说完了吗?”

    远黛听出她的调侃之意,却是不觉莞尔:“若一次就将话都说完了,下次见面岂非便无话可说了。”口中说着,她更微微扬起下巴点一点四周:“何况周遭还有这许多眼睛看着!”

    她与百里肇说话的时间虽并不算长。但却能够清晰感觉到周遭众人时不时投了过来的视线,这些视线虽不至让她有如坐针毡之感,却也让她不愿再继续与百里肇交谈下去。

    了然点头。萧呈娴笑道:“不过如今看来,睿亲王对妹妹倒确是另眼相看的!”

    微微而笑,远黛忽得开口道:“舱内看灯,终究不过是隔靴搔痒,不知姐姐可有兴,陪我往船尾看灯吗?”她既说了这话,萧呈娴自无不应之理。当下点头与远黛一道往船尾行去。

    夜色已深,虽则灯火辉煌,映得天地如昼,但夜风吹在身上却仍是冰寒一片。二人又是自温暖如春的船舱之内行出,便愈觉寒冷。打了个冷颤。萧呈娴失声道:“好冷!”

    昂起头来,远黛深吸一口气,平和道:“被这风一吹,我却只觉得脑筋清明呢!”

    觉她此语似是所指,萧呈娴不觉微诧看她:“你素来怕冷,今儿怎么竟会说出这话来了?”

    反手一点自己的心口,远黛笑道:“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姐姐不必多想!”

    这会儿萧呈娴也已猜出远黛此语怕与百里肇脱不了干系,又见她隐约其辞。故而也不再多问,只微微的叹了口气。她生于侯门、长于世家,当今皇后又是她的亲姑母,年纪虽还算不得大,但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又岂是寻常。沉默一刻之后。萧呈娴忽而问道:“不知妹妹如今可后悔在绿萼岭上所做的决定吗?”她所问的,正是当日远黛决定嫁给百里肇一事。

    回头冲她一笑,远黛道:“当然不!当日我既决定了,如今就断然不会后悔!”

    二人正说这话的当儿,岸边忽而却传来一阵孩童的欢呼之声,随着声声欢呼,一蓬蓬烟花陡然冲天而起,夜幕中绚烂绽开,一时花雨满天洒下,那一刻的辉煌却将远黛面上难得的坚毅之色照的通明透亮。二人不约而同的仰头望去,烟花在天空肆意绽放,岸边欢呼之声不绝于耳,黑蓝色天空也被这烟花耀得忽明忽暗,星月亦因之黯然失色。

    烟花燃放了足有顿饭工夫,这才慢慢歇止。

    侧头看了一眼萧呈娴,远黛笑道:“看着这烟花,倒让我忽然便想起一首词来!”

    萧呈娴是何等的玲珑剔透,一听此话,早知其意,当下漫声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吟过半阙之后,萧呈娴便即有意无意的住了口,偏头看向远黛。远黛会意的接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阕吟罢,二人不觉相视一笑。萧呈娴笑道:“走吧!在这船上,灯景烟花倒都可看得,唯独这人,却是看不得的。这会子夜深,人也少了许多,倒颇可上岸一游了!”

    见她兴致勃勃,远黛自也不会去扫她的兴。当下一笑,重又随她进了游舫。游舫之中,众人此刻却都靠窗而立,而船窗此刻正自大开。很显然的,适才绝非只是二人在看烟花。

    见二人入内,凌远萱先自欣然笑道:“萧姐姐、九姐姐,刚才的烟花可真是好看极了!”

    萧呈娴笑道:“可不正是!我正与远黛商议想要下船看看去呢!”

    凌远萱的性子其实远比二人更要好动一些,一听这话,一双明眸顿然熠熠生辉:“好啊!我也要去!”她也知这事自己等人却做不得主,因此说这话时,已转眸看向了凌远清。

    众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对于萧呈娴这一提议,其实都有心动之感,只是碍于百里肇不良于行,恐他不快,不敢遽下决断。众人这里正自犹豫不决,那边百里肇却终于开口道:“既是都想下船一游,那便下船吧!总待在这船上,确也有些气闷!”

    这话一出,众人不觉各自舒了口气。百里聿忙招手唤来舫上管事之人,吩咐了几句。那管事闻声,忙疾步的走了出去。过不一刻,众人只觉舫身一颤,那舫却已系缆停住了。

    那管事随进来请了众人出去。百里聿也不待人说,便行到百里肇身后,亲自推了他慢慢往外行去。其余众人自是紧跟其后,踏出了游舫。

    此时却刚过了戌时正。平常这时,街道之上,早见不到多少行人。然而今日却显然是与平日大不相同的。街上行人虽远不及早前那般拥堵难行,却仍自熙熙攘攘,笑语之声不绝于耳。众人这一下了游舫,因人数甚多,又各容止非凡、衣着华丽,立时便引来了许多侧目。

    而众人却只视若平常,顾自的四下看去。远黛目光一动,却瞧见一侧不远处,竟有一个放满了烟花爆竹的小小摊位。那摊位边上,此刻正围了许多孩童,却都恋恋的看着那些烟花爆竹,虽则无钱购买,在他们来说,便只看看也是好的。

    远黛看得心下微动,便回头朝凌远清笑道:“六哥,你看那边!”

    凌远清闻声,便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然却一无所得。一怔之后,他疑惑问道:“什么?”

    远黛也不解释,只笑道:“六哥,你就行行好去将那些烟花爆竹都买了吧!”

    这话一出,非止凌远清,便是其余人的目光也都满是疑惑的看了过来。对于花些银两,凌远清倒不甚在意,轻咳一声之后,他苦笑道:“买些烟花爆竹倒是无碍,只是由谁来放呢?”那小摊上的烟花爆竹数量可实在算不得少,若要放完,怕真要费上不少气力。凌远清可不会以为自己等人有那闲工夫能在此地将这些烟花都放完。

    远黛笑着一指摊位旁边围着的那群孩童:“便请他们一道放如何?”见凌远清神色愕然,她却又莞尔的补了一句:“这难道不算是与民同乐吗?”

    这话一出,萧呈娴第一个便笑出了声。她还不及言语,一个清冷平缓的声音却骤然响起:“好一个与民同乐!七弟以为然否?”众人移眸看去,却见那人竟是百里肇。

    他既开了口,百里聿哪还不明其意,当下偏头朝身侧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忙上前一步,行到那摊位跟前,问明烟花价值几何,当即取出银两尽数买下。周遭孩童眼见那些烟花爆竹被人一时买尽,均不掩失望之色,才要各自散开之时,却被那随从叫住。

    那随从旋将烟花爆竹分了与众孩童,又嘱他们在近旁燃放。众孩童闻声,惊喜之外心中又不免惧怕。过得好一刻,方有一个胆大些的孩童怯生生上前接了一把烟花爆竹。

    那小贩处早备了粗劣的柱香,见状忙手快的燃了一支递了来。那孩童接了柱香,毕竟又抬头看了一眼那随从,这才急步的跑开,奔到流花河边,一手爆竹一手香的放了起来。

    既有了领头之人,其余孩童便也不再犹豫,各自冲上前去,竟是连抢带夺,旋欢欣鼓舞的各自散开。流花河畔,一时鞭炮声声,烟花冲天,将这一片地方点缀得热闹非常。

    更有孩童得了那种名为“地老鼠”的烟花,当即放了起来。那烟花点燃之后,便自满地乱蹿,五色绚烂又兼嗤嗤作响,其中一支更蹿到凌远萱脚边,倒将她惊得叫了起来。萧呈娴在旁看得手痒,终忍不住上前也取了几支,兴致勃勃的燃放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二章 羡慕嫉妒

    在场众人,除百里肇外,年纪最长的萧呈烨也不过二十有二,却都是玩心犹在的年纪。如今萧呈娴一动,众人便也各自跟上,连站在百里肇身后的百里聿也颇有些跃跃欲试之意。

    觉察出百里聿的心意,百里肇不觉一笑,朝他摆一摆手,示意他不必跟在身边了。百里聿会意,当即吩咐另一随从为百里肇推车,自己旋即快步的走了上前。

    那边萧呈娴放了几支地老鼠后,一时想了起来,便随手从那摊位上又抓了一把烟花,反手递给远黛且笑道:“一起放呀!”

    远黛见她神采飞扬又兴致勃勃,却不由失笑,接过那烟花看了一看后,却道:“这个乃是‘水老鼠’,却是在水中放的!”一面说着,一面却从萧呈娴手中取过,燃着手中烟花后,却随手将那烟花抛入了水中。那烟花一入水,却陡然绽放五色光焰,在流花河中滴溜直转。焰光倒映水中,却比在岸上更觉绚烂许多。

    萧呈娴看得有趣,忙令人将所有“水老鼠”都搬了来,又叫了萧呈烨等人一道来放。七八人同时放这“水老鼠”,当真是声势浩大,光焰流离之下,当真是美不胜收。

    只是这么放来,这“水老鼠”的数量却觉不足,不过片刻,便已放得罄尽。

    萧呈娴心下犹觉不足,正欲唤人再去买时,却听那边百里聿已抢先吩咐道:“快去再去买些来!”这话一出,众人倒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见众人失笑情景,赧然之余百里聿也只得装做不曾瞧见。但他素来少年老成。那随从更不曾见过自家王爷这般模样,怔了半晌回神之后,方急急应了一声,依命快步往前头买烟花去了。

    这会子先前的那群孩童已放完了手中烟花重又聚拢了来。却都眼巴巴的瞧着众人,既想上前讨要,却又不敢大胆造次。只在一边逡巡不前。远黛见着,却不由一笑,当下朝他们招手道:“你们自己过来拿吧!”众孩童闻声,不觉大喜,当下一拥而上,各自抱了满怀的烟花爆竹去了。只是这一会的工夫,摊位上的烟花爆竹却已十去七八。

    看着这群孩童欢快的笑颜。萧呈娴忽然便觉心臆舒畅,适才的烦郁也随之一空。

    回头看一眼远黛,她笑道:“想不到妹妹对烟花也颇知一二!”她所指的却是先前远黛点出“水老鼠”一事。事实上,“水老鼠”与“地老鼠”这两种烟花的形状甚是类似,至少萧呈娴先前便不曾发觉这两种烟花之间却有什么不同之处。

    烟花等物。每年年关将至时节,各府都少不了是要置办一些的。而大周宫中更有专门的花炮司,每年年底均会下赐一些烟花爆竹之物与臣子,以示同乐之意。

    这些臣子中,自是少不了萧、凌、陆三府。然宫中烟花多富丽堂皇,似水老鼠、地老鼠这等在民间流传多年的烟花在花炮司看来,自是入不得法眼,也根本无人会去制它。而相比之地老鼠,水老鼠这等在水中燃放的烟花对于萧呈娴等闺中女儿来说便更是难得一见了。

    远黛闻声一笑。却轻飘飘道:“姐姐自幼长于侯门,对于民间的这些玩意自是所知不多!”口中说着,她却抬起手来,指了一指周遭的人群。

    萧呈娴诧然看去,却见周遭游人之中亦有不少女子。这其中既有垂髫女童、又有总角幼女,更不乏年已及笄的少女。观其服饰,虽不能穿绸着锦、插金戴银,却也衣履鲜明,容貌清秀,显见得都是些小家碧玉。值此上灯之时,这些少女手中大都提一盏彩灯,身边或有家人陪伴,或有年纪相仿的少年同行,面上却都挂着盈盈的甜美笑容。

    默然凝视良久,萧呈娴竟不由的叹了口气,道:“这会子我却忽然羡慕起她们来了!”

    唇角微微一扬,远黛笑道:“人之苦,苦不知足。姐姐在此羡慕她们,殊不知她们平日又有多么羡慕姐姐呢!”

    萧呈娴心中正觉怅惘,忽然听了这话,也不禁好笑起来。

    挥去那份怅然之后,她回眸白远黛道:“妹妹说的是!那我只得羡慕妹妹了!羡慕妹妹从前既能过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后来却又过上了与我一般的日子,妹妹以为然否?”这话于她,原是脱口而出,却是直到说完了,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颇不妥当。远黛自幼长于民间,原是为人拐卖,虽不曾吃什么苦,但终究算不得光彩之事。回到凌府之后,日子过得也远称不上顺心如意。嫁入睿亲王府一事,如今更难言祸福。自己这话,实是极不相宜。

    她心中如此一想,面上便不觉现出几分歉然之色来。

    远黛对此却仿佛全无所觉,只笑道:“大周地理广博,人口稠密,闺中女儿更不止百万。然这百万人中,能被姐姐衷心羡慕之人,想来不过屈指之数。能侧身其中,真真是我的福分。承姐姐吉言,我只愿一生都为姐姐所羡所妒呢!”

    萧呈娴之言,原来并非这个意思,如今被远黛这么一解释,倒成了十足十的吉利话儿。不无感喟的叹了口气,萧呈娴道:“妹妹巧舌,我自愧不如,只得甘拜下风了!”

    二人相视一眼,却不由各自莞尔。这个时候,先时百里聿遣去买烟花的随从也已回来。手中捧了满满一大纸箱的“水老鼠”。 其实耽误了这么会子工夫,众人的兴致也早不如先前那般浓厚。见买来了,也只是令那随从放在一边,而后随手取了几个来放了。

    剩下大半,却被那群不时出现向众人索要烟花的孩童放得罄尽。

    及至烟花放完,亥时却已将尽。眼见街道之上,游人已愈发稀少,众人便也不再登船,别过百里肇兄弟二人,七人沿着流花河一路往萧府行去,沿途却都默默无语。。

    子时将近,游人稀少,空气中犹且残留着因燃放烟花爆竹而来的硝石味道,却使人平添几分繁华落尽的怅然之感。行得一刻,萧呈娴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向远黛道:“这会子我竟忽然便想起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句话!”

    远黛为之一笑,却反问道:“却不知姐姐这‘败兴’二字从何说起呢?”

    萧呈娴想了一想,也觉自己这话有些不对,因改口笑道:“若说败兴似乎也算不上,只是心中没来由的便觉空落落的。兴致一时全无!”

    凌远萱在旁也道:“萧姐姐说的极是,其实我也是呢!”面上神色一时也颇怅惘。

    远黛笑笑,跟着应和道:“于我心有戚戚焉!”

    萧呈娴要的,可并不是她的这一句话,当下白她一眼,更打鼻内轻嗤了一声,表示对她的不满。远黛却仍笑着,并不多说其他。事实上,这个时候,她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前头,萧府灯棚已遥遥在望。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呈烨便停了脚步,转向陆维杰二人一拱手,道:“二位陆兄,可要在我家中暂住一宿吗?”

    大病一场之后,陆维英明显沉默了许多,今儿这一晚上,他都几乎不曾说什么话。此时此刻,也是全无开口之意。陆维杰则自然接口道:“今儿赏灯一事,我们先时已与大伯说了,此刻自是要回归本家,就不与萧兄同行了!”他口中说着,却不由看了凌远萱一眼。

    察觉到陆维杰的目光,凌远萱也自然回望过来,面上满是恋恋之意。

    萧呈烨早料到陆维杰会如此说法,之所以问起,也不过是客套而已。当下一笑,便又约了次日再同行。陆维杰闻声,却自摇头道:“不瞒萧兄,我此来平京,为的却是赶考,如今春闱在即,却哪有那许多时间出门赏灯。萧兄好意,只是心领了!”

    萧呈烨倒不意他会说出这话来,一怔之后,竟不由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凌远萱。但见凌远萱面上虽满是不舍,却抿了唇儿并不言语。只是一眼,萧呈烨便知,陆维杰的这番心意,只怕早些时候便已同凌远萱说了。既是如此,他自也并不多说什么,只笑着朝陆氏兄弟一拱手,道:“如此,我便在此先预祝二位金榜题名、心愿得偿了!”

    陆氏兄弟闻言,自也各自回礼谢了萧呈烨的吉言。两下里各自别过了,萧呈烨五人径回萧府。萧府灯棚内,此刻除却萧府家人外,几乎已是空无一人。众人自侧门悄然而入,才刚入内,那灯棚管事已急急的迎了上来,一张老脸却已皱在一处:“我的爷,您总算是回来了!侯爷与夫人那边已催了几回,道是天色不早,请二位爷与三位小姐早早回府歇息呢……”

    他还待再继续的说下去,却已被萧呈烨打断:“啰嗦!我们这不是已回来了!”

    原来平京的上元灯节前后共计六日,萧呈娴便索性同萧老太君说了,请了远黛姊妹过府小住几日,侯落灯之后再行回府,如此却省了来回奔波之苦。

    萧府原就是老太君的娘家,况两家相隔也不甚远,老太君对此自无异议。

    当下萧呈烨使人自后头小屋内唤出文屏等人,簇着众人出了灯棚,直往萧府内宅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三章 改变

    因身在萧府的缘故,次日远黛早早起身,与凌远萱一道随萧呈娴往杜夫人处问安。三人到时,杜夫人正坐在屋内喝茶。听得声音,忙搁了茶,笑吟吟的起身相迎。

    远黛姊妹见她出来,忙上前见礼,并说了几句贺岁的吉祥话儿。

    杜夫人一面拉了二人起身,一面却埋怨萧呈娴道:“你这孩子,昨儿回来晚我也不说你什么了,怎么今儿又这般早的拉了你两个妹妹过来我这里?真真好不晓事!”

    萧呈娴抿嘴而笑,也不理杜夫人的埋怨之辞,却向远黛二人道:“你们可都听见了?我原叫你们迟些过来,你们却只不听,如今可带累得我被责骂了吧?”

    听了这话,远黛二人也只是笑,却并不开言。

    杜夫人引了三人往偏厅,四人才一坐下,早有丫鬟送了盖碗茶来。杜夫人侯其上过了茶,便又吩咐传早点来,那丫鬟应着退了下去。杜夫人这才笑着一指桌上那茶道:“是红枣桂圆莲子茶,快喝些暖暖胃!”说着这话的时候,杜夫人眸中便自然的现出了几分笑意。

    觉出杜夫人眸内不加掩饰的笑意,远黛倒还好,一边的凌远萱却已禁不住红晕上脸。

    平京人家,年节时候多备枣茶,一来枣茶确宜冬日饮用,二来也为图个来年吉利。

    而红枣桂圆莲子茶,既有红红火火、团团圆圆的吉兆,又有早生贵子之意,尤其适合新婚之人讨吉利之用。而此刻杜夫人使人送了这茶来。却并不挑明,却是因为远黛二人毕竟还不曾嫁人,将话说明了难免唐突,但其中的意思却很是明显。

    然杜夫人虽则不说。远黛二人又岂有不明之理。

    察觉出凌远萱的羞窘,远黛不觉一笑,才要抬手去端那茶。一边萧呈娴已先一步的端茶喝了大大的一口,而后向杜夫人笑道:“且让我抢她们一步!”这话却是一语双关。

    见她如此,厅内众人一时皆笑。杜夫人更笑的前仰后合,半日方指着萧呈娴道:“你个没羞没臊的丫头!好,为娘的倒要看你如何抢她们一步!”一语未了,早又笑的掩口不迭。

    而萧呈娴的这一动作,早将凌远萱的羞怯化解于无形。带笑啜一口盏中枣茶。凌远萱道:“我们三人中,以萧姐姐年纪最长,原也该以萧姐姐为先呢!”

    远黛闻声,便也莞尔赞同道:“十妹妹所言极是呢!”

    萧呈娴抿嘴一笑,却全无羞窘之意。只道:“承二位妹妹吉言了!”在场之人,杜夫人是她亲娘,远黛可称至交,凌远萱与她也甚亲密,因此说起这话来,她倒也并不故作小女儿态。

    杜夫人见她如此,却也不禁无奈,当下笑骂道:“你这孩子,这二年年年如此。总是为娘的不好,说得多了,却将你这脸皮也给说老了!”言下不无喟叹之意。

    很显然的,对萧呈娴的婚事,杜夫人面上虽笑笑的似不在意,暗里其实也颇焦心。

    远黛二人毕竟仍是不曾出嫁的闺阁女。偶尔说笑几句固是不妨,但若说得太多,却不免失于轻浮,因各自抿唇,却都没接这个话。萧呈娴在一边也是但笑不语。

    说笑的工夫,那边丫鬟已提了食盒进来。一时摆了上桌,便请众人过去用早饭。

    远黛举目看时,却见那桌上林林总总的摆了一桌,却是色色精致、样样玲珑,一眼看去,直让人有垂涎欲滴之感。四人落座之后,一边早有丫鬟盛了燕窝粥奉上。

    远黛早已饿了,却也并不拘谨,吃过一碗后,却还示意那丫鬟又添了半碗来。

    用过早饭后,杜夫人便携了三人往内屋说话。及至到了内屋,便又拉远黛姊妹上炕坐在了自己左右。丫鬟送了茶后,杜夫人方牵了远黛的手,细细看了她一回,才笑道:“早些时候听说你病了,我还颇担心了一回。这次见了,见你气色比之早前,倒还好些,我才放了心!”

    远黛抿嘴一笑,便道:“有劳婶娘挂念!我这病原只是寻常风寒,本不碍什么事,不过染上的时日不巧,偏赶在年节这几日,没得扫人兴致!好在总算在灯节前痊愈了!”

    杜夫人点头,倒也并不多问,只笑道:“也合该你时来运转了,这一病竟将从前脸上的病容也冲去了好些呢!”她说着,便又问萧呈娴与凌远萱道:“你们二人来看看,看我说的可对?”

    自打绿萼岭上,远黛妙手为萧呈娴二人遮饰容光之时,萧呈娴其实便知远黛面上病容多是假的。只是远黛如此行事,当有其因,她自不会多事的将之戳穿。此刻听了杜夫人这话,萧呈娴当即一本正经的答应一声,而后转头仔细看了远黛一回,又附和杜夫人道:“娘不说时,我还真不觉得。这会子仔细一看,却还真是这样呢!十妹妹觉得呢?”

    若论心思细腻,处事圆融,凌远萱却是拍马也及不上萧呈娴。而况她这些日子来一直心思烦乱,先有陆维英,后又是陆维杰,却哪里有心思去注意远黛的变化。

    这会儿听了杜夫人与萧呈娴的话,这才抬眼细细打量了远黛一番。这一看之下,却是不由的吃了一惊,下一刻,竟已失声叫道:“呀!九姐姐真是变了不少呢!”

    早在百里肇在绿萼岭上一言点出远黛容貌的问题后,远黛其实便已开始逐步消去自己面上的病容。但她做的极为巧妙,仅是每日略修一点点,而这种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改变使得时常与她见面之人压根儿不觉她的变化,更遑论原就算不上细心的凌远萱。

    含笑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面容,远黛神色如常的道:“竟有这事?我却不觉得呢?”

    凌远萱频频点头,面上颇有些不敢置信之色:“真是变了不少!比以前可美多了呢!”

    对于自己的容颜,凌远萱从来都是极为上心的,正因如此,对她人的容颜,她也颇为注意。早在二人相识之初,她甚至还为远黛出谋划策,教她如何打扮自己。因此上,一旦发现远黛容颜上的变化,她便很是肯定自己断然没有看错。

    见她如此,远黛也惟有暗暗苦笑。而这当儿,凌远萱却似又发现了什么一般的叫道:“还有肌肤!九姐姐的肌肤从前泛黄偏暗,如今却白皙细腻多了呢!”一面说着,她已抬起手来,去轻触远黛的面容,以确认远黛用的并非铅粉:“这阵子九姐姐到底用了什么?”

    远黛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无奈的拨开凌远萱的手,她温声道:“说起来,我手中还真有张养颜的方子,名曰‘玉肌散’。十妹妹若是喜欢,改日我抄一份给你也试试!”

    凌远萱忙追问道:“最近这阵子,九姐姐用的就是这张方子吗?”

    见她满脸希冀,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远黛除却承认却还有什么法子:“是啊!”

    凌远萱雀跃叫道:“好啊!好啊!”说过这话后,她却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的问道:“既是正用着这方子,那姐姐处此刻可有制成的‘玉肌散’没有?”

    远黛一时无语,她所以有此改变,其实与那“玉肌散”全无干系,手边又怎会有什么制成的“玉肌散”。无奈一笑,她才要说什么时,那边萧呈娴却已笑道:“原来九妹妹处竟还有这等奇方!所谓见者有份,这‘玉肌散’可不能少了我的!”

    凌远萱忙叫道:“是我先要的,得先给我一份!”

    远黛早知萧呈娴说这话,其实却是为自己解围,忙笑道:“这‘玉肌散’我制的原就不多,又吃了这些日子,早已所剩无几。十妹妹问我讨要,我已觉拿不出手,如今萧姐姐也要,可真真是没法给了!倒不如等我回府之后,再制些分给你们试用吧!”

    她既这么说了,凌远萱也只得点头勉强道:“好吧!”

    看到此处,杜夫人在旁便故意虎了脸道:“你们三人倒是商议妥了,却仿佛忘了什么吧?”

    这话一出,远黛三人不觉相顾失笑。萧呈娴忙抢先讨好道:“瞧娘说的,女儿若拿到这‘玉肌散’又岂有不孝顺娘亲的道理?”

    杜夫人轻哼一声,意甚勉强的道:“这才有些像话!”一语未了,却早笑了出来。

    远黛三人早知她是故意调笑自己等人,也不免各自莞尔。对杜夫人却是好感愈甚。

    四人又自说笑一刻,杜夫人见外头日头已高,这才向萧呈娴道:“远黛这还是头一回来我们府上,你可要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萧、凌两家原是世交,凌远萱之父凌昀回京不久,便携了妻女来过萧府,所以凌远萱却并不是头一回来。

    萧呈娴闻声,自然明白母亲之意,忙笑道:“娘放心,女儿都省得!”

    杜夫人满意的点头一笑,这才转向远黛二人道:“你们难得来一回,陪我在此东拉西扯了半日,想来早有些不耐了!我们府上虽无惊人之景,却也有几处略值赏玩之处。可让娴儿领你们瞧瞧去。你二人也不可拘束了,只将这里当作自家便是了!”

    远黛二人闻声,忙不迭的起身应着,又连道不敢。而后方行礼辞了杜夫人,随萧呈娴离了杜夫人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四章 相约中元节

    萧府与凌府一般,也是百年世家,府邸宅院又岂是一般。远黛二人在萧呈娴的引领下,在萧府后宅稍稍走了一圈,时候却已将近午时。

    复又回杜夫人处用了午饭,三人方各自回屋小憩。因头天晚上睡的甚迟,早间又起得甚早,便连萧呈娴也颇觉困倦。回屋之后,便在炕上歪了,不多一刻,已熟睡过去。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而便觉有人在旁推她。微皱了下眉,萧呈娴不满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有心不去理睬那人。却不料那人不依不饶,只是不停的推她,口中却还叫着:“小姐,小姐……”萧呈娴勉强分辨一下这人声音,却觉仿佛是巧兰。

    无奈的睁开双眸,萧呈娴不快道:“巧兰,怎么了?”

    站在炕边推她的,果真便是巧兰。见她神色不悦,巧兰也只有无奈苦笑:“小姐,大爷在外头,说有事要同你说呢!我原说了小姐正睡着,他却非让我叫醒你!”

    萧呈娴听是萧呈烨的意思,却不由一怔。对自己这位大哥,她却明白得很,知道萧呈烨若无要事,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忙起身稍稍整理仪容,而后快步的走了出去。

    外屋,萧呈烨正蹙眉坐在桌边,脸上神色颇为怏怏,似是刚刚吃了谁的排头一般。听见内屋的帘子响,他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萧呈娴。

    萧呈娴忙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且匆匆问道:“怎么了?”

    没好气的白她一眼,萧呈烨道:“还能怎么?昨儿的事,娘都知道了!才刚使人唤了我去,好生教训了我一回!娘还说了,昨儿的事便罢了,以后可不许再如此了!”

    萧呈娴听是这事,却不觉撇了撇嘴。道:“你可算了吧!我们做的这些事儿,我可不信娘一点也不知情!她不过是装作不知罢了!”杜夫人对膝下的这一双儿女管束一直也算不得严。只要不出大问题,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所以萧呈娴才敢去做这些事儿。

    苦笑的白了妹妹一眼,萧呈烨道:“本来娘是没打算问的,但昨儿我们在流花河边放烟花时却被人瞧见了!今儿爹出门时,偏又遇了那人,一时说起这事来,娘便不能不问了!”

    萧呈娴听得一怔。面上神色便也不自然起来,好半日。才蹙眉道:“却是谁这般多事?”

    萧呈烨摇头道:“我也如此问了娘,不知怎么的,娘却没告诉我。她只吩咐我这几日再不许带你胡乱出门乱走。又说倘或只是你一人,那倒无妨。但如今还有九妹妹与十妹妹。这事若闹到凌府,她却不好向那边交待!”

    萧呈娴闻言,也只有叹了口气,好半日才怏怏道:“我知道了!”

    深深看她一眼,萧呈烨终究道:“依我看来。你也真该定定心了!早间起来,我已问了刘管事,据他说来。昨儿灯棚还真来了好些个颇有才学的举子。”

    他虽没继续说下去,萧呈娴又怎能不知兄长的意思。沉默了一刻后,她才叹了一声,而后甚为突兀的道:“看你们这样,倒让我真有些后悔起来!”

    一时没能跟上她的思维,萧呈烨茫然问道:“后悔什么?”

    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萧呈娴转开话题问道:“凌远清呢?他回去凌府没有?”

    这话一出,萧呈烨顿时恍然大悟。怔了一怔后,却也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却还是答萧呈娴道:“今儿一早,用了早饭后,他便回去了!”他这一声长叹,自是不是为了萧呈娴与凌远清,而是为了他自己。萧呈烨其实很明白,萧呈娴所以提起凌远清,并非因她改了心意,有意回头,而只是单纯的生出了一种恨嫁之心。

    感觉到萧呈烨有些低落的心情,萧呈娴也不禁怅然。过得一刻才笑道:“如今看来,睿亲王对九妹妹还真是颇不一般!”

    经了这许多事,萧呈烨对远黛固是大为改观,心中更不无爱慕之意。但这份感情却还远算不上深厚,更不至令他无法自拔。闻言之后,收拾一番心情,萧呈烨方淡淡道:“也许吧!”

    萧呈娴先前之所以提起百里肇,为的不过是想点醒自家大哥,其实却无丝毫想要深谈此事的意思。点一点头,萧呈娴闷闷道:“好好一个灯节,就这么被搅了,说来忒也无趣。”

    微微颔首,萧呈烨道:“可不正是如此!”

    提及此事,二人其实都觉扫兴。相对抱怨了几句,却也无法可想。当下萧呈烨起身离去,呆坐一刻之后,萧呈娴便也起了身,带了巧兰举步往远黛姊妹所住的客房行去。

    这当儿远黛也已醒了,正坐在炕沿上喝茶。听说她来,忙起身相迎。一见了远黛,萧呈娴便叹了口气,道:“不瞒九妹妹,我这趟来,却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同你说!”

    当下将萧呈烨先前所说的话重又对远黛说了一回,远黛默默听着,半晌方道:“若说此事,其实却怨我!若非我昨儿忽然起兴,想到要放烟花,便不致如此了!”

    萧呈娴忙摇手道:“九妹妹切莫这么说!如今细想起来,昨儿若非是你一时起兴想到要放烟花,但只坐船去游那流花河,可不知多么无趣呢!”一时想起昨夜绚烂缤纷的烟花,萧呈娴不由精神一振,因兴致勃勃的问道:“妹妹幼时,可常放烟花吗?”

    微一摇头,远黛道:“不逢时也不过节的,谁无事常放那个!不过幼年时候,我的两位兄长,却时常带我出去耍玩。上元时候看灯猜谜放爆竹,中元时节便去河边放灯。长兄对我最是疼爱,知我体弱,年年中元节都会亲手为我制九盏莲花灯,放于河道之中,替我祈福添寿。他说,九为数之极,九盏,代表的便是长长久久。”

    这一番话,远黛说的极其平淡,但话语之中蕴含着的,却是无尽的哀伤之情。说过这话后,她却又沉默了许久,方才慢慢道:“谁能想到,年年替我祈福的他却会先一步去了呢!”

    远黛幼时也有兄弟之事,萧呈娴从前曾听她提过一次,只是那次,远黛只是一语带过,其后更从未提起,而看其神色,却也不似什么开心快活的往事,萧呈娴便也一直没有问起。如今见她又再提起,却终是忍不住,试探的问道:“昨儿放烟花时,你是不是想到了他们?”

    轻轻吐出一口气,远黛道:“我大哥已死了三年多快四年了!人死如灯灭,剩下的,其实只是活人心中的一份念想,于死人来说,又能剩下些什么!”

    萧呈娴听她说死了有三年多快四年,心下却不由微微一动。

    若然萧呈烨所打听的情形无讹,那今年三月前后,远黛回凌府便已整整三年了。那就是说,她大哥该是死在她回凌府的前一年。而远黛的义父在儿子死后不久,也客死他乡,这一家人听着倒真有些可怜。萧呈娴默默想着,神色间不免现出了几分悲悯之色。

    屋内一时静寂无声,几乎落针可闻。

    好半晌,远黛方勉强笑道:“早年离家的时候,我便发誓再不同人说起这些令人不快的事。可在姐姐面前却还是忍不住!倒叫姐姐见笑了!”

    萧呈娴忙摇头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说起来,若非是我约了妹妹同游,妹妹也不至想起这些伤心事来!若要深究起来,却还是我对不住妹妹呢!”

    轻笑一声之后,远黛忽然道:“今年中元节时,姐姐若还在平京,便不约我,我也是要约姐姐的!只不知届时姐姐可愿陪我一道往流花河放莲花灯吗?”

    萧呈娴闻之,却是毫不犹豫,当即举手向远黛笑道:“那我们就此约好了!”

    远黛便也笑着举起手掌,双掌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至极的一声脆响。二人更相视而笑,一时莫逆于心。二人这里正说着话,却听得外头传来凌远萱的声音:“萧姐姐,你过来九姐姐这里,竟也不使人告诉我一声儿,却害我往你那边扑一个空,你可怎么补偿我?”

    说话之间,凌远萱竟已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见她进来,远黛二人忙各自起身相迎。萧呈娴更叹道:“我来这里,原是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二人。之所以先来九妹妹处,却是因巧兰说九妹妹午睡已醒了,我便先来了这里!”

    凌远萱闻言,便自然回头看向巧兰。先前二人说话时候,巧兰早知趣的与文屏一道去了外屋说话。凌远萱一来,她便也与文屏一道跟了进来。

    这会子听了萧呈娴这随口扯的谎话,说不得也只有圆谎一途,因笑道:“早前我出来时,偏巧遇到文屏,所以才知九小姐这边的事儿。至于十小姐那里,我可真真不知究里!”

    凌远萱之所以看一眼巧兰,不过是自然反应,本无疑意,闻言之后,也不在意,哦了一声后,便问萧呈娴道:“不知萧姐姐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竟这般着急的要告诉我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五章 节外生枝

    出乎萧呈娴意料的是,凌远萱对这一消息竟无太大的反应,只点了点头道:“这样啊!”

    见她如此,萧呈娴心中倒略松了口气。当下也不再提起这事,只道:“那今晚你们就陪我过去灯棚看看吧!”说着这话的时候,却连她自己都觉有些意兴索然。

    远黛二人也知她对此事心甚怏怏,当下自是笑着应了。

    叹了口气后,萧呈娴终究还是道:“也不知是哪个可恶的家伙,竟会在我爹跟前胡言乱语,闹得我们如此扫兴。我若知道他是谁,定要设法整治他一回!”这话于她只是发泄之语,不过是说了解解气而已。不管那人是谁,端看他能在萧灿面前说得话,便知非是一般之人。

    远黛听得直笑,半日方道:“我倒觉这人用心甚为怪异!我想,或许不用多久,姐姐就会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她虽没明说,但萧呈娴却已隐有所悟:“你是说……”

    远黛笑道:“姐姐有没有想过,背后指使此事之人年纪只怕不会太大!”

    凌远萱在旁早已听得一头雾水,眨一眨眼后,她终是忍不住问道:“二位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却是愈听愈迷糊了?”

    萧呈娴无暇顾及凌远萱的疑问,只是蹙眉默默不语。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远黛所言竟是颇有道理。昨晚,众人离了萧府灯棚,便去了流花河。从萧府出来时,一路更是拥挤非常。在这种人潮涌动的混乱情况下。又有谁会特别注意到她们几人呢?

    既非是途中撞见,那必然便是在流花河畔偶然相遇。会在上灯之日出现在流花河畔的人,想来应是年轻好事之人。而更大的可能是,对方极有可能身在游舫之内。

    百里聿乃皇后之子。如今又贵为亲王,他的游舫,京中有心之人都不难认出。

    全平京最为著名的烟花女子。几乎都集中于流花河的花舫内。这一点,在平京几乎无人不知。大周虽不禁官员宿妓,但身为官员,却大多甚为自律。至少明面上,是自律的。

    这一点其实并不难于理解,立国以来,大周便一直推行御史监朝制。而流连于烟花柳巷的官员无疑又极易被抓住小辫子并受到弹劾。通常情况下。一名官员一旦被御史弹劾为轻薄无行,那仕途只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能与萧灿说得上话的人,身份必不简单,这样的官员,年纪又大都不会太小。然而年纪较大。官位又颇高的人,又怎会随意透露自己冶游、宿妓之事呢?

    一旦将这几种人尽数剔除之后,剩下的可能之人,也确可称得上是屈指可数了。

    萧呈娴默默想着,面上神气一时阴晴难定。她这里默不作声,那边凌远萱不得答案,心下不免着急,只得拿眼去看远黛。远黛朝她一笑,示意她暂不必心急。

    好半日。萧呈娴才道:“被妹妹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头绪了!”她如是说着,如柳长眉却已轻轻蹙起,显然心神颇为烦乱。又自沉默了一刻后,她却忽而起身道:“两位妹妹恕罪!我这会子却有事,就不陪你们坐了!等晚饭时。我再来同你们叙话吧!”

    说过了这话,萧呈娴也不稍留,便自匆匆一礼,转身急急走了出去。

    见她去了,凌远萱只得转向远黛道:“九姐姐,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呀?”

    远黛笑笑道:“十妹妹,我只问你,昨儿若我们不在一处,而你在流花河畔看见萧姐姐正放烟花,你会如何做?可会主动将这事告诉萧家叔父吗?”

    凌远萱眨了眨眼,几乎不假思索的道:“我若见到萧姐姐,定会过去同她说笑几句。而且也绝不会将这事告诉萧伯父的!”这事若被萧灿得知,可想而知的是,萧呈娴必少不了要被责骂几句,而对她也并无丝毫好处,所以她当然不会将这事胡乱说了出去。

    淡淡扬眉,远黛道:“是啊!可昨儿那人却偏偏做了与你相反之事!所以此人应当识得萧姐姐,但与她却又算不上朋友。十妹妹,你再想想,这人将昨晚所见说与萧家叔父知晓,是不是会有什么目的呢?”

    “目的?”凌远萱陡然睁大了双眼,失声叫道:“他也打算来猜灯谜?”这话于她,原是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凌远萱却是愈想愈觉不会有错。身为大家闺秀,萧呈娴私自携伴夜游流花河绝非什么光彩之事,萧灿便是再疼女儿,被人说到面上,也断然不会再容她恣意妄为。而萧呈娴既出不得门,自也只有乖乖待在自家灯棚看人猜谜了。

    远黛便点头道:“我亦是这么想的!”

    凌远萱想着这事,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平京竟有这么多爱慕萧姐姐的人呢!我如今倒希望那人今晚就能来,也好让我好好的看一出热闹!”

    远黛在旁淡淡而笑,却是不予置评。她很明白,因与陆维杰心心相映的缘故,在如今的凌远萱眼中,看什么人都是好的,遇事也总往好处想,而自己也实在没必要去泼她冷水。

    萧呈娴这一去,却是直到晚饭时分才自回来。三人在杜夫人处用了饭,又各自回屋歇息片刻,这才起身出了内院。垂花门外头,萧呈烨与凌远清早已等在那里,脸色却都不算好看。

    两下里见了礼后,倒也并不耽误,便自往前头灯棚行去。

    萧府灯棚却只一层,占地甚为广大,更在后头隔了一间小屋出来。屋子虽不大,却收拾的甚为整洁,正中却是一张楠木八仙桌,桌上搁着各式时令鲜果、蜜饯点心。

    各自落座之后,却还是萧呈娴先自开口问道:“可查出那人没有?”

    萧呈烨闻声,便自瞧了一眼凌远清,示意由他来说。凌远清无奈,狠狠白他一眼后,也只得出言道:“若是消息属实,昨儿那人,该是永郡王无疑!”

    萧呈娴一听“永郡王”三字,不禁眉峰一拧,怒道:“我早想着除他之外也不会有旁人了!”

    远黛纹风不动的坐在那里,却并不言语。关于这位永郡王,她所知不多。只知这位郡王乃柳贵妃所出,行六,恰比百里聿略大。对于自己并不了解之事,她自不会随意开口。

    而凌远萱则听得杏眼圆睁,满脸都是疑惑之色,欲待问话,又怕说错,只得学远黛不语。

    见萧呈娴发怒,萧呈烨便也不好再继续沉默下去,叹了口气后,他道:“看这情形,永郡王只怕还不曾死心!”言下不无担忧。

    萧呈娴撇嘴道:“他不死心又如何?有姑姑在,难道他竟打算强娶不成?”怒过之后,她已很快的镇定下来。心中虽仍觉不快,但也总算不曾大发雷霆。

    转眼瞧见远黛二人似懂非懂模样,萧呈娴终究解释道:“一年多前,永郡王百里律之母柳贵妃曾求皇上将我赐婚给他,当时皇上便笑了笑,道是要问一问皇后娘娘的意思。这事便没成,却没料到她们母子到了如今竟还贼心不死!”

    她心中恚怒,言语便不甚客气。萧呈烨在旁听着“贼心不死”四字,却还忍不住皱了下眉。不管如何,柳贵妃总是后宫仅次于皇后的妃子,而永郡王更是王爷之身,萧呈娴如此说她们,却着实可算得“僭越”了:“呈娴……注意你的言辞!”他沉声的开口道。

    萧呈娴也知失口,轻哼一声之后,并没再继续说下去。

    了然点头,远黛倒也并不多说什么,却站起身来,走到小屋门口,往外觑了一眼。透过这扇巨型的落地大屏风的缝隙,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外头的情景。

    因着那一对绣球的缘故,萧家灯棚无疑是所有未婚举子心中的一个梦。远黛这一眼看去,满目所见,尽是头戴儒巾,身着儒衫的年轻读书人。他们或单人独往,或三五成群,在每一盏彩灯面前蹙眉沉思,不时抬手撕下写有灯谜的红字条,信心满满的挥毫在反面写下他们以为的谜底,而后递与灯棚内的管事之人,再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对方的期许。

    更有几名年轻举子手指灯谜,大声的议论着什么。远黛侧耳听去,却只听了满耳的经书典故,其中更不乏迂腐之辞。微微摇了摇头,远黛不无失望的叹了一声,便重又回来坐下。

    一边的凌远清看出她的心意,不觉微微一笑道:“今儿已是正月十四了。我大周会试,共为三场,分别是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这会子满打满算起来,也不过剩了二十五日。那真正专心苦读、一意上进之人哪还有心思来这灯节。所以这灯节之中,绣球挂的虽招摇,却难得成上一桩。九妹妹只管宽坐便是了!”

    他这里话音还不曾落,外头却忽然传来几下轻叩。

    萧呈烨闻声,少不得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叩门的却是外头灯棚的管事,匆匆向萧呈烨一礼,他便忙忙开口道:“大爷,永郡王带了几个人往咱家灯棚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六章 永郡王

    那管事声音说的虽不甚大,但也足够屋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萧呈娴一听这话,顿然柳眉一扬,立时便站了起身。萧呈烨闻声,忙回头瞪她一眼,示意她不可胡闹。而后才向那管事道:“我已知道了!你且出去,不可声张,见着他时,只做不识得便是了!”

    那管事答应一声,便忙退了下去。

    苦笑回头,萧呈烨深深看一眼远黛,而后却向萧呈娴道:“你先坐下!他若不点名找我说话,我们便只装作糊涂。即便他将所有灯谜尽数猜出,只要我们不点头,他又能奈我萧家何?”

    平京旧例,凡京中官员、贵胄之家,家有未嫁之女者,逢灯节起灯棚者,都应在棚外挂上绣球。但这却并不是说,有人若能猜对所有灯谜,便一定可以抱得美人归。

    因此萧呈烨说起这话时候,却是语调从容,神色平静。

    无奈坐下,萧呈娴不快道:“这点我明白,那百里律想来也不会不知。我只是想不通,既是如此,那他做这些事,却又是为了什么呢?”说到最后,已忍不住移目去看远黛。

    沉吟的微微抬眸,远黛忽而问道:“然则他若能猜对所有灯谜,你们总不能全无表示吧?”

    萧呈娴想了一想后,道:“这事我记得从前倒也曾经有过!不过却是多年以前的故事了。听说猜谜那人才学虽是不错,但生得甚是丑陋,从前更有过一房妻室。虽因病去了,却还留了一双稚龄儿女给他。主家那女儿听了,怎么都不肯嫁。主家无奈,只得同他结了干亲。厚赠银两,又为他另娶了一房妻室,这才算完!”萧呈娴说着。却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若永郡王愿意,其实我倒不反对循例而为的!”言下却不无讥嘲之意。

    萧呈烨在一边听得好一阵无奈,不免狠狠瞪了她一眼。

    远黛却没有笑,只平静道:“他若当真猜对所有灯谜,再在众多举子百姓面前陈述他对姐姐的一番情意,却不知又会如何?”

    萧呈娴初时犹不在意,但她对远黛素来甚为信服。循了她的话细细想了一刻后,却是不由陡然一惊。事实上,这事若换了旁人,她倒是不怕,然而如今来的人。却是身为永郡王的百里律。百里律倘若真表现得如远黛所说一般情深款款、无怨无尤,而自家却仍断然拒绝,那这事到了最后,伤及的无疑便是皇家的颜面了。

    真到那时,有些事情只怕便由不得萧府做主了。

    她想着,便忍不住看向自家大哥。萧呈烨显然也已意会过来,脸色也颇不好看。过得一刻,他终是开口道:“呈娴,你先回去。将这事同爹娘说说,看看他们的意思如何?”

    萧呈娴点头,起身欲走的当儿,却又忍不住回头问远黛道:“九妹妹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这事若换了在旁人身上,远黛未必便肯去管,但因事关萧呈娴。她却也不好不理,当下转向凌远清道:“这会子闲着也是无事,六哥何妨出去也猜一回谜呢?”

    这话一出,凌远清便是一怔。下一刻,眸光却已转向萧呈烨兄妹,眸内隐含征询之意。

    这时节萧氏兄妹也已回过神来,低头略略思忖一刻,萧呈烨已抢先开口道:“好主意!如此便有劳远清了!”百里律来此,必是早有准备,居心想要力压全场的。而在这种情况下,任其而为,却在最后断然拒绝,无疑非是良策。而凌远清的出现,却可将此局势暂缓一二。

    人心本就奇妙,一枝独秀时候,往往便是碾压之势;而若平分秋色之局,最终往往便是不了了之。萧府如今需要的,却正是一个不了了之。

    萧呈烨虽已表明态度,凌远清却仍不言语,只注目看着萧呈娴。

    事实上,凌远清与萧呈娴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有些微妙的。萧、凌两家既是世交,又有姻亲,凌远清与萧呈娴自幼便都认识。只是因男女礼教大防的缘故,二人虽是相识,偶尔见着也只寥寥数语,彼此之间更无什么想法。却是直到萧呈娴与百里肇议婚之事无疾而终之后,两家才又动了联姻之想。对此,首先怦然心动的便是凌远清。

    毕竟萧呈娴家世既好,又可称得才貌双全,如此女子,又有哪个男子能不为之心动。

    两家既存联姻之念,从此便有意无意的给了二人许多接触的机会。然而到了最后,萧呈娴仍是拒绝了这门亲事。就这么被人拒绝,于凌远清而言,当然极不是滋味。

    得了远黛的开解之后,凌远清心中才好受了些。其后,在凌远清与萧呈娴有志一同的轻描淡写下,二人之间也终于从初始时的尴尬慢慢回复到从前的淡然相对。

    然而若说凌远清就此再无任何芥蒂,凌远清自觉自己也无那宽宏之量。如今远黛出得的主意眼看又要将二人捏合在一起,凌远清又怎肯继续剃头挑子一头热下去。

    萧呈娴生性玲珑,又岂能不明凌远清的意思。僵了一刻后,终于还是朝凌远清浅浅一礼,低声道:“小妹在此先行谢过六哥了!”这话说的甚是客气,但却依然表明了她的态度。

    不用多少言辞,只一句“六哥”便已在二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这两个字乍一入耳,凌远清也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或许是一身轻松,也或者是怅然若失,长吸一口气后,他站起身来,平静的回了萧呈娴一礼:“妹妹客气了!”

    说过这话后,他便不再去看萧呈娴,却转向萧呈烨道:“呈烨该知我素不擅猜谜,这事只怕还要落在你身上了!”

    萧呈烨闻声,忙笑道:“这却不难!远清且略坐片刻,我去去便回!”

    棚内灯谜本是他萧府自己拟的,萧府自有答案备着以供查阅。当下萧呈烨匆匆出了屋子,不多一刻,已取了几张纸笺来,将之递了给凌远清。

    凌远清更不多言,展笺迅速扫了几眼,稍稍记了一回后,便朝众人一拱手:“我先去了!”

    既要参与猜谜,他又怎好从这小屋出去,使人一见便生疑窦。少不得先要悄悄离去,而后再从灯棚门口处进来的。

    凌远清这一去,屋内一时静默下来。怔立许久,萧呈烨方才叹了一声,看一眼自家妹子,欲言又止了一刻,最终也只道了一句:“容我失陪片刻!”言毕拱手告辞而去。

    屋内三人自然明白萧呈烨此去必是打算将这事告知萧灿夫妇,再行仔细考量,自然不会有其他言语。眼见萧呈烨去了,远黛却又站起身来,仍旧走到屏风跟前,往外头看了一眼。

    她这一眼看的却巧,将将瞧见数人举步入了萧府灯棚。为首那人身量中等,头戴儒巾,穿一袭宝蓝蜀锦袍子,形容儒雅,举止端雍,唇角一缕笑意,更令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不用第二眼,远黛便知这人是谁。百里肇、百里律、百里聿这三兄弟虽非一母所出,但却有着颇为相似的眉目,令人一见便知乃是兄弟。

    没有回头,远黛一面观察那人,一面却道:“来了!”下一刻,细微却杂乱的环佩之声已然响起,萧呈娴与凌远萱几乎同时抢步上前,一同凑了来,往外看去。

    “没有错!正是他——百里律!”萧呈娴冷声的道。

    凌远萱好奇看着,而后却道:“我倒觉得他生的很俊呢,萧姐姐为什么却这么讨厌他?”

    萧呈娴的脸色因着这个问题而一僵,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她才是。

    三人同时挤在屏风跟前盯着外头的百里律看,而外头的百里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也忽然转头朝这边看来,唇角也因之微微一扬。他的目光其实远称不上锐利,举止更无异状,但却无由的让远黛有种惊栗之感。忙忙拉着二人退了一步,远黛沉声道:“他发现我们了!”

    凌远萱并不曾觉出什么异处来,闻言只茫然的“啊”了一声。

    萧呈娴则点头道:“我也有这感觉!”对百里律,她自然是不喜欢的,但也算不上讨厌。她只是不喜欢柳贵妃,宫闱之争,但凡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表现的太白,但私底下的明争暗斗却从来不少。而柳贵妃这个萧皇后在宫中最大的对手,萧家人对她也就只剩下了提防。

    既然已被察觉,三人自然不会继续看下去。

    仍旧在桌边坐下后,远黛叹道:“也许我们还该遣人往安亲王府一趟!”若百里律知趣,凌远清一旦出现,他便该打消原有的打算;但他若不知趣,偏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那也依然是件棘手之事。这种情况下,若有人能压他一压,自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事实上,才一想到此点,远黛心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百里肇的身影。然而这等场合,百里肇只怕不易请动。退而求其次之下,也只有请了百里聿前来了。

    那边萧呈娴沉默一刻,却道:“安亲王年轻面嫩,只怕未必能压得住永郡王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七章 也塌了的灯棚

    那边萧呈娴沉默一刻,却道:“安亲王年轻面嫩,只怕未必能压得住永郡王呢!”

    这一点,远黛心中何尝不知。摇一摇头后,远黛道:“姐姐多虑了!事实上,永郡王若能察局势,知进退,那么只需看到六哥,一切也许就会到此为止了!”

    明知事不可为而强为之,绝非明智之举。而百里律看起来也并不像是个冲动之人。

    萧呈娴自然明白远黛所言有理,但事关己身,她终究不能如远黛那般冷静。胡乱点了点,又略坐了一刻后,她终于还是忍之不住,起身依旧走到屏风后头,往外看去。凌远萱心思远不及二人复杂,对于此事更是好奇胜于担忧,但见远黛二人都已回座坐下,她只得强忍好奇,随二人回座。此刻见萧呈娴又已起身过去窥视,忙也过去与萧呈娴同看。

    只是几句话的当儿,萧呈娴再看时,却见百里律正抬手摘下一条题有谜面的红纸,随手递与身边之人。见他如此动作,萧呈娴便也自然的移眸看向了他身边之人。

    百里律此来,虽算不上从者如云,身边却也跟了三四人。而此刻帮他捧着红纸那人,看着约莫三旬年纪,身量不高,面目白皙,颌下不曾留须,看着倒也眉清目秀,只是不知何故,却予人一种阴森之感。萧呈娴目光才一落到那人身边,便不由一惊。原来那人手中此时已捧了厚厚一摞红纸。萧呈娴简单一扫再粗粗一估,便知至少已有了十余条。

    而百里律犹自闲庭信步一般的缓缓踱步,时不时抬手摘下一条红纸。递了给那人。

    “果然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萧呈娴眼见此景,不禁恨恨言道。

    远黛这会儿也已走了来,正静静立在她身侧。闻言之后。便也点了点头,而后却问道:“我回平京时日不久,却不知这灯节猜谜可有什么讲究没有?”

    萧呈娴冷声应道:“要说讲究。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不过每年灯节时候,除却一般灯谜,各府还需备下六条谜面。若有人将棚内所有灯谜尽数猜出后,又能猜出六条灯谜内的任意三条,主家便需设宴招待,更要尽出家中子女以示敬重之意!”话中满是恼意。

    若有所思的笑笑,远黛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故人诚不我欺也!”语声淡淡,乍一听来,却也听不出褒贬。

    萧呈娴随口道:“我大周立国百余年,太祖时候便曾有言:可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其后又有与文人共治天下之语。而朝廷重臣更多由读书始。落魄潦倒的寒门学子,一朝登 第 142 章 招婿,所招、所选的大都为寒门学子。真正门当户对的人家,却哪有通过这等途径来结亲的道理,更遑论萧、凌两家本就关系亲密。这也正是这位管事忽然瞧见凌远清迈步进来。便想也不想的过来招呼的缘故。

    淡淡一笑,凌远清不急不缓道:“我来这里,还能有什么事儿?”口中说着。已朝那管事摆手道:“你自忙你的去吧!”

    那管事的听得是一头雾水,虽则满心不解,却也不敢多言,只得默默退了下去。

    他二人说话时,虽则声音都不大,但那管事毕恭毕敬的态度却还引来了许多注视的目光。

    打发走了那管事,凌远清便自踱步行到离他最近的一盏八角宫灯跟前。却是看也不看,便随手扯下了那灯上所悬的谜面。他手脚甚快兼且压根不去看那谜面,只随手扯落,不过瞬间,手中便已握了七八张红纸。而藏于屏风之后。悄悄窥视的三人细察他前进的方向,也并不意外的发现,凌远清赫然竟是一路直奔百里律去的。

    事实上,百里律也早注意到了凌远清。此刻见他一路过来,百里律便也自然的立住了脚步,预备要与凌远清说上几句。他二人既生于平京又长于平京,一个是宗室子弟,另一个却是侯府嫡子,身份都非寻常。平日里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虽说不上有什么深交,彼此却都是认识的。然而凌远清这一路行来,却是目不斜视,仿佛根本不曾瞧见百里律。

    浑若无事的将百里律视作无物,凌远清抬手“唰唰唰”几下。瞬间便将百里律身边的残余的、还不及撕下的几条谜面尽数扯下,而后径直举步,眼看便要越过百里律去。

    见此情状,百里律不觉一怔,已到口边的话语便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只淡淡以目示意了一回身侧的随从。那随从跟他多年,岂不知他之意,忙笑吟吟的朝凌远清一礼:“咱家严忠,给凌六爷请安了!”其音甚是尖细,似带雌音。这严忠,赫然竟是一名太监。

    凌远清闻声,当即循声看来,目光才一落在严忠身上时,便似乎吃了一惊:“严公公……”他诧异的叫着,声音不算大,却也并不小,堪堪足够半座灯棚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而这一声,既凸显了他的愕然,又并不显得过分唐突无礼。

    无论哪朝哪代,太监都绝不是个值得自傲的身份,哪怕你权倾天下,其实也不例外。假作随从,却被凌远清一语道破真实身份的严忠自也并不免不了有些尴尬。只因此时,灯棚之内,已有许多不无好奇的刺探目光向他扫了过来。清秀白皙的面孔上,不期然的泛起了一丝红晕,眼中恼意更是一闪而逝,严忠勉强克制自己,干涩的笑了笑后,道:“正是咱家!”

    发觉凌远清似乎还没注意到正站在一边的百里律,严忠真恨不能赏凌远清一记耳光,好将他的头打的偏向百里律那头,然而这种事情莫说是他,便是他的主子百里律也不敢无故掌掴贵胄之子。面露苦笑的看向凌远清,严忠稍稍示意,表示自己身边还有位主子在。

    而到了这时,凌远清也终于从善如流的顺着严忠所指看了过去。目光才一落在百里律身上的下一刻,他已再一次的失声叫道:“永郡王?”这一声却比适才那一句“严公公”却还要大上许多,而这一声,也成功的使得原本还算热闹的萧府灯棚一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转向这边,又整齐划一的落在了百里律的身上。而那目光中的含义也是种种不同。有惊讶、有好奇,但更多的却还是满含兴奋的兴味。

    即使共同生活在平京这个地界,却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那福分瞧见常在宫中的皇子,更遑论他们今天看到的可能还是一出争娶的好戏。一片静寂过后,便已有人在悄悄打听着凌远清的身份。比之百里律,平京之中见过凌远清的人却无疑要多得多。

    不消片刻,灯棚内的多数人便都明了了正自对峙的二人各自的身份。

    至于为何称之为对峙的二人,理由也很简单。这两人。一个是亲手捏着一把灯谜谜面,另一位却是由随从代为掌管着。如此情形,不是对峙却又是什么呢?

    远黛三女隐于屏风之后,见凌远清轻描淡写之下便将百里律弄成了众矢之的。惊诧之余,却早忍不住各自掩唇偷笑不已。远黛更早于心中肯定,这事背后定有高人撑腰。她可并不以为。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行事颇有些瞻前顾后的凌远清会这般摆明车马的去得罪百里律。

    形势急转如下如此,却让百里律不自觉的蹙了下眉。半晌,他方苦笑向凌远清道:“凌兄此举,可实在颇有些不厚道!”凌远清如此刻意,百里律若还看不出来,真真愧为皇室中人了。既已入彀。百里律也只有放弃原有打算,转而将话挑明

    哈哈一笑之后,凌远清道:“王爷说我不厚道,殊不知王爷此举,又何尝厚道了?”百里律既已将话挑明。凌远清便也干脆顺水推舟,彻底打开天窗说亮话。

    二人这里你来我往的说着话,却都寸步不让。而那边先前得了萧呈烨言语的萧府家人此刻也再难继续装糊涂下去。互换一个眼色后,却都齐齐上前,齐齐整整的朝百里律一礼到底,更齐声道:“我等见过王爷,眼拙之罪,还请王爷见谅!”

    眼见如此,百里律也只得苦笑一摆手:“本王此来。只为消遣,你等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众人乱哄哄行了礼后,先前那名与凌远清说话的管事便忙快步的往后跑去。不多一会工夫,却引了萧呈烨过来。此刻的萧呈烨却满面惶恐之后,大步上前后。忙不迭的朝百里律一礼,连连赔罪道:“王爷大驾光临,呈烨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百里律见状,少不得苦笑道:“呈烨兄若再如此,却真令本王无地自容了!”

    这边二人见过了礼,萧呈烨这才转向凌远清诧然道:“远清却是何时来的?”

    凌远清挑眉,却只淡淡应道:“我来时,王爷已在了!”

    萧呈烨便“啊”了一声,不免又瞪了一眼身侧那群灯棚管事,毕竟呵斥道:“好一群没眼色的,永郡王大驾在此,你们怎么却还容人不断入棚。倘或有个万一,谁能担待?快!快去闭了门!”众管事闻声,忙各自应着,转身便要请闲杂人等出去。

    然而一看之下,众管事顿然目瞪口呆,有种虎咬刺猬,无从下口之感。

    原来只是这一刻的时间,外头却已陆续传开永郡王微服前来萧府灯棚意欲结亲,谁料却与安肃侯府的六爷撞在一处。二人情敌见面,份外眼红,这会儿看来更颇有争风吃醋之意。正月里头,又逢灯节,正是一年里头,最是闲散的时光。这事才一传开,立时便有无数好事之人蜂拥而来,其中更裹挟了好些其实并不知情,只身不由己随人潮而来的百姓。

    而这些人此刻却正不无兴致围在周遭,却将百里律等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萧府灯棚虽则不小,但毕竟也仅仅是个灯棚而已。里头的管事之人满打满算的,也不过十余人。而这十余人此刻面对的却是几十倍于他们的围观之人,怎不令这些管事无从下手。

    言下人数悬殊太过,强行驱赶是万万行不通的。温言劝退,更是无需去做,只是一想也足以令众管事头皮发麻。但迫于萧呈烨之令,众管事终究不得不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

    他们心中其实也很明白,放人进来容易,想请人出去却无疑是难上加难。他们这厢才在劝说着内圈看热闹的人出去,却不防外头正有更多的人想要挤入灯棚来。

    三年前陆府的那一场热闹,有许多人只是耳闻却不曾亲见,如今三年过去了,当年的盛况又似有重演之势,怎不令好事之人心下激动。于是外圈之人努力往内,而内圈之人莫说不想退去,便是想退的,被外圈人一挤,那也是寸步难退,只能努力平衡住自己。

    值此局面,萧府众管事也只能徒呼奈何。萧呈烨这会子也已觉出不对,又恐再挤下去当真闹出事儿来,也只得苦笑向百里律等人道:“情势如此,还请永郡王入内暂避一二!”

    到了此时,百里律却还能有什么法子。萧呈烨见他允了,忙喝令众管事围成一圈,护卫着百里律、凌远清与他自己,奋力往萧府方向突围而去。

    堪堪自后门离了灯棚,行不到二十步,三人便听得身后响声隆隆,似是有什么东西倒塌了。萧呈烨急急转身看时,却只见萧府灯棚发出一声闷响,下一刻,已自轰然塌了一角。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好半晌,萧呈烨才喃喃道:“我家灯棚……居然……塌了……”

    在他身侧的百里律,此刻神色也颇有些古怪,移眸看一眼身侧二人,却没有言语。

    而另一边的凌远清则忽然开口道:“呈烨,其实你该说,你家灯棚……也……塌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八章 生气

    屏风后头的小屋内,原先正透过屏风看热闹的远黛三人早一步便已得了萧呈烨使人送来的消息,从灯棚后门处悄然的撤了出去。灯棚后门,早备好了暖轿,三人入轿,早有健妇上前抬了小轿一路直往后院而去。暖轿行到垂花门前,三人方各自下轿,举步进了内院。

    萧呈娴想着灯棚内的情形,总觉有些心神不宁,走不几步,却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看灯棚方向,且道:“也不知外头这会儿怎么样了?”萧府庭院幽深,到了这里,再往外看时,唯一能见的,却只有那盏悬于灯棚顶部的琉璃八宝灯所发出的黯淡微黄的光芒。

    凌远萱忙点头道:“我也很想知道外头这会儿是什么情形呢!”小脸上满是渴望之色。

    说到这里,二人却都忍不住各自拿眼去看远黛。见她二人如此,远黛也不禁好笑,当下道:“既然都想知道,何妨遣个人过去打探打探!”

    萧呈娴深感有理,因笑道:“九妹妹言之有理!”当下招手唤了巧兰,低声嘱咐了几句。巧兰忙应着,便快步的去了。这边三人便也不再耽搁,举步一路直往萧呈娴屋内去了。

    三人进屋,早有丫鬟迎了来,伏侍三人除下身上所着斗篷,又送了新沏的茶水来。接茶浅啜一口后,萧呈娴终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道:“今儿这事,总算是支应过去了!”

    听得这话,远黛却只沉吟的捧茶坐在一边,却并没接话。

    凌远萱倒没太在意,一面喝茶一面随口应道:“我倒觉得姐姐太多虑了!那永郡王今儿我也见了,若论威势,却远不及睿亲王,姐姐又何惧之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呈娴一听这话。面上顿然现出愕然之色,不无怔愣的看向凌远萱,半晌,她才语带不快的蹙眉冷声道:“十妹妹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乍闻此语。远黛面上也是不无讶异,然听了萧呈娴的质问之后,她却还是温言开口:“十妹妹此言差矣!龙生九子,各不相类。十妹妹又岂可以偏概全?”

    凌远萱对百里肇颇存几分惧怕之心,这一点,远黛其实并不意外。百里肇其人,早年曾领兵征战北疆。并有常胜之名。见惯生死厮杀之人,身上总免不了带有几分凛冽的兵戈之气,加之他出身皇室,又是嫡子,自幼学以帝王之术,即便如今不良于行,那份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气势却仍不曾稍减。似凌远萱这等的闺中弱女,见着他时。怎不心下怯怯。

    相比之下,容貌俊美,气度端雍温雅的百里律在她眼内便自然显得可亲了许多。

    先前凌远萱那一席话本是随口而出。并未深思熟虑,其后听得萧呈娴语气不对,她也不由心中一惊。正自思忖着该如何应对之时,那边远黛却已主动开口为她解了围。

    心下稍稍一松,感激看远黛一眼,凌远萱干干笑道:“我只是觉得永郡王看着甚是温雅,不似九姐姐先前说的那般心机深沉!所以忍不住说了几句!”她心中紧张,这话又是不假思索而出,却浑然不觉自己在为百里律说话之余,又已不知不觉的贬了百里肇几句。

    神色不无古怪的看了凌远萱一眼。萧呈娴终于没有继续的盘问下去,笑了一笑后,她道:“十妹妹难道竟不曾听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吗?”

    凌远萱之所以忽而起兴将百里律与百里肇相较,其实却是因为早前在家之时听罗氏说起萧府拒婚的往事,才会一时不经意的脱口而出。如今既觉不对。哪儿还敢继续与萧呈娴争辩下去,忙笑道:“萧姐姐说的也甚有道理呢!”

    萧呈娴本不欲多说这些,听了这话,便也罢了,只是面色仍有些不甚自然。

    远黛适时在旁笑道:“这巧兰也是,明知我们好奇外头之事,她却磨磨唧唧的,总不回来!”

    却是轻描淡写之间,便将目下已有些难以为继的话题轻轻的扯了开去。

    萧呈娴忙应声附和道:“可不正是呢!”她说着,便回头吩咐正自立在一边伏侍的大丫鬟云英道:“云英,你也去,同巧兰两个轮番回来禀报!”

    云英听得一笑,正应着要出去的当儿,屋外已自脚步声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巧兰的声音:“小姐……小姐……”语声里头却还略略的带了几分喘。

    见她回来的如此及时,屋中三人不觉相视愕然,彼此都有失笑之意。远黛更抿唇嫣然道:“这巧兰,果真不愧名字里头的这一个‘巧’字!”

    萧呈娴听得大笑不已。三人这里正说着,巧兰却已疾步的奔了进来,白皙俊俏的脸蛋上尤且带着红晕,红唇噏张,气喘吁吁,显然一路跑回来的。立在三人跟前,却是急喘了一刻,这才略略调匀呼吸,匆匆的道:“小姐……咱府上的灯棚……塌了……”

    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眸,萧呈娴白着脸失声叫道:“灯棚塌了?怎么可能?”

    三人回来时候,外头灯棚里头人虽已不少了,但却远远不到将灯棚挤塌的地步,因此忽然听了巧兰这话,萧呈娴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能相信。

    巧兰这会儿气息已渐渐匀停下来,当下很快道:“是真塌了!我过去时候,刚见着大爷同凌六爷、永郡王从里头出来,才走了十余步,后头灯棚便忽然塌了一角下来。刘管事等几人吓得脸都白了,掉头就往灯棚奔!这会子外头大家伙正在外头忙着救火、救人呢!”

    因简单便捷的缘故,各家的灯棚大多是以粗大的毛竹扎就,萧府自也并不例外。而灯棚之内,偏又到处是灯。灯棚一塌,棚内挂着的各色彩灯一落了地,不消片刻,便即大火熊熊。

    而三年前,陆家灯棚倒塌,便是前车之鉴。亏得陆家人手脚甚快,灭火及时,方才没有闹出人命来。萧呈娴想着这些,早已冷汗涔涔,忙吩咐道:“快!再使个人去前头打听打听!”

    云英早侯在一边,听了这话,忙答应着,快步的去了。

    屋内萧呈娴方转向远黛二人道:“昔日我听得芷莹姐姐之事,只觉好笑,却不料这事有一日竟会落在我的头上!”言毕苦笑连连。

    挤塌灯棚,于平京士庶百姓而言,无疑是个极佳的谈资。然因之带来的,便是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虽然这些谈论多为艳羡之语,但其中仍少不了嬉笑调侃之辞。只要想到未来三年,乃至在更长的时间里,自己必将成为平京人的谈资,萧呈娴便只觉得头痛不止。

    远黛为之莞尔笑道:“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姐姐又何必太过在意!常言说的好,不被人议是庸者,姐姐既非庸者,自也不惧为他人议论!”

    萧呈娴心中虽仍烦厌,但听了远黛这话,毕竟是好受了些。叹了口气后,萧呈娴终究是没了继续闲聊下去的兴致,只默默坐在屋里,等着云英的消息。远黛姊妹见她如此,自也不好多说其他,少不得陪她静静坐着。又过得一刻,云英匆匆回来,禀说外头灯棚虽塌了一角,幸喜那处悬挂的彩灯甚少,虽也略起了些火,但这会子已被扑灭了。

    棚内百姓因受了惊吓,而致彼此践踏,却踩伤了数人,好在伤势不重。正在府内的萧灿得了消息,这会儿已过去灯棚处,又从帐房处支了银两补偿所有灯棚倒塌时身在棚内之人。

    云英的性子原就比巧兰稳重许多,这一番言语说得更井井有条,萧呈娴听了这话,这才放下心来,叹气道:“如此就好!”

    远黛见此,不觉一笑,当下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与十妹妹也该各自回屋歇着了!姐姐也早些歇息吧!”凌远萱听了这话,忙随她站起身来。

    萧呈娴倒也并不挽留二人,便颔首道:“既如此,我送二位妹妹出去!”便也站起身来,送远黛姊妹出了自己的屋子,眼看二人走得远了,她却忽然问道:“永郡王这会子在哪儿?”

    云英应道:“大爷正陪着永郡王与凌家六爷在莳画阁饮酒!”

    萧呈娴默默点头,便不说话,只举步回屋,面上神色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远黛一路缓缓而行,神色之间若有所思,却是始终不曾言语。因着先前的一些无心之言,走在她身边的凌远萱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又走一刻,终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九姐姐!”

    漫应了一声,远黛偏首问道:“十妹妹有什么话要说吗?”

    不无怯怯的看她一眼,凌远萱低声问道:“萧姐姐……会不会生我气?”

    “生气?”远黛失笑摇头反问:“十妹妹为何竟以为萧姐姐会生你气呢?”

    凌远萱无语,好半晌,才道:“我似乎不该在九姐姐面前,拿永郡王与睿亲王相较的?”她虽阅历稍欠,但毕竟非是糊涂之人,想了一回,也终于想通萧呈娴变色的缘由了。

    有冷风迎面而来,却吹得凌远萱稍稍瑟缩了一下。远黛见状,忙伸手替凌远萱紧了紧大红羽纱斗篷的系带,又温声道:“你的脾气,总是藏不住话。这样其实并不好。不过也正因如此,不管你说了什么话,我总不会当真生你的气。萧姐姐同我,也是一样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九章 难得糊涂

    一夜无话,次日早间,萧呈娴早早遣了巧兰来请远黛过去她屋里用早饭。远黛才到门口,萧呈娴便迎了来,笑道:“九妹妹来的倒早!”

    远黛一听这话,便知凌远萱还不曾到。当下笑道:“想是我平日惫懒惯了,难得早来一次,姐姐便忍不住要打趣我一回!真真愧煞我了!”

    失笑的拉了她进屋,萧呈娴道:“妹妹若也称得惫懒二字,那这世上可真少有明白人了!”她虽言笑晏晏,但言语之中终究透出了些许的担忧之意。

    若无其事的一笑,远黛道:“世人多道明白好,我却以为糊涂二字才是遇人处事之道!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徒’,不知姐姐以为然否?”

    目露异色的看向远黛,好半晌,萧呈娴方才展颜一笑:“好一个‘难得糊涂’!”心中却因适才远黛的言辞而大大的松了口气。凌远萱之所以会落在远黛后来过来她这里,原就是她特意安排的。而她之所以如此,为的只是想解释一下有关百里肇的事儿。

    凌远萱无意的那一句“何惧之有”,听在不知内情的人耳中,或者全无所觉,但在她而言,却多少有些不自在。事实上,在旁人眼中看来,既然她萧府连睿亲王也敢拒绝、也能拒绝,那如今的永郡王的确也算不得什么。然而萧呈娴心中却很明白,当年拒绝那桩婚事,萧府事实上也是很战战兢兢的。而结果也并没出乎萧灿的意料,百里肇平静的接受了此事。

    与远黛相处的愈久。萧呈娴便愈清楚远黛的性情。远黛看着淡淡的,平日里更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但事实上,她却是个心思极之玲珑细腻之人。这样的远黛。让萧呈娴不敢有丝毫慢待之心。而这,也正是她今日这仿佛画蛇添足之举的最终缘由。

    二人进屋,各自坐下。云英便忙沏了茶来送上。含笑接了茶,浅啜一口后远黛方含笑问道:“还未问过姐姐昨儿灯棚之事如今怎样了呢?”

    无奈一笑,萧呈娴道:“这才 第 144 章 相交。加之她离京也已有了数年之久,门庭冷落自也在意料之中。

    凌远萱在旁听着,已忍不住讶然问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打算去宁姑姑府上小住吗?”

    带笑转头看她一眼,远黛和声道:“我正有此打算!十妹妹若是愿意同去,想来宁姑姑定是欢迎的。只是这事儿只怕你却还做不得主,少不得要回去问问三婶的意思!”

    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而过了一刻,凌远萱才忽而后知后觉的睁大了双眸:“可是我们如今不是正在萧姐姐家中吗?”这话一出,远黛与萧呈娴却是不由各自失笑起来。见她二人如此,凌远萱便也醒悟过来,当下不确定的问道:“我们今儿就要回去了吗?”

    这句话,身为主人的萧呈娴自是不好答她,当下一笑,没有言语。远黛则解释道:“我们来此,原是因为萧姐姐灯棚选婿。如今灯棚已塌,六哥偏又被牵扯进了这事,便是婶娘并无逐客之意,老太太必也不肯我们再留。只怕中午时分,便要来人接了!”

    凌远萱听她这么一说,也觉有理,当下点头道:“九姐姐说的是!”

    她二人正说着,那边萧呈娴却似想起什么一般的笑道:“说了这一刻的话,我竟忘记了,早饭却还不曾用呢!”她说着,便忙吩咐巧兰过去小厨房传饭。侯巧兰去后,才又向远黛二人解释道:“我娘早前差人来传了话,令我们不必过去她那里请安用饭,免得拘束了你们!”

    这话其实却正中远黛二人心怀。杜夫人固然亲密周到,但终归是长辈,在她面前二人少不了会有几分拘束,怎及得三人在一起时的轻松随意。

    巧兰出去,不多一刻,已提了食盒来。三人用过早饭,便由萧呈娴引着,在萧府后花园闲走了一刻。眼看着将至午时,三人这才重又回了萧呈娴所住小院。

    小院外头,云英早已候着,见三人回来,忙上前道:“小姐,两位凌小姐,才刚大爷使了人来,说凌家大爷已带了人来,说是要接两位小姐回府!”

    对有人来接,远黛并不意外,但听说来的是凌远翊,心中却仍不由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抬眼望向萧呈娴,而萧呈娴这会儿也正朝她看来,二人目光一触,面上都不免有几分担忧。

    远黛二人此来萧府,本是凌远清送的,回去时候,按理也该是他来接才是,此刻听来的是凌远翊,二人自然便知凌远清怕是免不了要受一番责罚了。

    凌远萱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在一边,竟也没有言语。见三人各自不语,云英便继续的说下去:“太太知道后,已传了话来,让小姐与两位凌小姐一道过去用午饭呢!”

    萧呈娴应了一声,而后却苦笑的看向远黛二人,半晌方叹气道:“二位妹妹回去见着他,可记得替我谢他一声!”不管如何,凌远清此次总是为她受罚的,她不能全无表示。

    远黛为之一笑,道:“姐姐只管放心便是了!”

    三人在杜夫人处用过了午饭,又陪杜夫人略叙了一回话,这才辞了杜夫人。萧呈娴犹自不舍二人离去,少不得一路送二人出了垂花门。垂花门外头,凌府的轿子早停在那里。

    三人依依作别,远黛二人便自上轿,离了萧府。

    回府之后,二人少不得过去便先过去延晖斋给萧老太君请安。萧老太君午睡才醒,这会儿屋内除她却并无旁人。见二人回来,心下不免欢喜,当下拉二人一左一右的坐了,又关切了问了几句。然对萧府之事却是绝口不曾提起,说了一回话后,便打发了二人各自回屋休息。

    出得延晖斋,凌远萱便忍不住担忧问道:“九姐姐,六哥他……”

    冲她摇一摇头,远黛笑道:“十妹妹不必担心!事关萧家,老太太是断然不会重责六哥的。所谓责罚,不过是做给外人看而已!我估摸着,也就是禁足数日而已!”

    凌远萱听她说的肯定,也只得点一点头,但面上忧色却仍不曾稍缓。

    见她如此,远黛却也无奈,只得温声提醒道:“妹妹与三婶数日不见,也该过去请安才是!”

    凌远萱听她忽然提起罗氏,却是不由明眸一亮,当即应了一声,与远黛作别之后,便急急的往罗氏那里去了。见她去得远了,远黛才不觉微笑的摇了摇头。再回头时,却吩咐身边杜若道:“我们先自回去环翠阁,你且去找一找文绿,打听一下六爷的事儿!”

    杜若会意,答应一声后,便自匆匆的去了。远黛便也不再多留,带了文屏自回环翠阁去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章 元宵圆圆

    凌远萱一路急急赶往罗氏所住小院,堪堪走到院子门口时,恰恰却见罗氏带了夏蝶几人正出来。凌远萱一见罗氏,不由欢喜的叫了一声,人已扑了过去。

    罗氏含笑张臂将她抱住,且嗔责道:“你这丫头,竟是愈大愈没规矩了!”她本是要出去的,然见了凌远萱,便也打消了原有的念头,携了凌远萱的手,一路回了自己屋里。

    凌远萱心中只是挂念着凌远清的事儿,也并不在意此事,待到进屋坐下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娘!六哥怎样了?”

    罗氏听她开口便问凌远清,心中不免好笑,面上却故意板了脸儿道:“你这丫头,真真好没良心!为娘的为了你的事儿,操碎了心,也不见你问个一句两句。你六哥不过为你穿针引线了一二次,你便与他亲厚若此。人道女大不中留,如今看来,却是再真也不过了!”

    忽然听了罗氏这么一番话,却是不由的凌远萱不俏脸飞红:“娘……”她撒娇的叫着,却忽然明白过来,上灯那日,流花河畔究竟都有哪些人,罗氏竟已全知道了。

    而罗氏既已知道,萧老太君等人便也万无不知之理。

    笑吟吟的看着满面羞红的女儿,罗氏伸指轻轻一弹凌远萱俏挺的鼻尖,笑骂道:“有些事儿,我们口中虽不说,却未必真不知道。你这丫头,还真以为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啊!”

    在这一刻,凌远萱几乎便有一种冲动,想要问一问罗氏。绿萼岭一事她是否也是一清二楚。然话到嘴边,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半晌,方憨憨一笑。道:“你们原来都知道呀!”

    见她如此,罗氏更不由的失声大笑起来。凌远萱见母亲如此,不觉更是羞窘。过得一刻。终究怏怏的打断了罗氏的大笑:“娘,你还没说六哥的事儿呢?”

    过得好一刻,罗氏方止了笑道:“你六哥能有什么事儿?昨晚之事原是你萧家伯父一手安排,你六哥不过是依命行事。不过这事毕竟关系永郡王,我凌家也不好就将这事一肩扛下,说不得,只有给你六哥安个自作主张的罪名。罚他禁足几日了!”

    凌远萱听得杏眸圆睁,仔细琢磨一刻才讶然问道:“萧伯父?这事怎么又与萧伯父有关了?这……明明就是九姐姐出的主意呀?”

    罗氏听得一怔,不免面现诧色的看向凌远萱:“此话怎讲?你且仔细的说一说!”

    对着罗氏,凌远萱自是全无隐瞒之意,当下便将十三那日离开萧府后所发生的事儿一一详细说了。其中只略过了她与陆维杰二人私下的一些言辞。罗氏仔细听着,却是好半日,方叹了口气,道:“这个九丫头,我以为我已高看了她许多,却料不到竟还是低估了她!”

    目光落到凌远萱犹自有些迷糊的小脸上,罗氏不免又叹了口气:“萱儿,你若有你九姐姐的一半,为娘便也放心了!”

    凌远萱点头。心悦诚服道:“九姐姐确是七窍玲珑,莫说是我,便是萧姐姐也不如她呢!”早前她对远黛还颇有不服之意,但经了昨晚之事,却早由不得她不服。

    慢慢点头,罗氏道:“远黛说的其实真是不错!你这藏不住话的脾气。是该改改了!”

    琼鼻微微一蹙,凌远萱不无郁闷的道:“瞧娘说的!女儿又何尝不想改呢,只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不是总也改不过来吗?”

    罗氏闻言,也只有无奈摇头。

    既知凌远清之事,只是表面文章,凌远萱便也放下心来,一时又想起罗氏先前说昨日之事乃萧灿一手安排,却又忍不住问道:“女儿还是不甚明白,昨儿之事,明明便是九姐姐想的主意,怎么最后却成了萧伯父的安排的了?”

    思忖一刻后,罗氏问道:“昨儿你六哥可是才离了你们那处,便马上从前头进了灯棚?”

    凌远萱摇头道:“说起这事,却也有些奇怪,六哥离去后,却是耽误了好一阵子才从前头进了灯棚。那会子,永郡王都猜了好些灯谜了呢!”说到这里,她却忽而眼前一亮,失声叫道:“这么说来,六哥出了屋子后,竟是在外头遇上了萧伯父吗?”

    罗氏想了一想后,才道:“该是如此无疑了!若非你萧伯父从旁指点,你六哥便去了棚内,只怕也是规规矩矩的猜谜,见着永郡王时,更不会大一声小一声的引得众人纷纷注目!”

    凌远萱想着,却不由点了点头。凌远清性情温和,虽不乏聪慧,却并非那种富于急智之人,昨夜灯棚之中的表现,也的确与他平日的表现不甚相符。

    罗氏倒也无意再说下去,笑了笑后,便自嘱咐道:“这几日,你若得空,可过去看看你六哥。你大伯发怒,正将他锁在梧桐院内,勒令反省呢!”

    凌远萱知道罗氏已不打算再与自己讨论此事,当下一笑,点头允了,才要离去时,却又想起远黛先前所说的有意过去宁夫人的府邸小住一段时日,少不得将此事同罗氏说了。

    罗氏那里沉吟了一刻,却还是摇头道:“你若真想去,便去住几日也使得!只是时日不可太久,毕竟你也是将要出阁的人了,有些女红物件也该好好赶一赶了!”

    提及出阁二字,凌远萱面上才刚褪了些的红晕便重又泛了出来。却是过了好一刻,方才垂首应了一个“是”字。罗氏也不多说,便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回去沁芳斋了。

    …… ……

    远黛二人回来的这一日,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这日。当晚,天才擦黑,凌府众人便已齐聚正厅等着吃元宵。这一夜,远黛虽来了,凌远清却又被禁足在梧桐院内,凌府依旧缺了一人。

    府中包的元宵却是颇为寻常的红糖芝麻元宵。那元宵才刚端了来时,萧老太君便忙不迭的吩咐人送了一碗过去梧桐院与凌远清。远黛在旁看着,却是不由会心一笑。

    及至陆夫人等三名媳妇将元宵一一捧了上桌时候,萧老太君却忽然出人意料的想起各房的妾室来,因令人过去小厨房,令多煮些元宵来,姨娘们房中也各自送些过去。

    凌府之中,长房凌昭先时也曾有过几房妾室,其后因无所出,便陆续打发了去,如今只余远黛的生母周姨娘。二房凌晖虽是人品庸碌,内宠却多,如今人到中年,屋内却还有七八房姨娘,庶出子女人数也最是众多。三房凌昀,早年虽也有过两个通房丫鬟,娶了罗氏后,便陆续将之遣去,竟是一心一意的守着罗氏,全没了那些念想。

    凌府家规甚严,妾室如无召唤,是不能出现在凌府大厅之中的。所以此刻的凌府大厅里头,有的只是凌府的正经主子,却并没有哪怕一个妾室。而这,也正是凌府历代的家规。

    这话一出,众人面上却不免都现出了异样的神色来。甚至有人忍不住偷眼瞧向正自神色自若,端然而坐的远黛。对于这些异样的目光,远黛却是全然不为所动,仿佛与她毫无干系。

    这些妾室,既有在凌府多年的,也有这一二年,凌晖新纳的,但有一点却从来不变。那就是萧老太君这许多年来,虽不曾特意的给她们脸子看,却也从未如今儿一般,居然会在元宵之日想到送些元宵给她们也一道团圆一番。而这一切,毋庸置疑的却都是为了远黛——为了这个即将嫁入王府的庶出之女。众人想着,心中不免滋味不一。

    对众人的心思,远黛既不愿测度,更不会得志张狂,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侯众人开始进食之时,跟着神色自若的略用了些,而后放下了汤匙。

    从萧老太君忽发奇想的令人给各房姨娘屋里送了元宵去后,陆夫人的脸色便有些泛青,她虽强自克制,不使自己当堂发作,搅了全家人的兴致,却仍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

    陆夫人的心绪,显然也影响到了郭氏。余下的时间里,郭氏都有些战战兢兢的。而一边的凌昭与凌远翊父子二人更是神情尴尬,各自默默不语。

    萧老太君对陆夫人的面色完全视而不见,略用了两个元宵后,她便兴致勃勃的唤人取了烟花爆竹来放。一时厅外放起烟花齐绽、爆竹声声。凌远翊的一双儿女年纪都还甚小,见此情状,早将自己爹娘的窘迫抛诸脑后,兴奋不已的奔了出去,睁了一双大眼,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但碍于长辈在旁,却终于不敢提出自己动手。

    凌远萱在旁瞧着这些烟花,心中其实也颇有些痒痒的,甚是更有上前亲手燃放一些的冲动。但如今堂上气氛实在古怪,却让她怎么也不敢造次,少不得只有忍着。

    没什么理由的,看着眼前辉煌灿烂,华美无伦的烟花,凌远萱却忽然便开始怀念前天晚上流花河畔的那些烟花。虽然那一天离着今天其实也并没多少时间,更远远说不上怀念二字。

    然而,她就是怀念——怀念那一夜那无比绚烂的火树银花。

    …… ……

    第二卷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章 宫廷往事

    狮子巷,位于平京内城西南的一个角落里。因巷子算不上深,位于这巷内的那所宅子因此也并不太大。然而在寸土寸金的平京内城来说,这处宅子的价值已自不俗。

    宅门前挂的那块匾额,其实极为普通,上头也只两个大字“宁宅”。那字却是大气磅礴,笔画银钩,其中更隐隐透出一种逼人的锐气,令人一见,便无由屏气凝神,不敢喧嚣。

    冬日里头,日头甚短,才刚过了未时,红日却已偏西,看着也是黯黯沉沉的。而此时的狮子巷口,却忽而来了一行人。这一行人,人数不过七八个,团团的护着中间那辆不大不小的马车。马车边上,一名年约二旬、着天青云锦长袍的清俊男子正自策马缓行。

    瞧那意思,马车内的人,该是其家眷无疑。

    堪堪望见宁宅时候,马上男子抬手轻轻一拍胯下马儿,那马便也乖顺的往马车旁靠了过去。清俊男子抬手轻叩一下车窗,叫道:“九妹妹,我们已到了!”

    这话一出,车帘立时一动,便露出半张沉静宁雅的清丽面容来。眸光微微流转之后,那少女朝男子微微颔首,车帘旋之落下。这二人,自然便是凌远清与远黛兄妹二人了。

    同远黛说过一声后,凌远清便不再耽搁,便朝身边的一名随从略一示意。那随从会意,忙快步往宁宅行去。他们一行人鲜衣怒马而来,宁宅的门房哪还看不到,这会子早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问道:“请问诸位可是凌府之人?”

    那随从忙应声道:“正是!”说着已回手作势道:“那位便是我们家六爷!”

    那门房赶忙朝着凌远清的方向行了一礼。又回头吆喝道:“凌家来人了,快去禀报夫人!”门房里头早有人答应着,一溜烟的去了。

    马车才刚在宁宅门前停下,宁宅的大门已自缓缓打开。一群丫鬟簇着宁夫人走了出来。

    车厢打开,惠儿从车内跳下,又扶了远黛下车。含笑上前数步。远黛朝宁夫人一礼,道:“打扰姑姑了!”

    宁夫人闻言,不由一笑,忙快步上前扶她起来,且佯怒的嗔责道:“你这孩子,只是胡说!你能来,我欢喜尚且不及。怎么却说出打扰这等见外的话来!”

    侯二人见了礼后,凌远清这才上前向宁夫人见礼。宁夫人与他也非 第 146 章 。那花一蓬蓬一簇簇的开在竹林里头,更点缀得竹林一片生机勃勃。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宁夫人引了远黛穿过这一片竹林,前头便见了一处小小的庭院。极为简单的白墙青瓦,清爽素净之外更予人一种出尘之感。庭院前头则是一片花圃,正月才尽。正是平京春寒料峭之时,那花圃便也显得有些冷清,只一圈长青灌木静静的守着。仿佛在等着什么一般。

    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远黛道:“这处地方倒是一个妙处!”不必仔细观察周围,远黛也知道,这处庭院已是整个宁宅的最后方,也可以算是宁宅之中最为僻静的一处所在。

    目注这处庭院,宁夫人心中也是不无怅然:“不瞒远黛,我自幼生在全州。家中以务农为生。先帝顺德十三年,我被采选入宫,数年后,便去了凤仪宫伏侍皇后娘娘。宫中生活,固然既富且贵。然午夜梦回之时,我却仍会记起全州家中的那一片小菜地。皇后娘娘薨后,我重又入宫,伏侍王爷。有一次无意同王爷说起此事,他居然便将之记在了心中!”

    宁夫人没再说下去,远黛却已明白过来:“王爷一番心意,姑姑该喜欢才是!”

    叹了口气,宁夫人慢慢道:“是啊!王爷的一番心意,我原是该喜欢的。”她说着。抬手点一点那一片花圃,道:“这里,原先不是花圃,而是一片菜园子。可惜的是,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下来,我早不记得该如何种菜了。欢喜过后。我也只能吩咐将它改作了花圃!”

    言下竟是不无苦涩之意。

    远黛听得又一阵默默,才想说什么的当儿,却见那屋子的门忽而开了,文屏等几人匆匆的迎了出来。一眼瞧见她们,远黛才算明白过来,原来这处,竟是宁夫人为她备的住处。

    才要说什么的时候,宁夫人已自微笑道:“远黛莳花弄草的本领,早为京中之人称道。这处院子我让你住,可也是有私心的,你可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番打算才好!”

    远黛听得便也笑了出来:“姑姑可高看我了!如今虽入了春,却还远不到栽花种草的时候,姑姑将这一片花圃交给我,却真真是有意为难我了!”

    宁夫人笑而不语,只上前执了远黛的手,缓步的进了屋子。

    这座院子外表看来甚为素净,而屋内的陈设也是一般的素雅宁馨,乍一眼看去,各样物事都仿佛不甚起眼,然细细端详之下,却觉原来件件都不寻常。淡扫一眼之后,远黛便不由的在心中暗赞了一声。二人在屋内坐定,文屏便忙沏了茶了。

    略啜了几口茶后,宁夫人便自含笑起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办,你且歇一歇,等晚些时候,我再来同你说话!”

    她既说了有事要办,远黛自也并不留她,当下含笑应了,便起身送了她出去。送走宁夫人,远黛再回屋坐下,却是不由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微微犹疑的看了远黛一眼,文屏立在一边,却是欲言又止。抬眸看她一眼,远黛平静道:“有话只管问吧!不必这么吞吞吐吐的!”

    她虽说了这话出来,文屏神色却还有些迟疑,好半日,才苦笑的道:“这趟过来,若萧小姐与十小姐在也还罢了,如今只得小姐一人过来,我总觉有些不好!”

    远黛点头,这一点,她又何尝不明白。然而当日百里肇既说了这话,她又怎好全无表示。微微一摆手,远黛平静道:“这点其实倒也不必担心!”说过这话后,她却忽而不再言语,良久之后,方叹气道:“在这里,我至少能博个清静不是!”

    元宵那日之后,整个凌府对她愈是不同。虽然碍于陆夫人当家主母的身份,众人不敢做的太过明显,但远黛屋里日复一日的热闹却还是免不了。远黛虽已刻意冷了脸,不愿理睬她们,却也奈何不得对方从周姨娘处下手。周姨娘本就是个好拿捏的性子,心中虽也惧着远黛三分,但被人一捧,便不免有些晕晕陶陶,分不清南北。

    远黛却也拿她无法。不管如何,周姨娘总是她的生母,在凌府又素不得重视。若然连自己也都回了她的意思,那周姨娘日后的日子只有更是难过。

    一念及此,远黛也只有暗自忍了。

    正月十八后,远黛与百里肇的婚事终于浮出水面。而得了这一消息的凌府中人,看待远黛母女便更是不同。远黛不堪其扰,终于决定过来宁夫人小住几日,也好避避风头。

    而这些,一直在远黛身边伏侍的文屏自是一清二楚。犹疑一刻后,文屏最终还是吞吞吐吐的问道:“可是……小姐一人住在宁夫人家中,倘或睿亲王忽然过来……”

    淡淡扬眉,远黛道:“来就来了,这却有什么的?”

    文屏见状,不禁无奈,话也不好再说下去了。事实上,若然早知凌远萱不能随远黛同来,文屏必会劝说远黛三思而后行。然而凌远萱却是直到今晨,才忽然由罗氏出面,向远黛说明缘由,从而未能成行的。

    察觉出文屏的担忧之情,远黛不免朝她一笑:“你在担心什么?担心睿亲王忽然退亲?”

    文屏默然,好半晌,她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章 担忧

    远黛笑笑,对文屏的担忧不予置词。文屏等了一刻,也不见远黛回应,心下不免着急,忍不住语带提醒的问道:“小姐真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医好睿亲王?”那日远黛与百里肇在照水林说话之时,文屏虽也有所回避,但因夜深人静的缘故,二人所说,她却还是听得了一鳞半爪。虽是模模糊糊,但却也稍稍知晓这桩婚事所以能成的关键所在。

    微微摇头,远黛道:“十成十的把握我自是没有的!”见文屏眉目微动,面上更增担忧之色,她却又不觉一笑:“但文屏你可知道,此事其实并不如你想的那样!”

    文屏在远黛身边多时,对她其实早已信服,此刻听她这么一说,当即敛眉做倾听状。

    远黛淡淡解释道:“文屏,你原就是个晓事的!在我身边又已将三年,我的境况,你不会不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由不得我做主。我能做的,不过是用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尽量规避我不想要的婚姻,再制造出一些事端,使得老太太她们不得不让我半步,使我不至落到太过窘迫的境地……”

    文屏听得默默点头,心知远黛这话确是实情。

    远黛徐徐续道:“知道这一点,你便该明白,在这种境况下,若他当真有心欺我,其实根本无需答应我的任何要求。而在老太太来说,只要我能进得睿亲王府就好!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去,她压根儿不会在意!”

    不自觉的张了张嘴,可到了最后。文屏却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全不在意的漠然一笑,远黛看向文屏,眸光平和:“不过这些事儿都与你无关!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安心做你该做的事。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也不要说。等我在睿亲王府站住了脚,你就可以离开了。那时候,何去何从。只在你自己!”

    文屏听得心下一震,失声叫道:“小姐……”没什么理由的,这一刻,她只觉得心慌。

    朝她摆一摆手,远黛道:“你又想差了!我想说的是,你们几人的卖身契,日后我都会发还你们。是自立门户还是另作选择。也都由得你们自己!”

    听得此话,文屏不由心中稍安,迟疑一刻后,她终究问道:“那沅真姐姐呢?”

    “沅真吗?”听文屏提及沅真,远黛便不由一笑:“沅真与你们不同!你们可以离开。她却不能!对她而言,我永远是她的主子。这一点,不管到了何时,总不会变!于我而言,她不但是我的丫鬟,更是我的贴心人,她与我的亲厚程度,甚至远胜至亲姊妹!”

    与文屏说过一回话后,远黛自己也觉有些疲惫。因歪在贵妃榻上,小憩了一刻。再睁眼时,却见外头天色已然擦黑。她这里才刚坐起身来,那边惠儿却已走了来,朝她行礼笑道:“小姐可算是醒了!宁夫人才遣了人来,请小姐过去花厅用饭呢!”她这里正说着。那边文屏却已捧了水走了来。简单盥洗后,远黛便起了身,带了文屏二人往花厅去。

    宁宅的花厅,位于远黛所住小院的西南,一路过去,倒是没费太长时间。才到花厅跟前,便有宁夫人的贴身丫鬟迎了上来,向远黛笑道:“小姐可来了!王爷与夫人已等了一刻了!”

    远黛听得微微扬眉,倒也没有显出太多的惊诧,只点了点头。那丫鬟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引她一路进了花厅。一进花厅,远黛第一眼便瞧见百里肇静静坐在上首,正与坐在她身边的宁夫人说着什么。听得脚步声,宁夫人忙起了身,笑道:“远黛来了!快坐!”

    紧走几步,远黛含笑行礼见过了二人,道过失礼之后,这才微嗔的向宁夫人道:“姑姑也是,王爷来了,怎么也不使人告我一声儿。”

    宁夫人便笑道:“我原是要令人告诉你的!怎奈王爷不许,我也只得罢了!”

    远黛笑笑,才要再说什么的当儿,上首的百里肇已微微抬手,淡淡道:“本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值得说这许多!来了就坐吧!”

    远黛非是饶舌之人,之所以嗔责了宁夫人几句,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乍见百里肇的尴尬,如今百里既主动开口,她自也乐得从命。谢了坐后,便在宁夫人身边坐了。

    宁夫人见她坐了,一面示意身边之人传饭,一面却笑道:“今儿王爷来的甚是突然,我也不曾料到。他来后,我本打算派人给你送个信儿,又怕你羞怯,便索性瞒着你了!”口中说着,却已忍不住仔细端详了远黛数眼。

    不无苦笑的抬手轻抚一下自己的面容,远黛叹息道:“我原先倒不觉得羞怯,然听了姑姑这一番话,却忽然便想羞怯一回,只不知如今再作羞怯之态可还来得及否?”

    忽然听了这话,却由不得宁夫人不失笑出声:“你这丫头,原来竟也如此促狭!”

    静静坐在上首的百里肇此刻也适时的开口道:“对她,莫说是姑姑,便是我,也是一般的看不清、看不透!不过好在……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这话从他口中平平道来,却是无由的熟稔而亲密。在这脱口而出的熟稔中,远黛更听出了一丝探究之心。这让远黛知道,对她,百里肇是好奇的,而这份好奇目前仍是有所克制的。

    对百里肇报以一笑,远黛便不再言语。雁过留痕,已过去的事,无论如何掩饰,也总有露出痕迹的一天。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刻意掩藏的打算。然而这并不代表,她就愿意主动对人提起。也许,将来总有那么一天,她会告诉眼前的这个人。

    毕竟——这个人是她挑中的夫婿。若然不出意外,也应该会是她相伴一生的男人。即使一开始,她并非那么心甘情愿,然而,最终下了决定的人,也依然是她。而既然她已做了决定,那就一定会走下去。结局如何,她不知道,也并不太在意。婚姻之于她,不过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远非全部。如果有一天,这一切难以为继,她也不乏勇气敢于将之弃如敝屐。

    在言语暂时停顿的静默之中,远黛抬眸瞥向百里肇。而这个时候,百里肇也正朝她看来。二人目光在空中稍稍一触,一个略带探究,一个平和淡然,下一刻,却又很快错开。

    花厅外头,一行丫鬟正自手捧佳肴轻步的鱼贯走入花厅。

    用过饭后,早又有人送了漱口的茶水来。三人各自漱了口,下头却又送了茶来。

    宁夫人接茶在手,浅啜一口之后,便自笑道:“平京今年竟是出奇的暖和呢!这才刚入了二月,居然便有了些些暖意。这在平京,倒真是难得的紧!”

    远黛听得一笑,便道:“我到平京至今也才刚满三年,对平京还真所知不多,只是觉得这里远比万州要冷的多。偏我又是个极怕冷的人,一到了冬日,便只是懒待动弹!”

    她二人在那边闲闲的说着家常,百里肇却也并不言语,只神色淡然的坐在一旁喝茶。待得杯中茶尽,他便随手搁下了茶盏,候着远黛与宁夫人说完一个话题后,这才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宁夫人倒也并不挽留,起身却向远黛笑道:“远黛便替我送送王爷吧!”

    宁夫人的这个要求自然远称不上合理二字,然而远黛对此却仿佛毫无所觉,看也不曾看一眼侍立一边,满面焦灼之色的文屏,她淡静起身,先行辞过宁夫人,这才上前一步,径自行到百里肇身后,推了那辆轮椅缓缓往花厅外头走去。

    下意识的前行一步,文屏正欲跟了上去,远黛却已回头,朝她轻轻一摇头,示意她不必跟来,文屏心下虽是不愿,却也不敢违拗远黛的意思,只得犹豫的停下了脚步。

    才出宁宅花厅,前头便是一段狭长的小径。小径周旁,间植着桃李灌木之类,如今虽则无花,但看着倒也青青郁郁。月色胧淡,一路行来,倒也不觉黑暗。

    二人谁也没有言语,只是缓缓而行,眼看着前头却出现了一处三岔口子。于宁宅,远黛这却还是第一回来,遇到岔口时候,不免便有些迟疑,不知百里肇想往哪儿去。

    似乎察觉了她的迟疑,百里肇微微抬手,点一点右侧:“这边!”

    远黛闻声,仍不多言,便推了他上了右边那条青石小路。二人又行一刻,百里肇终于开口道:“三日之后我便要入闱了!”

    这话来的突然,却让远黛不由一怔:“入闱?”二人此刻堪堪出了那一条狭长的小径,出现眼前的,却是一座小小的荷池。才是初春,荷池显得格外清冷,也正因此,风过之时荡起的涟漪便显得格外的清晰而深刻。行到荷池边上时,远黛便自然的停住了脚步。

    “是!”这一刻,百里肇的声音竟是异常的冷峻而淡漠:“承蒙父皇看重,点我主试本次春闱!”主试春闱之人,需与考生一同进场。考生三场试毕,便可离场,静候放榜。而主试之人却仍需留在闱场贡院之内,批阅考卷、拔擢人才。却是直到榜单定下,方可出闱归家。(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章 主试

    骤闻此语,远黛不由一惊,心下更是好一阵诧异。

    能得圣上钦点为春闱主试,对任何一位朝廷大臣,都意味着信任与看重,甚至是一种恩遇。只因科考乃国家取士重径,岂是一般。而主考春闱之人,更是本科所有及 第 148 章 于门下,其影响,实不可谓不大。

    也正因如此,在百里肇之前,大周还从未有过皇子主试科考之事。

    “王爷忽然对我提起此事,可有什么缘由没有?”过得一刻,远黛方徐徐问道。

    淡淡一笑,百里肇注目看着远黛:“之所以同你说起这些,不过是想让你更清楚的看明白我如今的尴尬境地而已!”言中既有自嘲,更多的却还是漠然——事不关己一般的漠然。

    微微一叹之后,远黛道:“以王爷之能,未必便不能翻转局势!”

    轻嗤一声,百里肇淡淡道:“姑且拭目以待吧!”说着,他却忽而注目看向远黛:“文宣阁内那三人,二文一武,不知你是如何打算的?”

    诧异于百里肇忽然提起此事,一怔之后,远黛方蹙眉问道:“难道王爷竟有提拔他们三人之心?”这会儿忽然说起这个,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到还有其他。

    眉峰稍稍一抬,百里肇道:“这又有何不可?”

    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远黛不由轻笑出声:“国家抡才大典,不意王爷竟如此轻忽,此举若为外人所知,怕是不免引人诟病吧?”

    “诟病?”重复此句之后,百里肇忽而反问:“对自己看上的人远黛竟如此没有信心?”

    摇一摇头后。远黛道:“王爷该知道,我与他们并不熟悉。王爷口中所谓的看上,也只不过是我曾与其中一人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一面之缘而能如此照应,我是该说你慧眼独具抑或其它呢?”百里肇扬眉。

    为之一笑,远黛轻描淡写道:“王爷不妨将它归之为心血来潮!”

    于罗起东此人,她的所作所为也确可称得上是心血来潮。虽然起始之时不无有为萧呈娴着想的打算,但远黛心中却也很是明白,萧呈娴看上罗起东的可能,其实近乎于无。而其后她之所以一直做下去的理由则更简单,既然已做了。那自是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对远黛这个本可算得出人意料的答案。百里肇却是不曾表现丝毫异色,似笑非笑的看一眼远黛,他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而如今,你已不打算继续下去了。是吗?”

    偏首看向百里肇,远黛答道:“王爷此言差矣!既云心血来潮,自然不能持久。而况这事,原是萧姐姐所为,文宣阁内的一切用度亦是萧姐姐提供。其实与我并无太大干系!”

    所以忽然与远黛说起文宣阁内三人,于百里肇而言,其实不过是一种随口而出的试探。罗起东与远黛二人偶遇之事。百里肇早从岳尧口中得了详情,然而他所知道的,不过是岳尧目中所见,对远黛二人的打算,他却是一无所知。似罗起东等人,本来是并不值得百里肇试探的,然这事出自远黛之手,值此独处之际,他便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此刻见远黛似无多说之意,他便也淡淡一笑,没再继续问下去。远黛无疑是个极聪明之人,正因如此,百里肇反而倾向于相信远黛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刻意隐瞒自己什么。

    静默一刻之后,远黛终于问道:“入闱之前,王爷可还有什么事儿要嘱咐我吗?”

    百里肇道:“除却我刚才所说之事,便只有你我之间的婚事了!”即便是在说到婚事之时,百里肇的语声仍甚平淡,乍然听来,倒仿佛是在讨论公事一般。

    他的这种态度,远黛其实是满意的。相比于百里肇有时略显暧昧的言辞,她倒更喜欢他以这种口气同她说话,如此至少不会让她心生不安:“王爷请讲!”

    微微颔首,百里肇道:“我虽入闱,但并不影响一应三书六礼之仪。我的意思,是尽快完婚。今日入宫之时,我已向皇后娘娘禀明此意,皇后娘娘也已欣然应允此事!”他说着,不免注目看向远黛:“之所以同你说起这些,只是要告诉你,你若有什么事儿,需待解决,却须尽快做完,若有为难之处,可同姑姑说起,她会尽力助你!”

    百里肇这话虽说的含蓄,但远黛却已明白过来。百里肇这是在告诉她,他希望周姨娘之事能尽快尘埃落定,不管如何,现在的远黛还是凌家的女儿,周姨娘之事,还可算得是凌家的家务事,无论结果如何,凌府将来大不了是被人半嘲讽的说上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而若远黛将来一朝成了睿亲王妃,那时却只怕要落得个倚势凌人的说法了。

    一旦提起周姨娘,远黛忽而便觉有些疲惫起来。微叹了一声后,她道:“王爷只管放心,这事如今已现端倪,若能如我所想,其结局该会比我原先预料的更要好上许多!”

    周姨娘之事,年前她已令沅真去细细调查。但因时近过年,至今也还没什么消息来。不过对于沅真的办事能力,远黛却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心中也并不如何焦急。

    对于此事,百里肇显然并不十分关心,之所以问起,也不过是看在远黛面上而已。顿了一顿之后,他却忽然问道:“那个沅真……仍是你的人吗?”

    听他忽然问起沅真,却由不得远黛不禁警觉的看向百里肇;“王爷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挑一挑眉,百里肇淡淡道:“我看她不错,便随口问一问你!”见远黛仍自不语,百里肇不觉哂笑:“如今见你这样,我已明白了,你也无需再说了!”

    脱口问出那么一句后,远黛其实也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长出一口气后,她还是道:“我绝不会强迫沅真做她所不愿做的事!无论出自谁的要求,这一点都绝不例外!”

    了然点头,百里肇道:“如此说来,沅真该是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

    远黛淡淡道:“王爷其实可以将之理解为,有些事情,即使沅真愿意,我也绝不会答应!”

    这话说的有些绕口,但百里肇仍是明白了远黛的意思。微微一笑之后,他道:“你想多了!我问起这事,并非为我,而是为了岳尧!”

    摇一摇头后,远黛道:“我明白!但我给王爷的答案却仍是那一个。沅真若愿意,那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她若不愿,我也只能对王爷说一声抱歉!”

    对远黛的断然拒绝,百里肇面上倒也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悦之色,点头之后,他道:“原来如此,我已明白了!”他说着,却又忽然一笑:“你也不必多想,此事并非岳尧要求,只是我忽然起兴,想要看一看你对沅真的态度!”

    平静点头,远黛道:“如今王爷已看到了,不知可还满意否?”

    哈哈一笑,百里肇竟又旧事重提:“文宣阁内三人,你真打算就此搁置?”

    对此话题,远黛其实已颇不耐烦,当下冷淡应道:“此三人与我非亲非故,又何来搁置之说。于我而言,他们若有能耐,凭借一己之力,也能一飞冲天。而他们若无能耐,我却也犯不着为三个无能之辈筹谋什么。能去萧府为奴其实也不失为一个体面的出路!”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百里肇恍然道:“原来如此!”言下却是不无笑意。

    微怒的白他一眼,远黛道:“时辰已不早了,王爷若无其他交待,便请恕我不奉陪了!”

    微笑一下,百里肇却抬手指了一指荷池前方:“推我过去吧!”远黛便不言语,仍旧走到他身后,缓缓推了轮椅往前行去。绕过那座荷池,又穿过一片梨花林,远黛不无惊诧的发现,前头竟有一扇不大不小的门。而门的一侧,却正有人等着。

    见二人过来,门旁侯着的数人忙快步的走了上来,朝二人深施一礼。百里肇朝他一摆手,示意免礼之后,这才转向面露讶色的远黛道:“难道远黛竟以为我会从大门离去吗?”

    远黛不语。事实上,她还真是如此认为的。然而这个时候,再说这话,似乎全无必要。

    百里肇显然无意解释自己所以如此的理由,道了一句:“时候不早,你该回屋了!”后,他便径自吩咐一侧的从人:“送她回去!”

    那人立时应了一声,便自上前一步,朝远黛行礼道:“小姐请!”声音却甚尖细。

    此时月上中天,却让远黛可以清楚看到那人的面容。四旬左右,面白无须,看着颇有几分阴柔之态,只看这些体征,远黛便可确定,这人定是个太监无疑。

    没再多说什么,远黛向百里肇一礼,便自举步,随那太监一路往自己所住的小院行去。(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章 文与武

    一夜无话,次日远黛早早起身,才刚盥洗完毕,宁夫人身边的丫鬟莲青便已过来,道是宁夫人这会儿正在房里等远黛过去用早点。远黛闻言,便即点了头,带了惠儿随莲青往宁夫人处行去。宁宅本来不大,远黛一路过去,不过盏茶工夫便已到了。

    宁夫人所住小院只是一个简单素净的小四合院,院内的花圃内,满植长青灌木,看着毫不张扬,而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清爽宁静之感。远黛将之看在眼中,不觉暗暗点头称赞。

    她这里才刚行到门前,屋内宁夫人却已笑微微的迎了出来。各自见礼毕,宁夫人方携了远黛的手,往房内走去。屋内桌上,早备好了早点,却是一盅燕窝粥,四碟小菜,八色点心。

    二人用过早点,早有丫鬟送了茶来。远黛接茶在手,正想着该同宁夫人说些什么,那边宁夫人却已开口道:“我这宅子甚小,个中也无多少景致可看,说来倒不免委屈你了!”

    远黛闻声,忙自笑道:“姑姑忒谦了!我却觉得此处清静雅致,颇宜居家呢!”这话于她,却是真心而出。事实上,宁宅人口甚少,如此大小却真是刚刚合宜。

    宁夫人微笑一下,倒也并没继续谦虚下去。很显然的,她对自己的这处宅子也是极为满意的。“昨儿王爷来时,曾交待过我,使我不可拘束于你!远黛该明白王爷的意思吧?”

    虽然早从百里肇的言辞之中听出这层意思来,但此刻听宁夫人说出这话来,仍让远黛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当下抿唇嫣然道:“多谢姑姑!”

    宁夫人听得此语。却是不由失笑道:“你要谢,其实该谢王爷才是!却怎么竟谢起我这个带话的人来了?”言下竟是不无打趣之意。

    对宁夫人的打趣全不在意,远黛只含笑道:“既言谢,那自该当面才显诚心!姑姑以为呢?”

    笑着点一点头。宁夫人道:“这话倒也颇有道理!”

    二人闲叙一回,眼看着日上三竿,远黛这才起身辞别。宁夫人少不得起身送了她出去。及至到了门口时,却又意味深长的叮嘱了一句:“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远黛是何等玲珑之人,一听这话,哪还不明宁夫人的意思,当下笑应道:“姑姑放心便是!”

    辞了宁夫人,远黛一路径回自己所住小院。文屏听得声音。便忙迎了出来。远黛见她出来,便自吩咐道:“文屏,将我们带来的那套男装取出来!”

    文屏听得一怔,惊疑不定的看了远黛一眼后,倒也没有多问。便行到一边,打开远黛随身所带箱笼,不多片刻,已取出一身淡青色锦袍来。先自换上那身锦袍,远黛才又行到梳妆台前坐下。文屏会意的过来,为她卸下头上簪环,重新梳发,戴上青色儒巾。

    不过顿饭工夫,原本清丽而略带病容的少女已自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俊秀的少年书生。惠儿很是自然的上前一步,打开妆台上的那只拣妆盒子的最下层。

    那里头,搁着的,是远黛用以修饰容颜的特殊物品。

    经过一番修饰之后,最后出现在水银镜内的,却是一个弱冠年纪。肤色姜黄,双眸无光的平凡少年。羸弱的体态衬着姜黄的面色,使少年看来一副大病初愈、弱不禁风的模样。

    仔细端详一回镜中的自己,确定并无太大的破绽之后,远黛方站起身来,吩咐文屏二人道:“这一趟,你们无需跟去。最迟酉时,我便会回来!”

    文屏下意识的张了张口,有心想说什么,然目光看进远黛淡静坚毅的眸内时,却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道了一句:“小姐小心!”

    冲她微微一笑,远黛没再多说什么,便自举步出了这座小院。

    宁夫人虽是朝廷诰命的一品夫人,但毕竟非是世家名门出身,宁宅内的规矩乃至仆役一类也自然远远及不上凌府这等人家。远黛入住这座小院,院子里也只得她随身带来的文屏二人伏侍,宁宅负责打扫整理的粗使丫鬟只在早晚时候送来热水,平日却并不在院内。

    远黛这一路出去,竟是不曾遇到任何一个不相干之人。而到了这个时候,远黛自然也便明白过来,百里肇与宁夫人之所以将这座小院予她暂住,显然是早有打算。

    没费多少气力,远黛便找到了那条她曾推着百里肇走过的小径。

    荷塘、梨花林,一扇黑色小门。缓缓抬手,远黛拉开了那扇小门,面前出现的,是一条小巷,巷子甚为狭窄,仅可容二人并肩而行。没有丝毫犹豫的,远黛步上小巷。

    巷子里头空无一人,而这条小巷也出奇的并不太长。不过行了五十余步,远黛便不无惊诧的发现,前方居然又出现了一扇黑色小门。只是一眼,远黛便可确定,这扇小门与宁宅的那一扇完全一模一样。略带好奇的走上前去,远黛拉开了那扇小门。

    小门一开,远黛诧异的发现,门里,是一所宅子——准确说来,是一扇空无一人的宅子。

    只是瞬间,远黛便已明白过来。百里肇之所以能够无声无息、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进入宁宅,正因他是穿过这所宅子而来。平京乃是大周的政治中心,能够住在平京内城的,非高官达贵便是富商之流,而这一座座鳞次栉比的府邸便将平京内城划分为一条条胡同。

    远黛虽是从未去过睿亲王府,但眼见这等情景,她却已明白过来。百里肇必是暗暗买下了一些宅院,院墙之上开了几扇隐蔽的小门,以便他可以轻易的从睿亲王府过来宁宅。

    而眼前这座看似空无一人的宅院想必便是其中之一。远黛更可以确定,这所宅子绝非如她此刻所见的渺无人烟。这宅子里,必有护宅之人无疑。

    揭开心中又一个疑惑,远黛更不犹豫,当下加快了步伐,一路急急而行。这所宅院虽比宁宅略大,但仍远远及不上凌府与萧府这等宅院,远黛没费多少时间便又看到了那扇熟悉的门。

    这一次,推门而出的远黛没有直穿小巷,而是横向而行,走不多远,而在连续拐过三个拐角后,她并不意外的看到了平京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条小巷无疑是比较偏僻的,远黛一路走来,也不曾看到什么人。快走几步后,她汇入了那片人潮之中。之所以这么快便不再从府邸之中穿行,远黛自然有着她自己的打算。

    她并不熟悉平京的地势,而且她的时间有限,她必须要尽快找到回春药铺,找到沅真。而另一个原因也很简单,即便有人会盯着宁宅,那也只是盯着宁宅,而绝不会是靠近宁宅的另一所宅子,更何况她如今的形象也不会是那些人会留意的目标。远黛更知道,以百里肇的手段,只要这条途径有被人发现的可能,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之废弃。所以此路一定是隐秘的。

    寻了个路人稍稍打听了一回,远黛确认了回春药铺的方位之后,便也不再耽搁,快步向回春药铺行去。她随身带着信物,到得回春药铺后,取出信物给那掌柜看了。那掌柜验过信物无误之后,便忙请她入了内院。而得了消息的沅真也早迎了出来。

    在偏厅坐定后,远黛这才带笑向沅真道:“看你这样儿,仿佛早知我要来似得!”

    沅真笑道:“我确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小姐这几日会来,不过却并不知道会是今儿!否则我早在外头候着了,又何须旁人进去禀告?”

    挑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沅真,远黛问道:“那个别人如何?”

    在远黛面前,沅真倒也并无隐瞒之心,闻言之后,便即毫不犹豫的道:“岳尧此人,小姐也是见过的。据我看来,此人性情直率,倒也不失赤子之心!”

    远黛便点了点头,笑道:“昨儿百里肇曾向我问起你!不过已被我拒绝了!”沅真听得眸光微动,却是欲言又止。远黛仿若不曾看出她的不对,续道:“你的事,自该由你自己做主!”

    远黛没再说下去,只抬手端了桌上清茶,浅浅啜了一口。沅真见她如此,便知远黛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一刻之后,她道:“小姐的事儿,我已令人去办了!只是至今却还没有消息来!小姐少不得是要再等几日了!”

    应了一声后,远黛却忽然问道:“沅真,你觉得文宣阁内三人如何?”

    沅真很快答道:“那两个文举人倒都是苦读之人,那武举人也很刻苦!我曾暗里请人将那两位文举人所做文章抄了数篇,交予朝中翰林院的大人看过,评价却都极高。裴翰林甚至表示,这等文章若仍不能及第,那实是科举之失!”

    若有所思的一笑,远黛道:“难得他竟会给出这等评价!”很显然的,对于这位裴翰林,远黛竟是颇为熟悉的。

    带笑点头,沅真道:“可不正是呢!如今我只是佩服小姐,不过一次偶遇,竟能透过一个武举人遇上这等百里挑一的人才!小姐的运气,实在不可谓不好呢!”

    远黛听得一笑,却道:“沅真,你要记住。文人固然清高尊贵,但绝大多数时候,决定局势走向的,往往却都是武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章 徇私

    远黛听得一笑,却道:“沅真,你要记住。文人固然清高尊贵,但绝大多数时候,决定局势最终走向的,往往却都是武者!”

    沉默着没有言语,却是过了好半晌,沅真才道:“不过这样的人,最后也难得什么好下场!”

    仿佛因沅真的话而想起了什么,远黛轻叹一声之后,也是半日没有言语。

    屋内气氛僵凝了许久,沅真才不无勉强的一笑:“那……小姐如今有什么打算没有?”

    远黛此刻也已恢复了早前的平静:“打算?我从前的打算你都知道,既然一切都已推翻重来,这一时半会的却还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面上不自觉的现出几分迟疑之色,沅真道:“小姐,你……真想好了?”

    点一点头,远黛道:“自然是已想好了!”

    沅真早知远黛的脾性,听得此语之后,也只得收回已到口边的话语,却问道:“那小姐如今打算怎么做?”

    朝她摆一摆手,远黛道:“能医好他的双腿对他而言想来便已足够了!”她说着,却又忍不住一笑,向沅真道:“至于你,你想怎么做,也由得你自己!”

    沅真与远黛自幼一同长大,几乎可以说得是心灵相通,对她这话的意思哪还能不明白,笑笑之后却道:“我明白的!”很显然的,对于岳尧,沅真暂时还没有深谈的意思。

    她既无意多说,远黛自也不会多问什么。只因远黛知道,沅真之所以不说。想来自有她的理由在,也或许,是她至今也还没有做出决定。而等她决定了,远黛相信。沅真第一个说的人,一定会是她。二人闲聊一刻,沅真便自起身笑道:“小姐可要看看这几个月的账簿?”

    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远黛笑道:“我难得得空出来一回,怎么你别的不说,却只是说这些阿堵物。你这丫头,还真是愈来愈无趣了!”

    被指责为无趣的沅真也不在意,只笑道:“小姐说我无趣,我可觉得小姐如今是愈发懒散、也愈发的不爱理事了呢!”言下竟隐隐的有几分抱怨之意。

    悠然舒展一下四肢,对沅真的抱怨全然不做理会。闲闲向后靠在椅背上。远黛笑应道:“谁叫我身边有个这么能干的你呢!所谓能者多劳,说的可不就是你了!”

    轻嗤一声,沅真无奈道:“小姐不说这话也罢了,一说了,却让我只觉惭愧无地呢!”

    远黛摇头道:“这却是什么话!这三年。你做这些事确是做的极好,我想着,便是由我亲自来做,也未必如你!你若惭愧无地,那坐享其成的我,岂非真要钻地洞去了!”

    这话一出,二人却是不由的各自沉默了一刻,半晌,竟是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而这口颇有些心有灵犀的气一旦叹了出来。二人竟又不觉相视一笑,有怅然、有失落,还有许许多多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又自沉默片刻,远黛却站起身来,道:“带我去看看我的那些花吧!”

    她口中所说的那些花,指的却是当日离开妙峰山时。交予沅真照料的那一些。

    沅真闻声,面上顿然浮现一丝意料之中的神情:“我早知小姐说过正事后,第一个想到的必是那些寄存在我这里的花!”

    远黛听得一阵莞尔,旋笑骂道:“那是自然的!我不关心它们难道还去关心你不成?”

    这话一出,沅真立时露出一副甚为委屈伤怀的模样来,又做张做势的抬手捧心,看着甚为哀戚:“小姐这话,可不叫人伤心?小姐就不怕惹我伤了心,这便回去后院,便将那些花儿草儿一把火烧了?”说到后来,却又露出一副凶恶的神态来。

    远黛听得只是笑,半晌方道:“看你这凶狠样儿,怎由得我不担心我的那些花?”口中说着,她已上前一步,一把扯了沅真,便要往外走去,口中更道:“快!快领我去看看,被你这么一说,我却愈发的不放心了!”

    沅真大笑,这才引了远黛一路往后院去了。

    沅真的这处宅子,前头乃是店铺,后头却是一座三进的宅院。宅子虽不大,布置也甚简单,却予人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行不多时,便到了沅真所住的小院里。

    这座院子,占地着实不小。正屋前头,乃是一片极大的花圃,虽是冬日,却仍一片葱茏。若有识得这些花草之人在,见着必会啧啧称奇,逡巡不前。而远黛二人一路过来,却是看也没看一眼那片花圃,便径自从花圃边上直往后走去。

    二人穿过正屋,行到后头,面前出现的,却是一座占地极广的温棚。那温棚主体部位用的却都是大片大片的透明玻璃,从外头看时,却已可以清楚看到里头栽种的各式奇花异草。

    其时大周玻璃之物却还是珍稀之物,而似这等大块大块的透明玻璃,更是价值不菲,沅真却舍得花这么一大笔钱财建这么大的一座玻璃温棚,其财力已可见一斑。

    目光才一落到那座温棚上,远黛便不由的双眸一亮,倒仿佛是见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沅真几步上前,打开那温棚大门,朝远黛作了个请的手势。

    远黛倒也并不客气,快步入内,也顾不上一边的沅真,便忙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而后才向沅真道:“很好!沅真,你有阵子没在我身边,但这莳花弄草的手段可没放下!”

    轻轻一昂尖俏的下巴,沅真傲然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跟谁学的!”

    这话一出,二人倒不由都笑了起来。

    远黛本也不急着离去。她此来,真正想要知道的,不过是昔日周姨娘的一些往事。剩下虽还有些事。但其实却都不太放在她的心上。因此进了温棚之后,她便一面与沅真说着话儿,一面却随手取了喷壶与银剪,沿着温棚一路浇水剪枝。又仔细翻看叶片,却也做得不亦乐乎。

    沅真深知远黛的性子,便也笑笑的随在她身边。随意的同她说着话儿。

    春阳熙和,透过玻璃,将阵阵暖意洒在温棚内,令人顿觉春意融融。

    及至将整个温棚走了一圈下来,远黛再抬头看时,却已过了午时了。微讶的轻呼一声,远黛道:“竟已过了午时了吗?”旋又责备的看一眼沅真:“你怎么也不提醒提醒我?”

    沅真听得失笑:“左右也是无事。又何必催着逼着!”

    远黛想想,也觉有理,因笑道:“这倒也是!”她说着,不免颇觉留恋的看了一眼这座温棚,而后才向沅真道:“走吧!该去用些午饭了!”她虽还想在此再待一刻。但也知时候不早,有些事儿,她虽不甚在意,也该同沅真好好商量商量。

    毕竟这种出门方式,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常常如此的。

    在偏厅用过饭后,远黛接了沅真亲手递来的盏茶,一面喝着一面却忽然问道:“我上回同你说的事儿,你可留心了没有?”

    乍然听得这话,却由不得沅真不怔了一下。片刻之后方才醒悟过来,因笑道:“这事小姐只管放心便是了!等来日她们出来,我必会给小姐一个交待!”

    略一点头之后,远黛却又忽然问道:“文宣阁内三人……你觉得如何?”

    这却已是她今日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而这一次与同上一次问得显然并非同一个意思。

    低头仔细想了一刻,沅真摇头道:“那三人的身份我私下倒是稍稍了解了一回。那武举罗起东与那个身患痨病的文举游方信乃是表兄弟。游方信自幼失怙寄养在罗家。九年前,罗起东与游方信二人同时进学,倒让罗家人很是作难了一回。”

    “罗家家境本只一般,供一人读书已甚勉强,一旦供起二人,却难免左支右绌。那罗起东的娘性子朴质又倔强,想了一刻后,便决意让罗起东往城内学个手艺,不再念书。谁料那罗起东倒是个有造化的,他娘带他入城时,却被城里武馆的师傅看中了。”

    “那罗起东由是开始一面随那武馆的师傅学武,一面种地。学了数年,居然便考中了武生。又过几年,又中了武举。那罗大娘便想着让他去县衙,做个捕快,既可混个温饱,又可贴补家中。不想这事却被游方信死活阻了。于是才有二人一道进京赶考之事!”

    对于罗起东还有以为同伴,远黛是早已知道的,但对于那第三人,她却全无所知。此刻既是开口问了,便索性一次问的清楚:“那第三人又是谁?”

    沅真道:“那第三人也是个贫家书生,中举之后,便即赶来平京。在文宣阁近旁租住了一间茅屋,却恰与罗起东二人相邻而居。此人也算是个厚道之人,游方信有病在身时候,曾得了他不少照顾。罗起东二人搬入翠竹轩时,心中多少念着他的好,便试探的问了邓掌柜。因小姐去时,曾吩咐说,但有所求,倘不过分,可酌情而为。想那邓掌柜本就是个心软的,又有小姐这话在,被他一求,又想着左右也不少这一口吃食,便允了下来。”

    远黛听得微微点头,却是半日没有言语。

    沅真在侧,揣摩一回她的心思,毕竟问道:“小姐的意思,可是打算……”

    远黛摇头,平淡道:“再过数日,便是考生入闱之时。及至放榜,他们几人想来都已高中,又怎看得上奴婢出身的女子。”

    沅真扬眉,却对远黛的话颇不以为然:“小姐差矣!从来科考之事,都并不好说。名传天下的才子屡屡落第也为常见,才华平平之人,忽而高中,也并不稀奇,小姐怎么就敢说这‘高中’二字?”

    轻吐一口气后,远黛淡淡道:“今科主考,乃是百里肇。就在昨儿,他曾饶有兴趣的问起那三人!”对于百里肇,远黛自然算不上非常了解。但她所了解到的东西,却也足够让她推测出百里肇的一些动作。她更相信,百里肇绝不会无的放矢的与自己说起那三人来。

    微诧的睁大了杏眸,沅真不可置信道:“他……这是打算徇私?”

    沉吟一刻,远黛才道:“徇私倒也未必,不过这三人若真有些才学,我想他是一定不会让他们落榜的!”不管如何,百里肇与这三人都无交情可言。既无交情,那他又有何必要去刻意提拔三个腹中空空的草包呢?

    沅真也非不解世事之人,闻言之后,不由轻轻点头。

    远黛又自想了一刻,才道:“那两个文举人很快便要入闱,可替他们备好文房四宝,届时可再遣小厮陪他们一道入闱,以照顾起居饮食!”见沅真神气诧然,远黛便又一笑:“来日我们虽未必便能用得上他们,但好人既已做了一多半了,又何妨不做个十全呢!”

    沅真想想,也觉确是这么个理,因笑道:“这倒也是!”

    二人这里正说着话,那边却忽然便有丫鬟快步的走了进来,向沅真禀道:“娘子,外头有人要见你呢!”

    沅真听得一蹙眉,才要令那丫鬟出去回了这事,却听远黛在旁问道:“是什么人?”

    远黛虽不常来这处,但沅真对她态度却从来亲密又不失恭敬,那丫鬟又是沅真身边颇得力之人,自然不敢怠慢于她。听她问话,便忙答道:“说起来,那位公子上回也曾来过,我记得仿佛是姓萧的。”

    听得“姓萧”二字,远黛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萧呈娴,心下虽诧异于萧呈娴怎会忽然来此,但也并没多想,便自站起身来,向沅真道:“走吧!我们一道看看去!”

    她既说了这话,沅真又怎会拂逆她的意思,笑应一声,便自起身,与远黛一同往外行去。

    内城之中,原是寸金寸土的地儿,沅真又非什么有权势之人,这宅子自也不会太大。二人行不多时,便已到了回春药铺后头的那间厢房。沅真抬手轻叩一下房门之后,方才推门走了进去。屋内那人此刻正立在那里,闲闲的打量着厢房墙上的那两幅字画,听得声音,便自转头看了过来。(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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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小小庶女,善种花懂植草,会制茶能酿酒 更有一手深藏不露的医术 她,究竟想要什么 她,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庶女医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医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医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