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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舞冰凝     庶女医香txt下载     庶女医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章 教养姑姑

    觉出远黛的冷淡,百里清月不禁勃然大怒,“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沉了俏脸才要说话,却早被身后一名年在四旬的宫女生生拉住:“公主……”那宫女神态焦灼的疾声的叫着。

    很显然的,这宫女在百里清月身边地位甚高,被她这么一叫,百里清月终是忍下即将爆发的脾气,狠瞪远黛一眼,愤愤然的重又坐了下来。下一刻,却已头也不回的吩咐身后的一名宫女:“如烟,你去书房替我请了我二哥来!”如烟闻声,面色不觉一僵,心中虽则不愿,却也不敢违拗她的意思,只得答应一声,行礼退了下去。

    远黛也不理会,只含笑的一指桌上翠衣才刚送来的几碟精细点心:“公主请!”

    百里清月心中正自气恼,又见她态度散漫,带有明显的敷衍之意,自是更不肯去碰那些点心,冷哼一声,已自别过头去,却是看也不看远黛一眼。远黛看的笑笑,也不在意,只顾自的伸手拈了一块紫藤花糕,放入口中慢慢的吃着。

    屋内气氛一时沉凝。这之中,百里清月身后的那名宫女一直神色犹疑,似欲开口,然见百里清月满面怒色,心中也知,自己便是开了口,怕是除了让百里清月更觉没有面子外,也无其他用处,少不得只有忍了。过得一刻,那宫女如烟才终于独自的折返回来。

    见她独自折返,百里清月便不由的皱了眉:“我二哥呢?”她不快的问着。

    如烟一惊,下一刻已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爷……王爷他说……他说他这会儿有要事要办……公主若是等得,就……等……若等不得,他……也不……勉强……”

    陡然听得这话,却是不由的百里清月不气得脸色发青,然而气恼之余,她的心中也不免有些发虚。因着丽嫔与过世董后之间的那层亲戚关系,加之丽嫔精心的维持,百里肇与她母女的关系一直都可算得亲密。对她,甚至可称得上容忍二字。

    然而这一切。在眼前这个女子出现后。似乎全都变了。这让她几乎便有一种冲动,想对着那个正自悠然静坐一侧,不急不缓的品尝着点心的女子恶言相向甚至拳脚相见。

    然而她终于还是忍了下去,愤愤然的站起身来,板着脸,看也不看远黛的道:“这几日,这府里的荷花也该开了吧?左右闲坐无事。我便先去荷花池畔赏一赏花。二嫂正忙着,我便不劳二嫂相陪了!”言毕也不等远黛开口,一个转身便掉头出屋去了。

    她这一去,身后那些宫人却哪里敢怠慢,少不得匆匆向远黛一礼,急急的追了过去。先时那个出言阻止百里清月的宫人却仿佛怔愣了一下。便落在了最后。等一众人等尽数离去之后,她才盈盈的朝远黛行了一礼:“我家公主若有失礼之处,还望王妃莫要见怪才好!”

    摆一摆手,远黛淡淡言道:“姑姑客气了!”对百里清月,她无意置喙。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有可能,她也根本不愿与百里清月有太多的交集。

    迟疑片刻,那宫女终究低声道:“王妃或许并不知道。公主所以过来求见睿王爷。是因为……皇后娘娘有意将她指婚给安肃侯府凌六爷……”

    忽然听得这话,远黛却不由的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竟有这事?”

    那宫女忙应道:“奴婢怎敢欺瞒王妃!”

    沉默了片刻,远黛才自淡淡应道:“我知道了!”那宫女也是个伶俐的,见她神色,便知多留无益,当下不再言语,只端端正正的朝着远黛施了一礼,告退而去。

    她人才刚出了屋子,一边的文屏早耐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小姐!”她在远黛身边日久,自然不会不知凌远清在远黛心中的地位,更知道这事远黛是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偏头看一眼文屏,远黛淡淡一笑,平静吩咐道:“让惠儿过去王爷处,请王爷午时务必过来用饭!”这几日,若无意外,百里肇午时总是会过来用饭的。但今儿有百里清月在,也难说百里肇会不会晾她个一日,捺一捺她这娇蛮、暴躁的性子。

    文屏闻声,忙自答应着,匆匆的下去了。

    这边远黛则蹙了眉,想了半日也还是摇了摇头。稍稍收敛有些烦乱的心思,远黛重又看向杜若:“打算何时动手?”

    杜若既来找她,想必是已安排妥了,而对远黛来说,这些事儿,她也希望愈快解决愈好。果不其然,杜若听得她问,几乎不曾犹豫,便自答道:“听凭王妃吩咐!”

    远黛颔首:“那就明儿吧!这会儿你可过去告诉钱嬷嬷,命她明日早间来我这里一趟!”

    杜若忙答应了一声,便也行礼退了出去。

    百里肇来的甚快,惠儿才刚过去书房不久,他人已到了澄怀居外头。远黛起身迎了他进屋,面色却只如常。侯丫鬟送了茶来,她才开口问道:“皇后娘娘有意指婚之事,王爷可知道?”

    墨眉轻扬,百里肇坦然道:“这事我前几日便已知道了!”

    远黛一听这话,不觉微微不悦:“王爷既是早已知道,为何却不告诉我?”

    “我若早几日便告诉了你,你又会如何?”百里肇并不答她,却反问了这么一句。远黛听得一怔,下一刻,眉头不觉已拧在了一处。百里肇那边却已接着说了下去:“远黛,萧呈娴的事儿你管,我不拦着,但清月的婚事,我不希望你插手!”

    远黛听着,也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王爷想多了!萧姐姐的婚事,是她自己不愿。她与我交谊甚厚,她既不愿,我又怎能视而不见。至于眼前这事,又哪里是我能管得的!”古来婚姻,讲究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哪里有她这个妹妹置喙的余地。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肇反觉诧异:“那你这般着急的找了我来,却又是为了什么?”

    远黛皱眉道:“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皇后娘娘最近何以动作连连?”先是萧呈娴,再是凌远清,这两桩事情看着似乎并没太大的联系,然而细思起来,萧呈娴乃是萧后的内侄女,凌远清与萧后的关系虽又远了一层,但毕竟也还算得是亲戚。萧呈娴与宁亲王的婚事才刚不成,萧后便极为迅速的又想到了临昌公主与凌远清,怎不让远黛心生警惕。

    百里肇淡淡道:“你如此聪敏,难道竟不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吗?”

    这个道理,远黛自是知道的,事实上,她所以问起这个,也不过是想从百里肇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已。叹了口气后,她道:“我六哥的性子其实略有些温吞……”

    也不等她说完,百里肇便已干脆的截断了她的话:“清月本性不坏,只是性子太急躁了些,更易为人煽动。事实上,这门亲事在我看来,倒是再合适不过的!”

    不自觉的朝天翻了个白眼,远黛连话也都懒得同他再说了。她与百里清月见面虽不多,却也是见识多这位公主的脾气的。正因见识过,所以她打从心底里,是不愿意凌远清娶百里清月为妻的。一个娇纵,是非不分的公主,那是骂也骂不得,打更是打不得,这样的女子,娶了过来,可以想见的是,凌远清将来的日子必定不会太好过。

    这话她虽不曾说出口来,但百里肇又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之后,他道:“你放心!丽嫔那边,我会令人带话过去,绝不许她插手清月婚后之事!”

    虽然并不觉得这法子会有什么效果,但百里肇肯说这话,却无疑已是一种承诺,远黛自不好步步紧逼,叹了口气后,她道:“难得王爷与她这般兄妹情深!”

    不意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百里肇也自怔了一下,半晌才道:“清月幼时是极乖巧的!”这句话,却无疑是承认了远黛才刚说出口的那句“兄妹情深”。

    静静抬眸与他对视,远黛面上全无笑意,语气更是冷淡平和:“王爷若真心疼爱她,便该好好管教,而不是在旁人面前赞她幼时乖巧!”

    百里肇一梗,待要再说什么时,屋外却已传来阵阵匆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百里清月清脆的叫喊声:“二哥,二哥……”竹帘陡然一动,百里清月已裹挟着阵阵香风扑了进来。

    远黛虽不喜她,但见她过来,却仍站起身来。百里清月才刚吃了她的瘪,却哪里肯理她,虽见她起身,却仍是理也不理,径自奔到百里肇跟前,半蹲了下来,樱唇微撅的又叫了一声:“二哥,才刚我让如烟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却已被百里肇冷冷打断:“清月,你的教养姑姑呢?她人在哪儿?”

    百里肇平日言谈,虽从来算不上和蔼可亲,但也甚少沉下脸来说话。这会儿面色一冷,莫说是一侧随侍的宫女各个战战兢兢,便是百里清月自己,也是没来由的只觉心中发颤,下面的话便再说不出来。先时与远黛说话的那名宫女更是面色惨淡,只是她心中虽则害怕已极,却还是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跪伏于地:“奴婢夏真,叩见睿亲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好威风,好煞气,好糊弄

    百里肇看也不曾看她一眼,便自冷淡吩咐道:“来人,拉下去,杖二十!”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莫说是百里清月,便是远黛,也是不曾想到。而那一声“杖二十”更是让文屏等几个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远黛御下,虽不可谓松弛,但也从未有过杖责这等惩戒,因此文屏等几个忽然听了这么一句,却都愣在了那里。

    好在百里肇这话,原也不是同她们几人说的,而这话的话音才刚落下,正在屋外候着的徐青早答应了一声,一抬手,已点了两名正在院子外头洒扫的粗使婆子,当即便将那名教养姑姑夏真生生的拖了下去。这会儿百里清月却终于回过神来,一面大叫着:“且慢!”一面却已拉住了百里肇的手臂:“二哥,二哥,夏姑姑她……她……并没做错事啊……”

    百里清月虽叫了“且慢”但徐青可并不是她宫中的人,又怎会理睬她的叫唤,径自的一挥手,示意那两个粗使婆子快些将人拖了下去。百里清月心中大急,也顾不得那许多,便扑了过去,要救那个名唤夏真的教养姑姑。见她如此,百里肇的眉头却愈发拧的紧了:“住手!”他冷喝一声,面色却是愈加的难看了几分。

    他既开了口,徐青自然也随之一挥手,示意那两名粗使婆子略等一等。

    百里清月也不管别人,扑了过去,便自用力的推开了那两名婆子,一把抱住了夏真,气恼道:“二哥,你……你怎么这样?”

    百里肇也不理她,只移眸冷冷看向夏真:“夏真,我且问你,这二十杖,本王罚的可对!”

    风韵犹存的脸上。此刻有的尽是惶恐之色。夏真急急的重又跪倒在地,却是叩头如捣蒜:“奴婢失职,不曾尽到教养姑姑之职,愿领王爷责罚!”百里肇当面,便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偷奸耍滑,这几个头。却是磕的实实在在,用力至极。饶是远黛这屋里地下,铺设的尽是上好的木板,她这几个头下来,额头却仍肿的老高,发髻也早散乱不堪。

    冷哼一声。百里肇淡漠道:“本王只道你不知此理,如今看来,你这心里竟是明镜儿一般,敢是打算尸位素餐到底了?”

    这话一出,夏真一张早已惨白得全无血色的面容只在那一瞬间早已泛了青色:“奴婢知罪!还请王爷重罚!”言毕只是伏地叩首不已。

    夏真原是丽嫔身边极有头脸的女官,几乎算是看着百里清月长大的,情分岂是一般。见她如此狼狈,百里清月心中不觉大急。欲待拉住夏真。不令她继续叩头下去,但又生恐百里肇继续拿了夏真作筏子。不得已,只得哀哀的看向百里肇:“二哥,清月已知错了!求你饶了夏姑姑吧!”一面说着,她已很快的转向远黛:“二嫂……今儿是我错了,我再不敢了……”

    神色不动的静静而立,远黛淡然道:“公主言重!只是这事,我却不敢当呢!”

    从百里清月的反应,远黛不难明白,百里清月所以会求到她头上,其实却是怀疑百里肇所以如此震怒而致重惩夏真,乃是因她背后告了黑状的缘故。而这等黑锅,她可不愿背上。

    冷冷扫了百里清月一眼,百里肇那黑如深潭的眸子深处,不期然的掠过一丝失望之情。摆一摆手,示意徐青等人暂且退下,他这才淡淡道:“夏真,你且起来!”

    颤声答应着,夏真勉强的道了一句:“谢王爷!谢王妃!”这才以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堪堪站起一半,却觉双腿又一阵发软,竟又摔倒在了地上。

    百里清月在旁见着,忙转头叫道:“如烟,快来扶姑姑一把!”那宫女如烟一直站在一侧,见夏真如此,她也早惊得脸色发白。然而百里清月之命,她却也不敢不从,少不得慢慢挪了步子,却是好半日才行到夏真面前,勉勉强强的将夏真扶了起来。

    “本王素来不喜秋后算账……”淡漠的扫一眼夏真等人,百里肇冷冷道:“过去之事,从今儿起,便一笔勾销!”说到这里,他语声一顿,眸光之中,却自寒芒如刀:“你们几人,可明白本王的意思?”

    为他气势所迫,非止是夏真,便是如烟,也早惊得双腿发软,竟陪着夏真,“噗通”一声,重又跪在了地上:“奴婢等……明白了……明白了……”百里肇这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几人,从前的事儿,那就算了,但若往后百里清月仍是如此,就莫要怪他无情了。

    看到这里,百里清月哪还明白不过来,愤愤叫道:“二哥……”

    百里肇也不言语,只移眸冷冷扫向百里清月。没什么来由的,被他这么一扫,百里清月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满腹的怒气在这一瞬间已自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后怕。

    “清月,你不小了,也该懂事了!”百里肇语调平淡,神情却是峻冷的:“这门婚事,二哥觉得很好!”

    不料百里肇会说出这话来,怔愣一刻后,百里清月几乎便忍不住要大吵大闹起来。然而目光触及百里肇那如覆冰雪的俊脸,满腹的怨词却终于不敢出口,只是恨恨一跺脚,丢下一句:“我们走!”却已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她这一走,众宫人却早心下惴惴,有心想要跟上去,却又惧怕百里肇,少不得各自偷眼去看百里肇,竟是无一人敢于妄动。墨眉紧拧的扫了众人一眼,百里肇淡漠道:“滚!”

    一众宫人听得这么一个字,当真是如蒙大赦,忙忙躬身行礼,急急的退了下去。

    夏真、如烟二人则相互搀扶着,慢慢的站起身来,怯怯的对百里肇行了一礼,才要退下的当儿,百里肇却又忽然的开了口:“回去莫要忘了同你们丽嫔娘娘说,这桩婚事,本王很满意!”

    夏真、如烟二人早被他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是没口子的应着,却还不敢移步。直到百里肇不耐的挥手,二人这才踉踉跄跄的退了下去。

    眼瞅着二人离去,远黛不期然的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同时更击掌赞道:“好威风!好煞气!也好……糊弄……”(未完待续。)

    ps:  额,明天的事情明天说。

第一百零二章 节外生枝

    拧眉转向远黛,不悦之色溢于言表,百里肇沉声道:“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挥手示意屋内众人退下之后,远黛才自嗤笑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爷此举,难道不是在糊弄我?况经了今儿这事,临昌公主心中只怕更是恨毒了我吧!”百里肇心中不悦,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因此这一番言语,却是毫不客气,句句直指百里肇的本心。

    百里肇竟也并不反驳,淡淡一笑道:“王妃此言大谬!一则夫妻一体,有事原该一同承担;二则再过不得多久,清月便要做你六嫂了。你替我管教好了她,其实也算是一举两得!”

    听得这几乎便算得是赖皮的言辞,远黛一时竟想不话来答他,半日也只能狠狠剜了他一眼。

    百里肇倒也识相,并不过分纠结于此,见她不语,便自闲闲的岔开了话题:“我倒险些忘记告诉你,萧呈娴等人一路往北,走的甚慢,更大有游山玩水之势,看这态势,等他们抵达北境,怕是要等入秋了!”言语之中,倒也听不出褒贬之意来。

    虽然明知他是有意岔开话题,然远黛一来非是得寸进尺之人,二来,她也不认为自己与百里肇的关系竟到了那种可以让她恃宠而骄的地步,轻哼一声之后,远黛道:“我只是想说,我与王爷从前谈定的交易里头,可没有帮王爷管教妹妹这一条!”

    若无其事的一笑,百里肇道:“我一直以为,撇开凌家其他人不说,你与凌远清之间还是颇有几分兄妹之谊的!”对于远黛口中的“交易”二字,竟是恍若未闻。

    远黛不答,半日才淡淡道:“萧姐姐这事,源头在我,因此我不能不管。六哥的这桩婚事,却又另当别论!”至少在目前这种形势不明的情况下,她不打算管这件事。

    百里肇倒也并不勉强于她。笑了一笑后。他道:“也由得你!”

    他不说这四个字倒也还罢了,一说出这几个字来,却由不得远黛不含怒的又剜了他一眼。事实上,今儿百里肇的这一番发落,虽不曾提及她一个字,但种种举动,却都在点名。这一切根本就是她唆使而致,这所谓的“也由得你”也就明明白白的成了笑话了。

    远黛想着,才刚略消了些的怒火不自觉的又狂炽起来:“说起来,今儿竟是我的不是!王爷书房之内公务繁多,我却不管不问,为了自家的些些小事便去惊扰王爷。实是大不应当!”口中说着,她也并不去问百里肇,而是径自的扬声叫道:“徐青!”

    一直在外候着的徐青听得她叫,忙快步的走了进来。

    远黛看也没看徐青一眼,便自朝着百里肇一礼:“王爷慢走!恕我不远送了!”听了她这话,徐青自是不曾多想,上前一步,推了百里肇便要出门。百里肇见她如此逐客。不禁哭笑不得。徐青面前。他自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默认了。

    百里肇这里才刚去了。那边翠衣已进来问道:“王妃,王爷今儿竟不在这里用饭吗?”

    远黛挑眉,冷淡应道:“我却记得,这王府的厨房似乎并非澄怀居才有!”

    翠衣在她身边时日也自不短,对远黛的冷脸因此并不如何害怕,香舌微吐之后,便又问道:“午饭已备好了!小姐可要用饭吗?”

    淡淡答应一声,远黛道:“你只挑几样清淡的送来便是!剩下的,便都赏了你们!”她素日饮食清淡,每顿饭不过三五个菜,这些日子因百里肇日日在此用饭,各样用度更是增了双倍有余。而今百里肇既被她打发走了,她一人,自也用不得那许多饭菜。

    翠衣答应着,这才退了下去。

    独坐屋内,默默思忖着这一连串的事儿,好半晌,远黛方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下颇多无奈。

    …… ……

    虽觉这事有些古怪,但不敢多问的徐青仍自默不作声的推了百里肇一路返回书房。伏侍着百里肇在书案后头坐下了,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今儿可是打算在书房用饭?”

    听着他这么问,百里肇倒忍不住的叹了口气:“你去看看岳尧,若他还不曾用饭,可叫他过来!”徐青答应着,便忙退了下去。

    硬生生的闹了这么一出来,百里肇如何还有心思去处理堆放在案头的信函,沉思的慢慢翻弄着面前的一份文牍,却是好半日也没看进一个字去。好在这个时候,外头却已传来了岳尧的声音:“王爷今儿怎会想起唤我过来一道用饭了?”说话间,岳尧却已走了进来。

    扫一眼岳尧,百里肇平淡道:“这些日子,你的话倒是愈发的多了!”

    岳尧听得哈哈一笑,毫不在意道:“那是因为,近来王爷的话也比从前要多得多了!”

    陡然被他这么一说,百里肇也不觉有片刻的沉默:“也许是吧!”他模棱的两可的道。事实上,被岳尧这么一说,他才忽而发现,这些日子,他的改变竟是那么的明显。

    耸一耸肩,岳尧无谓的扫视一下周围:“在这里用饭?”他问着,眉头也因之高高挑起。

    “去菡萏亭吧!”百里肇没多犹豫的道。于他而言,书房的功用从来不包括用饭。而这一点,岳尧无疑也是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问出刚才那一句话来。

    岳尧点头,也不等他说什么,便走上前去,推了百里肇的轮椅一路往书房外头行去。

    菡萏亭,乃是睿亲王府后花园荷花池中心的一座湖心亭,与百里肇的书房相隔不远。二人出了书房,顺着一条浓荫翠盖的小道一路走来,不过片刻,却已见着了前方的荷花池。

    睿亲王府到了百里肇手中,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年有余,五年不足。而他的心思更不在这座王府上,因此府中建筑,大多却还保留着从前的模样,这座荷花池自也并不例外。

    才刚过了初夏,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这座荷花池虽限于规模,并无那种翠盖连绵、红花映日的气势,但池中荷、池畔柳乃至岸边假山、建筑,池心小亭、曲桥却无不配合得恰到好处,衬得这一片景致愈发清幽,虽是人工营建,却自有浑然天成之势。

    岳尧推着百里肇,通过九曲十八弯的汉白玉小桥,一路入了菡萏亭。池上,有凉风习习而至,带着清清水汽,淡淡荷香,令人顿生脱俗之念。

    深吸一口气,百里肇笑道:“这个时候,我却忽然想到从前她亲手的那道荷花菜肴来了!”

    这话来的突兀,岳尧却仍能听得懂。更知道百里肇此刻所说的那道菜肴,必是当日远黛亲手做了给陆夫人,惊得陆夫人当堂失色的那道菜:“若王爷真想尝尝,我想王妃是不会扫了王爷的兴的!”岳尧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在这一刻,心中却忽然的想起了沅真。

    百里肇听得一笑,却没应声。

    看一眼百里肇,岳尧毕竟问道:“听说今儿临昌公主过来,很是闹了一场?”

    淡淡颔首,百里肇的面色也颇有些不好看:“这个丫头,倒是愈发的不成体统了!我不过稍稍教训了她身边的几个奴才一回,她竟跟我使起小性子,掉头走了!”

    懒懒一笑,岳尧毫不客气道:“她这是素日娇纵惯了!又仗着王爷断然不会丢下她不管,便愈发的有恃无恐!上回绿萼岭时,我便劝过王爷需好好管教管教她!”

    墨眉不期然的一拧,百里肇道:“我素日少在宫中,你也不是不知。何况她如今也不小了,我这个兄长,又怎好正面去管她!”

    轻嗤一声,岳尧不无嘲笑的道:“所以王爷就想着让王妃帮着管教,只是不料却吃了瘪!”言下有的,尽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他乃王府的大总管,王府上下事情,只要他想知道的,却真没一件能瞒得过他。临昌公主前脚才出了门,他那边却已知道了所有事情。

    既已铁了心将这事交给远黛,百里肇自也无意再去过多的关注此事,淡淡一笑之后,已自岔开了话题:“杜若那里如何?”

    岳尧道:“说起来,这杜若,也颇是伶俐,倒不枉长了那么一张脸孔!”说到这里,他却无由的轻叹了一声:“我上次同王爷说的事儿,王爷可考虑了没有?”

    眉头微微一拧,百里肇淡然道:“杜若是她身边之人。我虽没问过她,却隐约知道,之前她仿佛曾答应过杜若一些什么,所以这话我暂时还不好同她说起。你怎么忽然又问起这个?”

    岳尧坦然道:“前些日子,蒋琓有书信来。我回信之时,便有意无意的提了几句那杜若。不料蒋琓对这事倒上心,竟用了飞鸽传书送了信来,嘱我无论如何要帮他这个忙!”

    百里肇听得眉心深锁,冷睨了一眼岳尧,半日才苦笑道:“你这可不是在给我找麻烦了?”

    无谓的扬一扬唇角,岳尧道:“说到底,她也不过是王妃身边的一介丫鬟,王妃若是晓事的,便该全力相助王爷,而不是觉得这事于她竟是麻烦才对!”(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翁婿

    二人这里正说着话,那边徐青却已带了人挑了食盒过来。及至碗盏排定,酒菜放好,徐青等人退下之后,百里肇才自淡淡开口道:“岳尧,沅真——从前也一样只是她身边的丫鬟!”

    岳尧为之一梗,但很快便又辩驳道:“沅真与她怎能一样!沅真……她虽名为丫鬟,其实等如广逸……”他想说沅真即便是丫鬟,亦是南越广逸王府的丫鬟,一身所学,更得广逸王真传,与杜若这等普通丫鬟又岂可一概而论。然而话到一半,他却猛然意识到,远黛与沅真的身份,百里肇与他固然心中明白,但若胡乱的宣之于口,却仍大有不妥之处。

    大周、南越二分天下,已有近二百年,虽因二国边境各有隐患的缘故,这些年来,二国少有冲突,面上看来,更是一片和乐融融。然而这些,说到底,都只是一个表面现象而已。

    南越如何,暂且不提,然而大周这边,却是无一日不提防着南越,更无一日不想着天下一统,即便是在狄人进犯的最紧要关头,也不敢稍稍调动镇于南境的大军。而如今百里肇身中之毒已被确认出自南越,岳尧更有理由相信,南越对大周,也是一直虎视眈眈的。

    事实上,百里肇所以落到这个地步,也正是因为他太过耀眼、也太过强势,他在北境立下的赫赫战功,在使南越感受到他的威胁的同时,也让他们开始担心,若有一日,百里肇登基,兵锋所向,扫平北狄之后,会否挥师南下,一举击破已然维系了数百年的南北并峙之势。

    即使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南越也是不能坐视不理。

    岳尧这话,虽然只说了一半。然百里肇又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沉默片刻之后。他淡淡应道:“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见岳尧面上颇有不以为然之色,百里肇终究又补充了一句:“我想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岳尧自然是明白的,事实上,与沅真相处的愈多,他便愈能觉出远黛的不凡。这女子。看似漠然,仿佛什么也不被她放在心里,然而只从沅真,乃至前数日忽然出现的云裳二女,便知她的手中,定然有着一股暗藏的势力。不过在得知了远黛的身份后。岳尧对于这些便也并不觉得如何意外了。广逸王,那可是南越先帝最为宠爱,只差一步便能登上越帝宝座之人。

    不期然的叹了口气,岳尧忽然道:“我有时候会想,其实王爷与广逸王倒是不无相似之处!”

    百里肇不答,事实上,这一点,他早已想到了。也根本无需岳尧提醒。“他是他。我是我!”良久,百里肇才自淡淡开口:“我与他。注定只会有这一小段相似之处!”

    不愿多说这种让人心中抑郁的话题,岳尧哈哈一笑,换上了一种轻松的调侃语气:“若论起来,广逸王与王爷竟可算得是翁婿呢!”

    俊雅面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百里肇点头道:“来日若有机会,我倒有心往南越郢都凭吊一回这位广逸王!”这么说着的时候,百里肇的脑海之中不期然的便浮现出了远黛的影子。

    愈多了解远黛一分,他便愈想见一见这位抚育远黛成人的广逸王,即使注定缘吝一面,他也仍想去看一看这位广逸王生前曾生活过的地方。

    只因那个地方,其实也正是远黛长大的地方!

    …… ……

    既知远黛因着他先前的安排而心中不快,百里肇自也不会早早过去澄怀居自讨没趣。与岳尧在菡萏亭饮过一回酒,百里肇径回书房,小憩醒后,又在书房消磨了半日时光,眼看西头晚霞如火,斜阳将落,这才唤了徐青推了他过去澄怀居。

    他这一路进去,早有文屏等人早迎了出来见礼。百里肇不见远黛出来,心中不觉诧异,微微抬手示意徐青且等一等,而后问道:“王妃呢?”

    面色微微一僵,好半日,文屏才勉强道:“王妃……王妃午憩起来,便说身上有些不自在,这会儿正歪在炕上歇着!还望……还望王爷恕罪则个!”

    她这一番话说的吞吞吐吐,结结巴巴,百里肇又岂能看不出来。墨眉微微一挑,百里肇倒也并不说破,只点头道:“可曾请了御医过来看视?”

    文屏心中本就惧怕百里肇,勉强说了那一番话已觉心虚无比,这会儿再听得百里肇这话,心虚之外更连双腿都觉有些发软:“小……王妃……粗通医理……这……这个……”

    百里肇见她脸色都泛了白,说话更不利索,没来由的竟忽然想起了岳尧适才所言:沅真与她怎能一样。但他很快便收敛了有些纷乱的心思,淡淡的“嗯”了一声。

    见他似无责怪之意,文屏倒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一颗心也放了一半,忙又禀道:“王妃已令翠衣在西厅备好了晚饭,还请王爷移驾!”百里肇倒也无心为难于她,当即点头应了。

    及至用过饭再回正房之时,进屋便见远黛正自懒懒的靠在炕上,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中的一本册子。听得声音,她便抬眼看了过来,却是动也不曾动一动,只扬眉道:“王爷来了!这会儿我身子不快,还请王爷恕我失礼!”

    文屏几个听得这话语气不对,哪里还敢多留,纷纷的退了下去。

    百里肇早知远黛今儿必不会给自己好脸看,但他人既来了,便早做好了准备,听了这话也只一笑:“你我夫妻,些些俗礼,本无须太过拘泥!”

    远黛听得轻哼一声,却道:“王爷这么说,我可是不敢当呢!”口中说着不敢当,人却是纹风不动的坐着,看向百里肇的眸中更是全无畏惧之意。

    失笑的摇了摇头,百里肇慢慢推动轮椅,挪到炕边,自若问道:“还在生气?”

    轻嗤一声,远黛冷淡道:“王爷言重了!莫说这‘还在’二字,便是这“生气”一说,我便不知从何而起呢?”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之下,却更是怨气冲天。莫说是百里肇,便是她自己,也颇有所感。没好气的将手中书卷随意一塞,远黛径自的闭上双眸,不去看他。

    不期然的微微一笑,百里肇温和道:“既不舒服,可吃药了吗?”

    眉梢稍稍一动,远黛平淡道:“有劳王爷挂心!不过是药三分毒,这药,不到吃的时候,还是不吃的好!左右我也不过是些心病,倘或无人招惹,不过片刻也就好了!”

    见她这么有一句堵一句,倒让百里肇颇有无从下手之感。说起来,他这一生,各样场面也委实是见了不少了,但若说哄女人,那今儿这次可当真算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微微迟疑片刻,百里肇终于还是决定转开话题:“今儿岳尧同我说起一事,倒让我很有些为难。但细细一想,又觉这事其实也可算是好事,便想着与你商量商量,只不知你意下如何?”

    对于百里肇口中的所谓好事,远黛却是全无兴趣,双眸微阖的淡淡应道:“王爷既觉是好事,那必然便是一桩好事,又何必还要来问我?”

    百里肇笑笑:“只因这桩好事关系到你身边之人,故而却是非得与你商量的!”

    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了几下,远黛终于轻轻一撩眼皮,扫了一眼百里肇:“我记得,早些日子,我便曾同王爷说过,沅真从前虽是我身边的丫鬟,但如今却早不是了。她的事儿,也只由得她自己做主,我也是无能为力的!”想来想去,远黛也想不到除却沅真而外,百里肇还能有什么既可称得是好事,却又偏偏与她身边之人有关的。

    只是她虽一口回绝了百里肇的要求,心中却仍不免有些诧异。据她看来,沅真对岳尧虽未必到了情深似海的地步,但若说全无好感,却也不至于。一瞬之间,千头万绪尽数滑过远黛心中,以至于她甚至已下了决心,打算要抽个时间同沅真好好谈一谈有关岳尧之事。

    然而她的心思却明显的转错了方向,只因百里肇已自摇头清清楚楚的说道:“远黛,我要说的,并不是沅真……而是杜若!”

    “杜若?”远黛失声的叫了出来,意外已让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会儿正有心狠狠敲打敲打百里肇,让他再不敢这么不问过自己便随意处置事情:“你想说什么?”不曾稍有迟疑的坐直了身子,远黛面上的神色却已没了先前的冷淡与漠不在意,而换上了一种明明白白的质问。

    只看她的神色,百里肇便知,蒋琓之事,怕远比他自己想要的更要复杂许多。

    “前几日,岳尧一时多嘴,无意将杜若与初雨容貌相似之事透露了给蒋琓知道!”

    眸中不自觉的掠过一丝怒色,远黛冷冷道:“想来岳总管近来是太闲了些,或是王爷给岳总管的月例银子太过微薄,以致他无以为生,竟想着要改行去做媒婆了?”

    不意她言辞竟会如此刻薄,墨眉微拧之下,百里肇道:“岳尧亦是一片好意,你又何须如此!细说起来,蒋琓如今乃是北境总兵官,论身份地位,在大周也算是顶尖儿……”(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牵挂

    听他这么一说,远黛的蛾眉却反蹙得愈紧,也不等他说完,便已直截了当的反问道:“王爷在我面前这般夸赞蒋琓,敢是有意劝我改嫁蒋琓?”

    这话一出,百里肇顿然为之一滞,面上神色更是古怪已极。

    远黛对此却是视而不见,只径自的接了下去:“若真如此,王爷不妨继续往下说!我倒还真想领教领教,看这蒋琓究竟有些什么好处?也值王爷在我面前如此天花乱坠的夸个不止!”

    这话却是只差不曾直指百里肇身为睿亲王,却如媒婆一般喋喋不休了。

    对远黛这一通毫不留情的数落,百里肇心中明镜儿似得,知远黛如此,并不单单是为了杜若,这里头更不无凌远清的缘故。微微摇头,百里肇道:“好一张刻薄的利嘴!”

    轻哼一声之后,远黛终是抿了唇儿,不再多说什么。

    见她虽强自忍住,不言不语,但面色却仍冰冷如初,百里肇如何不知她心中依然气恼未消:“今儿我原不想同你说这个的!”他平淡言道,却是全无火气。

    远黛本已决意不再开口,然听了这话,却又忍不住心火上涌,当即冷冷的顶了一句:“既不想说,怎么却又说了?王爷这话,说来也不怕人笑!”

    为之淡淡一笑,百里肇全不理睬远黛的挑衅:“所以决定说这个,是想着左右你今儿心中也是不快,这会儿说了,也不过是更生气些,与其分二次生气,倒不如一次气完了也就罢了!”

    这一番似是而非的歪理邪说,让远黛在怔愣之余,倒不由气得笑了出来:“王爷果然是王爷!只是这一席话,纵便是走遍天下,怕也真没几个人能说得出来!”

    虽是气极而笑,但毕竟是笑了。胸中的这一口恶气。也多少因之消散了些许。

    百里肇是何许人物,远黛的变化虽极细微,他却仍是清楚的捕捉到了:“若是我猜得不错,杜若这丫头,之所以会到了你身边,只怕并不单单是为了伏侍你吧?”

    对于凌府从前的打算,他虽无心去细细打探。却也仍能猜出个**不离十。而据他看来,远黛是个眼里揉不得砂子之人,所以她此刻对杜若的维护,却大大出乎了百里肇的意料之外。

    到了这个时候,远黛早已平静了下来。事实上,百里肇若换了一日同她说起杜若之事。她即便不会答应此事,也断然不会这般气恼的。她对杜若虽有承诺,但这份承诺也还远远不到宁可得罪百里肇也要保住杜若的地步。深吸一口气,远黛平息一下心中怒火,淡淡应道:“王爷说的不错,她所以来我身边,的确不只是单单为了伏侍我!”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远黛便也不再隐瞒什么。便将这事的前因后果尽数说了出来。说过这一番话后。她也并不多言其他,只抬眸看向百里肇。等他开口。

    百里肇显然也没料到杜若竟有这等心气,拧眉思忖一回,却忽然道:“你说,若是蒋琓愿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迎她过门,杜若可会答应?”

    远黛扬眉:“王爷既知我对杜若的承诺,便该清楚的知道,杜若今日所以仍然留在我的身边,不过是因她无处可去,而我所能给予她的,也足够丰厚!”说到这里,她稍稍的顿了一顿,而后才道:“所以,关于这个问题,我倒是觉得,王爷不妨亲自去问一问杜若的意思!”

    杜若之事,百里肇原就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听得远黛这么说,自也不会有什么不悦的意思,而只是注目凝视远黛,墨眉轻扬的问道:“不过是一个丫鬟,也值你如此吗?”

    不曾有丝毫犹豫,远黛迅速答道:“或许不值,但却非得如此不可!”既答应了杜若,她便不能不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对远黛而言,早已不是值不值所能够衡量的了。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肇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微微一笑,他道:“你倒是个执拗的脾气!”

    对于百里肇这句难辨褒贬的言辞远黛选择了沉默不答,别过头去,她扬声叫道:“文屏!”一直在外头候着的文屏听得她叫,忙快步的走了进来,见她进来,远黛便自抬手一指身侧几上的茶盏:“茶冷了,且换一盏来!”

    见她如此,百里肇如何不知远黛这是有意岔开,不愿再多提及这事。笑了一笑后,百里肇却也无意相强,只微微倾身向前,却从炕头的引枕边上抽出远黛才刚看的那一卷书册。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书皮,他随意笑道:“没想到你竟爱看这些市井小说?”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在远黛屋内看到这样的书了。

    神色不动的微微颔首,远黛平淡道:“倒也说不上爱看与否,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

    百里肇也不在意,便道:“你若喜欢,不妨叫他们留意着,随时为你买来!”

    微诧的抬眼看向百里肇,远黛摇头道:“多谢王爷,这些事儿沅真会替我留意的!”

    二人这里正说着话,那边文屏却已沏了茶送来。

    远黛接了茶,一面慢慢喝着,一面开口道:“今儿杜若已同钱嬷嬷说了,让她明儿过来我这里回话!我打算着,这事宜早不宜迟,却是早些处理了的好!”

    这事远黛与他说了已不止一次,百里肇自然也不在意,便随口答道:“你是这府中的女主人,这些事儿,也不必问我,只自己看着办便是了!”

    随意说了几句闲话,眼看着时候不早,二人各自盥洗了上床歇息。这一段时日的同床共枕甚至是相拥而眠,早让远黛习惯了百里肇的气息,也不再如初时那样窘迫。

    远黛静静躺着,不言不动,却无由的并没有太多的睡意。今儿所发生的这些事儿,对她而言,毕竟还是不能全无影响。这会儿,她甚至会忽然的想,自己与百里肇成亲其实也没多少日子,但当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只是不知这些事儿,会不会是一种预兆。

    她这里正胡思乱想着,却忽然听百里肇唤了一声:“远黛……”声音不大,似是怕惊醒了可能已睡着的她一样。远黛有心不予理睬,然迟疑了片刻,却仍是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了一声。

    “在想什么?”静夜之中,百里肇的声音比之白日更显低沉、柔和得多。

    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来,怔得一刻之后,远黛才道:“我在想……最近的这些事儿!”

    听得这话,百里肇仿佛轻轻笑了一声,笑声却低得几乎听不见:“你是想说,最近仿佛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可对?”远黛不答,只算是默认。等了一刻,未能等到远黛的回应,百里肇便径自的说了下去:“只等这个月了了,我们便去绿萼岭,这里,只由得她们闹去!”

    他说的很是平淡,仿佛只是在说着今儿天气很好一般,然而这话听在远黛耳中,却无由的便觉出了一丝隐藏的冷意,冷得几乎刺骨:“王爷……不想追究吗?”良久,远黛才轻声问道。

    “追究?”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百里肇的语速极慢,几乎像是在细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一样,而后,他却低低的笑了:“我若失败,又何来追究,我若成功,又何须追究!”

    默默听着,好半日,远黛才忽然叹了口气,慢慢的道:“王爷说的极是!”

    这话一出,百里肇也是良久不曾言语,许久许久,就在远黛几乎以为百里肇已然入眠的当儿,他却陡然开口问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问的甚是含糊,远黛却仍清晰的知道,百里肇想要问的是什么:“初见王爷的时候……我几乎以为我又见到了他……”远黛的声音极是虚渺,几乎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为她难得一见的伤怀情绪所染,百里肇竟有片刻的失神。

    “但我很快就知道……王爷并不是他……”远黛的声音幽幽淡淡的重又响起:“王爷……虽失落,但胸中还有一口气、一份执念;而我义父他,却早没了这份心思了!”

    “可是因为廖皇后?”百里肇试探的问着。虽说南越与大周相隔万里之遥,但有些事儿,却从来都不为距离阻扰的。对曾经极为关注南越的他而言,更是如此。

    “是吧!”远黛淡淡的、不置可否的应了这两个字。

    百里肇本也没指望能从远黛口中得到什么肯定的回答,只因他知道,早在十年余年前,南越廖皇后便已过世。远黛与她,即或是见过一两面,也绝不会留下太多的印象。

    “远黛……”百里肇忍不住的又叫了一声。

    听出他话语之中的迟疑之意,远黛终忍不住,睁开明眸,偏头看了百里肇一眼。这一看,却恰恰看入了百里肇幽邃得仿佛可以溺死人的黑眸之中,没来由的心下一颤,远黛勉强摁捺下有些慌乱的心,匆匆别开眸子,抿嘴道:“王爷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在南越,可还有什么牵挂没有?”斟酌良久,百里肇才徐徐问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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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此心安处

    不料他会问出这么一句来,怔了一怔之后,远黛毕竟也还是没有回答,只冷淡的反问着:“王爷忽然问起这话,用意何在?”不悦之意却已明明白白的透露了出来。

    百里肇为之一顿:“你回平京已有三年多了!”他慢慢的道,语气似乎有些不稳,却依然的说了下去:“而我知道,那人去世之时,南越正在庆贺新帝昭平登基!”

    屋内寂然无声,良久良久,才自传来远黛不无讥嘲的言语:“王爷的消息果真灵通!只是王爷或许并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早已不在郢都了!”

    郢都,正是南越的都城所在。

    这话虽然看似与百里肇所问全然风马牛不相及,然而百里肇依然从中寻觅到了他所想知道的内容。广逸王一脉与新帝昭平并不相睦,以至于广逸王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已为远黛留下了一条后路。而在重病垂死之前,更是早早令人一路护送远黛往大周而来。

    事实上,在得知了远黛的身份后,无需遣人前往南越刻意打听,百里肇也能从过去他所知道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之中拼凑出远黛早年的经历。

    南越广逸王有一女,这在南越虽非尽人皆知,但也绝不算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在百里肇的认知中,知晓广逸王之女并非他的亲生女儿,而是义女此事的人只怕并不多。

    月色透入纱帐,便愈发显得朦淡,衬得远黛肌肤愈白,那双静静垂落的长而翘的鸦睫所划下的两道优美弧线也便愈发显得触目惊心,事实上,若非那双长睫仍在不时的轻轻颤动,百里肇几乎便要以为远黛已然沉沉的睡去了。忍不住伸出手,百里肇轻触了一下那道长睫,下一刻,一双清明如三秋之水的眸子已然睁了开来。宁淡平和的静静注视着他。

    很是自然的收回了手。百里肇慢慢道:“远黛,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你会与自己的故国为敌?”事实上,远黛如今正在做的事,似乎已是如此了。

    水色红唇微微一弯,弯出一个不无自嘲的弧度。远黛淡淡应道:“故国?不瞒王爷,我如今还真是不知道,这大越与大周,哪一个才是我的故国?若是可以,还望王爷指点迷津!”

    既然问起此点,百里肇自然不会全无准备。定定的看向远黛,他道:“在我看来,你对南越的感情应该远胜于大周!”这一点,只从远黛平日的一些言行,百里肇便能够清楚看得出来。

    偏头看向百里肇,良久,远黛才自一笑,却抬了手轻轻按住自己的心口处:“此心安处是吾乡!大越虽好。没有了亲人。便也什么都不是了!”说过了这一句,远黛已自重新阖上双眸:“我累了。王爷自便!”很显然的,这一次,她是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微微倾身过去,百里肇张臂,将远黛轻轻环入怀中。

    远黛也不言语,只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可以睡的更舒服些。这一天下来,虽然其实并没做什么事,却只让她觉得疲惫,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疲惫感。

    而这种疲惫,也让她错失了百里肇那若有所思的神情。

    …… ……

    次日远黛起身之时,却早日上三竿。

    文屏早守在屋里,见她起身,便忙上前伏侍,且轻声的禀道:“今儿辰时才到,钱嬷嬷就过来了!杜若姐姐见王妃还不曾醒,便吩咐了让她在廊下候着!”

    远黛也不在意,文屏这么一说,她便这么一听,却是连眉头也未曾动得一动。文屏见状,自然也就不再多言,只安静的伏侍她盥洗、梳妆。及至盥洗、梳妆毕,又用过了早饭,眼看着时间堪堪已到了巳时正,远黛这才抬眼看向早已过来侍立在一边的杜若:“请钱嬷嬷!”

    杜若答应着,便忙快步的走了出去。不多一会的工夫,却已带了钱嬷嬷进来。远黛嫁来睿亲王府的第二日,阖府上下的管事之人都曾过来磕过头,所以对这个钱嬷嬷,她倒也能认出。

    钱嬷嬷看着也就五十上下年纪,满头乌发一丝不乱的高高绾起,脸上淡施脂粉,衣着打扮更是恰到好处,既能显出她管事嬷嬷的身份,又绝不至让主子见了心生不快。

    依文屏所言,钱嬷嬷已在廊下足足的侯了一个半时辰,时间也着实不算短了。然而这会儿她进屋见礼时候,除却面色略觉苍白而外,言辞、行礼仍是中规中矩,不见分毫怨气。

    见她如此进退有据,便是远黛,也不由的在心中暗暗的赞了一声。微微一笑,她温和的道:“有劳嬷嬷久侯!”一面说着,便又向一侧的文屏道:“看座!”

    钱嬷嬷听得这话,忙摇头推却道:“不敢!王妃面前,哪有奴婢的位置!”她这里正说着,那边文屏早答应着,从一边搬过一张锦杌过来,又笑吟吟的请了钱嬷嬷坐下。

    钱嬷嬷仍不肯坐,只是连连摇手道:“折杀奴婢了!”

    远黛笑笑,却道:“嬷嬷既是这府里的老人,又是上了年纪之人,今儿因我一时失误,却让嬷嬷在外头侯了足足一个半时辰,这会儿嬷嬷若再坚辞不坐,却叫底下人如何看我?”

    钱嬷嬷听她说了这话,忙自行礼道:“王妃既这般说了,奴婢便托大了!”一面说着,这才小心翼翼的斜签着身子在那锦杌上坐了。

    见她如此,远黛如何还不知道这位嬷嬷怕是早提防着有这一天了,因此处处小心,生恐被自己抓了小辫子。这般一想,远黛反倒息了原先的打算,微微一笑之后,又示意文屏上茶。钱嬷嬷见文屏亲自端了茶水上来,忙站起身来,客客气气的接了茶水,又谢过了文屏。

    远黛心中主意既定,便也不再犹豫什么,当即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我看嬷嬷却是明白人,想来不会不明白我今儿何以特地唤嬷嬷过来说话吧?”

    钱嬷嬷先前所以那般谨慎小心,就是不想在远黛面前露了破绽,而被远黛顺理成章的褫夺了权利去。而事实上,早在远黛过门之前,她便已想过可能会有这一日,因此府中上上下下,能打点的,她也都打点过了。然而她千想万想,也不曾料到远黛竟会如此的直入正题。

    脸皮不自觉的一僵,好半日,钱嬷嬷才勉强的道:“这个……奴婢还真是不知道!”

    远黛笑笑,也并不过于逼迫于她,而是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慢的啜了一口,而后才道:“我知嬷嬷也是打熬了多年,才能有今日。既如此,嬷嬷便不该不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

    听她这么一说,钱嬷嬷如何领悟不过来,心中更明白,今儿自己这位置,是断然保不住了。她这么想着,却索性便破罐子破摔,横了一条心道:“奴婢早年在凤仪宫伏侍先皇后,先皇后过世后,便一直在王爷跟前伏侍,其后王爷开府,奴婢便又跟了出来,这前前后后,也有三十余年。这许多年来,自问办事尽心尽力,并无对不住主子之处,如今只因王妃想要任用私人,奴婢这三十年的辛苦便要付诸一炬,这叫奴婢如何心服?又叫旁人如何看待奴婢?”

    她口中说着,更索性就势一滚,已趴伏在了地上,眼泪、鼻涕也随之滚滚而下:“王妃若执意如此,只求王妃索性打死了奴婢……奴婢……生是这王府的人,死……也是这王府的鬼!”

    远黛既敢说出这话来,自然早想到了钱嬷嬷可能会用的手段,见她如此,自也并不慌张。只神情安宁的慢慢啜着手中的茶水。钱嬷嬷哭叫了一阵,见远黛竟是全无所动,心中也不免着急,暗里一咬牙,更索性爬前数步,只在远黛脚下胡乱的磕着头:“奴婢本是皇后娘娘差来这府里当差的,如今既要去,自然也得皇后娘娘点头,也算是个善始善终不是……”

    哀告的话,对远黛既无用处,她也只得使出这最后一招来。远黛乃凌府庶女,所以能够嫁给百里肇,也是萧后从中一手撮合而成,这些都是钱嬷嬷所素知的。

    她原以为远黛听了这句话后,多少也该有所忌惮,却不料这话才出,远黛已自淡淡一笑,稳稳当当的将手中茶盏放回身侧几上,她徐徐开口道:“嬷嬷既这么说了,我又岂能不如了嬷嬷的意!”口中说着,她已扬声叫道:“文屏,给钱嬷嬷备轿,送她去永华门外!”

    永华门,正是皇宫侧门之一。凡皇亲内眷、与内有旧之人,若要求见皇后,便可在永华门外递了牌子进去。至于里头见与不见,那却要看皇后的心情了。

    钱嬷嬷不意远黛竟会说出这么一句来,不觉呆在了当地,竟连哭闹也给忘了。

    那边文屏已自脆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出去。钱嬷嬷见她真要令人备轿去,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也是久在宫中当差之人,又怎能不知分寸轻重。她更知道,今儿她若当真去了永华门,萧后那头见与不见还是两说,而远黛这边,却是再无回圜的余地了。

    “王妃……王妃……”一旦回神,她已迅速的扑向远黛,一把抱住了远黛的双腿:“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奴婢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才会胡言乱语,求王妃饶了奴婢吧!”(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见她如此,倒不由的远黛不蹙了眉。她虽无洁癖,却也并不喜欢与人太过接近,更何况这会子钱嬷嬷的景况也实在有些凄惨,满脸的眼泪、鼻涕也委实让人颇感厌恶。

    她这边才自蹙了眉,一直守在一边的杜若却已看了出来,当下不悦开口:“嬷嬷请自重!”话虽说的客气,口气可实在算不上客气二字。才要出门的文屏见状,更早停下了脚步。

    钱嬷嬷虽则又哭又闹,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儿,其实心中却是明白得紧,一听这话,便忙撒了手,只是伏在地上抽噎不止。远黛在旁冷眼看她,心下不免更觉烦厌。才要开口说什么时候,趴伏在地上的钱嬷嬷却忽然打了个冷颤,抽搐了几下,竟不动了,哭泣声也是戛然而止。

    二婢见此,不免都吃了一惊,当下齐刷刷的移眸去看远黛。远黛也不料会弄出这事来,蹙一下蛾眉,忙吩咐道:“先将人翻过来!”二婢忙依言上前,将钱嬷嬷翻转了过来。

    无需搭脉,只一眼见了钱嬷嬷的形容,远黛面上立时便现出了几分怒意。扬一扬眉,她淡淡吩咐道:“且拿根银簪子来,刺一刺她的人中!”文屏应着,也不敢怠慢,忙抬手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根银簪子下来,手上稍稍用力,扎向钱嬷嬷口鼻间的人中穴。

    地上躺着的钱嬷嬷仍自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却是纹丝未动。

    见她如此惫懒,也由不得远黛心中不愈加气恼,当即冷冷吩咐道:“她这是一时犯了浑,你这力道太也小了些,再用力些,便见了血也是不怕的!”

    眼下这一群丫鬟,却数文屏在远黛身边时间最长,这会儿文屏听得远黛这话,哪还明白不过来钱嬷嬷这是装晕要挟,只是她虽心中明白。真叫她下狠手。她却当真是下不了手去。手中执了银簪子,倒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抬眼看向远黛。

    远黛见状,也只有苦笑。这会儿文屏下不了手,她若改叫杜若下手,却又颇有不妥之处。她身边原有的几个丫鬟中,以杜若来的最晚。又是萧老太君有意无意安插在她身边的。如今虽然事过境迁,但二人的关系却仍隔着一层,远不如文屏等人那般亲密。

    因此上,这会儿她若让杜若来动手,却不免又显得厚此薄彼了。

    心中如此想着,远黛索性开口道:“你们二人不通医术。下手轻了,也不抵事!倒不如由我来,越性下手重些,即或落个半身不遂,也不过是由府里养着,总比丢了性命的强!”她口中如此这般的说着,却仍端坐于炕上,动也不曾稍动一下。

    事实上。早在远黛开口之前。杜若便一直在旁,犹疑着是否该上前揽下这桩差事。其后听得远黛开口。杜若更是一怔,及至明白过来,忙接口道:“我倒是听说以银针灸刺人中出血却比簪子效果更好些!只是这屋里,一时半会的却哪里去找银针?”

    文屏听着,忙也在旁凑趣的道:“这银针一时半会的找不来,也不知能否用绣针凑合着?”

    她二人这边一搭一唱的,远黛看着,倒不免好笑起来,才要再说些什么时,那边钱嬷嬷却已适时的呻吟一声,下一刻,已状似虚弱的睁开眼来:“奴婢……奴婢的头……好晕……”一面说着,已抬起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脸上更满是痛苦之色。

    冷眼睨向钱嬷嬷,远黛淡漠道:“嬷嬷可闹够了没有?”说这话时,远黛的声音仍旧不高,语调也是平平淡淡的,全没有一丝的怒气,但却莫名的让人只觉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僵滞了半晌,钱嬷嬷才颤颤的道:“王妃……王妃的话,奴婢听不明白!”

    远黛也不发怒,只点了一点头道:“嬷嬷既听不明白,我也不怕给嬷嬷详细解释。不过在此之前,我却要最后再问嬷嬷一次,你当真想听吗?”

    她的声音仍是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然而这话听在钱嬷嬷耳中,却是别有一番震慑人心的意味。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钱嬷嬷干干的坐在地上,愣是没敢言语。

    重又端起茶盏,远黛慢慢的啜着茶。杜若在旁则冷哼了一声:“嬷嬷难道却不曾听见王妃在问你话吗?亏你也是当了这许多年差的,却怎么这般的没规没矩!”

    事到如今,钱嬷嬷也知是无法可想的了,一骨碌的翻身重又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求王妃看在这许多年奴婢忠心侍主的份上,从轻发落!”言毕泪流满面,磕头如捣蒜。

    到了这会儿,远黛哪还有心思与她多说什么,当下摆一摆手,淡淡道:“嬷嬷也不必做出这副委屈样儿来!嬷嬷从前如何忠心,我虽不知,旁人却是一清二楚的!我如今只劝嬷嬷一句,得罢手时且罢手,仔细到头来,落个晚节不保、凄凉度日!”

    这话一出,钱嬷嬷却早惊得整个人如筛糠一般,只是颤颤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她如此,远黛也知这事儿算是成了,当下朝杜若使了个眼色。杜若会意,早换了笑颜,走上前去,笑吟吟的扶了钱嬷嬷起来:“这会儿王妃也累了,嬷嬷且随我下去说话吧!”

    眼瞅着杜若与钱嬷嬷两个退了下去,文屏这才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听她叹息,远黛不免移眸看了她一眼,问道:“可是觉得这老东西让人颇看不下去?”

    轻轻点头,文屏低声的道:“不曾想这钱嬷嬷,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远黛一笑,却道:“文屏,你要知道,这王府可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金山,能多掌一日,也总是好的!更何况,钱嬷嬷的身后,也自有人为她撑着腰呢!”只从百里肇的态度,远黛便可看出,百里肇对钱嬷嬷也是颇觉不耐的。而远黛更知道,以百里肇的性子,钱嬷嬷便再贪墨些,他也未必就放在心上,能让他如此的,必然还有其他原因。

    这般一想,便不难知道,钱嬷嬷身后的那人会是谁了。

    虽然处事还远算不上果决,但文屏的聪慧与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听得这话之后,文屏的第一反应便是:“小姐就不怕……”

    抬手截断文屏的言辞,远黛沉静道:“文屏,你要知道,我与她……迟早是要决裂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萧后满心想的,是让自己的亲子百里聿最终得登大宝。而她如今所做的,却无疑是与萧后背道而驰。事实上,萧后所以不遗余力的促成这门婚事,是因她觉得百里肇的双腿已再没了复原的可能。远黛毫不怀疑,萧后若知道她竟有法子能医好百里肇,只怕第一个便不会饶了她。每每想起这事时,远黛总忍不住要暗自喟叹一番天意弄人。

    无意多与文屏议论这些时事,远黛摆手道:“不说这些,你且过去同杜若一道,若有必要,不妨抬出王爷来唬她一唬!你只记得,人老了,手上钱财也足了的人,总是格外怕死的!”

    文屏答应一声,这才退了下去。

    文屏才刚下去不多一刻儿,翠衣却已笑吟吟的捧了新沏的茶来,一面为远黛换下几上那盏早已冷透了的茶,一面问道:“王妃今儿想用些什么?已快午时了呢!”

    全无胃口的接了新沏的茶啜了一口,远黛随意问道:“王爷今儿可曾留了话没有?”

    翠衣答道:“早间王爷是用了早饭才去的!临去时候吩咐了,说今儿略晚些才能过来!”

    “唔”了一声后,远黛淡淡吩咐道:“既这样,便仍照着平日的样儿摆饭吧!”

    翠衣答应着,才要下去的时候,却已有人急急的走了来禀道:“王爷到了!”远黛听得一怔,不免诧异的偏头看向翠衣,见翠衣亦是一脸迷惘,恍然之余也不免暗自失笑。

    及至迎了百里肇入屋,远黛才自不无嘲笑的道:“王爷来的可真是及时!”她是何等玲珑之人,如何猜不出早前百里肇所以吩咐说要略晚些过来,为的正是不想瞧见钱嬷嬷那张老脸。

    而今他既提前过来,想来是得了消息,知道这里的事儿已了结了。

    百里肇竟也不生气,略略一扬眉后,他道:“你做事倒干脆利落!”口中说着,他却很快便岔开了话题:“我这时候过来,却是要告诉你,这会儿传旨的太监怕已到了凌府了!”

    骤然听得这话,远黛却不由的怔了一下,好半日才回过神来,诧异问道:“怎会这么快的?”

    嘴角略带不屑的轻轻一勾,百里肇淡淡道:“若不是清月昨儿闹的那一出,这事怕还能缓上一缓!只是这丫头有事总也藏不住,却不知道,有些事儿,原不是闹了就能有用的!”

    听得这话,远黛哪还不明白百里肇的意思。昨日之事,想来是已传到了萧后耳中,萧后素知百里清月脾性刁蛮,怕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便越性先下手为强,将这门婚事敲定了事。

    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远黛慢慢的道:“这桩婚事,我如今看来,也真不知是谁之幸?”(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我坐庄,你下注

    百里肇闻言,却是不由一笑:“不管这事最终如何,对凌府总是有益无害,不是吗?”

    这一点却是远黛无法否认的。事实上,事到如今,若是无有意外,凌府必将成为这次皇位之争中的最大受益者。短短一年间,凌府已攀上了两门皇亲,这在大周,可说是前所未有。而偏偏这两门亲事,都与百里肇有着莫大的关系。可以想见的是,日后若是百里肇登顶,凌府也不知会煊赫成什么模样。叹了口气后,远黛道:“王爷应该知道,我对这些并不关心!”

    一直以来,对凌府,远黛心中总存隔阂。如今看来,这份隔阂非但不曾因为双方接触的增多而渐渐消失,却更有愈演愈烈之势。虽然因着周姨娘等人的缘故,二者看着关系还算和睦,然远黛自己知道自己事,错非日后到了凌府存亡的关头,否则她是绝不会伸手的。

    这点,她虽从来没有对百里肇说过,但她知道,百里肇也是心知肚明的。

    百里肇一笑,却道:“你不关心这些,却关心凌远清不是吗?”

    再一次听他说起这个,远黛却忽而心有所感,若有所思的看向百里肇,她不无诧异的问道:“王爷似乎很欣赏我六哥?”联系到昨儿百里肇的表现,似乎也只有这个可以解释了。

    百里肇听得哈哈一笑,坦然道:“欣赏倒也未必!只是觉得他性情温和中正,又不失包容,若能与清月一起,或能成为一双佳偶也未必!”

    这话远黛却不爱听,轻嗤一声,她不快的道:“只是因为王爷口中的‘或能’与‘未必’,王爷便决意要促成这门婚事!王爷难道不觉此事太过儿戏了?”

    不以为意的挑了一挑眉,百里肇道:“说起这个,我倒想问一问,当日是什么缘故。令你竟会以为罗起东与萧呈娴会是合适的一对。以致你这般不遗余力的相助他二人?”

    被他这么一堵,饶是远黛素来心思玲珑,也有好半日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这里哑口无言,却听那头百里肇悠悠的道:“你这算不算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言下却满是调侃之意。

    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远黛毫不犹豫的反击道:“我以为,王爷与我二人之间。谁是州官,谁是百姓,也还难说的紧!萧姐姐之事,至少我能看出罗起东对她确是一往情深。王爷又如何?”她可是丝毫看不出百里清月与凌远清只能能有什么情愫存在。

    神色不动的微微点头,百里肇自如答道:“便请王妃拭目以待如何?”

    婚事如今既已抵定,却让原先还犹豫难决的远黛除却拭目以待也实是没了其他法子。轻哼一声,远黛偏了头,却是懒得再同百里肇多说一个字。

    见她如此,百里肇失笑之余,却忽而开口道:“不知王妃可愿与我就此事赌上一赌?”

    从百里肇口中听得这么一句,却是不由的远黛不大大的吃了一惊,再看向百里肇的双眸便也充满的愕然:“我倒不知道,原来王爷竟还有这等闲情雅致?”她不无嘲谑的调侃着。

    对于她的挑衅。百里肇只闲闲挑眉:“且不说这些。你只说,愿不愿赌这一局吧?”

    眸光不期然的轻轻闪了一闪。过得一刻,远黛才终于点头道:“王爷既有这等兴致,我又岂能扫了王爷的兴!也罢!我便陪王爷赌上一赌!”

    百里肇点头,却又笑道:“既如此,便由我坐庄,请王妃下注!”

    蛾眉不期然的轻轻一蹙,远黛并未犹豫多久,便自爽然道:“我仍是押小!”押小,自然便是并不看好这桩婚事的意思。

    她的固执,却是大大出乎了百里肇的意料,深思的看一眼远黛,他道:“我原以为,我说了这许多,你会重新全盘考虑这事才是!”事实上,他原先一直以为远黛是会反其道而行之的。

    对他,远黛倒也并不隐瞒,坦然道:“王爷错了!我今日押小,来日若赢了,心中固然不快,但总是赢了王爷一局!于心情上,却也不无小补。而若押了大,却是无此好处了。”

    百里肇听得一阵愕然,半晌也是说不出话来。然细思之下,也知远黛说的有理,她此刻押了小,无论日后结果如何,总有能让她心情痛快些的一面,反之,若压了大,却是赢则高兴,输则郁郁,前者不过锦上添花,后则却真真是雪上加霜了。

    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百里肇道:“虑事总爱往坏处想,这可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偏头看向百里肇,远黛反问道:“王爷平常虑事,不知是往好处想,还是往坏处想?”

    百里肇为之哑口无言,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事实上,与远黛相处的愈多,他便愈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实在有太多的地方与他相似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也不等他回答些什么,远黛便已淡淡的接了下去:“这句话,我虽知道的并不太早,但好在也还不晚!我想,王爷应该比我更早体会到这点才是!”

    百里肇不语,过得片刻,却举手朝远黛示意道:“那我们这赌约便算成了?”

    对于从前的那些事儿,远黛本也不愿多提,听他主动岔开,自也展颜一笑,当下轻抬玉手,与他一击掌:“且容我拭目以待!”说过这句后,她便要缩回手来,却不料百里肇忽而反手一抓,却已牢牢的扣住了她的玉手。远黛一惊,如瓷似玉一般的俏脸之上旋之泛起了红晕。

    二人成婚至今,虽仍不曾有夫妻之实,但夜夜同床共枕,有时甚至相拥而眠,实在也可称得亲密二字了。只是虽如此,白日里头,二人却是从未有过任何的亲密举止,便如今日这等举动,从前也是不曾有过,怎由得远黛不觉窘迫。

    定定凝眸看向远黛,百里肇似笑非笑道:“未知王妃所下何注?”

    微窘的挣了一下,却没挣得开来,远黛也只能嗔他一眼,随口应道:“黄金万两如何?”

    听她樱唇一张,便是黄金万两,百里肇不觉诧然的挑了挑眉,但仍不在意:“黄金万两说来倒也不是个小数目!不过我倒觉得,这银钱输赢在我二人来说,不过是左手换右手而已!”

    远黛听得频频苦笑,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忽然觉得,赌这一局,对她而言,实在可说并无好处。叹了口气,她道:“王爷既这般说了,我倒想先听听王爷的赌注!”

    爽然点头,百里肇笑道:“若我输了,王妃便可任意要求,凡我所有、所能,绝不推托!”

    这个赌注,看似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然以百里肇如今的身份及他日后应该会有的地位,这一句话,却等同于便是一面免死金牌了。忍不住的又叹了口气,远黛无奈的道:“王爷这可不是做好了套在等着我呢?”

    百里肇扬眉,却道:“这赌约本是你点了头的,也是你先押的宝,怎么这会儿你却偏说我做好了套等着你了?”他口中虽这么说着,眸中却还不由的透出了微微的笑意来。

    轻嗤一声,远黛却仍开口道:“也罢!这一局,我的赌注也如王爷一般!”

    百里肇听得一笑,才要再说什么之时,外头翠衣的声音却偏偏极煞风景的响了起来:“王爷,王妃,午饭已备好了!”远黛闻声,却是想也不想的用力一挣,毕竟脱开手去。

    翩然站起身来,远黛莞尔笑道:“王爷请!”

    二人往偏厅用了饭,再回屋时,却仍不见杜若两个回来。远黛心中毕竟有些放不下,见惠儿捧了茶来,便向惠儿问道:“杜若那边,可使人传话回来没有?”

    惠儿忙应道:“才刚杜若姐姐使了人回来,只说是今儿中午留在花厅用饭,倒没提其他!我正想着要禀告王妃知道,不曾想王妃倒想问了!”

    听得这话,远黛这才放下心来,当下笑道:“原来如此!你去同翠衣说,令她斟酌着另加几个菜送过去花厅,只说是我赏的!场面上的话,你也随意的替我支应几句便是了!”

    惠儿应着,这才告退了下去。百里肇在旁听着,倒也并不言语,只是笑了一笑。

    杜若两个这一去,却是直到下晚时分才得回来。进屋同远黛见礼时,更是一脸的疲惫之色。远黛一面示意惠儿端了锦杌来让二人坐下,一面笑问道:“事儿办的如何了?”

    杜若长舒一口气,却并不言语,而是朝着文屏略一示意。文屏如何不知她有谦让之意,当下抿嘴一笑:“往日里,我只在小姐跟前伺候着,倒真不觉得这府中事务竟有这许多。却是直到今儿,跟着杜若姐姐走了这一趟,才真真知道天高地厚!不过今儿这些事,如今我想起来时,仍觉得混乱一团,却难理出一个头绪来。这会子仍是烦劳姐姐禀告给小姐知道吧!”

    杜若听得一怔,眸中隐露异色的看了一眼文屏。文屏的能力如何,旁人不知道,这些日子与她日日朝夕相对的杜若又如何不知道。

    略清了清嗓子,杜若正要再行推让一回之时,那边远黛已笑吟吟的开了口:“罢了!只是几句话而已,谁先谁后,哪有这许多讲究。杜若,仍由你先说吧!”(未完待续。)

    ps:  额,昨天其实是打算两更的,但没熬住。  so晚上还有,一更两更不好说,尽力吧

第一零八章 告一段落

    听她这么说了,杜若才不再推让:“说起来,今儿之事倒还算是顺利!那钱嬷嬷被王妃敲打了一番之后,便也不敢多加为难,对牌如今已交到了我手中。今儿这一日,各大管事,该见的我们也都见了,这里头虽也有一两个颇有怨言的,但见钱嬷嬷已低了头,毕竟也不敢闹!”

    说到这里,便是杜若自己,也有些觉得事儿仿佛有些过分顺利了,一时倒不免沉思起来。

    见她沉吟,远黛倒也并不在意,便自转向文屏:“你又怎么看?”

    文屏虽也算得玲珑,但若论阅历,于这些上却是远不如杜若,杜若尤且不曾觉察,她又如何能有体悟。听见远黛问,她便很快应道:“今儿的一切都如杜若姐姐所言,颇是顺利!”

    远黛笑笑,才要说话时,杜若却忽然开口道:“只是我这会儿却觉得似乎有些太顺利了!”

    见她似有所觉,倒是省了远黛好些提点的话语,点一点头,远黛含笑的提点了一句:“你们且牢牢记着,皇帝尚且使唤不动饿兵,而况旁人?”

    这话一出,杜若却已怔住了:“王妃的意思是……”

    远黛淡淡道:“且不说这桩婚事是何时抵定的,只说我嫁入这王府,算来也将有一月了。这么长的时间,实在已足够有心人应对一切了!”

    她已说的这般清楚明白,杜若与文屏两个哪里还明白不过来。杜若更失声道:“若真如此,那这钱嬷嬷可当真是罪该万死了!”她虽坚信远黛所言不会有误,言下却仍带不可思议之情。

    远黛笑笑,却道:“钱嬷嬷是否如此大胆,我如今却也不能肯定!今儿我所以提点你们这几句,是要告诉你们,此事断然不可掉以轻心,库房清点,尤要仔细!”二婢听得各自点头,心中却都明白。远黛绝非那种无的放矢之人。既这么说了,自然便有她的道理。

    冲她二人摆一摆手,远黛道:“你二人今儿也累了一日了,就不必伺候了,且下去歇着吧!”

    杜若听得这话,不觉稍稍犹豫,那边文屏却已笑着起身行礼:“谢王妃恩!”一面说着。却已硬拉了杜若一道行了礼,告退了下去。

    二人才自走到门口,抬眼看时,却见徐青正推了百里肇自外头进了澄怀居。二人一惊,忙停下脚步,朝着百里肇行了一礼。朝二人略一摆手。示意免礼之后,百里肇不曾稍留,径自往屋内行去。这会儿远黛也早听得外头的动静,匆匆的迎了出来。

    侯二人相偕入屋,文屏却还在原地怔怔站了一刻,直到杜若伸手拉了她一把,她才无由的叹了口气,低声的道:“其实王爷与我们小姐还真是相配……只是……”

    话说到这里。却被她生生的止住。

    杜若亦是知情人。或者该说,亦是自以为的知情人。听得这话之后,便也跟着低低的叹了一声,过得一刻,却仍轻声的道:“文屏,我知你是王妃的心腹之人,只是……这样的话儿,日后还是莫要说了。仔细被旁人听见,非止是你,便是王妃,只怕也要受牵累!”她口中虽这么说着,神情却明明白白的显示,她与文屏其实也是一般无二的想法。

    文屏听的这话,心中不免也生出几分怯意来,扫了一眼周遭,确定无人之后,毕竟仍觉心中有些发慌,忙忙的与杜若一道,出澄怀居西,回二人居处去了。

    对于文屏二人私底下的担忧之情,远黛与百里肇二人自是一无所知。二人进屋坐下,百里肇已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听说这两丫头今儿事情办的很顺利呀?”

    听他主动说起这个,远黛不免斜睨了他一眼:“这事说起来,竟是全赖王爷之威呢!”这话听着像是褒誉之辞,然言辞之中,却满满当当的尽是不满与讥嘲。

    百里肇听得失笑不止,过得一刻,才道:“岳尧那头另有一本账在,明儿你可令文屏过去问他拿了来。至于钱嬷嬷,你只斟酌着办!说起来,她终究也伏侍了我这么些年!”

    远黛早已猜到百里肇对于钱嬷嬷做的这些事儿必然不会全无所知,但也不曾想他手中竟连账都已做下了。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远黛不无喟叹的道:“王爷倒是有备无患!”钱嬷嬷若是知道,这些年她所做的一切,早都被百里肇看在眼中,也不知会惶恐成什么样儿。

    远黛暗暗的想着,一时却不由得有些同情起钱嬷嬷来:“若非王爷一再纵容,她也未必至此,说起来,王爷此举却有教唆之嫌呢!”心中既这么想,她自也不惮于说出来。

    百里肇倒也并不否认,只道:“所以我才让你斟酌着办!”

    见他明显不想再说下去,远黛便也不为己甚的不再多说这些,只是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百里肇何以如此容忍,远黛心中自也明白得紧,只是愈是明白,便愈忍不住心生同情。

    轻吁一声,远黛徐徐道:“我倒想问一问王爷,往绿萼岭的行程是否能再提前几日?”

    百里肇如何不明她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笑,温声道:“既如此,便再提前几日吧!”平京素有习俗,新婚夫妇一月之内,新房不得为空,百里肇这意思,自然是等满了月后便即动身。

    远黛所以要求早些过去绿萼岭,不过是觉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太多,而其中偏又有着太多过于复杂的内情,让人心生厌烦,更想躲几日清闲而已。因此这会儿得了百里肇这话,远黛便自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的!无论如何,也得将这府中之事办完了再说!”

    事实上,只要能够拿到岳尧手中的账簿,下面的许多事儿便已变得全无难度。所剩下,也不过是些纷纷乱乱的发落之事,而这些事儿,由杜若与文屏两个去做,想来是足够了的。

    这般一想,远黛心中倒也不免轻松了些。不管如何,这一桩她早已决定必要去做的事儿,到此,也可算是告一段落了。(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移花接木

    嗣后之事果然正如远黛所料,因得了岳尧手中那本账的缘故,杜若与文屏二人倒也没费多少气力,便稳稳的将钱嬷嬷给拿下了。顺着钱嬷嬷这一根线,连带着揪出了好一帮人出来。饶远黛也是见过世面之人,拿到一众人等贪墨王府钱财的证据、账册之后,也不免吃了一惊。

    她原不喜欢与不相干之人辩驳、争闹,拿了这账册后,却连照面的机会也不曾给这些人,便自简单的将这群人划成了两组,外院之人另立了名册,令惠儿送过去岳尧处,听凭岳尧发落。内院之人,如钱嬷嬷等,她却不好再推给岳尧了。

    及至将这些奴婢一一发落完,再将内院所缺人等一一补充妥当,眼看着已是六月下旬,天气也是愈发的炎热了。这段时间里,内外倒是一片平静。自打上次被百里肇干干脆脆的拒绝,且借势教训了一回她身边的女官后,临昌公主百里清月也再没来过睿亲王府。至于凌远清,更是一如远黛所料的,并未因为这桩婚事而多说什么,对于此事,似乎全无不满之处。

    王府内的事儿,远黛虽多交了给杜若二人办着,但有些事,二婢却也不敢完全做主,免不了时时要来询问她的意思,因此这些日子,远黛过的倒比从前更要充实的多。

    闲闲的坐于炕上,远黛接过惠儿送上的香茶,浅啜一口,而后长长的舒了口气。惠儿在旁看着,已忍不住笑道:“今儿下午倒是难得清静!”

    远黛听她这么问了一句:“你且说说,是清静些的好,还是忙着些的好?”

    惠儿想了一想,却道:“依我看来,却还是忙着些的好!”

    远黛听得眉头一扬,才要再问时候,惠儿却已接着解释道:“从前小姐在妙峰山时候,因别院事少,倒也不觉得清静的坏处。及后回了府里。见旁人院里都是忙忙碌碌、热热闹闹的。唯独咱院里冷冷清清,有时一整日也见不着个人来。便偶尔有个什么人来,只看那脸色,便让人只觉气不打一处来。最可恶是办个寻常事儿也被人处处留难,事事赔笑。直到后来小姐在老太太跟前露了脸,情形才好了些。所以我总觉得,能热闹些还是热闹些的好!”

    远黛倒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怔然了半晌,倒不免叹了口气道:“这些事儿,我从前竟不知道!”而在此之前,惠儿等人也从未在她跟前表露出分毫。

    惠儿笑道:“这些话,从前若同小姐说了,只会让小姐心里不痛快。因此文屏姐姐一早便与我们说好了。非万不得已,不教小姐知道!这会儿事过境迁了,才说出来耍笑耍笑!”

    远黛听得这话,不觉点一点头:“你们几个的这份心,我总是明白的!”

    惠儿吐舌笑道:“小姐这话,可教我无地自容了!文屏姐姐若知道,怕不又要骂我多嘴了!”

    远黛笑道:“她如今可是这府里的大忙人儿,哪有时间理会这个。你只管放心便是了!”

    二人正在说笑。外头却早有人急急的走了来,禀道:“王爷来了!”

    远黛听是百里肇来了。倒不免微微诧异。这些日子,百里肇每日中午必要过来与她一道用饭的,只是这会儿离着午时,却仿佛还有一段时间。只是此刻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远黛匆匆起身,才要迎出去时,百里肇却早到了门口了。

    远黛忙含笑的走了上前,徐青见她过来,忙退后一步,恭谨行礼。朝他微一颔首,远黛接过轮椅,并将百里肇安置在桌边上。惠儿跟着过去,行礼请安之后,便与徐青一道退了下去。

    在百里肇对面坐下,远黛不无诧异的问道:“这时候王爷怎么就过来了?”

    淡淡一笑,百里肇不答反问的道:“府内之事,似乎已办的差不多了?”

    远黛一听这话,顿然心领神会,当下颔首:“虽还剩了些事儿不曾完,但杜若与文屏两个,也差可应付得了!王爷可是打算这几日便往绿萼岭去?”

    百里肇点头:“正是如此!此外,另有两件事儿要说与你听。其一,是关于萧呈娴的……”

    远黛听他说起萧呈娴,不觉一怔,当下脱口问道:“可是萧姐姐出了什么事儿吗?”

    不意她的第一反应会是如此,百里肇失笑摇头道:“她的身边有云裳,能出什么事儿?远黛,你对云裳似乎不够信任呀?”

    对于百里肇知道云裳的存在,远黛并不意外,摇一摇头后,她干脆的解释道:“我也不瞒王爷,云裳与沅真二人,都是自幼随在我身边的。我三人名为主仆,其实不啻姊妹。我所以不肯带了云裳来平京,并非是说我与沅真感情更为深厚,而是因为云裳性子桀骜,生平最受不得气。我若带了她回来,凌府怕不要被她翻了过来,我正是考虑至此,才将她遣去了北境!”

    听她这么解释,再想及近日所得的一些有关云裳的消息,百里肇却不免会心一笑。

    说到云裳,远黛面上便自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似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些事儿:“她这性子,往好了说,是爱憎分明,往坏了说,便是莽撞。因着这性子,她办起事来,便也不妥当的很,往往到了最后,虽也做到了,但过程,却总让人心惊胆战的!”

    听她如此谈论云裳,却由不得百里肇不笑了出声。

    远黛这里絮絮的说了一回云裳,再一回想,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不免嗔了百里肇一眼:“王爷敢是在套我的话儿?你倒真是好算计!快说说,萧姐姐她怎么了?”

    百里肇笑笑,这才开口道:“我不过是打算告诉你,三日之前,萧呈娴等人路过万州,特意去了你万州家中一趟!”远黛倒真没想到百里肇所谓的有关萧呈娴之事,竟会是这个。想着自己才刚的言辞,也只有无奈的白了一眼百里肇。百里肇虽不在意,但见她神情,却还忍不住笑着解释道:“我本是随口一说,并没打算要套你的话,才刚那些话,可都是你自己说的!”

    忽然听得这话,原先面上还带薄怒的远黛却是陡然的沉默下来,好半日,她才轻轻叹了口气,慢慢道:“说起来,我与云裳已有三年多不曾见了呢!”这次急召云裳过来平京,她也曾想过要与云裳见上一面,但终于还是没能见上。

    深深看她一眼,百里肇道:“你若想见她一面,为何当时却不与我说?”

    摇一摇头,远黛道:“我若与她见了面,怕就不舍得让她这么快就走了!既如此,倒不如不见也还罢了!只要人在,将来总能重聚的!”

    百里肇听得默然,这一刻,他却忽然的想起了远在北境的蒋琓与隐居江南的初炜。微微的叹了口气,他徐徐的重复着远黛的言语:“不错,只要人在,将来总能重聚的!”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脑海之中却又忽然闪现出一张已有些模糊了的面容——那是初雨。

    不由自主的又叹了一声,百里肇道:“只是可惜,有些人,却是再不能回来了!”

    从他的神情,远黛不难猜出他想到了谁:“王爷可是想起初雨了?”她问。见百里肇颔首表示正是,她便又紧跟着问了一句:“初雨……她与杜若究竟有多相似?”

    听她问起这个,百里肇却不免蹙了眉,好半日才开口道:“初雨,平日话不多,但性子很倔强。杜若嘛……”略略斟酌一下言辞,他才言道:“应该算是坚韧、隐忍吧!说起来,这两人的眉目五官倒还真是颇为相似!”

    没来由的心中一动,远黛忽而问道:“杜若的事儿,蒋琓已从岳尧口中得知了,那初炜呢?他可知道杜若与初雨容貌甚为相似之事?”

    墨眉微微一挑,百里肇道:“应该还不知道!”事实上,百里肇可以肯定,初炜一定不知此事。因为岳尧根本不会将这事告诉给初炜,他本来也并不是会多嘴多舌的人。

    双眸不期然的微微眯起,远黛若有所思的道:“世间之人,虽多有容貌相似者,但我总觉得,有些事儿,未必就会那么巧!既如此,我们何不验证一二呢?”

    百里肇听得悚然一惊:“你是怀疑杜若有可能……”他没说下去,面上却满是不置信。

    远黛颔首,却反问道:“谁敢肯定初家当年因罪抄斩,就无一个漏网之鱼呢?”

    细算起来,杜若的年纪该只比初雨兄妹略小二三岁,又是萧老太君在上香途中捡来的,倒也难说其身世如何。既如此,又何必不试上一试。倘或真是,倒也免了许多麻烦去。

    远黛可不会忘记,前些日子,蒋琓向百里肇开口讨要杜若一事。而这事,也委实让她颇有些无奈。只因远黛深知,若是蒋琓执意,只怕杜若迟早也逃不出他的手掌。

    杜若在她身边一日,固然无妨,但她又怎能永远将杜若留在身边?

    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百里肇道:“既如此,等我回头便让岳尧写信过去同初炜说一说这事!”说着,他却又不觉一笑,目注远黛道:“想不到王妃倒是深谙移花接木之术呀!”(未完待续。)

    ps:  磨磨蹭蹭,又这个时候了,无语滴一天,惭愧滴俺

    发誓明天二更的俺悄悄溜走。

第一一零章 渐行渐远

    远黛自然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嫣然一笑,悠悠然的道:“多谢王爷夸奖!”

    见她这般老实不客气的便应了下来,百里肇也惟有失笑摇头:“希望她真是初家人吧!”

    他最后言道。对于蒋琓的要求,他其实并不太放在心上。这几年,蒋琓在北境收集容貌与初雨略有相似之处的女子一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不过蒋琓做事颇有分寸,并不强抢也无胁迫之举,既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自也乐得不去插手。

    但对杜若,他却无法保证蒋琓是否还会那么克制。这里头的原因说起来,其实也简单。只因杜若与初雨虽说不上酷似,但眉目五官之间,影影绰绰的却有四五分相似之处。在有心人眼中,怕是愈看愈像。光是这一点,痴恋初雨多年的蒋琓便做出一些疯狂之事来也未可知。

    远黛自然能够听出百里肇话语里的意思,但她却只是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于她而言,杜若到底是不是初家人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初炜肯不肯认她,或者说,肯不肯保护她。

    在她想来,这事虽然未必能成,但既有可能,便该试上一试。既答应过杜若,她总是不能坐视不理的,但若能移花接木成功,日后倒真能省了她的不少心。

    当然了,如果杜若真的就是初家人,远黛也只能叹一声无巧不成书了。

    不过这些话,似乎也没必要与百里肇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心中这么想着。她终是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百里肇。说来也巧,她看过去时,百里肇也正看了过来。二人目光一触,却让远黛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面上红晕随之漾开,下一刻,已忙忙的别过眼去。

    心念微转之下,她已很快岔开话题道:“王爷才刚说,萧姐姐往我万州家中去了?”

    百里肇虽也虑事清明。但毕竟不如远黛细腻机巧,哪里知道只这片刻的当儿,他这位王妃心中早已转了十七八个弯。虽见她神态有异,也只以为是羞怯所致,当下一笑,点了一点头:“这事你倒无需担心。你那万州家中。一切布置几可说是天衣无缝,倒也不虞旁人发觉有异。”

    听得百里肇如此言语,倒不由得远黛不微微苦笑起来:“不瞒王爷,万州那座宅子,从我十二岁起,每年总会随义父去住上一些时日的!”

    百里肇听得一怔,眸中旋之现出古怪的光芒。事实上,打从他知道萧后有意让他与凌府结亲之后。他便曾遣人过去万州,暗自查访过远黛一回。所以会如此。非为其它,而是因为冒认亲女以攀结王侯的情况,在大周而言虽不常见,但也算不上是什么稀罕事儿。

    但他所遣派的人,在万州走了一遭之后,却并没带给他任何有用的消息。

    沉吟良久,百里肇才叹了口气:“万州?细想起来,万州倒是个好地方,不偏不倚、正正的掐在平京与北境的中间儿!”远黛听得莞尔一笑,对这话却是不置可否。见她如此,百里肇如何还能不知,自己已点中了南越广逸王在万州建别院的真正目的。

    “他的手,伸的倒长!”远黛就在面前,百里肇也只得如此淡淡的一语带过。

    不甚在意的笑笑,远黛道:“依我看来,王爷的手,也未必就短到哪儿去!且容我来想一想,王爷的大越别院,该在潞州左近一带吧!”

    陡然听得这话,也不由得百里肇不心中一震,目光再次古怪的看向远黛:“我如今倒很好奇,你义父为何竟肯为你铺设后路,让你回大周来?”

    神色如常的淡淡一笑,远黛宁静道:“因为……他觉得,我应该早已看透了!”

    “早已看透?”若有所思的细细咀嚼着这一句话,百里肇的眉心已不自觉的拧成了一条线。

    偏头看向百里肇,远黛似笑非笑道:“帝王之路,注定孤单,注定无人可与同行,非为其他,只因站得太高!胜者犹且如是,败者更不消提!”

    百里肇不答,好半日才笑道:“你这是在提醒我吗?”不经意间,笑容却已带了几分苦涩。

    远黛摇头:“提醒?我倒觉得无此必要!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若到了这个时候,王爷仍需要旁人提点,才能明白此理,那我只能说一句,不如归去!”

    百里肇不答,过得片刻,才忽然扬眉问道:“那他又为何不肯归去?”

    默默片刻,远黛才苦笑的道:“他有他的理由,但我不能说!”

    这却还是她第一次对百里肇清楚明白的说出“不能说”这三个字来。微诧的一挑墨眉,百里肇笑道:“王妃给的这个答案,却教我愈加好奇这其中可能会有的内情了!”

    微怒的白他一眼,远黛没好气的岔开话题:“王爷套话的本事倒是愈发的高明了!”

    百里肇听得哈哈一笑,倒也并不辩解什么。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要借着这事来套远黛的话,话说到最后,竟会扯到这些上头,他自己想着也觉有些不可思议。然而毫无疑问的是,他喜欢这种二人之间无拘无束闲聊的感觉,即使所谈之事,其实并不让人心情舒畅。

    然而这些话,在这个世上,除了远黛,只怕再也无人能与他如此对坐侃侃而言了。只是这份独一无二,对于百里肇而言,其实已是一种弥足珍贵的感觉了。

    “你既不愿说,那不说就是!”百里肇爽然的顺着远黛的意思,岔开了话题:“除了萧呈娴外,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却是有关萧呈烨的!你可知道他何时动身?”

    只从这一句话,远黛便已知道,百里肇定然已知道了流花河畔,萧呈烨同自己告别一事。不过她自问自己在此事上并无逾礼之处,因此倒也并不在意,只坦然道:“可是这一两日吗?”她虽知道萧呈烨动身在即,但却没有太过关注此事,故而不知萧呈烨动身的准确日子。

    “是在明日!”百里肇淡淡答道,目光却是不曾稍离远黛的面容:“我听说,你因着此事,曾特地令文屏过去沅真处,取了两坛酒送去凌府以为萧呈烨送行之用?”

    既做了,远黛自不会否认,一点头,她道:“凌萧两家既是姻亲,又是通家之好,萧大哥与我关系也算不错,他又是为了萧姐姐才去的北境,我略做表示也是应该的!”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如此做法有什么不妥,但百里肇既问了,她也不介意多费些唇舌解释一二。

    百里肇颔首,却忽然道:“他明日动身往北境,你若想去送他一送,可以与我同行!”

    听得这话,远黛倒不免吃了一惊:“萧家果然不同凡响,竟能请得动王爷大驾?”自打双腿残疾之后,百里肇便一直深居浅出,而他与萧呈烨之间,虽也略有些交情,但却远称不上深厚,故而远黛听说他要亲自去送萧呈烨,才会这般吃惊。

    眉心不期然的一蹙,百里肇淡淡道:“若在平常,我自然是不会去的,但老七今儿特为这事来找了我,我却不能不给他几分颜面!”他口中的老七,指的自然便是安亲王百里聿了。

    听他这么一说,远黛哪还明白不过来。萧呈烨去的乃是北境,临去之时,若能得百里肇相送一程,对他的好处,自是不言而喻。没多犹豫的,远黛道:“毕竟也是亲戚,王爷去送,那是应当。至于我,那还是算了吧!”萧呈烨对她的心思,她自是明白的紧。对萧呈烨,她既不会有意划清界限,但却更不会越雷池一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都有一本账在。

    百里肇笑笑,倒也并不勉强,只道:“既如此,你便留在府中打点行装,明儿送完萧呈烨,你我便启程往绿萼岭去!”

    远黛听得一怔,却还是点头道:“好!”她原以为,要往绿萼岭前,怕是免不了要去宫中同萧后等人辞行,却不料百里肇居然会走的这般随意。然而对此,她却是乐见其成。

    看她一眼,百里肇终于还是补充了一句:“今儿老七来时,我已将这事同他说了!”

    远黛点头,百里肇与萧后之间似存罅隙一事,她早已看了出来,而对其缘由,远黛心中虽多有揣测,但却并没问出来。人皆有好奇之心,她自也有。只不过,她更清楚的知道,那就是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绝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宫廷中事。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却已到了午时。二人相偕起身,往偏厅用了午饭,百里肇便也没再多留,起身往书房去了。远黛这边则唤来惠儿,吩咐她去收拾行装。

    或是因为与百里肇说了这一回话的原因,明明已到了午憩的时间,远黛却是毫无睡意。静静在内屋坐了好一会儿,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这平京,能与她说得上话的人,本来不过寥寥,而萧呈娴兄妹的陆续离去,却让这本就不多的几人更去了一多半。如今所剩下的,更仿佛只剩下了凌远清与凌远萱二人。

    凌远萱且不去说,便是凌远清与她,其实也已是渐行渐远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别

    天刚蒙蒙亮,萧呈烨便已睁开了双眼。事实上,这一夜,他几乎便不曾阖过眼。活了二十余年,从前也不是没有出过门,然而这一次,却与从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这一次,这一去,或许三年、或者五年,却是他之前从来不曾有过的经历。他这里才刚一动,早有丫鬟匆匆的走了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大爷!”声音里却无由的带着几分哽咽。

    这丫鬟却是萧呈烨身边的大丫鬟,伏侍他已有十余年的红笺。

    见红笺眼儿红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萧呈烨心中也自不好受。朝红笺淡淡一笑,他温和道:“瞧瞧你那样儿!我不过是出门一趟罢了,过得几年便会回来,哪里就至于这样了!”

    勉力的眨了眨眼,试图将眸中泪光眨了回去,然而换来的却是泪珠滚滚而下,好半日,红笺方哽咽的道:“等大爷回来,我怕是早不在这府里了!”

    萧呈烨听得默默,半日也只叹了一声。红笺已是适婚之龄,他这一走,多不过半年,杜夫人便要为她张罗婚事了。这样一来,等他回来,红笺怕不早已身为人母了。

    摆一摆手,萧呈烨不无疲惫的叹了口气,吩咐道:“去打水来吧!”

    不自觉的咬紧了唇儿,红笺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来,轻轻应了一声,便转身下去了。从容自若的盥洗停当,萧呈烨站起身来。走到屋外,抬头看了看天色。夏日里头,白日本长。这会儿虽才卯正时分,天色却早大亮了。不曾犹豫的,萧呈烨举步径往杜夫人的住处行去。

    及至从杜夫人处出来,时候却已堪堪到了辰时末。这一日,天气并不如何好,云层低低的压了下来,让人无由的便有种压抑之感。虽还不曾落下雨来。但看来已是早晚的事儿。

    忆及杜夫人那强忍珠泪的模样,萧呈烨心中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膝下一双儿女,尽数远行。怎由得杜夫人不心中凄凉。只是若任女儿独自在外,又是在兵灾连绵的北境,只怕她心中却更要不放心了。正因如此,她才强忍了心中的万般不舍。放了萧呈烨同去。

    怔怔然的站在杜夫人所住的院落外头。萧呈烨心中恍惚,一时竟挪不动脚步。而于此同时,他的身后,萧灿的声音也已响了起来:“呈烨!”

    一惊回神,萧呈烨忙忙回头,对萧灿深深一礼:“爹!”

    摆一摆手,萧灿状若平静的问道:“该带的物事,可都带好了?”先前在屋内时。杜夫人其实早问过了这话,而且问了远不止一次。然而这会儿萧灿却仍忍不住的又问了一句。

    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发酸,萧呈烨低了头,轻声应道:“儿子昨儿便已准备妥当了!”种种物事杜夫人更已细细检查了数回,又补充了许多进去。其中有他的随身之物,也有萧呈娴的。

    勉强扯动了一下面皮,萧灿慢慢的道:“既如此,你便去吧!到了那边,好好照顾呈娴。你自己……也要一切小心!”此去北境,萧呈烨不过是在蒋琓帐下为一幕僚,并不会上战场,因此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然而儿行千里父母又岂有不担心的道理。

    默不作声的后退一步,萧呈烨一撩衣襟,已自跪倒尘埃。恭恭敬敬的给立在自己面前的萧灿磕了三个头,又对着萧灿身后的那座小院连磕了三个头,萧呈烨沉声的开了口:“儿子……这就去了,爹娘……多保重!”说过了这句话,他已站起身来,冲着萧灿又是深深一揖,也便不再言语,而是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去了,却是再未回头。

    微微失神的在原地站立了许久,萧灿方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一刻,他却忽然便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情形。当年的他,也正是这样拜别父母、妹妹,启程前往北境的。他并没去得太久,因为半年之后,他的妹妹,也就是如今的萧后,便嫁给了其时仍是定亲王的延德帝。

    这么一想,萧灿心中陡然便生出了一种好生相似的感觉。也许……也许爱子这一去,再回来时,大周便又要改朝换代了吧。只是不知,这次坐上那个位置的,又会是谁?

    如此想来,他这一去,其实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避过此事。

    …… ……

    萧呈烨一路出了内院,才刚行到外头时,却早有人迎了上来,禀道:“大爷,安亲王爷与凌六爷都已到了!这会儿正在厅上候着您呢!”

    萧呈烨闻声,少不得收拾了一回离情别绪,快步的往客厅行去。百里聿与凌远清都是惯来萧府的,入府便问了前来相迎的管家,得知萧呈烨一早便去了杜夫人处,便也没去打扰,而在厅内坐下静静候着。这会儿听得脚步声响,二人忙起了身,齐齐的往门口看来。

    萧呈烨迈步进了客厅,见着二人,忙拱手行礼,且苦笑道:“你们来的倒早!”

    百里聿不语,俊秀的脸容上却有掩不去的离情别绪。凌远清则拱手回礼道:“已是巳时了,我们还不曾说你晚,你居然却说我们早了!”他本有意说笑几句,然而眼见别离在即,取笑的话语说了出口,也觉干巴巴的,全没见到效果。

    萧呈烨心中也自不好受,叹了口气道:“走吧!有话只是到城外去说吧!”愈是在此多留一刻,他便愈不想离开,因此这会儿倒索性硬起了心肠,催着二人快些离开。

    凌远清有心想说什么,但话到口中,却只觉得嗓子发梗,心中犯堵,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在这个时候百里聿却是难得的开了口:“我们是该快些!我约了二哥在十里长亭处送别呈烨,若去得迟了,怕是不好!”

    陡然听得这话,凌远清与萧呈烨却是不由的双双吃了一惊:“你二哥?睿亲王?”只看二人的模样,便知这事事前百里聿只字不曾对二人提起过。

    百里聿点头,却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多说,只回身做了个手势:“快些吧!”

    才一听得百里聿说约了百里肇一道为他送行,萧呈烨便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若说了出来,未免更显生分,深深的看了百里聿一眼,他简单的道:“多谢!”

    仿佛不曾听到他这两个字一般,百里聿只是平静的又催了一句:“走吧!”(未完待续。)

    ps:  恶性循环啊,二更又没写够3000。汗颜。

第一一二章 心有千千结

    萧府外头,早已备好了马,三人各自上马,一路直奔十里长亭而去。巳时左近时分,正是平京城内路人最多的时候,纵马而驰这事自是做不成的,却也恰好可以边行边语。

    才刚出门时候,凌远清早见了萧府门口的两辆马车。其中一辆甚为轻便,显是准备来给萧呈烨路上乘坐的,而另一辆,却载满了各样箱笼,其数量之多,让凌远清也为之瞠目结舌。

    “你往北境,怎么却带了那许多行李?”思忖一刻,凌远清终于还是开口问道。若往别处去,以萧呈烨的身份,便再多带些,也自使得,然而萧呈烨这一趟,可是往北境去的。那处兵灾连绵,且不说别的,只这份奢华落在有心人眼中,萧呈烨往后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了。

    萧呈烨苦笑的摇了摇头:“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些都是我娘的意思,我若推却,她不免更要担心了。何况那里头,更有一多半是要带去北疆给呈娴的!”

    陡然听“呈娴”二字,凌远清不觉沉默了起来,心中随之想到的,却是将要临头的那一门婚事。好半日,他才苦笑的摇了摇头:“也许过上些时日,我也会去北疆!”他慢慢的道。

    萧呈烨先是一怔,旋即也明白了过来。凌远清若娶了临昌公主,那便是当朝驸马了,驸马乃是皇亲国戚,按说也是要去北境历练一回的。只是大周虽有这等规定,但这些年来。对于宗室子弟与皇亲国戚这一方面执行的却不十分严格,除自请前往外,通常也不勉强。

    这个时候。凌远清说出这话来,却已明明白白的表露出了他的态度:对于他与临昌公主的这门婚事,他自己也并不看好,甚至早早便已想好了退路,前往北疆暂避一时。

    萧呈烨有心想劝慰几句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不甚妥当。少不得犹疑着没有开口。他这边犹疑,那边百里聿却已皱眉开口:“远清想太多了,十一皇妹不过是脾气急了些而已!”

    凌远清苦笑。他可不会忘记当日这位公主在绿萼岭大发雌威的样儿。那样的情景,他可并不以为只是“脾气急了些”这区区五个字,便能够解释得了。笑了一笑后,凌远清泛泛的道了一句:“是这样的吗?我倒不知道呢!”

    萧呈烨等二人听得这话。哪还不知道他这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萧呈烨虽则有心再劝他几句。然想着这会儿终归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了下去。他二人各怀心思,那边百里聿又并不是个擅于言辞之人,这一路走了下来,竟都各自无语。

    及至出了城门,远远看去,依稀便能看到十里长亭处,早有马车停在那边。百里聿眼尖。一见之下,已然叫了出来:“是我二哥!快!”言毕已催马直奔了过去。

    萧呈烨二人自也不敢稍慢。急急纵马紧随其后。

    十里长亭边上,百里肇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目注流花河。天气略有些阴沉,流花河畔,垂柳因风轻摆,叶梢划过平滑的河水,带起阵阵涟漪,搅乱了倒映于水面的层层阴云。

    百里肇那边沉静不语,一侧的徐青却已忍不住了:“王爷……”他低声叫着,面上神色着实有些难看。事实上,他们已在这里等了足有一刻钟了。一刻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徐青看来,百里肇肯来为萧呈烨送行,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萧呈烨如此,实是不识抬举。

    稍稍抬一抬手,百里肇淡淡道:“此去北境,该是萧呈烨第一次出远门吧?”

    徐青一怔,想了一想后,才道:“该是如此无疑!”

    “再等一等吧!”百里肇语声平淡:“第一次出门,又有父母在堂,迟些也是难免的!”

    他既说了这话,徐青又哪敢再多说什么,当下应着,静静立在百里肇身后,不再多言其他。便在此时,二人身后,马蹄之声也已得得的响了起来。徐青忙回身看去,见是萧呈烨等人,忙道:“王爷,他们来了!”见百里肇颔首,他忙挪动一下轮椅,好让百里肇转过身来。

    远在二十步开外的时候,三人便已勒住了马儿,跃下身来。一边早有从人上前接过三人手中的马缰,三人这才急急的走上前来,同百里肇见礼。直起腰杆之时,萧呈烨的目光更细微不可察的扫了一眼停在一侧的百里肇的马车。马车寂寂,全无动静。

    一缕甚至连失望都算不上的惆怅之情陡然涌上心间,于情于理,她都是不会来的,他明明知道此点,但心中却还忍不住存了一些些的奢望,奢望能见一见她,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身后,有人重重的咳嗽着,因着他的失神——那是百里聿。急急收拾了心绪,萧呈烨朝着百里肇又是一礼:“有劳王爷相侯,呈烨惭愧无地!”

    萧呈烨那一眼,虽极隐蔽,却又怎能逃得过百里肇的眼去。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百里肇徐徐道:“是我来的早了,本来怪不得你!”

    对于萧呈烨的迟来,百里肇确是不曾放在心上。但他可以不在意,百里聿等人却是不能如此。百里聿很快接口道:“呈烨这还是头一回出远门,舅父与舅母放心不下,这才耽误了!也怪我,事前竟忘了告诉他二哥也会过来相送之事,二哥大人大量,万勿放在心上!”

    微微摇头,百里肇抬手止住三人的言语:“我说了,是我来得早了,须怪不得他!”他说着,却又注目看向百里肇凌远清:“今日午后,我会往绿萼岭小住,王妃也会同往,你二人若愿意,不妨同去!”这话,看似是对凌远清二人说的,却又在不经意间点了一点自己所以早来的缘故。

    一听这话,凌远清下意识的便要摇头。然而立在他身侧的百里聿一闻此言,却已抢着开口道:“不知二哥打算在绿萼岭小住多久?”说着话的时候,他已很快的给了凌远清一个眼色。

    凌远清本来非是糊涂之人,见他如此,心中便自明白过来。他初次与临昌公主百里清月见面,正是在绿萼岭上,看百里聿这样儿,显然百里肇所以相约,除却客套外还另有他意。

    百里肇扬眉:“此去是为避暑,若无意外,该会住到中秋节前!”所以是中秋节前,是因大周宫中,每年中秋,总会举行赏月之宴,若无要事,百里肇自然是该到场的。

    百里聿听得笑道:“既如此,我与远清便等进了八月再去吧,届时刚好与二哥一道回京!”

    他这么说着,凌远清自也不好多说什么,静静站在一边看着百里肇的时候,他却莫名的便想起远黛来。她如今,过的该比在家中好许多吧。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却不免暗暗的叹了一声。事实上,打从绱哥儿之死水落石出之后,他与远黛之间的关系便也随之淡了许多。

    这件事情,孰是孰非,不必人言,凌远清心中也自一清二楚。但眼见陆夫人如今情形,他身为人子,又怎能全无所动。甚至有时,他心中也会生出些许气恼,气恼远黛偏在这个时候无情的将当年真相揭露出来。虽然明知自己不该如此,但他依然觉得,他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关照远黛。而说到底,如今已是睿亲王妃的远黛,也不再需要他的关照了。

    正因他的有意疏远,深知他心思的文绿才会那么干脆的回绝了文屏亲来送酒的请求。

    目注百里肇,这一刻,凌远清忽然便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全无着落。于他而言,这段时日,实在已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他眼中素来恩爱的父母,如今形同陌路;他所中意的女子已随他人远去;他最好的朋友、兄弟也将远行;而他自己,又将迎娶一个刁蛮任性的公主……

    他的怔然尽数落在萧呈烨的眼中,只是萧呈烨也不知道这片刻的当儿,凌远清的心中竟会闪过这么多的念头,他只是笑着轻轻一拍凌远清,他道:“远清,回神了!”

    被他一拍,凌远清不由一惊,再看向萧呈烨时,神色却还怔怔的。

    见他如此,萧呈烨不免笑道:“这是在想谁呢?竟想的这般出神?”既肯定了远黛并未前来,他便也掐断了最后的一份希冀,自如的同凌远清开起玩笑来了。

    凌远清苦笑道:“今儿我们来这里,乃是为你送行,你且说说,我能想些什么?”

    萧呈烨哈哈笑道:“我只道你的心思已飞到了八月的疏影山庄去了呢!”

    凌远清一窒,面上神色便愈加显得不自在,更忍不住的抬眼看了一看百里肇兄弟。对于这桩婚事,从心底里讲,他是不愿的,但却无法拒绝。这会儿萧呈烨却非当着百里肇兄弟二人的面提起这事,却让他除却心虚之外只觉尴尬。没好气的一拨萧呈烨仍旧搭在他肩上的手,他沉声的道:“我若没有记错,今儿我们来此,似乎是来为你送行的吧!”(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心神不属的立在螺钿小柜边上,好半日,远黛才从里头取出了自己的针匣。外头,惠儿的声音正自传来:“这几只箱笼先抬出去,仔细的放在车上!”旋有丫头连声的应着。

    “你们二人,什么也不必管,只小心捧着这两盆花!这花若有个好歹,仔细你们的皮!”

    听着外头惠儿不厌其烦叮咛的话语,远黛不期然的微微一笑。此去绿萼岭,虽前后不过数月光景,但有些东西,她还是必须要带着的。这般一想,她已忍不住的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外头。天气阴霾,云层压得很低,空气中似带隐约的水汽,再晚些时候,只怕会大雨倾盆。

    这样的天气,其实并不宜出门,她想着,心思不知不觉的又飞得远了。

    惠儿轻步的走了进来,见她出神,也没敢扰她,只立在一边静静候着。收敛一下有些烦乱的心思,远黛转了头,看向惠儿:“可都打点好了吗?”她问着。

    惠儿点头:“所有衣物箱笼已都打点好了!”她说着,却还忍不住道:“今儿这天有些不大好,怕是不到晚上便要落雨,我们真要今儿动身吗?”

    远黛笑笑:“是否今儿动身,还看王爷的意思,且等他回来再说吧!”

    惠儿听了这话,自然也就不再言语什么,只答应了一声,眼见桌上还零零碎碎的搁了好些东西,她便又问道:“这些东西也都是要带走的吧?”

    远黛颔首,便吩咐道:“仍将那具紫檀描金文具箱取来。将这些东西放进去就是了!”

    惠儿在远黛身边伏侍的时日仅次于文屏等,远黛自妙峰山回平京时,她也随侍在侧。因此一听这话,便自心领神会,当下答应着,便行到一边,自箱笼里头抱出来一具紫檀描金绘四季花鸟图案的文具箱子来。箱子看着不大不小,开了外层小门上的铜锁之后,里头却是两排上下八层的小屉。惠儿取过文具箱。搁在桌上,便将桌上诸如远黛的针匣之类,一一分门别类的细细放入其中。那文具箱看着倒像是为这些物事特地定做的。诸样物事放入其中,却是无不相宜。一时收拾停当,惠儿将铜锁仍旧锁上,这才转身将钥匙奉与远黛。

    远黛接了钥匙。却并没马上收起来。而是握在手中慢慢的把玩着。惠儿在旁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儿,便也没有打扰,转了身便要走出门去。将将走到门口时候,却早听得外头有人叫:“王爷回来了!”惠儿一惊,忙回头看向远黛。

    远黛也已惊觉过来,当下收了钥匙,与惠儿一道出了门。二人出来时候,正见着百里肇从院门口处进来。瞧见远黛迎了出来。他便淡淡一笑,远黛见着。自也回以一笑。

    二人一个廊下,一个院内,隔的不远不近,似这般四目相交,相视而笑,于他们而言本极寻常,然而这一刻,视线乍然相交的一瞬间,远黛心中竟自没来由的生出些许的慌乱来。

    几乎是立即的,远黛别开视线,若无其事的朝着百里肇一礼:“王爷回来了!”

    似乎不曾察觉她瞬间的失态,百里肇微微颔首,却并没多说什么。徐青推了轮椅一路行到远黛面前,朝着远黛一礼,便自退了下去。远黛见状,自然的上前数步,才刚行到百里肇身边,她已嗅到了百里肇身上淡淡的酒味。远黛径自绕到百里肇身后,推了轮椅进了正屋。

    “此行如何?”坐定之后,远黛这才状若无事的问了一句。

    淡淡一笑,百里肇道:“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我已邀了凌远清,让他闲了可往绿萼岭小住!”

    远黛是何等玲珑之人,一听这话,哪还明白不过来,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王爷有心了!”

    微一扬眉,百里肇很快岔开话题:“行装可都打点好了吗?”口中说着,他的目光却已扫了一眼屋内,更在桌上放着的那只描金文具盒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远黛颔首:“早已收拾妥了!不知王爷打算何时动身?”

    “用过午饭我们便动身!”百里肇答。见他似乎没有与她细说送行之事的意思,远黛便也没有追问下去,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知道了。

    …… ……

    一行人等到得绿萼岭时,却已酉正时分。因着天气阴霾的缘故,天色却早昏暗一片。疏影山庄的管事之人早几天便得了百里肇今儿要来的消息,这会儿早在外头候着。

    远黛在惠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双足才刚沾地,便觉鼻尖一凉,忙抬头时,却又有几滴雨珠落了下来。她这里还不曾言语,那边惠儿却已吃惊叫道:“下雨了!这雨来的可真是巧!”

    远黛听得一笑,忙自回头看了一眼也已下了马车的百里肇。这雨下的的确是巧,至少没有耽误了行程。不过对于萧呈烨来说,雨中赶路,却实在并不是一桩让人痛快的事儿。

    及至进了疏影山庄的主院暗香院后,那雨才渐渐的落的大了。远黛坐于屋内,手捧茶盏,耳畔只听得外头雨声淅沥,已是愈下愈大了。察觉到了她的留意,百里肇微微一笑,淡淡道:“今儿这雨,下的倒是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

    远黛是何等的心思敏锐,陡然听了这话,却不由一怔,注目看向百里肇:“王爷似乎话里有话呀?”她平淡言道,因着惠儿等人仍在屋内,却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满之情。

    百里肇笑笑,却没接她的口。远黛虽自觉并无心虚之处,但也不想主动提起这事,没来由显得自己仿佛先下手为强一般,见他不再言语,便也没再言语,只是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棂,往外头看去。

    雨下的愈发的大,窗外已然水气蒸腾,阵阵凉风顺着洞开的窗户吹入屋内,拂在远黛面上,却让她精神为之一振,远黛若无其事的问道:“这疏影山庄里头,可有荷池没有?”这疏影山庄她虽也来过一二次,但都没有仔细游览,因此还真不知道此事。(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百里肇不意她会问起这个来,一怔之后才道:“这庄子里头,倒也有个池塘,略种了些荷花,出暗香院往北直走,便能见着!”说到这里,他却忍不住注目看向远黛:“你很喜欢荷花?”

    与远黛相识也有不少时日,百里肇还真不曾发现远黛有什么特别偏好的花。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远黛一笑回头,答道:“四季生百花,一花分百种,其色各不相同、其美各有差异,其绽各有时节,为何王爷非要在喜欢二字前头加个‘很’字呢?”

    百里肇听得失笑:“说是这么说,然世上千枝万蕊、姹紫嫣红,又怎能一视而同仁!”说着这话的时候,百里肇心中忽然便觉有些古怪,觉得二人这番对话似乎暗藏深意一般。

    远黛显然也觉出了这一点,顿了一顿后,她才笑道:“我所以问起荷花,不过是因为荷花开于盛夏,恰宜此时赏玩而已!”他二人这边说着话,那边惠儿与翠衣二人却忙将手中物事整理完了,朝着二人一礼,静静的退了下去。

    见她二人去了,百里肇忽然开口道:“依你看来,我这腿,须得多少时日才能重新站起来?”

    对于此点,远黛早有定见,听得他问,当即毫不犹豫道:“王爷中的是毒而非是伤,只要能忍得痛,少则十日,多则一月,当能拄拐行走!只是若想行走自如,却需至少三月!”

    百里肇听得眉峰一挑:“这又是为何?”

    为之淡淡一笑。远黛解释道:“菟丝既寄于王爷之体,若想重创之,王爷又岂能全无损伤。因此我才做如上之说!”

    听她这么一解释。百里肇自也明白过来。点一点头后,百里肇道:“原来如此!”

    见他仿佛没有再问下去的打算,远黛倒不免拿眼去看了一看他:“王爷怎会突然问起这个?”她不无诧异的问道。事实上,在远黛看来,这个时候,即使百里肇当真痊愈了,也仍当以隐忍为上。值此风雨欲来之时,若然被人知晓他已痊愈,对他实在并无好处。

    只是她虽这么以为。却并无意说出口来。百里肇是何等人物,怎会不明这个道理,实在无须她来赘言点醒。百里肇沉吟颔首,神色若有所思。却果然没有言语什么。就在远黛以为这个话题已然到此结束之时。百里肇却又出人意料的开了口:“今儿宫中传旨,免朝一日!”

    远黛听得一怔,面色旋之有些古怪。她虽对大周朝政并无太大兴趣,但因幼时自身缘故,对于某些朝政之事,却仍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敏锐,而不巧的是,对于大周如今的这位延德帝。她也略有所知。延德帝登基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勤政之名天下皆知。但若说有什么功绩,倒还真是挑不出特别突出的。而这其中,最被人赞誉的,却还是他生了一个好儿子。

    “皇上……今日竟然免朝了吗?”远黛道,丝毫不曾掩饰她的诧异。之所以能以“勤政”二字闻名天下,正是因为,延德帝登基至今,从来不曾缺过任何一次该有的早朝。

    神色奇异的看向远黛,稍稍犹豫片刻,百里肇还是直言道:“昨儿父皇歇在安庆宫于贵嫔处,亥时将至时刻,安庆宫中忽然骚动,随传了当值太医前去。太医对父皇所患之症虽则讳莫如深,但观其所开之药,却多是固精补肾等滋养之物……”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远黛却已全明白了——延德帝的身体已大不如前了。沉吟片刻之后,她却突如其然的问道:“若是皇上知道王爷双腿痊愈,此事又当如何?”

    静静凝视远黛,好半日,百里肇才低声的笑了出来:“那支黄玉如意父皇已赐给了你,我以为,你该明白父皇的意思才对!”

    远黛听得蛾眉浅颦,她自然不会忘记那支绿玉八宝如意,也不会忘了入宫请安那日延德帝所说的言语:你须妥善收好,将来如有子女,可传予他们,保其一生平安如意!

    还有……听得这话之后,阖宫众人那各自古怪的面色。

    延德帝赐玉如意自有其意,这一点,她心中自然明白。但明白这点之后,却又有太多的让她不能明白的东西,因这些东西涉及皇位传承,她却又不能问起,故而只有深藏心中:“若王爷所说与我所想一致,我倒忍不住奇怪,皇上为何竟要这么做?”良久,远黛方徐徐问道。

    百里肇没有言语,眸中却是一片清寒,冷得几乎彻骨。

    见他如此,再忆及从前听说过的一些传言,远黛心中对于此事其实已有了悟。若无其事的别开眼去,她径自的岔开话题道:“赶了这一下午的路,其实还真有些累了!”一面说着,她已扬声唤道:“惠儿……”外头惠儿很快答应了一声,远黛也不等她进来,便吩咐道:“你去问问翠衣,看晚饭可备好了没有?”

    远黛不想再说此事,百里肇显然也并不想,叹了口气后,他慢慢的道:“这些事儿,早些时候我便想着要告诉你!毕竟我们二人如今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不意他会说出这话来,远黛竟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王爷竟也会说丧气话吗?”口中说着,远黛却已移步行了过来,在百里肇对面坐下了。

    这个时候,远黛忽然发笑,其实却是有些突兀的。然而就是这有些突兀的一笑,却大大的缓解了房内的僵滞沉重的气氛,连带着百里肇的嘴角也不期然的泛起一丝浅笑:“你不会知道,在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再站起来时,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些话,他本以为,终其一生,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忽然便有一种倾诉的**。这感觉来的突如其然,但他却莫名的并不排斥。而后他又不无惊讶的发现,他居然能以这种近乎平和的心态来同别人说起那一段曾经对他而言几乎是暗无天日的岁月。

    偏头静静看向百里肇,良久,远黛才一笑,笑容里头,却是苦多于乐:“然而王爷终究还有机会,而有些人,一旦输了,却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王爷不会知道,这样的人,我一连遇到了两个!而王爷,注定不会是第三个!”

    微怔一下,百里肇面上顿然现出了若有所思之色。然而他还没有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之时,远黛却又忽然的开了口:“我知道,即使没有我,王爷也未必会成为那第三个人!”

    深深看一眼远黛,百里肇没有言语。事实上,远黛的揣测并没有错。虽然双腿不良于行,但百里肇却从未真正打算过放弃。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他当真完全放手不理,他的那些皇弟怕是早不须看他的面色了。叹了口气后,百里肇正色道:“远黛,你义父教了你那么多,难道他却没有告诉你,女人其实还是莫要太聪明的好?”

    神色淡静的莞尔一笑,远黛道:“他只告诉我,女人,若是可以,还是聪明些的好!不管什么时候,聪明总是好的!他还对我说,若是不能永远装糊涂下去,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装!”

    百里肇听得哈哈一笑,却问道:“今晚可否继续施针?”

    微微摇头,远黛道:“明日再说吧!”针灸之术,本就极费心力,今日她实在已有些疲惫了。

    二人说了这一回话,那边翠衣却已走了进来,禀说晚饭已备好了。在西屋用过晚饭,二人重又回屋。天色已完全黑了,雨下的愈发的大,打在屋后所栽的那丛芭蕉上,却是声声清晰。

    懒懒的坐于桌边,发了好一回怔,远黛倒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听她叹气,百里肇倒不免抬眸看了过来:“在想什么?”

    摇一摇头,远黛道:“只是忽然想起萧姐姐来,不知她这会儿到了哪儿了?”

    “怕是仍在万州吧!”百里肇随意的道:“她们这一路走的倒是逍遥,游山玩水、不紧不慢的,尤其是那萧呈娴,竟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果真是大小姐脾性!”

    听他这么一说,远黛不觉为之失笑:“萧姐姐这一趟,倒可谓是因祸而得福了!”萧呈娴虽自幼长在闺中,但却素喜自由,又有主见,本来若无意外,也许她这一生,也未必能出一次远门。而如今,因着罗起东的缘故,她终是挣脱了这一番桎梏了。

    “那你呢?”百里肇忽然的问道:“你可想不想出门?”

    觉他话中有话,远黛不免诧然的看了过去:“王爷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百里肇一笑,重复的问道:“我问你,你想去哪儿?”

    神色古怪的看向百里肇,过得一刻,远黛才抱着一种纯属试探的口气反问:“江南如何?”

    爽然点头,百里肇竟就那么自然而然的道:“你既喜欢江南,那便是江南吧!”远黛听得好一阵愕然,不由的便睁大了双眸,红樱一点的双唇也自微微开阖,竟是难得显出几分娇憨之态来。不自觉的抬起手来,百里肇带笑的轻轻一拍远黛的粉靥:“你不信??”(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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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小小庶女,善种花懂植草,会制茶能酿酒 更有一手深藏不露的医术 她,究竟想要什么 她,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庶女医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医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医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