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六七章 神兵天降
“诸位过虑了,你们是孤王的贵客,至少在今天还是。”只听秦雷豪爽笑道:“孤王与那丘八出身的赵无咎不一样!”说着微微自傲道:“孤是天潢贵胄,一国亲王,怎么会对自己的朋友下手呢?”
众人纷纷点头,心中不由好感顿生,连声称赞道:“王爷高义!”
秦雷哈哈笑道:“你们也不用给我戴高帽,现在孤王就放你们离开。”说完一挥手,秦军便分开一条去路,放任这些王公贵族离去。
齐国王公们一齐朝秦雷深施一礼,便开始向来路退去。融亲王走到秦雷面前,饱含感情道:“我齐民思记住兄弟的高义了,将来不管齐秦两国成什么样子,我都认你这个兄弟。”
秦雷紧紧握着融亲王的手,虎目含泪道:“大哥,我们结拜吧!”
“呃…哦…啊……”融亲王没想到秦雷顺杆爬的本事如此了当,哪好意思再改口,只好吭哧道:“这里没有雄鸡香案、也没有黄纸供品,条件不具备啊。”
“哎,大哥拘泥了。”秦雷一脸诚挚道:“古人说‘捻土为香、贵乎心诚!’你我相交莫逆,早就情同手足,怎能受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呢?”便拉着融亲王朝北跪下,捏土为香,开始跪拜前贤神灵。
一拜伯牙子期,便成知音之交;二拜廉颇相如,便成刎颈之交;三拜陈重雷义,便成胶膝之交;四拜元伯巨卿,便成鸡黍之交;五拜角哀伯桃,舍命舍命之交;六拜刘备关张,便成生死之交;七拜管仲叔牙,便成管鲍之交;八拜孔融祢衡,便成忘年之交!
这八拜之后,便结成了情同手足、义比金坚的异性兄弟。
秦雷这才放融亲王直起身子,满脸激动道:“大哥……”
“……兄弟。”融亲王便这样稀里糊涂的认了个兄弟,这时他觉着自己傻极了。但多少年后,这八拜之交,却成了他一生最得意的事。
送走了仍有些晕的结义哥哥,一转过身,秦雷便敛去了笑容,沉声问道:“黑甲兵埋伏好了吗?”
“方才勾忌遣人来报,黑甲兵已在五指峡潜伏。”石敢轻声答道:“只要看到信号,便会立刻封锁去路,将那些齐国王公留在山里。”
“告诉勾忌盯住他们,”秦雷表情冷峻道:“稍有异动便格杀勿论!”
“是!”石敢沉声答应,便下去传令了。
“王爷,马已经备好了。”秦俅挪动到秦雷身边,瓮声道。牧野原一战,他给秦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战后便被从第三师调出来,加入了黑衣卫,官衔也升为上士。
“唔,”秦雷点点头,便翻身上马,在黑衣卫的簇拥下,向羊肠坂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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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肠坂乃是齐国与秦国北方交通的一条必经的险道,因道路狭窄,盘垣似羊肠而得名。而‘坂’的意思便是山上斜坡,顾名思义,便可知道,在狭窄似羊肠的山道旁,是陡峭无比的斜坡。更神奇的,斜坡的顶部却是平坦如地面、延绵十数里。最大的一块平地,竟可以容纳数万人栖息。
而我们单看齐国有壶关县,而秦国却没有,便能猜到那据太行之险的雄伟壶关原本是属于齐国的。事实也确实如此,齐国拥有壶关一百多年,只不过五十年前被秦国夺去罢了。
为了防备强秦,齐国只好先将连接壶关与羊肠坂之间的栈道‘十八盘’毁去,再立堡垒与羊肠坂的斜坡上,扼守这条进出峡谷必经的通道。后来两国罢兵议和,又修复了十八盘,重新恢复秦齐间北方的交通。
在得到便利的同时,齐国人也一直为壶关中秦军感到不安,他们认为一个堡垒无法满足防御要求,便又在堡垒后的平台上修建了军营。一旦双方关系紧张,驻扎在壶关县里的四万边防军,立刻就会开到羊肠坂,进驻军营之中,与堡垒中常驻的一万军队一道,挡住秦军从壶关东征的脚步。
可以说这策略相当对头,在军营落成后的四十多年内,秦军空夺了壶关口要塞,却依然无法将触角由此蔓延到齐国。历代征东军的将领,不知多少次望而兴叹,恨不能肋生双翅,飞过这羊肠坂天险!
但建立这羊肠坂防线的齐国将领,万万没想到秦国人会从背后发动悍然一击,所以防线的背面远远不如正面无懈可击。而且齐军现在的将领仍然沉浸在‘堡垒不可攻陷’的美梦中,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缺陷。
更糟糕的是,酷爱看地图的秦雷,意识到了这个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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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在牧野城的时候,苦苦思索大军出路的成亲王殿下,在综合比较北上幽州,从草原回国;南渡黄河,从虎牢关回国;以及西去太行山,从壶关回国,这三条出路后,秦雷选择了难度最小的壶关路线。
北上路途遥远不说,还有齐国防备草原游牧的十五万大军;南下要过大河不说,还势必会与赵无咎的主力碰上,两者都是无解的难题。
与之相比这‘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的太行山大峡谷,却是三条出路中最保险的一条……
而且马奎与他的匪帮在太行山脉落草已久,好歹算半个地主,总还能挽回些地利不是?
既然选择了壶关,秦雷便派出了沈冰,命其率领精干的谍报人员、擅长特种作战的黑衣卫,共计三百余人,随着马奎潜入太行山,暗中窥伺羊肠坂,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当秦雷带着二十万大军在齐国境内千里迂回、烧杀抢掠时,沈冰和马奎却已经奔行在莽莽太行山中,跋山涉水,夜行晓宿,终于在九月初一,也就是秦雷兵围上京城的时候,到达了羊肠坂对面的莲花峰,居高临下的监视齐军的行动。
峡谷中山间距离很窄,莲花峰到羊肠坂军营的直线距离,也不过十来丈而已。潜伏在莲花峰上,竟连军营里说的什么话,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相对的,沈冰他们的一举一动也极易暴露在齐军面前。
这将近一个月来,沈冰他们与虎豹豺狼为伍、以山泉根茎为食,不喧哗、不生火、白天时甚至不走动,愣是在齐军的头顶上藏了二十多天没有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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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北风卷地、满眼枯黄,羊肠坂的齐军准备对付秦军主力时,便很自然的将莲花峰默认为核心安全区域,划在了警戒线内。将防线毫无防备的袒露给了莲花峰上的三百秦军。
在发动的前一天下午,沈冰孤身一人,悄悄潜出了莲花峰,从五指峡出了大峡谷,见到了自家王爷,为山上的三百勇士带回了寅时末行动的命令。
秦雷讲究‘因势利导’,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齐军怕他侦知羊肠坂军营的动静,便从开始天黑后向西出兵,到子时左右便将四万多军队悉数调出了军营,埋伏在十八盘所处的王莽峡之中,准备伏击路过此地的秦军。而寅时末、卯时初,便是出击部队走光光、留守部队呼呼睡、警戒最松懈的时候。
话说辛稼奘的算盘打得精,他盘算着观察团会在羊肠坂与秦军分道扬镳。到时候只讲把那些废物点心一股脑塞进羊肠坂堡垒之中,便可再无顾忌的放手一搏。
这样西有王莽峡中的四万军队,东有羊肠坂堡垒的万夫莫开,就算不能把秦军悉数留在十八盘,也可将其拦腰截断,再辅以已经开到长治府的另外五万边军,一样可以将其全部肃清!
辛稼奘的算盘打得山响,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至理名言,殊不知就在他算计别人的同时,别人也把他给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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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齐军全部出击,快要便成野人的莲花峰别动队,终于开始代号为‘神兵天降’的突袭行动了。
虽然齐军已经出动大部,但仍然有八千多留守官兵,在堡垒中猫着看家呢。因此别动队不敢冒然出击,而是派出个小分队投石问路……
将指挥权交给马奎,最后检查一遍身上的装备,沈冰便带着打头阵的五个黑衣卫出发了。以他的身份,原本是不用参加这种危险活动的,但这家伙现在极不正常,总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满脑子都是如何将功折罪,根本不在乎在即的安危。
借着黎明前的黑暗,六个身手敏捷的黑衣人往山下摸。几人小心翼翼,唯恐惊动了堡垒里的守军。终于摸到了位于堡垒上方的石崖边。这石崖有三十丈高、十分陡峭,从上往下看,犹如站在井上一般。沈冰朝一众手下点点头,几人便散开各自寻找可以着力的山石、树干。
沈冰找到一棵水桶粗的大松树,将肩上环着的黑色绳索捆在树干上,使劲拽了拽,确信十分牢固,这才小心翼翼地拽着绳子从山壁上爬了下去。
他的动作极为娴熟,每一次落脚都踏到实处、给身体一个缓冲,又不会发出声音,显然在心中已经预演了无数次……当然,这也跟特制的软底鞋有关。
也就是几息的功夫,沈冰便离地面不到十丈了。他深吸口气,双腿猛地往石壁上一蹬,强大的冲力便把他的身体弹过山间悬崖,弹到了对面的斜坡上……
沈冰悄无声息的落下,脚下却一滑,险些摔落坂下的万丈深渊。好在沈冰身手了得,死死把住身边一棵酸枣树,这才站稳了脚。
大大的喘口气,借着暗淡的天光,沈冰心有余悸的看看地面,竟然落在了如滑石板般光溜溜的一块巨石上,石上只有极窄的立足之处,稍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饶是此时冷风刺骨,他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止不住的后怕。再看看其他五个袍泽,却均已安然落地,不免腹诽道:‘我咋这么倒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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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也不过是为了排解紧张,沈冰很快调节好情绪,顺着陡峭的石坂向上爬,摸进了羊肠坂上的军营之中。不一会儿,另外五个弟兄也先后爬了进来。
六个人警惕的搜索一下四周,确定没有齐军存在,这才将那六道绳索绑在六棵大树上,同时拽了三下!
不一会儿,便听到呼呼的风声响起,数不清的黑色身影,居然从对面的山峰上飞下,凌空越过山间的悬崖,稳稳落在羊肠坪上。
竟真的神兵天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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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六八章 血战羊肠坂
经过五十多年的改建扩建,羊肠坂堡垒的规模逐渐增大,并以坚硬的石头城砖,代替了原先泥土和木材搭建的简易城墙。至于箭塔、女墙、壕沟、吊桥、闸门应有尽有,早已进化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
齐国人对这个城堡的防御能力十分自信,甚至放言道:‘撼太行山易,撼羊肠坂难!’
但秦雷从来不信有什么攻不破的堡垒,之所以一时无法攻陷,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方法。
他从齐国人的豪言中嗅出了战机,决定撼一撼这难以攻陷的羊肠坂堡垒……过于强大的正面防御,会让齐人不自觉的疏于防范,哪怕是来自背后的利箭,哪怕其身后几乎不设防,
你们不是要在王莽峡伏击老子吗?那老子只能先下手为强,拿下你们的羊肠坂城堡,倒要看看是谁包围谁!
为了达到这一目标,秦雷煞有介事的请融亲王成立观察团,给齐军造成‘秦国人想用这些王公当人质’的错觉,使其基于这误判展开行动,自动露出破绽……只要齐军倾巢而出,便会给攻陷羊肠坂堡垒创造有利条件;只要能攻陷羊肠坂堡垒,倾巢而出的齐军便进退维谷,除了投降就只能跳崖了!
这支神兵天降的别动队,便是秦雷开启羊肠坂堡垒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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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欸山下传来信号,队员们便把钢制的钩子挂在绳索上,纵身跳下悬崖,顺着绳索滑到了对面的羊肠坪上。
仅仅三十息的功夫,三百余人便悉数落在坪上。
队员们稍一整队,将背上的兵器取下,把分成三截狼筅接起来,便悄无声息的向堡垒后门摸去。
沈冰又想打头阵,却被身后一个系着红色领巾的黑衣人拉住。只听那人轻声道:“交给游骑兵吧。”听声音竟是那特立独行的秦淇水。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的成功率,秦雷将京山军系统中,身手最好的官兵派进了别动队,其中就有秦淇水带队的十来个高级斥候——游骑兵。斥候本身就是优中选优的军中精锐,而只有精于刺探、暗杀、潜伏、突破等各项技能的斥候,才有资格晋升为游骑兵。
稍一犹豫,沈冰便点点头,把去路让给了秦淇水和一众游骑兵。
这些系着红色领巾的黑衣人,转眼便越过大部队,逼近了建在坂上的高大堡垒。
因为从没想过有人会从坪上逆袭,通往堡垒后门的道路一片坦途,仅有两个站岗的卫兵,还抱着枪在一下下点头打盹。
两个黑衣卫无声的从背后摸过去,轻易解决掉了两个大意的卫兵,便把虚掩的大门轻轻推开。
“谁?”里面有被惊醒的守卫低声问道。
“我。”秦淇水不慌不忙答应道,便抬脚走了进去。
“你……”他的回答如此镇定,立时便让里面的守卫放松了警惕。当看见来人竟是个端着连弩的野人时,两个守卫一下惊呆了。刚要问句‘你是谁?’,便被秦淇水左右开弓射穿了喉咙。
其中一个垂死挣扎着,提起全部的力气,想要用身子去撞边上的警铃,却被秦淇水一脚勾倒在地。脑袋便撞在了墙壁上,鲜血横流却没有发出多大声响。
解决掉内外四个门卫,游骑兵便有序的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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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杀了好几处明岗暗哨,游骑兵终于肃清了通向上城阶梯的道路,沈冰便率着别动队迅速爬上了陡峭的城墙。
猫腰在城墙上前行,很快便顺着左侧的通道绕到了正面,沈冰他们的目标——掌控吊桥与闸门的城门楼便在正前方。
但城墙正面是齐军防御最严的地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别动队们终于无法掩藏行迹,伴随着齐国卫兵的一声惊叫,白刃战开始了。
沈冰的他的部下们不再猫腰前行,举起连弩长刀,亮出利爪獠牙,组成三才阵势。狼筅兵迅速上前,超越所有同伴,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两名长枪手紧跟在狼筅兵的身后,盾牌手和短刀手分别站在长枪手的侧方,保护他们的侧翼。整个阵型在狼筅兵的带领下,向着猝不及防的齐军猛攻过去。
万万没料到会从身后冒出敌人,仓促间齐军全数懵掉了,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阵势。而由骁勇之士发起的散乱反击,却完全无法突破那可恶的狼筅,不是被扫倒践踏致死,就是被挂住乱枪捅死。
三百别动队在堡垒的城墙上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一口气突进了十几丈,终于遇到了阻碍。却不是来自前方,而是来自建在城墙上的箭塔!
这些箭塔从平整的城墙中突出,且高出墙面两丈有余,本身就是一个个小型的碉堡。射手们可以通过箭塔的射击口向下射击,箭塔的护墙还可提供不错的防护,挡住秦军弩弓的反击。
只能被动挨打、无法有效还击,这让秦军十分难受。却不敢停下脚步,放缓前进的速度。
秦淇水想要带人上去解决掉箭塔,却被沈冰否决,指着前方的城门楼道:“你们的目标是那里,不要被分散注意力!”如果与箭塔上的敌人纠缠,倒可以避免一些损失,可一旦拖延的太久,城下的大队齐兵便会登上城墙。
那样不仅无法夺取城门楼,还会被齐军毫无悬念的围杀。是以兵士们只能高高举起盾牌,尽量遮挡住塔上射下来的箭矢,任由塔上的齐国射手欺凌。
好在事起突然,箭塔里仅有七八个射手值守,虽然箭箭命中,但箭雨太过稀疏,且秦军的盔甲轻便而坚固,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付出了几十条人命,别动队终于带着手下冲到了城门楼外,却与上来增援的齐军撞了个正着。
“他娘的!”恶狠狠的咒骂一声,秦淇水怒吼道:“跟我挡住他们!”却又被沈冰一把拽回来,一脚踢到城门楼外,丢下一句,“干你该干的!”便指挥着手下挡住了齐军的去路。
颇为狼狈的站稳了,秦淇水大骂道:“拿我的屁股当球踢!沈冰,老子跟你没玩!”便带着游骑兵杀进了城门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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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狼筅兵便在长枪刀盾兵的护卫下,迅速堵住了登楼的阶梯口!
前来增援的齐军,乃是清一色的长矛兵。他们也已经察觉秦军的意图,更知道一旦吊桥放下,城外定然会冲进数不清的伏兵,到时候满城混乱的齐军,可就只有被肆意屠杀的份儿了。
虽然秦军的狼筅可以横扫千军,但远远无法面面俱到,一旦齐军发起狠来,举着长矛一齐往前冲,一样可以冲进狼筅的防御范围内。
长枪兵和朴刀兵赶紧补上去,挡住齐军刺过来的长矛。但城墙上的通道太过狭小,别的兵种往上一冲,反而使狼筅丧失了左拨右划的空间,大大限制了其威力。
齐军趁机一拥而上,秦军却也毫不相让,端着长枪、举着朴刀,义无反顾的与齐军厮杀在一起,真正惨烈的白刃战开始了!
战场上素有‘宁吃三刀,不挨一枪’的说法,说的便是无坚不摧的长枪长矛。这些玩意儿的杀伤力巨大无比,任你再精良的盔甲也无法抵挡。伴着‘噗噗’的长矛入肉声,在给齐军造成巨大杀伤的同时,一排排的别动队员倒下了。
鲜血在眼前飞溅,一个个熟悉的背影倒了下去,沈冰的情绪却没有丝毫的波动,仍旧面无表情的指挥着后续部队上前堵漏。他的部下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明知道冲到前面便等于死亡,却仍然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几个月的战火洗礼,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发生了质的改变。
“大人,后面的齐军也上来了!”前面激战正酣,身后却传来了手下惊惶失措的喊叫声。
沈冰霍然回头,果然见密密匝匝的齐军,从十几丈外的另一个阶梯上攀上了城墙,从自己的后路杀了过来。
虽然早知道没有退路,但眼见着被人包围,还是引起了兵士们不小的恐慌。
“慌什么!”沈冰喝骂一声,对身边一脸紧张的马奎道:“今天便是你我殉国的日子了。”
“其实我还真不想死。”马奎干笑一声,在沈冰没有翻脸前,又加一句道:“不过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哈哈大笑几声,沈冰猛地一拍马奎的肩膀,沉声道:“刮目相看!”说着便大声下令道:“马奎带人守好这边,预备队跟我挡住后路!”
“是!”兵士们面无惧色,齐声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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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楼里的秦淇水等人,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当他们冲进楼中厅堂,便见其中空无一人。刚要窃喜任务轻松,却无奈发现吊桥和闸门的机关都不在这一层中。
目光在厅堂中巡梭,秦淇水很快就发现了东北角有梯子架设的痕迹,沿着梯子往上看,便见房顶上果然嵌着一块六尺见方的深色木板。怎会不明白这是齐军上屋抽梯,割断了上下层之间的联系。
眼珠子一转,他心中便有了计较。招手将一干游骑兵汇聚到身边,秦淇水先点了一个游骑兵,指指那木板,再向窗外比划了几下,最后双手狠狠的砸在一起,手下便全明白了……
潇洒的一挥手,秦淇水便率先往窗边走去,手下也纷纷散开,从不同的窗口望外爬。只留下那个被点的游骑兵,将一张桌子抬到了东北角,再抱着碗口粗的门栓爬到桌子上,楞楞的望着窗外,样子傻极了。
突然‘哗’地一声,窗外扔进来一片瓦,还不待那瓦片落地,那游骑兵便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怀里的门栓往嵌在房顶的木板上一捅,便‘轰’地一声,将那块木板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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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水兄弟没猜错,齐军确实是躲到了二楼,抽走了梯子,还盖上了楼板。然后团团围在楼梯口,准备一欸有人露头,便乱棍打死丫的。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动静,众人的心弦却一刻也不敢放松,一个个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一样,气喘吁吁的紧张无比。
当那‘轰’地一声传来,楼板终于飞了起来。齐军兵士们便好似受了惊的野猪一般,哇哇怪叫着死命砸下兵刃,将那可怜的楼板砍成了齑粉!
就在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飞起的楼板时,便听得四面窗户纷纷发出痛苦的呻吟,秦淇水与一干游骑兵破窗而入!
而此时,齐军的兵刃还在向下猛砍,没有一个能收得回来呢。
游骑兵们甫一落地,便毫不停留的挥舞兵刃,向齐军杀了过去。
大吃一惊的齐军还没转过身来,便有小半倒在秦军的刀下。其余人赶紧举兵刃反击,却根本不是秦淇水他们的对手,只见兵刃飞舞间,如落花流水一般,屋里便再无一个立着的齐军。
目光投向屋子中间的轱辘和绞索。秦淇水知道前者是控制闸门的,后者是吊起吊桥的。便让四个手下一道摇动那巨大的轱辘,将城门洞中的铁制闸门缓缓升起。至于那绞索就更好对付了,他不知从哪找到一把斧子,‘呸呸’朝手心吐两口吐沫,便轮圆了大斧,狠狠砍在绞索上,一下便把儿臂粗的绳索拦腰截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绳断的瞬间,承担沉重吊桥的一端便狂暴绝伦的飞了出去,而系在绞盘上的另一端绳索,也猛地抽了回来,正打在秦淇水那张略显轻薄的俊脸上。
只听他‘哎呦’一声凄厉的惨叫,便抱着脸蹲下了。声音大的连城下的轰隆巨响都没有掩盖住!
游骑兵们赶紧扶着秦淇水,纷纷叫道:“老大,没事儿吧?”“你可别吓唬我们呀!”
只见秦淇水紧紧捂着脸,痛苦不堪的叫道:“老子的脸……怕是要毁容了……”
众人这下知道他没什么问题了,顿时放下心来,却听秦淇水跳脚叫骂道:“还不下去支援沈大人!”
“是!”兵士们赶紧收起戏谑之心,从楼洞中跳下去,会同那留在一层的袍泽从城门楼中冲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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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城门楼外的战斗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就连沈冰马奎也已经举刀上阵,与齐军浴血厮杀在一起。
马奎那边还好些,因为居高临下,占据着地利,虽然防线摇摇欲坠,却也能勉强守住。而沈冰这边,直面着齐军的冲击,头顶上还有齐军弓箭手的偷袭,早已是血流成河,死伤惨重。
沈冰已经身被数创,浑身浴血,状若厉鬼。左臂软软垂着,仅有一只右手举着兵刃大声呼喝着厮杀,当游骑兵冲上去,将其护住时,身上已经又挨了两枪。
一枪扎在大腿,一枪刺在小腹,若不是眼疾手快的游骑兵拉了他一把,早已洞穿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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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六九章 一个人的传奇
沈青率领着本部五千人马子时出发,连夜进了太行山中。
黑漆漆的夜空中挂着寥落的几颗星,暗淡的星光下是崎岖陡峭的山间小道。且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他不许部下点火掌灯,全军五千人完全是摸着黑在向前行进。可能除了基本消灭夜盲症的京山军,当世再没有军队敢于在这种情况下行军。
沈青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用无数次夜晚拉练造就的火眼金睛,辨认着前进的方向,为队伍在头前带路。他的身后是手拉着手的第三师官兵,五千将士就这样小心翼翼、略显蹒跚行进在大峡谷的山路中、栈道上、桥梁间。一路上跌跌撞撞、不免有许多崴了脚、闪了腰的兵士,只能坐在道边歇息,等待晚些时候上来的医疗队收容。
但那些不慎掉下深渊的,却永远找不回遗体了,只能让这莽莽太行埋葬英烈的忠骨。
有人说一支军队的性格,由其第一任主官的性格决定,此话却有几分道理。在沈青以身垂范之下,第三师的官兵吃苦耐劳,忠诚沉默,对痛苦的忍耐力要超过任何一支部队,对上峰命令的执行力也要超过任何一支部队。
据《京山军军史》记载,羊肠坂一战,第三师一共出动了五千零一十四名官兵,战后报阵亡四百三十七人,但在羊肠坂堡垒内,只找到了二百一十一名将士的遗体。即是说,牺牲于夜行坠崖的第三师将士,甚至多于在战斗中阵亡的……
那二百二十六名长眠于青山之间的大秦将士,同样配得上‘攻陷羊肠坂’的无上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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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寅时中,在经过两个时辰的艰苦跋涉后,沈青终于带着他的第三师到达了大河口古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堡内的三百守军。唯恐有人趁夜色逃脱,在稍事休整之后,沈青便催促队伍火速前进,务必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十几里外的羊肠坂堡垒。
山地急行军是要付出极大牺牲的,那二百多坠崖身亡的将士,大多便折在这一段路上。
就连沈青也脚下一绊,摔了个鼻青脸肿。他拒绝了副官停下就医的建议,胡乱从衣服上撕下块条布,堵住长流的鼻血,便继续向前奔行。
统领大人这种玩命精神,大大鼓舞了队伍的士气,行军速度愣是又加快了一成……当他们赶到羊肠坂时,城头上刚刚响起喧天的喊杀声。
在漆黑的夜晚,仅凭着点点星光,第三师的将士仅用了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便行完六十里崎岖的难行的山道,不得不说是一个军事史上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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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青率领部下赶到城堡下,正好看到吊桥轰然落下。他便指挥着部下,趁势掩杀了进去。
大军如潮水般涌进城里,给了城中刚刚集结起来的齐军极大的心理压力。尽管齐军的人数仍然占优,但士气却已经在一惊一乍中降到了最低点。勉强组成的阵势松松垮垮,与士气如虹的秦军甫一碰撞,便立时溃不成军!
见齐军不堪一击,秦军鼓足余勇,拿出所剩无几的体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砍瓜切菜一般,将齐军打得连连后退,不一会儿便退到了后城门。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有齐军开始往坪上逃去……不能及时斩杀逃兵,这就是没有督战队的坏处。
胆怯和溃逃像瘟疫一般,在齐军阵中蔓延开来,很快便发展为成建制逃跑。就算有铁心抵抗的,也被溃兵冲击的立不住脚。更多人见大势已去,便纷纷丢下武器跟着逃出了城堡。
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京山将士,见状精神为之一振,如风卷残云一般驱逐了城内所有的齐军,关上了后城门。
随着那两扇大门缓缓关闭,号称‘不可攻占’的羊肠坂堡垒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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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城内仍有来不及逃窜的残敌需要肃清,尤其是城门楼上杀红了眼的齐军,根本不顾秦国援军对后翼的攻击,一定要把已经躲进城门楼中的秦国老鼠杀光。
别动队幸存的将士已经全部撤到了二楼。换一种说法……便是留在一楼的全都战死了。
二层城楼主要用于安放辘轳和绞盘两大机械,能插脚的地方本来就少,塞进五十几个官兵便已经是人挨人了……但即便空间再大,也不会有更多的幸存者了,这连伤代残五十三个别动队员,便是撤进城门楼时的全部,其余将士在门外时便已经全部阵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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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升起,驱散了山间的薄雾,将光明和温暖还给了山谷中的生灵。
此时是初冬,这羊肠坂堡垒在群山环抱之中,能见到金光闪闪的太阳,至少已经是卯时末了。
城中的喊杀声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京山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付出一百多条人命,才将城墙上的上千敌军肃清。随着最后一个顽抗的齐军倒下,城堡中终于只剩下秦军了。
疲累欲死的京山军将士,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们抓紧时间熟悉城防,搬出武库中的守城器械安放在城堡四周,在援军到来之前,他们要顶住坪上和十八盘齐军的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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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光亮了,三师的官兵才看到统领大人满脸擦伤,左眼肿胀、鼻子上还堵着两条暗红色的破布头,与他往日干净利索的形象大相径庭。
看到众人怪异的目光,沈青才想起自己的脸蛋在地上搓过,赶紧把堵着鼻子两条布头拽下,又想用手背抹抹脸,但一碰到脸上的伤口,便痛得嘶嘶倒吸凉气。
医务兵赶紧上前,想要为统领大人处理一下伤口,却被沈青伸手挡住,沉声问道:“别动队的伤员都救治完了?”
医务兵摇头道:“还没有,他们几乎是人人带伤,医疗队全部出动,还是忙不过来。”
“那你还待这干吗?”沈青想要板起脸,无奈面皮一动便生痛,只好作罢。
“大人,您的脸?”医务兵委屈巴巴道。
“赶紧滚蛋,”不耐烦的挥挥手,沈青没好气道:“我已经定亲了,不担心娶不上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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撵走了一片好心的医务兵,沈青便顶着一张满是伤痕的脸蛋子,在城墙上巡视起来。却与一个捂着脸,满世界找医官的游骑兵准尉迎面碰上。
对于冲撞了上校大人,那准尉却毫不在意,呲牙笑笑道:“沈大人劳驾了,知道哪里有空闲的医官吗?”
这没大没小的举动,可触怒了视军规高于一切的沈统领,不悦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一部分的?”话说牧野原大捷后,所有参战官兵的军衔都普调了一级,不少功勋显赫的还上调了两级。是以单看军衔,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
“大人别生气,我是秦淇水。”准尉这才羞羞答答的放下左手,露出半边面庞,果然是大名人秦淇水。
一见是这位活宝,沈青顿时没了怒气,笑骂道:“你小子,捂着脸干什么?”此人乃是京山军中的异类,触犯军规如家常便饭,几乎把京山军的刑罚尝了个遍。为了整治他,许田甚至琢磨出了许多不在军规上的酷刑……譬如说扒光了衣服倒吊一天一夜。但这家伙比蟑螂还要顽强,无论受多重的刑罚,不出几天便又活蹦乱跳,且依然我行我素,继续违规犯法……
但这家伙的军事素质太强了,在精英荟萃的游骑兵中也是首屈一指,让人着实又爱又恨。若是依着军法官秦寿的意见,早就把这害群之马撵出军营了。可秦雷不这么看,他动用了统帅令牌,为秦淇水颁布了一条特殊的军规:除了触之则斩的军规,他可一概不遵守。
当然其余人也不必眼红,因为这条军规的开头有一句——凡是能将京山军所有非斩首刑罚享受一遍者,便可拥有此等待遇。只要您能有秦淇水那煮不熟砸不烂锤不扁碾不碎的好身板,一样可以享受此等待遇。
哦,还得有个亲王世子的显赫身份,至少得让人不敢下死手吧,不然军棍无情,当真以为是用来舒筋活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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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敬上官杖四十、顶撞上官杖八十,所以秦淇水能跟秦雷之外的所有将官嘻嘻哈哈。听见沈青问自己,秦淇水苦着脸道:“唉,毁容了。”说着把另一只手轻轻张开,让沈青看一眼脸上细密的伤口,便重新捂住了。
“才半边呢。”沈青指指自己的脸,苦笑道:“我这全毁了的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的大人啊,”秦淇水翻白眼道:“你本来长得就不咋地,现在只是更不咋地了,没有人会觉着遗憾的,”说着愁眉苦脸道:“可我这张完美的脸蛋要是毁了,中都城的姑娘们会伤心欲绝的。”
对于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沈青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岔开话题道:“沈冰呢?怎么一直没瞧见他?”
“唉,”秦淇水这下子笑不出来了,低头道:“沈大人身被十三处伤口,其中还有两处贯穿伤,连肠子都出来了。”
“啊……”沈青心一沉,连声道:“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大人还是不要去了。”秦淇水耸耸肩膀道:“我刚从那边过来,医官们正在给他手术呢,没有一个时辰是弄不完的。”
“唉!”沈青重重一拍城垛,双目无神的望向远方,喃喃道:“万一……让我怎么跟婶娘交代?”他与沈冰是堂兄弟,两家关系向来很好。
秦淇水轻声道:“沈都司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此时终究不适合感慨,沈青很快收拾情怀,指了指身后道:“那边可能有医官,你去碰碰运气吧。”说着便继续前行,好心提醒道:“不过别抱太大希望,伤号太多了。”
谁知秦淇水挠挠头,怪声怪气道:“算了不治了,留着更有男人味!”便摇摇晃晃下了城楼,不知干什么去了。
沈青笑笑没有说话,正因为这家伙本质不坏,王爷才会纵容他在军中横冲直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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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人没有夸张,在守备森严的情况下,羊肠坂堡垒确实是无法攻破的。
闻讯赶回来的齐军想要夺回城堡,无奈没有任何攻城器械,连光滑如镜的羊肠坂都很难爬上去,又何谈攻城呢?徒劳的尝试几次,白白丢了几百条性命,齐军主力便撤了下来,应该是去打造些云梯之类的简单器械,再重新来过。
倒是从城中逃到羊肠坪,又从坪上重新杀下来的齐军颇为棘手。还是那个问题,与其他三面相比,城堡对着羊肠坪的一面,简直就是不设防。好在城中守城器械俱全,什么滚石檑木油锅之类的应有尽有,给了守卫后墙的官兵极大的帮助。
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直到援军上来,齐军留下了一千多具尸首,也没能攻破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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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罗云率领着鹰扬军出现在羊肠坂,一切悬念都结束了。
所有人都认为无法攻克的羊肠坂堡垒,却在一夜之间归了京山军。这对秦军将领的震撼是超乎寻常的……虽然秦雷取得过牧野原大捷,但那毕竟靠老天爷帮忙,颇有些胜之不武的味道。所以众将虽然承认王爷乃是将才,却仍然没有把他与赵无咎放在同一档次上。
望着城头飘扬的黑虎咆哮旗,随后赶到的禁军将领们彻底服了,长叹一声道:“天下英雄,唯殿下与百胜公也!”
能折服这些桀骜不驯的将领,并不单靠这一仗。这只不过是个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罢了……
将士们不会忘记,是谁在全军溃败的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挡住了齐国几十万大军的去路。
将士们也不会忘记,是谁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出了:“既然进是死、退也是死,何不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拦路虎!”
将士们更不会忘记,是谁在大战中铁胆雄风、临危不惧,在十倍敌人的夹攻中,也没有让军旗后退一步,使苦战中的官兵始终没有溃散,这才捱到那神奇的时刻……
将士们还不会忘记,随后一两个月的神奇之旅,二十万大军居然如入无人之境,席卷了大半个齐国,最后更是将其首都围困,逼得齐国君臣签订城下之盟,停战赔款,礼送侵略者出境,这是何等风光啊!
可即使到了这一步,将士们对王爷的能力仍然不踏实,毕竟万夫莫开的羊肠坂上,还有五万精锐齐军,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如果不能安然回国,那成亲王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没有任何意义。
却见王爷弹指间如画龙点睛,羊肠坂天险便换了主人!
也把这一百天来的日日夜夜,全都变成了一个人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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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叩见王爷!”当那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羊肠坂,二十六万军民齐刷刷五体投地,俯首叩拜成亲王殿下。
天地间,只有秦雷一人傲然挺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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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七零章 暮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已经把齐国观察团打发回去,秦雷便换下了那身拉风的亲王戎装。重新穿一套黑色的连身山文盔甲,外罩猩红色的大氅,腰悬一口包着鲨鱼皮的宝刀。除了那盔顶所插的红色天鹅翎,刀柄所饰的金十字护手,看上去与普通军官并无二致。
他扶着腰刀,一路铿锵而行,沿途的官兵用最炙热的目光望着他,如松涛般向他单膝行礼。
秦雷已无须再用华美的服饰,证明自己的超凡,他本身已是超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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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到达羊肠坂堡垒,太阳已经将要落山,最后的余晖返照在山谷之中,给雄伟的城堡镶上一层瑰丽的金边。
众将早在城堡门口恭候,见到王爷的身影便齐齐行礼道:“拜见王爷。”
“免了吧。”秦雷笑眯眯的点点头,与大皇子携手进了城。
没有去安排好的住所,他便直接往城楼上去了。阶梯上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冲洗过,却仍能看到斑斑点点的暗红色血迹。
靴子踏在阶梯上,发出‘吧嗒’的轻响。他伸出手,在护墙上轻轻一抹,手指上便多了点淡红色。将那红色送到鼻端嗅一下,秦雷低声道:“伤亡如何?”
“回禀王爷。”沈青已经把脸收拾干净,伤口上也贴了膏药,跟在秦雷身后轻声道:“别动队阵亡了二百四十名官兵,余者个个带伤,其中还有十来个怕是伤重难愈了。”
“这么多……”秦雷心中不由一颤,失声道。
“若不是别动队承担了最惨重的损失,”沈青声音低沉道:“我们第三师就是全陪进去,也无法拿下这羊肠坂天险。”说着向秦雷一叩首,高声道:“卑职给别动队请首功!”
“这个孤晓得,不用你提醒。”沿着甬道在城墙上漫步,秦雷沉声道:“沈冰和马奎怎么样,听说他们都受伤了?”
“是的。”沈青面色一紧道:“沈冰身被十几创,连肠子都流出来了;马奎的左臂没了,也说不出是谁伤的重些。”在当时,这两种情况都是可以致命的,除了尽心救治之外,还要福大命大才能活下来。
“只要有一线可能,尽量救活每一个人。”走到西面的城墙上,秦雷双手扶着冰凉的城垛,缓缓道:“给别动队双倍抚恤,这是他们应得的。至于活下来的,记集体特等功一次吧。”特等功除了无上光荣之外,还有二十个光荣积分,足以让这些官兵的退役金增长两成。
“王爷英明。”沈青朗声应下道:“只有对勇士进行褒奖,才会有更多的勇士站出来。”
“这话里有话呀,”秦雷突然失笑道:“第三师的将士也不能亏待呀,”稍微寻思片刻,便拍板道:“多发一半的抚恤,计一次集体二等功吧。”二等功便是五个光荣积分,也是很丰厚的奖赏了。
沈青这才欢喜道:“属下谢王爷厚恩!”
“没什么厚恩,”秦雷也不回头,摆摆手道:“也是他们应得的。”
沈青刚要谦逊几句,但王爷已经转换了话题,只秦雷悠悠道:“十八盘上的朋友怎样了?”
“上午攻了一阵,但咱们的援军一上来,便退下了。”沈青赶紧回话道:“他们没有攻城器械,也就发动不起有效地进攻,看起来士气低落的紧。”
望着逐渐黯淡下来的羊肠山路,秦雷紧一紧大氅,轻笑道:“但愿他们带了足够的干粮。”说着提高声调道:“严防死守,不许放一个齐军过来。”
“是。”众将齐声领命,有人小声问道:“要是有谈判的呢?”
“三天之后再说。”秦雷转身下了城楼,轻飘飘丢下一句道:“到时候比较好谈。”众将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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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沈青为他准备的房间,秦雷脱下脏兮兮的战袍,洗了个难得的热水澡,待从澡盆里出来时,外面已经繁星满天了。
穿一身干净的棉袍,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身子有些发沉,脖子也十分酸痛,看面前的石敢也有些重影,使劲摇摇头,轻声道:“什么事?”喉咙一阵阵的刺痛,声音也有些嘶哑。
“王爷您没事儿吧?”石敢沉声道:“怎么看着有些微恙呢?”
烦躁的摆摆手,秦雷闭眼道:“没啥,就是这俩月累的,少废话,说完正事睡一觉就好了。”
“是。”石敢赶紧禀报道:“一刻钟前,终于将羊肠坪的残敌肃清了,共俘获齐军七千五百余名,罗将军请示王爷,该如何处置?”
“他们什么意见?”秦雷伸手指指床上,嘶声道:“给我拿床褥子盖盖,有点冷。”
看一眼屋里两个大炭盆烧得正旺,石敢无声的叹口气,便将床上的褥子取来,一边轻手轻脚的给王爷盖上,一边小声道:“几位将军的意见也不同意,罗将军和车将军想带回去开矿,徐将军和李将军嫌麻烦,想直接坑了。”无意间触到王爷的皮肤,石敢低呼一声道:“这么烫……”
“杀俘不详,留在这费粮,都不妥。”微微晃动下脑袋,脖子便咯吱吱的乱响,秦雷长舒口气道:“告诉罗云,把俘虏全撵到十八盘去,让辛稼奘替咱们烦去。”
“是。”石敢轻声应下,又禀报道:“还有一桩,连坪上带堡里的军营,最多只能容纳七万人,其余人今晚要露营。大殿下请问,明天需不需要修建营房?”
秦雷点点头,轻声道:“要建,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了,全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吧。”
“是。”石敢恭声应下,担忧的看秦雷一眼道:“王爷,请大夫来看一下吧?”
“睡一觉再说。”秦雷撑着扶手起身,步履沉重的走到炕边,石敢赶紧扶着王爷躺好,给他盖上被子,又压上褥子,这才吹熄了油灯,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不要跟人乱说,”黑暗中传来秦雷沙哑的声音:“一切照旧好了。”身为一军统帅,是不该这个时候病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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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病来如山倒,挡也挡不住,一百个日日夜夜的忧思竭虑、辗转难眠,早就耗光了他的精力;又一直如普通士兵一般的行军开伙,没有得到过休息,体力也早就透支,其实在上京城外时,便已经不舒坦了。
只不过重任在肩,一直靠股心火压着罢了。此时脱离险境,心神一松,病情便显现了出来,终将生龙活虎的成亲王殿下摁倒在床上。
半夜里,石敢担心他的身子,又悄悄进屋瞅了瞅,却见王爷紧紧裹着被子,在一个劲儿的打哆嗦。赶紧点着灯一看,竟见他面色发紫,汗水淋漓,可不是病重了怎么地?
哪里还敢怠慢,石敢赶紧出去唤医官过来,隐隐约约间,还听着王爷嘶声道:“不要声张……”
一边往外走,石敢一边琢磨到底该找谁。到了屋外边,正看到了巡夜的公孙剑,心道:‘就他吧。’这位大侠是乐先生的高足,医术还是很了得的。
石敢一把将公孙剑拉近房里,将王爷的情况小声说一遍,公孙剑赶紧进去,望闻问切一番,便与石敢一道出来,小声道:“应该是正虐。”
“正虐?”石敢不太明白,小声问道:“那是什么?”
“就是打摆子。”公孙剑轻声道:“一般夏秋多发,但现在这季节也是有的,且更难治愈。”
“那怎么办?”石敢焦急道:“王爷还不想让人知道呢。”
哪知公孙剑并不慌张,反而一脸如释重负,让石敢心中不快。
见石统领面色不豫,公孙剑知道他误会了,拉着石敢的手往外走道:“到我屋里说去。”
“王爷怎么办?”石敢愤愤甩开他的手,恼火道:“你一不开方、二不拿药,却还有闲情逸致在这笑!”
公孙剑却只是笑,强拉硬拽着石敢到了自己房内,掩上门道:“疟疾虽然是重症,可那是对一般医者而言。”
石敢眼前一亮,惊喜道:“你有把握治愈?”
“那是。”公孙剑颇为自得道:“我师门有一剂丹药,名唤青蒿丸,专治正虐急症,包管药到病除。”
“那你还等什么?”石敢惊喜道:“王爷的万金之体可还受着煎熬呢。”
“不急于这一时。”公孙剑笑眯眯道:“这是个契机,能把我们一直挠头的那事儿给结了。”
石敢恍然大悟,狠狠一拍公孙剑的大腿道:“中啊!”两人便小声商量几句,一齐往供奉们住的后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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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嘈杂的后院内,有一片安静的角落,那是一间假山后的木质小屋,屋里点着如豆的油灯,将窗纸映衬的橘黄一片。
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桌边,正双手支颐,定定望着一张黄纸出神,正是那牧野原上颇为反常的小个子侍卫。
城堡里人多房少,二百多位供奉住在后院的两排八间大瓦房里,就连公孙剑、夏遂阳这样的大哥级人物,也得在大通铺上将就着。
可奇怪的是,这位小个子供奉是个例外,虽然营房紧张,但石敢还是拨给‘他’个小单间,并安排了两个黑衣卫站暗岗,以免有人误闯进去。
更奇怪的是,对于这种特殊待遇,不仅小个子安之若素,其他供奉也觉着再正常不过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小个子突然幽幽一叹,声音竟然比女子还要柔美,只见‘他’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打着拍子,口中轻声哼唱道:“地之角、天之涯,可有佳人为我殇?我之后,有来生,一曲《凤求凰》,再奏待云裳……”
“我之后、有来生,一曲《凤求凰》,再奏待云裳……”反复的哼唱着这一句,小个子不禁痴了。泪水不知不觉滑落面颊,冲开脸上的黑灰,下面露出雪白的肌肤……
正在浅吟低唱着,便听到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小个子立马警觉起来,赶紧擦擦脸上的泪水,将那写着歌词的黄纸小心收入怀中。又听外面有侍卫低声问道:“谁?”
“我。”是石敢的声音:“我要求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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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个报告要写,整个白天就都搭上了,怕大家等急了,便先发出4000,下一章12点发,写多少算多少哈……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七一章 上邪!
“什么事?”屋里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听那声音,竟是那留书‘西游’的乔云裳。
这事儿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秦雷不得不承认,自己大婚那日发表的所谓爱情宣言,其实是弄巧成拙,把事情搞成了一团糟。
他确已是个不错的政治家,各种手腕权术运用的也算娴熟。但在流火的六月,他走火入魔了,竟然将这些手段运用在了婚姻生活上……他说出了‘可以喜欢很多人,但爱只能给一个’的混账话,一方面是为了让那‘映玉公主’彻底死心;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树立诗韵不可动摇的大妇地位。
却不知在这种一男对数女的婚姻生活中,私底下一对一辅导的时候,爱怎么说怎么说,把另几位贬称烂泥巴都无妨。但明面上却一定要稀里糊涂、不偏不倚,否则一旦将态度旗帜鲜明的表现出来,便是将委曲求全的姑娘逼到了墙角,不得不拿出一个态度来……
你爱他,本姑娘怎么办?
秦雷也不是笨蛋,这话说一说出口,便知道这下可要得罪云裳小姑奶奶了。但他心里是存着侥幸的,觉着小姑奶奶在京山城待着,应该不至于当天就知情,便命令一干手下不许向云裳传话,准备先把小姑奶奶,变成秦家媳妇再慢慢哄着。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还怕她跑了不成?
这家伙算盘打得精,却不料公孙剑他们还是向着云裳的,当天过午便偷偷把那些事儿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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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深深刺伤了单纯的云裳,心道:‘我跟着你一不图名、二不图利,不就是为了爱吗?闹了半天你就爱李某某一个人,我倒成那讨人厌的负担了!’
这姑娘的心思十分单纯,这样一想便伤心的要死,但秦某某在她心里实在太重要了,姑娘指望着秦某某能跟自个解释一下。相信凭着秦某某那张能把死人说活了巧舌,定能化解她满腔的悲愤。说不定宽宏大量的云裳姑娘就原谅他这回呢。
归根结底,她也不是真想走,就是心里闹别扭罢了。
但她显然高估了秦某某,虽然雨田先生号称铁齿铜牙小郎君,但也有他办不到的事情。比如说怎么跟云裳姑娘解释这件事,秦某某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便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大婚当夜也没敢与她打个照面……
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让姑娘肝肠寸断,芳心不胜凄凉。等到半夜还不来,便终于忍不住了……这叫我明日如何见人?冲动的小姑娘就留书出走了……
就像老天爷捉弄一般,前后脚的功夫,秦雷便出现在了云裳的闺房之中,却只闻到淡淡余香,哭了个痛彻心扉。不得不让我们感叹一句:‘报应啊!叫你小子耍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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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一冲动,云裳说要去欧洲。但两手空空、又不知道路,别说欧洲了,就连荆州她也去不了。但身为‘逃跑的新娘’,她也不好意思回家了,只好偷偷去京城,想要找外公诉诉苦,再打个秋风,抽点路费啥的。
可一进京城,她便看到了城门口的征夫告示,曰:‘朝廷王师不日东征,先要求各保各甲派出适龄的壮丁,跟随大军出征。命应征民夫于某时去某地集合。’云云。
姑娘一下子呆住了,她这半年来满脑子都是‘嫁给情哥哥’,竟然完全不知道战争的阴霾,已经遮住了头顶的天空。一想到夫婿出征在即,自己还给他添乱子,姑娘那点小别扭便丢到了爪哇国去,赶紧折回京山城,想出现在他眼前,别让他太过担心。
结果在路过胜利广场的时候,遇上了秦雷向京山官兵讲话,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比猴还精神,哪有一点萎靡不振、忧心如焚的样子?
姑娘顿时钻了牛角尖,心道:‘才不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又觉着在信里把话说的太死,这就颠颠回去的话,会被这‘无情无义’之人,看轻一辈子的。
其实她真冤枉秦某某了,雨田兄为了她都不跟大王妃洞房,婚后第三天便化悲痛为力量,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标准的强颜欢笑、假装豪迈啊……
虽然这辈子都不想理他,可一想到这家伙要面对真刀真枪的厮杀了,便十分不放心,就找到公孙剑,让他跟石敢商量,把自己弄进护卫队去,好时时刻刻保护这家伙的安全。
石敢顿时头大三分,心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尤其还是领导的家事。’那就更不要掺合了,便装聋作哑起来。见大统领睁一眼闭一眼,公孙剑便当他是默许了,就把改头换面的三王妃领进了供奉卫队之中。
再后来为了准备出征,秦雷忙得脚打后脑勺,周围时刻都有五个以上的军官在请示汇报,连自家媳妇都没时间看了,怎会去注意卫队里多了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呢?
就这样,在相关责任人串通一气下,二代花木兰顺利入伍了。
其实尽管云裳的易容术高超无比,但只要是平心静气的端详,还是能从身量、眉眼上看出些端倪来。但谁成想之后的百多个日日夜夜,秦雷不是忧心忡忡、便是殚精竭虑,哪有闲情逸致去端量别人的模样?
结果一直到现在,秦雷也不知道,自己准备求的‘凰’,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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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病重,医官们都看不了,卑职万般无奈,只好请王妃……”石敢还没絮叨完,那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一脸焦急的云裳便出现在石敢面前,低声道:“快带我去……”
“是。”石敢长舒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暗道:‘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就算王爷追究我‘瞒上’,我也认了。’
带着三王妃走到前院王爷的住处,石敢一指里屋道:“王爷就在里面躺着呢……”话音未落,便见一道虚影从眼前飘过,门帘掀动间,王妃娘娘已经进去了。
石敢不由暗自咋舌道:‘好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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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一进屋,便见着往日里神气活现的夫君,正紧紧裹着被子打颤,似乎是冷极了。可借着暗淡的灯光,却又看到他满脸的汗水,面色也如金纸一般,显然是病重了。
看到夫君病痛不堪的模样,姑娘的双瞳一下子模糊了,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扑扑簌簌的躺下,心中满是刺骨的疼痛和无尽的自责,哪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大夫?几步走到炕边,俯身紧紧抱住秦雷,便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便如洪水决堤一般,仿佛要把这小半年来的痛苦、相见不相认的辛酸、对自己任性的自责、对夫君身子骨的心疼,统统发泄出来一般。
可把石敢和公孙剑看得面面相觑,石敢恼火的看一眼公孙剑,意思是:‘你出的馊主意,这哭到什么时候算个完?’
公孙剑挠挠头,小声嘀咕道:‘堵不如疏……’
狠狠瞪他一眼,石敢算是知道了,谁的人离谁近,这话一点都不错。这公孙剑平时对王爷挺忠心的,可一旦牵扯上王妃,他便立刻有偏有向,光想着自家师妹了。
“王妃,是不是先看看王爷的病怎样了?”石敢终于小声提醒道。
云裳身子猛地一顿,赶紧从秦雷身上爬起来,用手背一抹脸上的泪痕,顿时成了大花脸,但她却毫无所觉道:“是正虐,我师父的青蒿丸对症!”便往腰间百宝囊中去摸,摸了好半天,才懊丧道:“好像用完了。”
秋里时有得疟疾的官兵,云裳怕传染开来,便将几颗青蒿丸拿出来,治好了病患。当时她觉着秋天快过去了,便也没有在意,谁知道夫君卓尔不群,得疟疾都要在冬天,可让姑娘追悔莫及了。
“那娘娘知道方子吗?”石敢急得嘴上起泡道。
“知道,让我想想呵。”云裳点点头,开始认真回忆起来。
“王妃尽管吩咐!”石敢积极道。
两人正在心急火燎,便听着边上公孙剑道:“王妃,您看是不是这个?”说着便把准备好的药丸,双手奉到云裳面前。
伸手接过药丸,剥开油纸,云裳便看到一粒暗青色的大药丸,用指甲剔下一丝,送到嘴里尝了,不由惊喜道:“是的,且是今年才做的,效果好着呢。”
便二话不说,将那药丸碾碎了,用水伴着,扶起秦雷,一勺勺的喂他。出了那么多汗,又一直没人给水喝,秦雷早就嗓子冒烟了,觉着唇边有水,便大力吮吸起来,差点把勺子也吃下去。
吃了药,又喝下一碗水,还枕着云裳柔软的……秦雷身上终于舒坦些了,找个最舒服的姿势,终于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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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石敢与公孙剑悄悄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这对欢喜冤家。除了秦雷轻微的鼾声外,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紧紧怀抱着自己的丈夫,云裳觉着就像抱住全世界一样的满足,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凄苦难捱、空虚寂寞,原来都是再等这样的一次拥抱……
不知什么时候,秦雷的表情安详了许多,似乎是药丸起作用了,伸出纤纤手指,轻抚着夫君那瘦削到有些脱形的面庞,姑娘的心中柔软无比,终于忍不住在他的额头轻轻印下双唇。之前的种种不愉快,便随着这一吻,烟消云散了……
痴痴的望着秦雷,云裳突然觉着自己太任性,明明离不开他,为什么还要去伤害他?觉着自己太自私,既然已经出现在他身边,为什么还要藏头露尾呢?
人生短暂如烟火,既然真心的热爱,为什么要被这些无聊的问题,把青春都耗光呢?
爱就爱了,就算他不爱,我也要认真去爱……
姑娘紧紧的抱住自己的情郎,用灵魂哼出了那亘古不变的歌声:“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永不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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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永远是对的,只要没有伤害到对方……
爱是付出、包容和理解,伤害永远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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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有点少,但今天太困了,先这样吧……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七三章 西归东狩
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在十八盘上挨饿受冻好几天的齐国军队,早没了谈判的资本。纵使有再多的不甘心、不服气,也只能接受无条件投降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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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一队队持刀引弓的大秦士兵,便出现在王莽峡的入口。
第一个齐军百人队,赤手空拳,双臂举过头顶,瑟缩着身子,缓缓走出十八盘。一到达山口,便有一队士兵过来,大声命令降兵将腰带解下,互相把双手缚了。
齐军稍有怨怼之色,便招致秦军劈头盖脸的暴打,只好无奈的照做。
直到把这一百人都带下去,带队的秦军校尉才允许下一百人上来,效率自然谈不上高。冬天的日头又落得早,刚刚接收了两千左右,天色便已经黑下来了。
见进展如此缓慢,齐国联络官不由焦急道:“大人,不如变通一下吧,一次五百你看怎样?”昨天一晚上就冻死了二百多弟兄,若是今天还不下山,不知又有多少袍泽要变为冤魂,他怎能不着急?
“什么时辰了?”秦国校尉却一点都不急,耷拉着眼皮问道。
“回大人,未时末了,您看是不是……”联络官低声下气道。
“该吃饭了,今天就到这,”却听那校尉不耐烦道:“明天再接着弄吧。”
“大人,我们可撑不住了啊。”联络官急得就要给他跪下了,满脸哀求道:“请大人通融则个……”
“明天早些开始就是。”摸摸胡子,校尉轻飘飘的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去了。
“那先给些粮食被褥也行啊……”联络官想要跟上,却被两把明晃晃的朴刀挡住,不得寸进……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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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峡中,上将军辛稼奘正坐在避风的山谷后,面前的篝火上,架着一个生铁头盔,头盔里正煮着某种美味,散发着牛皮的香气……
山前的消息很快传来,面容憔悴的辛将军沉声道:“秦雨田,欺人太甚了吧!”
“军门,跟他们拼了吧!”军队之中永不缺乏热血青年。
“拼?”辛稼奘冷笑道:“你要是敢下这道命令,信不信那些兵们就敢把你扭了,送给秦雨田讨碗饭吃。”
这时候的军队没有理想、没有抱负,就是抓夫当兵,当兵吃粮而已。为将者要想驱策这样的士兵,就必须以严刑峻法恫吓之、以钱粮军功诱惑之、以接连胜利鼓舞之。只有这样才会令士卒因心生畏惧而听令,因有利可图而卖命,因有生无死而追随,三者缺一不可。
而这其中,第三条乃是首要——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万物之灵长乎?若是有人胆敢放着生路不走而自寻死路,那是没人会跟随的。即使生路无比屈辱、苦难重重,也依旧不会例外。
反抗的声音终是少数,在发现应者寥寥之后,便也不再聒噪,默默地接受了悲惨的命运。
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啊,何况吃完皮带还可以吃皮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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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翘首以盼的,秦军磨磨蹭蹭的接收,一直拖到初十这天后晌,最后一批降兵才走出十八盘。
比起之前那些相互搀扶着还摇摇欲坠的降兵,这百十号人有明显的不同——一个个盔甲精良不说,且每个人都能站着走出来。
这群人一出现,疲沓多时的秦军立马精神起来,那坐在椅子上的校尉也站起,目光在降兵身上扫过,缓缓道:“哪一位是辛军门?”
人群一阵骚动,好半天才听到一声:“便是本将!”接着便有一位绿袍老将军,分开左右站了出来。
上下打量这浑身脏兮兮、胡子灰溜溜的老头子一阵,校尉呵呵笑道:“辛军门是吧,王爷有旨,您是一国侯爵上将军,应该得到符合身份的待遇。”
“哼,”辛稼奘掸一掸战袍上的灰尘,冷笑道:“多谢王爷青眼,但老夫败军之将,受之有愧,还是跟将士们住在一起吧。”
“末将会把军门的意思向上峰转达,”校尉仍旧笑眯眯道:“但在新的命令下达之前,您必须跟我走。”
“你……”辛稼奘气愤道:“我要是不走呢?”
“您好歹也是侯爵上将军,被绑着进城多不好呀。”校尉冷笑道:“还有你们这些军官,游击以上的都跟我走,不必去战俘营了。”
众将看向军门大人,只见辛稼奘铁青着脸道:“我要见成亲王,你现在就去通禀!”
校尉点头道:“这没问题,但左右是左右,一码归一码,您还得先跟我走。”说这话时,语气已经开始不善,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辛稼奘知道,再说便是自取其辱了,看一眼身边的众手下,闭目叹一声道:“此战不利,皆是辛某一人之过,与诸位无关。”众将军闻言一齐跪下,满面戚容道:“我等岂敢推脱罪责于军门一人?”
“我已老朽,心若死灰,能为诸位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缓缓的摇摇头,辛稼奘睁开双目道:“尔等听好,只管逆来顺受,切勿轻举妄为,为我大齐保留此有用之身!”说完便昂首阔步,跟着那校尉先行离去了。
身后是众将军惊天动地的恸哭之声,仿若诀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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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肠坂城堡中,成亲王下榻处。
秦雷已经基本痊愈,但身体的虚空却需要慢慢调养,一时间也无法应付繁重的军务,只好将权限下放,让几位将军分管各部,遇事向大殿下请示即可。
但没两天,缠绵病榻的太尉大人,竟然奇迹般的一夜痊愈了。当禁军大总管出现在中军大帐时,秦雳只好识趣的交出了权力。但李浑说自己年事已高,仍让秦雳负责军营中的日常事务,还怕他过于操劳,给他派了个叫李龙的副手……
老太尉‘摘桃子’的行为虽然不地道,但在成亲王不能视事的情况下,他李浑出面节制众将,也算是名正言顺的,谁也没法公开说什么。
但秦雳是个犟人,仍坚持每日晨昏向秦雷请示汇报,从无一日懈怠,倒把老太尉晾在了一边……
把日常的军务汇报一遍,秦雳清清嗓子道:“最后一批俘虏也已经到营,你还得拿出个处理意见来。”
“多少人?”石敢也不知从哪找来个大躺椅,铺上厚厚的被褥,秦雷便半躺在上面,与秦雳轻言细语的说话。
“四万一千多人。”秦雳沉声道:“其中还有四五千冻手冻脚,准残废了的。”
“这就是一万人啊……”秦雷的双手搁在膝头的棉被上,左手食指还裹着白纱布,那是云裳昨天为他修指甲的结果。看着手指上的白纱,秦雷长长叹口气,五味杂陈道:“怎么都麻木了?”
“是呀,从开战以来,双方伤亡超过五十万。”秦雳也不胜唏嘘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都够五十个将军成功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秦雷淡淡道:“五十万个家庭破裂,几百万人蒙受痛苦,几千万的国帑付之东流,这就是五十个将军成功的代价。”
“唉……”秦雳面色凝重道:“要不圣人说,千古兴亡,苦了的只是百姓啊。”说着呵呵笑道:“好在这仗一打完,又能消停好些年,也给百姓个喘气的机会。”
“然后呢?”秦雷面容萧索道:“十年八年后呢?双方休息过来再打?再让五十个将军成功?”
“我说兄弟,你怎么消沉了?”秦雳奇怪道:“是生病呢?还是……”压低声音道:“弟妹闹得?”
“都不是。”秦雷想笑却笑不出来,面容肃穆道:“不能让这种恶劣的循环再重复了,要在这代人结束它!”
“唉,兄弟有此志向当然好,但奈何国力无以为继啊。”秦雳皱眉道:“不歇个三五年,怎能把粮秣备好,怎能把新兵练好?”
“大哥只看到我们,”秦雷双目微眯道:“却忘了对手比我们更糟!我们在齐国境内游行一圈,他们不但今年的秋粮泡汤,还要拿出粮草赈济,否则民变四起,连明年的春耕都不要想了!”
心情激荡之下,秦雷的手微微挥舞着,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如果我们给它时间,最多三年,齐国便可抹平这次的损失;但倘若我们不给他们时间,它就会一直陷入粮草不足,民心不稳的境地!”说着双拳一攥道:“彼时交战,何谈士气可言?”
大皇子静静听着,待秦雷告一段落,这才缓缓道:“依你的意思,这仗要接着打下去?”
“打!为什么不呢?”秦雷咳嗽几声,面庞也微微涨红,双目放光道:“现在南北两道关隘,都在我们手中,就像螃蟹的两个钳子,对着齐国的肚皮,想怎么夹就怎么夹,想何时夹就何时夹!”
秦雳也被他说的热血沸腾起来,狠狠一击掌道:“对呀!我们有雄关为依托,只要用精锐骑兵频繁袭击齐国,便可以一直使其不得安生,国力无法恢复!待我们兵精粮足之后,即可大军分南北出击,一战而定!”
“不错。”秦雷兴奋的点点头道:“关键是袭击要狠,最好每年夏秋都能游行一次。”
“这个我喜欢!”秦雳放声大笑起来,朗声道:“到时候我亲自带队,兄弟你可别跟我抢。”
“不会的,我对烧杀抢掠没兴趣。”秦雷微笑道“但也别高兴的太早,要想达成这个目标,还得有两个条件。”
“我知道一个是楚国不插手此事。”秦雳笑着问道:“但第二个是什么?”
“第二个,要看赵无咎的……”秦雷靠在椅背上,轻声道:“去问问辛稼奘吧,看看那家伙在搞什么鬼名堂,不可能真的吐血而亡了吧?”说着便疲倦的闭上眼睛,显然是没精力了。
“你不见他了?”见秦雷累了,秦雳便起身道。
“不了,你问问就行。”秦雷缓缓摇头道:“我这个样子还是暂时不要见人的好。”
秦雳这才发现,说了这一会儿话,秦雷便面色苍白,额头隐隐见汗了。“好吧,明天一早你就回壶关,在那好好修养一阵子。”
秦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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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黑衣卫便把一辆大车驶到了小院门前。
云裳仍然一身男装,搀扶着秦雷从屋里慢慢走出来。看到那样式古怪的马车,秦雷轻笑道:“这是草料车改的吧?”
“嗯,”石敢颇不好意思道:“这山沟沟里啥都没有,只能把咱们的板车上搭个木棚。王爷就凑合一下吧,反正路也不长,到了壶关再换好的。”
“我不是穷讲究的人啊。”秦雷摇头笑道:“何况改的真不错,挺结实。”
“车轴上还加了避震呢。”石猛呵呵笑道:“特种营的手艺,王爷保准满意。”说着便打开车门,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
“哟,还很细心呢。”在两人的搀扶下,秦雷笑着上车,笑骂道:“但至于搁四个火盆吗,要把我烤成人干?”
“不是寻思着王爷大病初愈,受不得凉吗。”石猛一抹额头的汗水,讪讪笑道:“这就撤俩。”
“留一个就行了,浪费!”秦雷咳嗽一声道:“还有,把车外面的鸡零狗碎去了,真难看!”
“哦,”石猛挠头笑道:“这就取了。”说着嘿嘿笑道:“既然您要低调,那咱们京山军就不殿后吧?”
“可以,”秦雷微微一笑道:“既然老太尉已经复原,就不跟他抢了,咱们先发。”大秦军队不成文的规矩,撤退时副帅开路,主帅殿后,有保护全军之意……离开上京城这一路,秦雷都是走在最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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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些个大车之类的辎重十分紧要,所以京山军特种营被安排在了队伍的前列,在开路的黑甲骑兵通过后,便轮到他们了。
十八盘是开辟在王莽峡悬崖峭壁上的古栈道,相传最早修建在唐代,后来毁于秦齐两国的战火,又重新修建。但样子并没有多大改变,仍然是一面峭壁、一边悬崖的九尺栈道,唯一的不同在于,在山道临渊的一面多了些拴着铁链的石桩,让来往行人安心不少。
兵士们用黑布遮住马眼,小心翼翼的拽着战马在山道上行进,山谷的北风呜咽呼啸,刮得兵士们面颊生疼。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不时把道上的小石子踢到深渊中,发出瘆人的哗啦声,兵士们不由更加小心起来。
行进的速度可想而知……
秦雷的座驾在山谷中等着,一直到晌午还没动弹分毫。他还没说什么,云裳却有些待不住了,跳下马车去前面查看一圈,回来后脆声道:“道太窄了,前面行的比蜗牛还慢。”
秦雷点点头,无聊道:“确实挺烦人,小云裳有什么高见?”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云裳娇笑道:“要不我把你背过去吧?”
“这个嘛……”秦雷也确实不想再等下去了,寻思一下道:“让石敢来吧,他肩宽个高,舒服些。”
云裳咯咯娇笑道:“遵命,我的爷。”便去把石敢唤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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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盘上的车队缓慢挪动,车夫和兵士们大声抱怨吆喝着,场面十分嘈杂。突然,兵士们看到王爷的侍卫长,背着个浑身裹在被子里的人形物体,登上了十八盘的山道。
有老兵打趣道:“石大人,您这背的哪一位?不会是你媳妇吧?”
石敢一听这个火啊,刚要发作,却被被窝里的秦雷一拧后背,只好作罢。
倒是石猛看出了端倪,怒骂一声道:“胡老三,石大人也是你能调戏的?再胡说八道,扯烂你的嘴。”那胡老三已经是个兵油子了,听大人也不害怕,轻轻给自个一个耳光道:“不说了,俺给石大人赔不是了。”
石敢也不理他,只是埋头往前走。
“都闪开点路,别挨着石大人。”石猛粗声吆喝一句,特种营的车夫和兵士便纷纷闪到一边,给石敢让出了去路。
朝石猛呲牙笑笑,石敢便低头背着王爷,快步过了十八盘这四里多长的山路。
云裳紧紧跟在后面,扶着秦雷的……屁股,一直出了这段悬在半山腰上的山道,才出声道:“下来歇歇吧,我去找辆车。”
背着一百六七十斤走了这段山路,石敢也累得够呛,喘着粗气道:“爷,咱谢谢哈。”便听秦雷蚊鸣道:“当我是麻袋就成。”石敢点点头,便在云裳的帮助下,将秦雷放在道边的大石头上。
擦擦汗,石敢喘息道:“娘娘陪着王爷,我去找车。”
云裳点点头,小声道:“有劳石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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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石敢便回来,小声道:“有车了。”便把秦雷背出这段崎岖的山路,一到宽敞的地段,便将他送上一辆气派的双驾马车。
石敢这才小心把被子掀开,却见王爷浑身大汗淋漓,不由惊讶道:“这是怎么了?又病重了吗?”
“被子捂的。”秦雷没好气道:“什么眼神?”说着石敢呢,自己的眼神先愣了,看看这车厢的四壁包着墨绿丝绒,地上铺着提花地毯,卧床、座椅和小机皆用金丝楠木制成,就连摆设也无一不是古玩玉器,珍贵无比,竟然是前所未见的豪奢。
一边躺在车里,秦雷一边淡淡道:“这车哪来的?似乎比陛下的銮舆都阔气呢?”
石敢呵呵笑道:“可巧了,正好碰上勾忌从壶关回来,还带来了镇东元帅的车驾。”
“这么说徐续也在关里?”秦雷闷声道。
“听说齐军大部出现在十八盘,徐帅便移防壶关口了。”石敢轻声道。
“硕鼠硕鼠,”秦雷闭上眼睛,轻声吟道:“无食我黍啊……”
听出王爷有情绪,石敢小声问道:“听说徐元帅在三里外恭候呢,王爷要见他吗?”
“废话。”秦雷翻翻白眼道:“他是一方诸侯,我们猛龙过江,能不拜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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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续是徐氏三公中的老幺,刚刚五十出头,生得短小精悍,胡子修剪的十分整齐,给人以宝刀不老的感觉。只是身上的元帅铠甲过于簇新,靴子也一尘不染,似乎太爱惜自己的仪表了,这是他给秦雷的第一印象。
秦雷打量他,徐续也在偷眼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观之二十许,面容清瘦、棱角分明,天庭饱满,鼻梁高挺,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病容,但是一双鹰目闪闪发亮,显示着此人已经从虚弱状态恢复过来了……话说方才被被窝捂了一路,出了一身大汗,秦雷竟顿时感觉身上轻快多了。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徐续看着秦雷,他几乎无法想象,一个如此年轻的王爷,竟然能挽狂澜于即倒,在极端劣势的情况下,击败百胜公,又在齐国辽阔疆域内杀了个七进七出,最后围了上京城,逼着齐国签了城下之盟,将二十万大军礼送出境。哦对,还在回来的路上,顺手灭了与壶关口对峙的五万齐军,夺下了横亘在自己面前几十年的羊肠坂城堡。
当其中一件事情发生,你可以说是奇迹,但当这些事情一齐发生时,你就不得不称之为神奇了。
短暂的目光交锋,两人便确定了各自的位置,徐继单膝跪倒,沉声道:“卑职叩见王爷。”
“大帅请起。”秦雷轻声微笑道:“石敢,你帮我把大帅扶起来。”说着温声道:“孤的身体抱恙,却是失礼了。”
徐续诚惶诚恐道:“王爷切莫折杀末将。”待秦雷赐座后,才起身在锦墩上坐下。
秦雷热情笑道:“不必客气,孤王与两位老公爷都是忘年之交,与元帅也是神交已久啊。”
“是末将的荣幸,”徐续想笑笑奉承几句,但面色紧张的凝固在一起,根本笑不出来,涩声笑道:“有件事必须先行禀告王爷……”
“什么事?”秦雷微笑道:“竟让大帅如此紧张?”
“有谣传说……陛下东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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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七四章 爆炸性和爆炸
话分两头,说说过去两个月前的事儿……
看官是否早就要问,这秦雷在齐国北方都快闹翻天了,那传说中牛烘烘,拽呼呼的百胜公做啥子去了?为何竟坐视国都被围而不管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有更重要的地方需要他。
准确的说是,山东河南一带,出现了一连串的战俘暴动,这些战俘在一个名曰‘武兆禅师’,诨号‘花和尚’的宗教人士带领下,打着‘解救秦国战俘’的旗号,接连攻克了三十几个农场,人数像滚雪球一般,越聚越多,最鼎盛时期,甚至已经到了六万人……最扯淡的是,这其中并不只有秦国俘虏,甚至还有齐国的流民土匪也加入其中。
可见这世上任何组织中,永远不缺的便是叛徒。
当这个叛乱消息与秦国的禁军元帅一道,出现在赵无咎面前时,老谋深算的百胜公,立刻嗅出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便亲自提审马光祖,两位大帅隔着一张大案坐着。所不同的是,马大帅的背后还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兵卒站岗,显得更加气派……
面对着瘦而憔悴的马大帅,赵无咎单刀直入道:“说吧,昭武帝在哪里?”
“陛下当然回到虎牢关了。”马光祖轻蔑道:“难道凭陈烈风那块料,能拦得住我们陛下吗?”
“别瞎掰了。”赵无咎冷笑道:“不妨告诉你,虎牢关上有我齐国的密探,他每天都会传信过来,”说着把桌上的一摞信笺丢给马光祖道:“自己看看吧,是不是老夫胡编的。”
马光祖随手抽出一张,见上面写道:‘八月初十,城内无甚大事。皇甫显卯时操练兵卒,午时用餐,吃的是茭白炒牛肉,三碗白米饭。下午与李浊下棋,两人各胜一盘,第三局皇甫显下到盘面占优时,李浊耍赖搅局……’类似的琐碎事务,用蝇头小楷琳琅满目的记了三张信纸,将八月初十这天的虎牢关,事无巨细的展现在外人面前。
不知不觉中,马光祖已经汗流浃背,他这才知道,原来虎牢关中的一切,都逃不过百胜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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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赵老贼已经知道,陛下仍在齐国了。
有了这个觉悟后,马光祖便选择了永久的沉默,任凭赵无咎如何威逼利诱,也绝不说出皇帝的下落。又怕熬不住刑,说出些只言片语的线索,引着齐国人找到陛下,他竟然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马光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忠诚与能力是没有关系的。
见无法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来,恼羞成怒的赵无咎,立刻致函陈烈风,用最严厉的语气,要求他将俘获齐国元帅的经过,以及与他一道被俘者的下落,火速报上来。
同时率领大军南渡,准备漫天撒网,无论如何都要把那条大鱼捞上来。
过了黄河,百胜公便坐镇东平府……六万敌寇已经攻下了大名府,士气正旺,且获得了更精良的武装。赵无咎据此判断,敌军有西窜虎牢关的可能……而东平府正是从山东去往虎牢关的必经之路。
所以百胜公一屁股便做到这里,指挥着手下四十万大军开始剿匪。
而秦国战俘军的数量,却只有六万左右。
以四十万包含着大半精锐的正规军,去攻击六万秦国俘虏,赵无咎为何杀鸡用牛刀呢?
他有三方面考虑,其一,捉到秦国皇帝,只是他宏伟战略的开端,这件事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才不会影响后面的行动;其二,现在这四十万齐军,是齐国最后的机动力量了,如果再打没了,齐国便将陷入被动挨打的危局之中,是以容不得他有丝毫的大意。然而在牧野原一战,齐军折损过重,不得不提拔补充新生力量……四十万大军中有五万新升格为边防军的驻防军,五万新升格为驻防军的屯田兵,这十万人虽然是注定的炮灰,但素质太差毕竟也说不过去,不如通过这次剿匪提高一下战力。
最后还可以通过这种快刀斩乱麻的胜利,激励一下士气,恢复一下自牧野原之后一直萎靡不振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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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在南方剃度的皇帝陛下,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纠结起六万大军,这让‘和尚陛下’重新自信起来,开始有模有样的指挥部队,并拟定了回国路线。
他选择的第一站是大名府城,虽然不是行伍出身,但看到手下都拿着木棍铁锨,也知道这些个兵刃打架种地可以,但打仗就不太灵光。
‘工欲善其事,需先利其器。’和尚陛下决定先将部下武装起来。通过审讯俘虏的齐国官兵,昭武帝知道大名府有个大武库,里面的兵器盔甲,够青州登州等六七个州使用呢。
所以和尚陛下选择攻打大名府,结果那位不给刘守备升官的游击大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秦军要攻城的消息一到,便卷着细软跑路了。见大人都跑了,小兵兵们也一哄而散,把个偌大的大名府城,拱手让给了昭武帝。
不费吹灰之力的攻下了大名府,在城里待了三天,装备一新的俘虏军,才在昭武帝的反复催促下上了路。要问为什么待了三天?这不废话吗,爷们们死里逃生,又是好几个月没见过女人了,此番进城怎能不好生烧杀抢掠一番?
望着衣甲鲜明,刀枪雪亮的战俘军,和尚陛下踌躇满志,相信凭自己的力量也一定能顺利回国……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位可怕的百胜公,带着四十万大军,将俘虏军的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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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十月十一的壶口关……
“东狩?”秦雷挠挠头道:“去东边打猎了?”
“不是……”徐续面色严峻道:“这是说,陛下有可能被限制了自由。”
“什么?”秦雷一下子站起来,瞪大眼睛道:“你说陛下被……俘了?”
“只是谣传。”徐续咽口吐沫道:“前天刚收到的消息,按时间推算,应该是七天前的事了。”
一屁股坐在床上,秦雷两眼发直道:“说说你的根据。”身为领兵元帅,可不敢对皇帝被俘这件事造谣的,否则便是泼天大罪。
徐续不由低下头,声音低沉沮丧道:“虎牢关方向说,陛下始终没有归国。”
“赵无咎也始终没有北上,”秦雷接着道:“就算孤把上京城围了,他都没出现。”
“前天的情报显示,齐国百胜军剿灭了一伙战俘,据说其中一个和尚的打扮,与陛下一模一样。然后齐国人便拿着这个和尚,去虎牢关示威了。”徐续有些不可思议道:“这条情报有些不大着调。”
秦雷点点头,没有接话。便听徐续继续道:“但是虎牢关的皇甫将军曾经亲自出城见过那和尚,虽然回来后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秦雷叹口气道:“如你所料,八成是真的了……”
话音未落,耳边便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得秦雷和徐续都是一哆嗦。
“怎么了?”徐续脱口问道。
“东边有什么爆炸了”秦雷面色苍白道:“听方位……似乎是栈道那里。”爆炸声连绵不绝,就像过年放得连珠炮一样,让秦雷想到了一种可能。
“快去探查,速速回来禀报!”一把拉开车门,徐续气急败坏的命令道。
随着他的动作,秦雷便看到东面几里外的天空中,已经腾起一条灰色的巨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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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写着写着电脑莫名其妙重启,至少五百字木有了,郁闷啊……
另外请教一下,电脑自动重启,是故障啊,还是成了所谓的‘肉机’?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七五章 两位将军走了
半个时辰以前的王莽峡入口……
峡谷口两侧的山坡上坐满了京山军的官兵,其中有黑衣卫,也有皇甫战文的第一师。兵士们坐在山坡上休息,等待特种营那群笨家伙通过。因为都是一军的兄弟,所以在等了半晌之后,他们也不算太着急。
但排在他们后面的神武军可就忍不住了,开始大声聒噪起来。神武将军徐载武更是几次三番派人上前催促,大有一定要去壶关口过夜的劲头。
被烦的受不了,皇甫战文只好答应让神武军先过……当然是要等特种营过完了再说。徐载武这才作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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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特种营终于悉数通过,皇甫战文便让手下把战马牵到道两边的山坡上,把中间的道路让出来。
神武军毫不客气的径直通过,开始向十八盘挺进。一个神武校尉看到秦雷遗弃在道边的马车,便向京山军打听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京山军的军官没好气道:“没看见车上的徽章吗,这是我们王爷的马车?”话说石猛这些人的审美,着实让人鄙夷,画了个大老虎头在车厢外壁,唯恐别人不知道这车里坐得是谁。
神武校尉呵呵笑道:“这么大个虎头,当然谁都看得见。”说着拱手道:“那定然是王府的车了,但是末将要问的是,这车有什么用途。”
“这还真不知道。”京山军的校尉挠挠头道:“早些时候便停这了,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末将能否借用一下?”神武校尉赔笑道:“我们有个病号……”
“我去请示一下……”京山军校尉道:“这毕竟是王爷的东西,咱们不敢擅自做主。”
“应该的。”神武校尉呵呵笑道。
不一会儿,那京山校尉便去而复返,点头道:“我们王爷不在,不过皇甫统领说了:‘尽管去用,王爷不会在意的。’”
神武校尉欢喜笑道:“王爷慈悲,谢谢皇甫将军,谢谢这位兄弟。”
“好说好说。”京山校尉呵呵笑道:“王爷常教导我们,‘青莲白藕红荷花,天下禁军是一家’嘛。”
“王爷英明。”神武校尉哈哈大笑道:“回见吧兄弟。”说着与他拱手作别,命人将车厢套上马,驱赶着回到了本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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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军中军队中,一辆拉草的大车上趴着个中年男子,他身上盖了条花花绿绿的锦被,仍然大声喊冷……要不是老觉着冷,他也不会不停催促队伍前进,也好早些去壶关口取暖。
边上的亲兵安慰道:“将军稍带片刻,马上就轮到咱们过去了。”这趴在稻草中的男子,竟然是神武将军徐载武。这件事情十分不可思议,因为徐将军乃是一门三公的大贵族,举手投足都要有贵族的范儿……一路上风里雨里、千里奔波,这位将军竟然可以做到盔甲光可鉴人,领口洁白无暇,实在不是一般的有范儿……
往常别说趴在草料车上,就是让他坐在上面,也是不可能的。但今天不成了,今天的徐将军骑不了马、走不得路,除了趴着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有疾啊……得了传说中的痔疮……据军医说,是因为骑马久了,兼因饮食不节、过食醇酒厚味,燥热内生,下迫大肠,导致血行不畅、气血纵横,筋脉交错,结滞不散而成……
好吧,无论说的多么文绉绉,徐贵族都得了丢人的痔疮,看着边上亲兵说话,便以为他们在笑自己。徐载武低声怒道:“笑什么笑,老子得个痔疮,你们很高兴吗?”
亲兵们赶紧低下头,却听见有人哈哈大笑道:“当然要高兴,这是好事儿呀。”
不用回头徐载武,也能听出是罗云的声音,不由恼火道:“你这家伙,还有没有点同情心,竟然取笑于我?”从发兵攻打牧野城开始,两人便厮混在一起,早就熟得不能再熟,说话自然没有顾忌。
“谁笑话你了,”罗云一本正经道:“老徐,你要心想事成了!”
“什么心想事成?”徐载武没好气道:“把话说明白,不要卖关子。”
“不管想啥,都能成功。”罗云面色认真道。
“何出此言?”徐载武糊涂道:“我怎么觉着运气糟糕透顶呢?”
“要时来运转了!”罗云强忍住笑道:“人家都说,有志者事竟成,你老兄现在也是有痔之人,当然会心想事成了!”
徐载武还没反应过来,罗云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周围的亲兵也偷偷直笑……他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不由面色如猪肝道:“老罗,你不是专程来耍我的吧!”
“当然不是……”罗云擦擦眼泪,刚要说‘借一步说话’,便见那神武校尉带着辆有车厢的马车过来。
“将军,小的给您找了辆车,里面有炭盆,也有床。”先见过二位将军,那校尉便满脸堆笑道:“卑职副您上车吧。”
徐载武心道:‘好小子,真为你爷爷我排忧解难了。’便点头道:“干得不错,还有点眼力劲儿。”
校尉便与亲兵一起,将他半背半扶起来,送进了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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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去便感觉温暖如春,徐载武身上舒坦多了,就连痔疮似乎也松缓了不少。“好小子,从哪弄的这车?”
“是王爷的座驾。”校尉赶紧道。
“哪个王爷?”徐载武皱眉道:“成亲王?”
“将军英明,”校尉笑道:“正是成亲王殿下的车。”
“扶我下去!”徐载武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满面不快道:“我不坐他的车!”
“大人,您这是何必呢……”校尉苦笑道:“再说这车是皇甫将军借给咱们的,又不是王爷借的。”
“就是,老徐你矫情啊。”这时罗云也上来,笑着劝道:“你要是不坐,别人只道你是怕了王爷,没人会以为你清高的。”
“我怕他?”徐载武怒道:“今天我还就要趴这儿了!”
见激将法奏效,罗云微微一笑道:“这才对嘛,”说着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我和你们将军有要事相商。”那校尉和两个亲兵,便行礼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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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车轮碾压着石板路,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车里的两位将军,一坐一趴,小声说着话,只听罗云道:“太尉大人让我给你捎个话,到了壶关口,他便要正式接管全部军权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唱反调。”
“我能唱反调?”徐载武翻白眼道:“虽然不喜欢你们太尉,但总比让他秦雨田继续鸠占鹊巢,强一万倍!”
“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罗云呵呵笑道:“我也就是传话的,带到就行了。”说着颇为好奇道:“你为什么对成亲王这么瞧不上眼?好歹你们也算一系的吧?”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徐载武没好气道:“需要吗?”
“不需要吗?”罗云笑道:“就当不需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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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奏王爷!大事不好,十八盘被彻底炸毁了!”很快,石敢便把前方的消息传递回来。
“损失如何?”秦雷双目微眯,面色铁青的问道。
石敢面色一紧,沉声道:“当时正是神武军通过十八盘,一下子折损了两千人马……”说着看一眼徐续,小声道“其中就有徐将军和罗将军……”
“辛…稼…奘……”秦雷咬牙切齿道:“让勾忌把他提过来!孤要扒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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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七六章 叛变
作为特级战犯,辛稼奘与早先被俘的赵无伤,享受同样的待遇——关在蒙着黑布的囚笼中,由黑甲骑兵负责看守押运。是以没过多会儿,石敢便带着一身蓝布棉袍的辛军门,出现在秦雷面前。
辛稼奘从没见过秦雷,目光只是从这个稍显病态、微闭双眼的年轻人身上扫过,便落在了满面怒火的徐续身上。
“齐狗!果真是你贼心不死,”徐续粗声喝道:“阴害死了我侄儿吗?”
“你是谁?”辛稼奘不为所动道:“秦雨田的皇叔吗?”
“呃……”徐续略微吃惊道:“何出此言?”
“明知故问!”辛稼奘冷笑道:“难道方才炸死的不是秦雷吗?”
“不是……”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那面色稍显苍白的年轻人。
辛稼奘吃惊的望向他,年轻人也缓缓睁开双眼,一双明亮的眸子如利剑一般直刺他的心扉。
秦雷的目光深沉如海、威严如嶽,既有洞悉世事的英明,又不乏杀伐决断的果敢,让人不由自主的兴起臣服之心……
从他双目睁开的那一刻起,众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甚至放缓了呼吸,就连一直气势汹汹的征东元帅,也变成了侧身而坐,不敢直视他的眼。
“你是秦雷?”虽然没有人介绍,仅凭着直觉,辛稼奘便确定了这人的身份……他想象不出天下还会有第二个年青人,能有这样的威势,不由大吃一惊道:“你还没死?!”
“放肆!”他身后的黑衣卫大喝一声道:“见了王爷还不跪下!”也不待他答话,便抡起刀背,狠狠敲在辛稼奘的膝弯上,将其打得跪倒在尘埃之中。
辛稼奘虽是行伍出身,但多少年养尊处优,早忘了疼痛是个啥滋味,顿时疼的涕泪横流道:“我乃一国侯爵,你们不能动粗!”
“孤乃一国亲王,你更不应该谋杀!”秦雷冷哼一声道。不用辛稼奘招供,秦雷便已经从他的表现中,洞悉了事情的端倪……齐军很可能在秦雷他们进山之前,便在十八盘埋下了炸药,想要将过路的秦军一截两段,各个击破。
但随着沈冰发动奇袭,夺下了羊肠坂堡垒,齐军顿时从包围者变成了被包围者,以至于最后走投无路,不得不束手就擒。可那些足以炸毁十八盘的炸药仍然埋在那里……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现在这位狼狈跪在地上的辛军门,不甘心稀里糊涂窝囊失败的命运。在十八盘留下了一两个暗子,专待秦雷的王车出现,便引爆炸药,将这个糟蹋大齐的罪魁祸首,炸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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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事情的关节,秦雷后背顿时一阵冰凉……若不是云裳这性急的丫头,他定然会坐那画着虎头的马车通过十八盘……后果乃是真正的不堪设想!
火气腾地上来,秦雷的目光变得阴冷无比,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道:“莫非你以为孤王不敢杀你?”
“悉听尊便。”虽然无法忍受疼痛,但老辛对死亡看得很淡,对于一个视地位如生命的上将军来说,一次全军覆没,一次屈辱的被俘,都足以令他名誉全毁、生不如死。
可他也不想让秦雷痛快了,只见他面带挪揄道:“你以为杀了我、杀了我那四万五千名将士,你们秦国就赢了吗?”说着仰天长笑道:“不,这丝毫不能改变你国破人亡的命运!”
“何以见得?”秦雷耷拉下眼皮道:“若是‘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之类的屁话,便不用讲了。”
“当然不是屁……空话!”对于秦雷的不文明,上将军有些不大适应,顿一顿才冷笑连连道:“知道当年修复这十八盘栈道,用了多少民夫,耗了多少时日吗?”
秦雷阴着脸并不答话,只听辛稼奘如数家珍道:“当年曾有齐秦两国五省十八府、九十六县的十万民夫,花费一年半的时间,才把栈道重新建好!”说着满脸不屑道:“请问成亲王,您准备用多长时间将其重新修复呢?”
见秦雷仍然不言不语,辛稼奘冷笑连连道:“据本将观察,你们秦军才过来不到两万……换句话说,你的十八万大军,要在羊肠坂过冬了!”说着说着便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是赵无咎让你这么干的?”秦雷结束了沉默,扶着徐续的肩膀站起来,目光阴冷道:“他有信心夺回虎牢关吗?”
“不妨再透露点军情给殿下知晓。”辛稼奘理一下散乱的额发,笑靥如菊花道:“贵国的至尊皇帝陛下,已经被我家公爷擒获,验明正身后押往虎牢关下,便要开刀问斩了!”
“孤先斩了你!”秦雷怒气勃发道:“来人啊,给我把这厮扔到峡谷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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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续得到的情报真实可靠,辛稼奘没有撒谎,秦雷也没有猜错,皇帝陛下确实被俘了……
这几乎是一定的,当武兆大师听说,自己与四十万大军迎头撞上时,来不及感叹齐国人怎会用牛刀杀鸡,便带着一干亲信偷偷逃出了俘虏军,但也许是走得匆忙、也许是不想声张,他没有通知统领右路的秦霑。
就是这一念之差,让皇帝陛下落入了齐国人的手中……
当秦霑察觉皇帝已经逃之夭夭时,齐国大军的包围圈也已经收紧,他想要效仿已经来不及了。
困守于鲁西南的某个小山头上,望着四面八方密密匝匝的齐国军队,六殿下终于想起自己年仅十五岁,根本承受不起这如山的压力,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哭声惊天动地,引得身边军士纷纷侧目。
大哭一场之后,秦霑对左右道:“把孤绑了,送到齐军营里去,应该可以保你们活命!”
众人早就这样想,但他毕竟是皇子郡王的身份,是以虽蠢蠢欲动,却没人敢第一个动。现在一听六殿下如此识趣,兵士们反而有些羞愧道:“这样怎好,我等当与殿下同生共死。”
“反正都是死,孤何必要断你们的生路呢?”秦霑满脸悲悯道,说着刷的抽出宝剑,架在颈间道:“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就自刎而死,到时候你们就只能拿着我的脑袋去投降了。”
众人心道:‘既然你情我愿的,咱们就别矫情了。’便半推半就的把六殿下绑了,敲敲打打的送到了山下。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一直挂在秦霑嘴角的那抹冷酷的微笑。
派代表与齐军通禀来意,没多会儿,便有小校传令道:“将那秦国郡王送去中军,其余人等皆依命行事、违令者斩!”
“能不能保证我等安全?”兵士们也不是傻子,自然要问一句了。
但他们与傻子也差不多,难道不知现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道鱼肉还有发言的权利?
回答他们的是齐军弓弩上弦、长刀出鞘的肃杀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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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军士只好屈服,不情不愿的将六殿下交给齐军,便被齐军赶羊似的撵到营地左面的大片空地上。
秋风肃杀,呼啸着席卷大地,令人不寒而栗。六万七千余名秦军俘虏,在叵测的运命前瑟瑟发抖。
“公爷有令,营中牲畜正在闹瘟疫,命令尔等挖一巨坑,以备掩埋病畜!”好在命令不一会儿便下达了。
见秦国俘虏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却没有人动手,密密匝匝围在周遭的齐军又一次举起了弓弩。俘虏们毫不怀疑,只要领军副将一声令下,齐军便会万箭齐发……
“用什么挖?”俘虏们:“连把木锨都没有,总不会让我们用手挖吧?”
“这我不管!”齐军副将冷笑道:“三个时辰之内,不把这个圈子挖成个两丈深的大坑,就别想吃饭!”
俘虏们只得用刀鞘、头盔、木棍,甚至是两只手,开始卖力的挖坑……
而在他们的外围,至少有十万齐军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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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里,赵无咎面对着被推进来的秦国六皇子。
赵无咎的虎目晦明晦暗,上下打量着这个面容阴沉的青年人,他这一生面对过许多人杰豪雄,却从没跟个十五六的娃娃打过交道,一时没有想好该怎样开口。
终究是少年郎没耐性,沉不住气便先开了口:“座上可是百胜公大人?”
“正是老夫。”老头子捻着胡须,缓缓道。
“请屏退左右,小王有要事相告。”秦霑的双手紧紧攥着,声音也有些微微颤动。
点点头,帐中肃立的几员将军便鱼贯退出,只剩下一个身长一丈的巨汉,以及一个面容儒雅的将军。
“这两位是……”秦霑咽口吐沫道。
定定的望着这小子,老元帅沉声道:“一个从不离老夫左右的护卫,一个是老夫亲密无间的副手,你但说无妨。”
“真的?”秦霑的呼吸渐渐粗重,颤音也越来越厉害。
赵无咎微微皱眉道:“真的。”边上两人也紧紧盯着这秦国的小王子,不知道他是要‘图穷匕见’,还是要‘舌灿莲花’。
却见那秦霑深吸口气,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倒把赵无咎三个下了一跳,差点就要高喊:‘来人,有刺客!’了。
好在秦霑只顾着磕头,没有看见三人的表情。
只听那大秦六皇子低声哀求道:“百胜公老爹饶命,孩儿有绝密情报禀告,请您收下我这个义子吧。”
赵无咎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张嘴结舌道:“你…你……叫我什么?”
“干爹啊……”看老头子一脸惊讶,六皇子谄媚笑道:“从今儿后您就是我的亲爹了,儿子会好好孝顺您老的。”
“打住……”赵无咎面色古怪的笑道:“我大孙子都已经快而立之年了,哪里会有个乳臭未干的儿子?”
“那您就是我爷爷,孩儿给您当孙子。”秦霑一脸亲热的笑容,如巴狗一般的讨喜。
“你等会儿,我脑子有点乱。”赵无咎不由自主的挠头道:“先把这事儿搁一边,咱们说别的……你说有下情禀报,什么下情?”
“您得先认下我这孙子,小王才能说……”秦霑小声道。
“哦,”赵无咎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好吧,有个千岁当孙子,老夫与有荣焉啊!”反正又不是让老子当孙子,横竖不吃什么亏,认了又何妨?
“孙儿拜见爷爷!”秦霑竟然真的三叩九拜,行了认祖大礼,满脸真诚笑容道:“请爷爷赐名。”
赵无咎第一次见有人当孙子上瘾,捋着花白的胡须,呵呵笑道“乖孙子,不要改名了,就在前面加个赵字吧。”
“孙儿赵秦霑叩见爷爷!”秦霑喜不自胜的再磕俩头,毫不理会另外两人怪异的目光,一脸亲热道:“是这么回事儿……我知道昭武帝的下落!”
“哦?”赵无咎两眼一眯道:“快快讲来!”
“是,爷爷。”秦霑脆声应道,便将昭武帝从一辆板车开始的传奇经历,一五一十的讲于赵无咎来听。
“呵呵,”赵无咎难以置信道:“这么说,你们的皇帝陛下已经出家了?”
“是秦国的皇帝陛下已经落发为僧。”秦霑憨实的笑道:“孙儿是齐国人了。”
赵无咎身边两人厌恶的皱皱眉,但他本人却颇为开怀道:“乖孙,快说说如何才能找到你的父……哦不,秦国的皇帝。”
“回爷爷的话,”秦霑呲牙笑道:“孙儿昨天晌午还见过秦国皇帝,按时间算应该没跑出几十里地去,您只要派出快马,通报各地关口,把和尚都抓过来,只要一一查验身躯便可……”
“这个办法不妥,”赵无咎摇头道:“我们齐国禅宗昌盛,大小光头不计其数,上面还有个慧能老秃驴,就是老夫也不敢轻易开罪,怎么能乱抓他的光头呢?”
“爷爷实在人啊,”秦霑阴阴一笑道:“孙儿有一计,您可以参考一下。”
“讲。”
“您可以找个佛骨舍利之类的,举行个开光仪式,这样方圆数百里的光头就不得不前来参加这场法会。”秦霑自信满满道:“这样一来,但凡有拒不前来者,便是不敬佛祖,您尽可以帮着慧能大和尚管教!”
“好小子,有你的!”赵无咎相信人有所长,若能各尽其用,都会干的十分出色,而这位‘孙子’显然是叛徒卖国贼的好苗子。老元帅便打定主意,要在他身上做一笔长线,给秦国好生搅合搅合,是以态度愈发和蔼起来:“就照你说的办吧。”
“是,孙儿请缨带人去操办此事,一定为爷爷将秦国皇帝抓回来!”秦霑总觉着不担个差事的话,心里还是不踏实。
“呵呵,好孩子,”赵无咎起身离案,亲自将他搀扶起来,呵呵笑道:“这事儿不用你操心。”见他仍是一脸犹疑不定,赵无咎便给他揭底道:“爷爷对你是有期许的,怎能让你干这种自降身价的事儿呢?”
秦霑,哦不,应该是赵秦霑先生,一脸感激道:“爷爷能给孙儿说清楚点吗?”
赵无咎拍拍他的肩膀,淡淡笑道:“时机未到,你且放心住着,既然叫我一声爷爷,老夫就把你当成孙子,”说着对身边两人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外传,仅限于我们四人知道。”两人恭声领命。
赵无咎又对那那巨灵大汉道:“赵虎,吩咐下去,秦霑是一国郡王,一应起居礼仪都按照郡王级别,谁要是敢轻慢于它,”老元帅一字一句道:“严惩不贷!”
“是!”赵虎点头应下。
秦霑这才放了心,擦擦额头的白毛汗,长吁一口气道:“孙儿谢谢爷爷厚爱。”
“无妨,你下去休息吧。”赵无咎微笑道:“爷爷还有事情要做,把这里当成家就行。”
“孙儿告退……”秦霑躬身施礼,徐徐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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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退出去,大帐里只剩下赵无咎和那斯文将军。
“大帅,您与这种人啰唣做甚?”那斯文将军正是兵法大家武之隆,只见他满脸鄙夷道:“一看就是喂不熟的狼,还指望他能感恩?”
赵无咎哈哈笑道:“之隆啊,你是我齐国的兵法大家,自然知道孙子兵法的最后一篇是什么。”
武之隆颔首道:“学生明白了。”
“这小子厚颜无耻,六亲不认,是个极度自私、且有贪生怕死之人,原本不是个间谍的好材料。”赵无咎轻声指点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但他偏偏又有秦国郡王的身份,这里面便大有文章可做了。”
“学生愚鲁,请恩师讲解精要。”武之隆恭声道。
“唔,这还要见机行事,”赵无咎不负责任的笑道:“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计划了,还不知到时会怎样呢,先把他养着吧。”说着不屑的笑道:“就当养头猪了,早晚宰了过年。”
“是……”武之隆只好闷声应道:“那学生去吩咐一下缉拿昭武帝的事情,总要给恩师个交代。”
“好,去吧。”赵无咎点点头道:“哦,对了。先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刘……守备,告诉他,只要能找到人,就让他梦想成真。再给他指个方向,让他自己去寻找武兆和尚。派人盯紧了,说不定会有收获的。”
“遵命……”武之隆弓身退下,离开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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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证大家的睡眠,所以12点的更新取消了,改在次日早8点到10点间,第二更就在晚八点吧,尽量固定下来。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七七章 坑和坑
为秦沾安排下住处,赵虎便离开了。
坐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秦沾轻轻抚摸着缎面的被褥,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腰部一松,身子便软软躺了下去,一阵阵困倦与疲惫也潮水般的袭来、他真想在这大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忘记那些烦恼事。
但就在沉入美梦的那一霎,他狠狠地一咬嘴唇,鲜血便无声流了出来,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
忽得从床上坐起来,紧紧攥着双拳,秦沾无声嘶吼道:“昔日韩信受胯下之辱,只为留此有用之身以报国,却不是要当这笼中的金丝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即使最坏的人,也往往认为自己是对的。
起身向帐门大步走去,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腰杆也渐渐佝偻起来,到了门口时,已经恢复成起先那种卑微模样,对两边的门卫道:“二位大哥,小王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可以吗?”
两边卫士看他一眼没说话,却让开了去路。
“谢谢啊。”秦沾客气的道谢,便踱步出了帐篷,在营地中闲逛起来……他告诉自己:‘我是在向敌人学习,等着将来雪耻用!’便心安理得的散起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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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万齐军的营寨,规模可想而知,置身于一座座蘑菇似的营帐之间,秦沾很快迷了路,但又不想多看齐人的冷脸,索性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心道:‘总能找到地方的。’
结果转了两个多时辰,愣是没找到自己住的那旮旯,倒累得他双脚灌铅、口干舌燥,正要忍不住找人问问,却发现眼前霍然开朗,原来已经走到了营地边上……他看到了一个大坑和那些被他抛弃的秦国俘虏。
确实是抛弃,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他选择与他们同生共死,八成会被叛徒出卖。且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叛徒很有可能会先杀了他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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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这些人正面朝中军帐方向跪着,听一个小校宣读百胜公的上谕:“尔等既为战俘,本应速死,然我百胜公慈悲为怀,仅以劳役处之,实乃千古未有之大宽宥,为何尔等竟恩将仇报,烧我农场、杀我守军、劫我城池、掠我州府,似尔等这般暴虐匪类,合该千刀万剐!”
视线从诏书上抬起,冷冷看着跪在坑里坑外的数万俘虏,那小校沉声道:“元帅有令,命尔等解下腰带,两两一对互相绑了。”
挖了三个时辰的大坑,俘虏们早就体力透支了,只想着赶紧吃点东西、休息休息,虽然有人问:“这是要做甚?”但小校早有说辞,翻翻白眼道:“带你们去战俘营吃饭,又不是第一次当俘虏了,还这么不懂规矩!”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秦军俘虏们只好照做……
见俘虏已经互相捆好,小校嘴角抹过一丝残忍的笑意,目光转向上谕,接着念道:“一欸我天兵神降,尔等便魂飞魄散、背主投降,简直是无耻之尤!是可忍,孰不可忍!吾不灭之,天厌之!!”说着把那大红色的上谕往人群里一扔,沉声道:“动手吧!”
秦国俘虏们呆住了,齐军的弓弩手却已经纷纷松开弓弦、扣动扳机,射出致命的羽箭,登时射倒了一片。
鲜血惊醒了呆滞的俘虏,他们尖叫着、哭号着、拼命爬出坑去,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但无论哪个方向,都会遇到齐军守备森严的军阵,要么被长矛刺死、要么被撵到坑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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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沾站在栅栏之后,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切,满眼是血腥的杀戮、无力的挣扎;满耳是痛苦的惨嚎、无助的哀求,鲜血在漫天飞溅、生命被无情藐视、屠杀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秦沾彻底傻了,就连裤裆一热,也没能察觉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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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持续了半个时辰,惨叫声才渐渐小下来。
秦国俘虏在之前便已经断炊三日了,又被齐国人连逼带骗的挖了个超级坑,体力彻底被掏空,即使想作困兽斗,也没有那个力气了……小部分俘虏被直接杀死,更多的却被撵进了大坑之中……
这时,齐国的民夫出现了,他们推着独轮小车,将一车车泥土倾泻进大坑之中。原来从一开始,赵无咎便要将这五万多人给坑了……
坑里的俘虏们肝胆俱丧,不停的哀求、不停的磕头求饶,但齐军将那大坑团团围住,用长枪弓箭将想要爬上去的俘虏射杀,神情漠然如看一群猪狗……
随着一车车的沙土垫下去,大坑越来越小、越来越浅。已经有许多俘虏被活埋,即使那些暂时未死的,也彻底放弃了挣扎、停止了哀求,一个个神情木然的等着被埋葬……
一直到下半夜,最后一车黄土才倾泻而下,那活埋了五万五千名秦国俘虏、以及一万多具尸首的大坑终于被填平了。
打着火把绕大坑一圈,那小校吩咐道:“再检查一遍,就可以收队了。”自个便转身回营,向百胜公复命去了。
但兵士们一个个目光呆滞,仿佛没听到他的命令。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齐兵纷纷爬在地上呕吐起来。待吐完之后,便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吵、有人闹,甚至有人扭打在一起相互撕咬,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如夜枭般的尖叫哭号声在夜空中环绕,一直到了天亮,才逐渐安静下去。
这种惨无人道的屠杀,对杀人者同样是巨大的摧残。只要还算是人,这场景便会折磨他终生,令其至死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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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十九年九月十五,秦沾满头大汗的从噩梦中醒来,那场屠杀已经过去四天了,他也已经跟随大军向西拔营一百里。但那些死者的冤魂却如附骨之蛆般的缠绕着他,只要一闭上眼,数不清的残肢断体便会从四面八方跳出来,鬼哭神嚎的向他索命。
大口的喘息几声,秦沾感到大腿间一片冰凉,伸手在床上一摸,已经湿了一片。无奈的叹口气,掀开被子起身,摸一条干净的裤衩换上。这尿炕的毛病也是那次的后遗症。即便一天不喝水,也会在梦到冤魂的时候湿一片,风雨无阻,比潮汐还准。
把骚乎乎的被子翻过来,秦沾重新躺在床上,刚有些睡意的时候,便听到帐外有人轻声道:“殿下,公爷请您去一趟。”
“知道了。”秦沾沉声答应道,便胡乱套上衣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这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哦,是赵虎大哥,公爷找我什么事?”一边将腰带系好,秦沾一边满脸堆笑道。
“去了就知道。”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赵虎转身便走,秦沾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中军帐外,赵虎却没有通禀,便径直领他到了帐后,从后门进去。
大帐一分为二,前面是百胜公议事的地方,后面则用来办公睡觉。
秦沾一进去,就看见赵无咎穿一身锦袍,正坐在灯下读书。刚要纳头便拜,却见赵无咎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秦沾倒也机灵,立刻停住了动作,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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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中的《左传》搁在桌上,赵无咎朝秦沾招了招手。
秦沾赶紧屁颠屁颠的过去,把一张恭谨的笑脸,搁到百胜公的面前。
指了指一幕之隔的前帐,赵无咎小声道:“那人逮过来了,你看看是不是。”秦沾点点头,刚要起身却被赵无咎一把拉住,轻声道:“隔着帐子看吧,不要暴露了。”
感激的点点头,秦沾便轻手轻脚的上前,把脸贴进大帐的缝隙,定睛向外一看,便见着好些个光头……
只见十来个和尚被捆在椅子上,排成一溜面对着幕布。帐外还点着数盏明亮的牛油大灯,让他可以清晰看到每一张脸上的眼屎。
视线在众光头脸上巡梭,秦沾真的看见了自己的父皇。虽然昭武帝紧闭着双眼,又是个没有胡子眉毛的大光头,但他还不会认错自己的老子。
可就在这一刻,秦沾犹豫了。尽管一开始便打定主意出卖自己的父亲,可那毕竟只是出谋划策,与这种亲手指认的感觉相比,简直不值一哂。
秦沾知道,只要伸手一指,自己便彻底背叛了天地君亲,从此以后便要遭到世人唾弃,遗臭万年了。就算是胆小怕死如他这样的,也不禁要问一句,苟全性命到底值不值?
就在他心中翻江倒海之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秦沾被彻底吓到了,不由惊叫一声。
“嘘……”一把按住他的嘴,赵虎便把受了惊的小王子拉到了后帐。
但这一声已经引起光头们的注意,尤其是左首第三个光头,更是一脸的惊讶与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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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秦沾失魂落魄的样子,赵无咎让赵虎给他端碗安神汤。喝下去过一会儿,秦沾便平静了许多。
赵无咎这才微笑道:“这里面有昭武帝吗?”
秦沾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公爷问你话呢!”赵虎沉声道。
“放肆!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却遭到了百胜公的低声呵斥道:“还不滚出去!”赵虎只好乖乖退下。
帐中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混蛋。
老混蛋如魔鬼般蛊惑着小混蛋道:“爷爷很理解你的顾虑,但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多虑了!”
秦沾猛地抬头,定定的望向赵无咎,只听老混蛋继续道:“除了我和赵虎之外,这世上没有人知道是你指认了他,而我们俩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说着笑眯眯道:“再说昭武帝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爷爷也不会伤害他的。若是你愿意的话,爷爷可以安排你们住在一起,让你照顾他,这样天下人就只知道你秦沾是大孝子,而不会想到其它。”
秦沾的表情果然松动,所谓叛徒最后的底线,其实就是没有底线,一个人能后退一步,便不会太在意后退十步。
沉默良久,便听他的喉咙中挤出五个字道:“左首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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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七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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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山上。
秦雷立在悬崖边沿、山尽头,举目眺望着前方。山间薄雾迷蒙,看不清对面的情形,只能听到碎石坠落深涧,发出一连串悠长的回音。
就在半个时辰前,还有一条蜿蜒的栈道,将壶关口与王莽峡连接在一起。然而随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便只剩下这道望不见对岸的断崖了。
“王爷,其实从山上走小道,还是可以过来的。”见秦雷久久不语,徐续小声安慰道。
秦雷猛地一抬头,沉声道:“包括战马么?”
“那不可能,”徐续摇头道:“需要攀爬的地方多,人过都很危险,马就根本不能指望了。”
“那有什么用。”秦雷紧了紧厚厚的大氅,淡淡道。
山风吹得徐续遍体冰凉,说话也带着颤音道:“大不了当步军用。”
“下了马的大秦骑兵,根本没法与齐军抗衡。”秦雷摇头道:“还是老实修桥吧。”
“对面的粮草够用吗?”对秦雷的决定徐续无法接受,便想委婉的否决掉。
“城堡里有齐军囤积的过冬粮,再加上我们劫掠的粮草,省着点吃的话,两个月还是能凑合的。”摩挲着下巴,秦雷缓缓道:“你还不知道吧,除了五万两白银之外,我们的战利便全是粮食。”
“当年十万民夫修这条栈道,也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徐续把语调尽量放缓道:“而咱们满打满算才能支撑个月,时间少了。”
“不一定,”秦雷闭目沉思良久,方缓缓摇头道:“上次是修筑的石头栈道,为的是一劳永逸,所以才不惜工本、不计时间。”说着看一眼征东元帅道:“但现在,我们只需要一条能让大军通过的道,一切都可以从简。”
见王爷一脸的笃定,徐续心头燃起一丝希望道:“请王爷指点。”
“你看,虽然栈道没有了,但峭壁上的凿孔尚在。”秦雷指着近处的山壁道:“只要我们将其掏空、再插上木梁、铺上木板,便可以让人勉强通行。”
“这样应该可以过人了,”徐续有些迟疑道:“但……恐怕还不能承担车马通过。”
秦雷点点头,指着垂下悬崖的锁链道:“回去后我画个图,你就可以下令临近州府的铁匠,都照此打造大小一致的铁链,到时候将其环环相扣、尾相接,与对面连起来,之后再铺上木板就成。”
“末将拭目以待王爷的大作。”徐续是个很固执的人,仅凭着嘴皮是说服不了的。
一回到壶关口,秦雷便描了张草图出来,让人把徐续叫来。徐续收到那图纸一看,只见上面画着根奇怪的铁链,一端是个大铁钩、一端是个大圆环,其余的地方便没什么特别了。
在图纸下面有解释的字,除了铁链的规格之外,还有一句:‘数条尾相接,如是五道便可。’反复琢磨了半晌,固执的元帅大人终于点头同意,安排几个将军去各地州府督办此事。
“王爷,您看我们最快多久才能完工?”徐续终于有了一丝信心,肃声问道。
“不是我们,”秦雷摇摇头,指着徐续道:“而是元帅你。”
“那王爷您有何打算?”徐续不动声色的问道:“回中都还是……”
“我要南下。”秦雷斩钉截铁道:“去函谷关,去虎牢关!陛下生死未卜、我大秦的国本已经动摇。此时雄关不能再失,”说着长叹一声道:“否则国将不国啊!”
对秦雷的选择,徐续颇为意外,良久才缓缓道:“王爷,我俩乃是初见,原先也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末将想说句冒昧之言,您可愿意听?”
“但讲无妨。”挥手斥退在边上伺候的石敢,秦雷沉声道:“孤王洗耳恭听。”
“王爷竟欲亲自守御国门,此乃我大秦之福。”斟酌一下用词,徐续轻声道:“但微臣以为,如今这形势下,您不应该出现在虎牢前线。”
“难道孤不堪大任?”秦雷呵呵笑道。
“当然不是,”徐续摇头笑道:“王爷击败胜公,兵围上京城,又奇袭羊肠坂,这足以奠定您当时之名将的地位了。”说着伸出根手指道:“天下能称名将者,寥寥人尔。”便起身朝秦雷肃然行礼道:“大秦的前途命运,都在殿下的肩上!”
“那为何孤王去不得?”秦雷摇头笑道:“元帅倒把孤说糊涂了。”
“正因为您是我大秦的未来,”徐续定定的望着秦雷,一字一句道:“所以才不能陷于不忠不孝之地!”说完视线飘向南方,幽幽道:“微臣一片公心,请王爷恕罪。”
秦雷面色一沉,他听懂了徐续的意思——如果赵无咎拿你爹当人质,你该怎么办?置之不理乃是对君父不孝,开门揖盗却又是对大秦不忠!无论哪一条,都会给你的政敌足够弹药,把你炸得体无完肤。
见秦雷的神情游移不定,徐续一咬牙,双膝跪地道:“以微臣看来,殿下不如先回中都,要么支持继位,要么……”看秦雷一眼,他小声道:“您也可以亲登大宝,总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王爷!”说着一叩到底。
“荒谬!”秦雷皱眉道:“陛下还健在呢,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不管心里怎么想,身为昭武帝他儿,是必须要在这件事上假撇清的。
“国有东狩之君不若天下无君!”徐续沉声道:“罪臣拼着妄议大统这满门抄斩的大罪,也要劝谏王爷一句,您要分得清主次,社稷为重,君为轻!”说着重重的一叩,地砖碎裂,血流满面。
“这是作甚?”秦雷起身去扶徐续,轻声道:“此处并无第人,孤知道你是处于公心,不会怪罪于你的。”
但这个犟老头却硬挺着脖道:“王爷若是不答应我,罪臣就跪死在这里!”秦雷又扶他一把,他却纹丝不动,只好笑骂一声道:“那你就跪着吧!”
说完便一屁股坐在炕上,与征东元帅大眼瞪小眼。
“如果被齐国叩关成功怎么办?”秦雷低声问道。
见仿佛有门,徐续欢喜道:“虎牢关雄关如铁,怎会轻易告破?”
“要是真破了呢?”秦雷淡淡问道。
“还有函谷关呢,”徐续干笑道:“大不了就是把虎牢还给他们,双方各归原点。”
“要是函谷关也破了呢?”秦雷冷静的让人不寒而栗:“遇到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赵无咎定会出一套组合拳,争取一劳永逸。”
“……就算真的发生,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徐续艰难道:“二十年前中都被围,我大秦都能转危为安,这次最坏也就是与那次相仿。”
“真的相仿吗?”秦雷摇头道:“当年我大秦先与齐国议和,分化了齐楚联军,而后李浑和皇甫旦统领禁军回援中都,这才算是解了围。”说着叹口气道:“但这次与齐国已是不死不休,我们也没有一支大军能迅速回援啊!”
“只要栈道修起来就有了。”徐续呛声道。
“所以我要去挡一挡,”秦雷自嘲的笑笑道:“在齐国时光祸害老姓了,现在一报还一报,我却不能让人家把秦国也糟蹋了。”
“王爷,中都……”徐续没想到秦雷竟然比自己还犟,只好粗声道。
“中都方向你不要担心,”秦雷温言安慰道:“有老后和在,总是可以稳定住局势的。”说着重又起身,用力拉起他道:“元帅就在这里全力督建栈道吧,建成的越早,国家就越早摆脱危险。”
“既然无法说服王爷,那微臣只得依命行事了。”深深的看着秦雷,徐续缓缓点头道:“不知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要兵。”秦雷沉声道:“给我五万人马。”
“这个……”秦雷的提议其实是犯忌讳的,在这个年代,兵士就像将官的私有财产,那是权势和地位的保证,自然要捏在手里攥出水来,哪能轻易送人?
但徐续感觉自己无法回绝,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放弃回京柄国,反而要将自身置于诽谤之中、独力抵挡赵无咎的万大军的男人。
虽然这个男人的行为,完全违反了士大夫‘趋利避害’的立世准则,但徐续却完全兴不起反感之心,反而从心底敬重起这位年轻的亲王来。
向秦雷深施一礼,徐续吐字清晰道:“微臣遵旨。”
人如其名,秦雷一贯的雷厉风行。翌日一早,他便带着徐续借给的五万人马,以及一万余名神武军、两千黑甲骑兵,以及特种营的一干将士,共计七万人马,离开了壶关口,一向南而去。
站在千年关口之上,眺望着大军远去的身影,徐续久久不语。
倒是他的部下按捺不住,愤愤道:“这个成亲王,忒得不守规矩了,怎能用我们的兵,不用我们的将呢?”
“他不想扯皮。”徐续轻声道:“边军禁军矛盾日久,从来都形不成合力。”说着看一眼气呼呼的部下道:“只有把你们这些家伙都踢出去,这种成见才能消失。”
“这是**裸的侵占啊,大帅!”一个将军如丧考妣道:“标下的所部被抽了一半,说不定就成刘备借荆州,有借没有还了。”
“住嘴。”徐续面色阴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光想着你们那一亩分地!”说着一指乌云密布的天空,沉声喝道:“如果大秦这艘船沉了,那些官还有口饭吃,我们这些武将就得统统沦为阶下囚!”
从没有过的呵斥,让一干将领噤若寒蝉,只得讪讪陪笑道:“我们就是一说,大帅别生气!”
“跟你们犯不着!”徐续冷哼一声道:“来人,把那条幅给我挂起来!”
一声令下,元帅府的亲兵便将连夜赶制的巨大条幅挂在了城门洞的左右,让每一个经过的人都能看清。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从城楼上俯身向下望,将领们吃力的读道。
“大帅,这是谁的话?从来没听说过呀?”活动着酸麻的脖颈,将领们奇怪道。
“王爷说的。”徐续朝着南方一拱手,沉声道:“他也是这样做的!”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七九章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尽管兵部与朝廷尽力封锁消息,但自古皇城根儿的爷们都是消息灵通之辈,京城里流言四起,皆言道——天塌了。
先是有流言说牧野原一战,四十万大军毁于一旦,无数将领战死,大秦的精锐全军覆没,帝国已经不堪一击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中都米贵、打砸抢暴力事件不断上演。
而后又有传闻道,成亲王殿下力挽狂澜,率领十万禁军破釜沉舟,终于借着大风击败了百胜公,而后在齐国境内任意驰骋,甚至将上京城都包围了。
在兵部不断的捷报下,中都百姓的情绪又从谷底飞跃到了顶峰,人们欢天喜地、大肆庆祝,甚至很多人家将成亲王的名讳刻在牌位上日夜供奉。中都城中好一片祥和气氛。
可大秦的命运就像怒海夜航的小舟,刚被送上天空,又狠狠落下了谷底。
进入十月里,一个个糟的不能再糟的消息,通过八百里加急传来——陛下被俘、虎牢关告急、我大秦二十万主力却被困在太行山里,没有三五个月走不出来!
京里的百姓在数度大起大落后,神经已经彻底麻木了,楞楞的望向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想看看这群败家玩意儿能把大秦这艘大船,彻底整沉了不?
即便没有人站出来讨伐,百姓心里也有一个模糊的共识——事情闹到今天这步,朝廷难辞其咎!陛下难辞其咎!
但现在还得靠这些人把这个坎儿过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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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肃杀的大秦皇宫中。
后宫中的皇后妃子哭成一团,大臣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跳脚却又没有办法。几位平日里死掐的大学士,也不得不凑在一起长吁短叹,稍稍为皇帝陛下掉了几滴眼泪之后,便转上了会议的正题——千头万绪从何处做起?
姜还是老的辣,资格最老的田悯农站了出来,他明确指出问题的要害,也是当前必须先解决的首要矛盾:
如何处理皇帝的问题?
是啊,乱成了一团,把昭武帝先生都给忘了,这确实是当前最为重要的问题。
兵没有了可以再召,将没有了可以再提拔……但皇帝没了的麻烦可就大了。
话说昭武帝先生本人,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一枚,就是论斤卖也买不到几个钱,但他皇帝的这个名分却重如泰山!
那是大秦的最高元首啊……根据确切情报,昭武帝先生只是被俘,还没死掉。用句文明的话讲,便是暂不能履行工作职能。
这比死掉了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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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内阁大臣会议没有留下记录,当事人又讳莫如深,让我等草民无法了解几位阁老的态度。但从后来的事情发展看,内阁最后的意见应该是:被俘的皇帝还是死掉算了。
昭武先生啊,你还是死了吧,反正这一次把你祖宗的面子都丢光了,你死后我们好重新立一个皇帝,简单又方便、还很省钱……话说赵无咎一边加紧攻打秦国,一边又将勒索的文书递送到了内阁的案头,全文如下:
‘帝主客于敝营,上下不胜惶恐,然疲敝之兵无以奉养天尊,又恐稍有怠慢,无奈觍颜求于贵国,拨付相关资费六百万零一两官银则个。否则吾等竭力而为,可养陛下于十月之末矣。’
翻译一下便是:‘贵国陛下眼下正在我军营中做客,但我们穷当兵的伺候不起皇帝陛下,不得不向贵国求援。’上半段还比较客气,但下半段却流氓风范顿显:‘月底前不见到六百万零一两白银,老夫很难保证贵国陛下的人身安全鸟。’
皇帝的老婆们得到消息后,很自觉的把首饰细软拿出来,凑了一百万两的份子,送到内阁那里,请他们务必救出皇帝陛下。
但内阁的老头子们,却坚决不接受绑匪的勒索。田悯农、麴延武、王安亭三位阁老并没有私心,他们都是久经浮沉、阅尽世情的智慧长者,自然知道赵无咎的如意算盘……赵无咎以为这个人是大秦的皇帝,为了赎回他,秦国会交出所有的财富,但他却不会将其还给大秦。
这老土鳖定是希望能从大秦的国库中不断拿到金银财宝,这样既可以削弱秦国,又可以补充军用。奶奶的,把我们当成你家开的钱庄了?简直是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就连皇帝他儿、哲郡王也默默的表示,态度应该强硬一些……心中更是期盼着绑匪能撕票最好。
只有武英殿大学士周廉犇,是站在后宫这一边的。无奈他原本就没什么根基,之所以嚣张一时,不过是借着皇帝陛下狐假虎威罢了。现在大家都打算换掉昭武帝了,还怕他个老瘪三不成?
周廉犇的声音很快湮没在一片反对声中,最后内阁大臣们决定,将那封勒索书信烧掉了事,一个子儿也不给!虐待也好、撕票也罢,都随便!!
唉,有时皇帝的命也不值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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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决定漠视昭武帝的生死,就得赶紧剥夺他皇帝的身份、注销他的户籍。万一赵无咎嚼着没味,把他放回来添乱,在座的诸位还要脑袋不要?
其实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另立一个就是!话语权可掌握在中都的王公贵族、宰辅大臣,以及最重要的太后皇后手里。
我们这些人说你是皇帝,那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你不是皇帝,那你就不是,是也不是。
对,是也不是,就是这样残酷!一如既往的残酷。
方针已定,那么谁来担此重任呢?
最先被考虑的自然是太子殿下了,太子皇储也,他不干谁干?
在大臣们看来,唯一可能的人选也只有秦霆一个。
于是,内阁大臣纷纷上书,要求太子立刻即位登基。当然也不会亏待昭武帝陛下,原地升一级,尊为太上皇便是。
太上皇,太上皇,听着很气派,但不过是个过期的皇帝罢了。
皇太后和太后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太子也算是她们的嫡孙嫡子,立刻就同意了。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子爷推辞了,他说:‘本宫有疾,不能胜任。’竟然不想干这份体面光鲜、实惠多多的天下第一差事。
这套‘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把戏大臣们见多了,哪次新君登基,不都是心里美滋滋,面上却一个劲儿的惶恐拒绝,就好像给他多大的苦差似的。但你要信以为真了,他会……恨你一辈子。
这就是极具华夏特色的‘劝进’制度。
于是大臣们又上表,说些:‘你最厉害,非你不可,你就干吧!’之类的。太子又一次推辞了,说自己:‘无才无德,无法担当。’
大臣们心道,看来还得再来一次。便第三次上表,说什么:‘非你莫属了,你要不当,我们就集体在你家门前静坐……’
事不过三,面子给足了,你也该愿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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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大臣说到做到,便在太子府外跪了一片,等着太子殿下出来,把他们从地上请起来,再客气的怪罪几句,大家高高兴兴的去太庙祭告祖宗,然后就可以回金銮殿上班了。
所有人都认为太子爷不会推辞,因为千年以降,还从没有推辞过的。所以五大学士、六部九卿,以及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不顾天气寒冷、地面坚硬、悉数跪在了这里……拥立之功啊,莫大于此。
可等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大门洞开,许多老大人已经双膝刺痛,苦不堪言,心里把个假撇清的太子爷骂得狗血喷头。
接近午时,太子府的朱漆大门也没有打开,倒是边上的便门开了一道缝,太子府的总管太监走了出来。
众位老大人心道:‘怎么出来个太监,这于礼不合啊……’但实在跪得太难受了,管他出来什么玩意儿呢,先把我们扶起来再说吧。
但那太监一脸的沮丧表情,见了一众大臣也没个笑脸,反而张嘴大哭道:“太子殿下……上吊了!”
大臣们顿时呆若木鸡,好半天才有人挣扎着起来,把那老太监围上,群情激奋道:“我们要见太子!”
老太监擦擦泪道:“太子爷还生死未卜呢,你们见个球啊。”
田悯农一把揪住老太监的衣襟,嘶声怒吼道:“国事大于天,就算昏了也行!”
“对,大不了我们抬着太子爷登基!”王安亭沉声应道。
“让开让开!”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大臣们,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粗鲁不文的野人,推开那老太监,便冲进了太子府中。
臣工们的思路极为清晰,我们不需要你拿主意、我们只要你替下现任皇帝,所以昏不昏迷无所谓,只要还能喘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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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猛兽派大臣冲进了府中,却有些发傻,这地方太大了,院子套院子的,谁知道太子爷躲在哪了?
“你们不能进去……”那老太监尖叫着从后面追上来,紧紧拽着王安亭的衣襟,把一样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
王安亭心中一动,便甩开那犹自怪叫的老太监,一边向前走,一边展开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六个小字:‘太子在书香阁’。
“太子在书香阁!”王安亭高叫一声,便引着众大人往后院去了。
到得书香阁的院门前,又有一队东宫侍卫在警戒,这些人大喊着:“不准靠近!”却一个劲儿的用眼神示意众人:‘快过去呀……’
众大人自然心领神会,颤巍巍的越过侍卫的‘阻拦’,只听那些侍卫大叫道:‘不要再靠近了!不然真不客气了!’却笑嘻嘻的目送众大臣通过了防线。
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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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就模糊更新吧,中午前一章、晚上九点前第二章,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八七章 将军浴血斩苍龙,力挫英雄百万师!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午时,秋日的阳光明媚而不炽烈,让人浑身毛孔不自觉的张开。
但洞庭湖上鏖战的两军,却感觉如坠血火地狱,陷入了无尽的杀戮与死亡之中。
当诸烈睁开眼,便看到旗舰上已经冒起了浓烟,来不及惊讶愤怒,他迅速摸清楚状况,下达了战场命令:“将巨舰集中起来,命辅助舰队反包围秦军,不惜一切代价歼灭……”话没说完,又痛得满头大汗,几乎重新昏迷,但他仍然拒绝服用大夫开的麻沸散。
见上柱国不肯用药,侍卫长沉声道:“大将军,我们要更换旗舰了,大火已经烧到三层了。”
“不,”诸烈摇头道:“现在一上小船就会被发现,还是等他们靠过来再说吧。”
“可火势蔓延的很快啊……”侍卫长焦急劝。
“这是你的问题。”诸烈缓缓闭上眼,忍着痛说完这段话,已经费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知道这老头一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侍卫长只好一跺脚,召集所有人,拿着麻搭、沙袋,去楼下阻止火势蔓延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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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拘泥于上一道‘封锁’命令的辅助舰队,立刻全速猛扑过来。虽然从舰艇到官兵,战斗力都无法与巨舰相比,但其胜在数量众多,又是敲闷棍。
而且镇南军的八成功力都用来攻击巨舰,一旦抽调兵力防守后方,必然会减弱对巨舰的压制,攻击部队的伤亡也会大大增加,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即使秦雷这个水盲,也看出来腹背受敌的危局,急得他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心中一个劲儿的郁闷:‘要是有几百门大将军炮,局势何至于此?’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是纯属意淫,且不说兵工厂的产能有限,刚刚能够支撑东边的损耗。单说秦国的战舰,就没有一艘能承受大将军炮开火的后座力……最多十炮,战舰基本上就散架了,还搞个屁啊?
秦雷隐约觉着是哪个技术环节出了问题,可惜他虽然精通各种火药炸弹,但并不是造枪造炮的专家,一直到开战前夕也没解决这个难题,只好将全部的大炮都分给了东线。
他正在胡思乱想,石敢从外面跑进来,沉声道:“王爷,杨将军请您转移,他将派战舰护送突围。”
“狗屁咧!”正为使不上劲而郁闷的武成王,当即破口大骂道:“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从没被人当成累赘呢!”吐沫星子甚至飞到石敢的脸上了。
石敢不敢擦脸,低声劝道:“眼看就要被合围了,再不走可就有危险了。”
秦雷根本不接他那茬,粗暴的挥挥手道:“告诉杨文宇,让他专心对付前面,后面就交给我了!”
“这样不好吧……”石敢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但还要照顾王爷那过剩的自尊心,只好小意道:“您不是有言在先,一切都听从杨将军的安排吗?”
从开战以来一直作闷瓜状的伯赏赛阳,突然从墙角蹦出来,举着个大号的狼牙棒,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冒寒光的望着石统领。
石敢被看得一缩脖子,无奈道:“别胡闹了。”
秦雷却来了劲儿,一拍赛阳的膀子头,哈哈大笑道:“去吧,我支持你!”
如闻仙音的大侄子朝他叔呲牙一笑,便蹿了出去,在船舱里都能被他的吼声震得头脑发晕:“报仇!”
周遭护卫舰上的官兵纷纷侧目,就看到浑身素白战甲,头缠白布的一员大将,单手高举着硕大的狼牙棒,在船尾仰天长啸。
看到这一幕的镇南军官兵,心神顿时为之吸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伯赏元帅的独子,大秦最年轻的将军伯赏赛阳!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伯赏家的世代英烈在这一刻灵魂附体!在这一刻他代表了镇南军的不屈、镇南军的英勇,镇南军的历史和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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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的火焰被彻底引燃之时,勇气和愤怒已经成为了最为伟大的统帅!
即使杨文宇也没法再让局势按自己的思路来,只好就势下令,命五十艘位置靠后的战舰脱离战团,跟着大公子发动一场疯狂的逆袭!
在伯赏赛阳的率领下,秦军的战舰如下山猛虎、出水蛟龙一般,毫无惧色的与数倍于己的敌军撞在一起。
楚军战舰无心恋战,急于绕过去增援上柱国的巨舰舰队,而秦军阻断部队则死死咬住不放,坚决不让对方前进一步。他们用速度给撞角加力,根本不考虑后果的狠狠撞上楚舰,将其整个舰首都装进船腹中。
有楚军舰艇想驶离这群疯子,却被秦军发射钩拒给牢牢拽住,逃脱不得。所谓‘钩拒’,相传是鲁班发明的,据现在已经一千多年了,按说是个古董了,但还是十分好用,大家一直都用它……其柄为竹制,长一丈五,顶端有弯曲的铁刃,两船靠近时,可以将敌船推开不让靠近,也可以将敌船勾住拉拢,不让逃跑,因此而得名。
秦军便用这种玩意,一艘船拉住了好几艘,便开始了接舷肉搏战,铁了心要将对方全留下,也不管吃不吃得下。楚军一开始还真没瞧得上这几十艘秦舰,现在被缠住了,不由大怒……奶奶的,不跟你一般见识,还蹬鼻子上脸了?便决心先解决掉这点敌人再去支援。
在拥有二百五十余艘战舰、官兵八万余人的楚国辅助舰队看来,五十艘战舰,两万多秦军,真的不是大问题。
但不久他们便发现自己错得厉害,秦军只有两万没错,但这支军队的番号是大秦近卫第一军第一师,又名黑甲军。这些大秦最精锐的战士,本是寸步不离王爷的亲卫,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也被派了出来。
没等站稳了,便有一个小队的第一军第一师官兵,在一个黑衣卫一个千牛卫的率领下,冲刺跳上敌舰,杀光舰上的所有将领、水手以及划船的奴隶,然后再跳舷,再杀光!反正船挤船、船挨船,不愁没有地方跳。
但楚军终究是水战高手又人多势众,在最初的慌乱之后,逐渐稳住了阵脚,只见湖面上战旗飘舞、矢石呼啸、杀声震天、血肉横飞……随着时间的推移,主动权还是慢慢的回到了楚军的手里。
就在此时,秦国的援军到了……左右两翼的秦军舰队,在接到中央舰队的命令后,便立刻展开了救援,两位将军都知道,中央战场才是决定胜负的地方。
较为轻松的右路舰队,派出四十艘战舰,正在艰苦鏖战的左路舰队,也咬牙派出了二十艘战舰前来增援。两路援兵几乎于同一时间赶到了战场……一个在楚军辅助舰队的左后方,另一个在右后方。
两军毫不犹豫的直插楚军的两个侧翼——现在轮到楚军尝一尝秦军刚才遭受的痛苦了,辅助舰队的领军将领只好分兵去抵挡来袭之敌,眼睁睁看着刚要建立的优势付诸东流。
与此同时,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后,楚军终于汇聚起了三十余艘巨舰……其余的不是被秦军占领,就是激战正酣,暂时失去控制。
而楚军的旗舰也被大火吞没,好在有战舰缓缓靠上来,提前一步把昏迷中的上柱国,以及一干高级将领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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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巨灵神舰聚集在一起,楚军官兵又将战舰用铁锁相互连住,搭上木板,变成了一座漂浮在水面上的小岛。官兵可以在战舰之间随意移动,攻守相望,相互支持。也大大减少了遭受攻击的位置,使得原本捉襟见肘的兵力,顿时变得宽裕起来。
此时秦军的火龙出水早已告罄,就连高射床弩也打光了箭矢,对楚军的压制不复存在。楚军也终于可以好好利用下‘居高临下’的优势了——就算扔块石头都能砸死个秦兵,岂不快哉?
秦军的进攻顿时吃力无比,杨文宇连续组织三波进攻,都被轻易打败。但他表现出了可怕的韧性,命令麾下所有战舰,将楚军的‘移动堡垒’团团围住,不管牺牲多大,也要将其死死包围!
激战中,秦雷命人将自己的王旗高高挂起,亲自擂鼓激励着将士们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攻击楚军。
此时日近黄昏,一轮残阳将水面染成火红一片。经过一天的消耗,楚军已经无心恋战,他们被疯狗一般的秦国人夺去了斗志,打算突围之后重整队伍,等来日再战……或者来年更好。
楚军便集中力量向南方向突围,秦军抵挡不住,连连败退。眼见形势不妙,杨文宇亲自仗剑守在船前,以旗舰为底线,退后者亲手立斩!
但秦军的败退不以主观为导向,他们是被硕大无朋的楚军战船强推着离开战线的。所以在连杀几名退后战舰的将领后,杨文宇也停下了这种无意义的自相残杀,不得不放过这个全歼敌军的机会。
他正要无限沮丧的下令,突然听身边参谋激动的大喊道:“将军快看,楚将军的右路军来了!”杨文宇猛然抬头,便看见夕阳的余晖中,一百多艘大秦战舰,从水天一线的地方快速驶来!
“援军来了!”杨文宇紧紧攥起拳头,嘶哑着喉咙道:“大秦必胜!”
“大秦必胜!”将士们齐声高喊着,重新振作士气,硬生生将楚军又拦了下来。
“将军大人,楚将军升旗了!”桅杆上的瞭望手高声喊道。
“什么旗?”杨文宇沉声问道。
“心宿旗!”瞭望手高声禀报道。
“心为火……”杨文宇微一沉吟,便明白了楚破的意思,当机立断道:“传令下去,将援军与楚军之间清空,任何舰只不得逗留徘徊!”命令立刻传达下去,秦军很快把西边的战舰撤了个干干净净。
楚军官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知道秦国人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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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破是个极为优秀的将领,他在冷静分析了敌我局势后,果断作出挤压而不是全歼楚军左翼舰队的决定。所以他用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将楚军的所有舰只往岸边赶。
楚舰纷纷搁浅,官兵们也放弃舰船,登陆逃命。楚破放这才出等久了的大秦步兵,任其追击楚军。
而他则调转船头,率军向中央战场挺进。但他并没有立刻挥军增援中央,而是亲自乘坐快船,用千里镜仔细观察一番。当看到楚军的舰艇挤成一团,被杨文宇的舰队死死围住,便决定采取火攻。
他命令将舰队所有的火药、火油、柏油等等一切可燃物堆满十五艘战舰,并组织敢死队操纵船只。为了能借助风势,他又不得率众绕过战场,从东侧跑到西侧去。待一切妥当后,才出现在了交战双方的面前,比正常情况要多用了大半个时辰。
而这段时间,恰恰是秦军死伤最惨重的一段,大概有八千多名英勇的将士葬身湖底。
但没有人怪罪他的延误,因为随即发生的一切,证明了那大半个时辰的价值……
当中央舰队让开去路,十五条满载着易燃易爆物品的战舰,张开风帆,笔直的冲向楚军舰队。
巨舰上楚军官兵顿时明白了秦军的目的,惊慌失措的想要分散开来,却被拼了命的秦军舰艇死死抵住,一寸也不让……如果它们的体型能够小点,转向能够方便点,当然可以从西面突围出去,然而现在这种情况,想要掉个头,实在是不可能的任务。
轰天雷似的爆炸声中,秦军的十五艘火船陆续撞上了楚军的战舰,登时将楚军舰队的西侧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猛烈燃烧的大火让岳阳城内的楚国百姓,以为是火烧云上来了呢。
杨文宇趁机命令军队发动总攻,不想让一艘楚国巨舰冲出去,一时间大火冲天,杀声震天——烈火张天照云海,楚破于此破大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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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恢复意识的上柱国缓缓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战船上士兵的眼睛——恐怖的红色!耀眼的火光将每个士兵的眼睛都映成了红色……
不用再转头,他也知道无力回天了……超过半数的战舰被焚毁,船只火光冲天,不时传出被烧死和杀死士兵的惨叫声。火光、鲜血与天空映成令人恐惧的红色!这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此时大火蔓延到了秦军战舰,为了不殃及池鱼,秦军不得不暂且退后,将包围圈稍稍放松。
诸烈召集了他的将领们,他单手拄着宝剑,病虎般的靠坐在太师椅上,用红通通的双眼望着他们,每个人都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跳到湖里去不再见人。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责怪他的将领们,因为他明白,到了这个地步,同舟共济是唯一的选择。
“这次我们失败了,但下次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还有下次吗?”望着被烧毁大半的舰队,楚军将领悲观道。
“有的!”诸烈强忍着锥心的痛苦,面色狰狞道:“我们还有鄱阳湖水军,还有洞庭湖水军,一定可以把失去的荣光夺回来的!”
他率领仅存的十二条巨灵神舰,汇聚起辅助舰队的百余艘破船,希望能趁着夜色突破,但此时的楚军已成强弩之末,再也不是当初的无敌舰队了,一番拚死作战,损失惨重之后,也没法打开突破口。
若不是其右翼舰队取得胜利后赶来接应,楚国的整支中央舰队就要全部葬身江底了。
楚国右翼舰队突然从黑夜中杀出,将猝不及防的秦军舰队打开了缺口。诸烈这才率领他的残兵败将,向湖口方向突围出去。
但镇南军绝不会放过他的。他们被楚国水师,被诸烈蹂躏了多年,几任镇南元帅倒在了他们的明枪暗箭之下,死难的将士更是如不计其数。早已对他和他的水师深恶痛绝,必置之于死地,挫骨扬灰才能解心头之恨!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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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反复枪毙的感觉怎么样?很郁闷啊……就这一章,继续改稿去了……咯血中……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九零章 这个冬天有点冷
战争进行的非常惨烈,但谁也没有想到,这大秦灭楚的最后一战,竟然一直打到了天佑九年……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从两百多年前定都至今。从未遭受战乱的神京城,人口也因为它持续的繁荣而不断增加,其防御力也就随着都市的成长而越益夸张……城内有常住人口一百四十万,是当时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城内储存的粮食可供全城人食用三年以上。城郭内还有大片田地和四季不绝的丰富水源,为长期坚守创造了必要的条件。
又因着上柱国言之凿凿的断言,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坚守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只要有一线希望,谁愿意当亡国之人呢?这种情绪在都城民众心里表现的极为突出。
既然上下同欲,神京城内的军民便孤注一掷,誓与都城共存亡。他们尽一切可能加固工事。往往是秦国白天将城墙破坏一番,夜里楚国人便趁着夜色将其复原。在上柱国的指导下,他们也不再那么畏惧秦军的‘大将军炮’,发现只要将浸湿的棉被搭在城墙上,便可以有效削弱那些铁疙瘩的威力,使其无法对墙体造成大的伤害。他们也发现了,只要在听到炮声的同时伏在地上,便可以大大减轻人员伤亡,等炮声一过再起身迎敌,一点都不耽误。
为了克制秦国的高台,他们在城墙上每隔五十丈便筑一堡垒,内置强弓劲弩,只要秦军一露头,便给予猛烈的打击。在这国破家亡的危急时刻,楚国人的聪明才智被发挥的淋漓尽致。他们效仿秦国,也开始用火药作为武器,用投石车和强弩发射火药包,作为燃烧性兵器;他们还通过对未爆炸‘火龙弹’的研究,半个月内便仿制了这种武器,给秦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
不得不感叹一句,国人的模仿能力,确实是故老相传啊……
楚军居高临下,完全压制住了高台上的炮火。秦军却受制于土台的结构,无法再加高,只得舍弃了这些原本用来攻城的有力支点。
楚军还在墙外挖了很深很深的护城壕。又用粗大的铁链横锁水门前的水面,使任何船只都无法驶入。其防御体系完全称得上‘固若金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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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攻不行,秦军便打算挖地道通到城墙下,用炸药将其炸毁。不料地道还没挖完,就被楚国守军听瓮发现,引水倒灌进去,冲塌了地道,将上千名秦国军民活活淹死在里头。
秦国人见此计不成,又拿出了当世最强攻城武器……摩天云车。那是些二三十人才能推动的楼车,车上甚至有塔堡,外面包着三层厚厚的牛皮,内藏有炮火和火箭手,还有一架用滑轮升降的云梯,可以直达城头。
他们满以为这下一定可以出奇制胜了,可是当塔车靠近城墙时,守城的官兵就往塔车内猛投蘸满松脂的火把,还有一个个柏油罐,将塔车烧着,并用大杆推倒云梯,秦军又遭惨败……
就在这种反复进攻,反复失败中,秦军迎来了天佑八年的最后一月……
神京城外五里,层层蘑菇似的秦军大营内,最大的一朵便是秦雷的王帐。偌大的营帐内堆满了文书卷宗,张铺着地图沙盘,文吏内使往来如织,将一份份新的文件送入,把一道道新的王命传达下去。
统一大战开始以来,秦雷这里的往来公文骤然增多。除了秦国政务、财政、名声等等诸般待批文卷,便是战场军报及各方军情。事实上为了减轻武成王的压力,凡是不涉及统一战事、财政收支、文武任免、治国方略的诸般文卷,一律交由国内丞相府处置,而后由馆陶归总禀报处置结果。凡是事关齐楚两国战区的,则只接受领兵将帅的上书,其余具体战事则由主将们便宜行事。
如此一来,实际上便将秦国公事整体划成了三大块……武成王领军政总略,丞相府实施日常政事,各方主将执掌齐楚战场。但无论如何分流政务,武成王的案头上始终都是满当当的……
秦雷不得不在每日正常军务之外,埋身于文山之中,批示文件,商讨军情。如此一来,几乎每夜都在三更之后才能回后帐合眼,五更初刻、鸡鸣头遍,便又准时起身梳洗,草草用些点心,就到前帐办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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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天的大秦武成王没有理会堆积如山的奏章,他坐着个圆墩,双手撑在大案上,正出神的望着那副早就烂熟于胸的神京城沙盘,一动也不动。
这个冬天对他来说不太好过,首先气候十分反常,气温要比往年低不少。到了腊月了,素来不下雪江南居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这无疑给攻城部队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而且由于事先估计不足,军工部门并没有准备足够的棉衣,官兵们为了御寒,甚至将麻袋片披在了身上……可真不吉利啊。
而且北边战场上,对上京城的围困也成效甚微,使原本就忧心忡忡的武成王,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大秦二百余年的国运,数千万子民的未来,近百万大军的命运全都压在他的肩膀上,压力真的很大,让他食之无味,寝之无寐,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但那双鹰目却比什么时候都要亮得瘆人。
有些人在压力下崩溃,有些人在压力下爆发,秦雷就是后一种。现在的样子便是他爆发前的征兆!
石敢可以作证,从早晨起来开始,王爷便着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一天了。
直到帐外响起禀报声,才惊动了出神的王爷。秦雷稍一抬头,脖颈便发出一阵爆豆似的细响,再一抬手,又是一阵细响,显然是久坐之后,身体在抗议了。
石敢赶紧上前搀扶,秦雷摇摇头,撑着案子缓缓起身,一边活动着酸麻的筋骨,一边低声道:“进来吧。”
外面走进来蓄起胡须的沈冰,他在七年前与潼关城的牛小姐成婚,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套,双手奉到秦雷面前道:“王爷,乐先生回信了。”
“哦,快拿来。”秦雷向前两步,接过那皮套,除去封口的火漆,掏出里面薄薄的信纸,迫不及待的看起来。一边看一边颔首频频,最后拊掌大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有他支持我,孤就敢玩把大的了!”说着一边手中信件扔进火盆里烧了,一边提高嗓门道:“击鼓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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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遍鼓响之后,一众高级将领便齐集议事大帐,拜见过王爷之后,按官阶依次笔挺坐下,聆听王爷训示。
秦雷肃容坐在上首,先用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才沉声缓缓道:“我军伐楚以一年有余,向来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偏生在这神京城下碰了钉子,反复攻打五个月,死伤将士七八万人,竟没有丝毫寸进,实在令孤王寝食难安啊……”
众将赶紧齐齐跪下,闷声道:“我等无能,使大秦蒙羞,王爷心忧。”
“起来吧。”秦雷耷拉下脸皮道:“功过战后一并论定,现在孤王只问,诸位对当前局势如何看,难道我们几十万大军,就奈何不了一个神京城?”众将默然,面对着顽固异常的楚国都城,大家都很挠头,心说:‘要是有主意不早就禀报了吗?还用等到开会?’
见没人吱声,秦雷便不客气的点名道:“秦有才,平时就你话多,现在怎么装哑巴了?”
秦有才挠头苦笑道:“楚国二百年来富得流油,将黄金都堆到了神京城的王城与城墙上。尤其是这十年来居安思危,更是不得了。把个神京城的外墙修得有十七丈之高,墙厚十余丈……虽然还是没有中都高大,但咱们是内夯土而外包石条,他们则是全部由砖石砌成厚墙,墙内连夯土也没有,论起坚固来可要强多了。如此这般城墙,任咱们大炮火箭诸般火器,砸到上边连个大坑也出不来。”
说着把脸拧成个苦瓜,愁眉苦脸道:“再加上城内粮草丰厚,楚军守个几年全然饿不着,球!楚国人不思进取,但建城却真是一绝!”
“你说的大家都知道!”对面坐的大哥秦有德低声训斥道:“说些有用的!”
哪知武成王呵呵笑道:“有德此言差矣,有才说的没错啊……虽然啰嗦了些!”
下首的涂恭淳也点头笑道:“王爷说的是,秦二将军的意思是,这神京城是硬攻不下来了,只能用计策啊。”
秦雷轻敲一下桌面,颔首笑道:“不愧是读书人,恭淳一语中的啊。”说着语调一沉道:“有道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诸位不妨各处机杼,集思广益,拿出个对症下药的法子来。”
又是一阵沉默,好在没等王爷再点名,秦有德便头一个道:“除非假扮援兵,突破咱们的防线,再去赚开城门,否则真不好攻破。”这话不是无的放矢,从上月开始,秦军已经打退数波勤王军队了,只要演得逼真点,城上人说不定会相信。
楚破听了连连摇头:“神京城的九门都堵上了,就是他们真信了,咱们的人也得爬梯子上去,根本做不到突然性,冲击力也无从谈起。而且也容易露馅,反倒折我人马,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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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有我大秦数千细作?”沈冰冷冰冰道:“若是趁诸烈巡视城头时猝然发难,用剧毒劲弩射之。有……四成把握将其击杀。”
“也不行!”沈青摇头连连道:“且不说失败的可能性更大,就是把握十足也不行。”
沈冰面色古井无波,语气冷硬道:“三十年前他们还暗杀我孝宗皇帝来着。”
沈青也不急也不恼,笑眯眯对自己的堂弟道:“势均力敌,邦交纵横时,各国相互施展机谋,收买暗杀是常情,用之无妨。但今天我大秦威仪四海,力揽乾坤,就是要堂堂正正打仗,教楚国和齐国的最后一次,输得心服口服!”朝沈冰温和一笑,他解释道:“从这半年楚国骚乱四起,不时有乱军以卵击石来开,楚国人分明还是抱有幻想的,必须把诸烈击败,而不是暗杀,才能破灭这种幻想,达到长治久安的目地。”
秦军将领纷纷点头,都道:“上将军好见识,我等不如啊。”沈青为近卫第一军军长,上将军衔,盔甲上缀了三颗金星。跟齐国的上将军完全是两码事。
沈冰也释然道:“我不如你。”然后难得笑笑道:“那依大哥看,该是如何打法呢?”
一众将领也纷纷道:“还听上将军高见。”
“水战!”沈青不慌不忙道。像他这种有身份的人,既然敢教训别人,那一定已经是心里有数的。
“水战?”众将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只有秦雷欣慰笑笑,杨文宇微微点头。
“对!以水为兵,水攻神京城!”沈青斩钉截铁道。
“怎么个以水为兵法?”秦有才连声问道:“把我们的战舰都调过来攻城吗?”
“在下所说的水战,不是水师舟船之战,而是以水为兵的决水之战!”沈青自信笑道。
秦有才瞪大眼道:“关云长水淹七军?”
沈青颔首沉声道:“不错,昔日在乐先生身边学习,尝听先生有言道:‘神京城地处低洼,在钱江与太湖之间,一旦我大秦掘太湖之水南引,决钱江之水北引,其必成洪泽,不战自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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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只觉着背后一阵凉飕飕,都恍然大悟,心说:‘怨不得王爷到了这里的头一件事,便是让我们砌墙啊!’却说自夏天起,秦雷便下令催动百万楚国民夫,依着山势地形,绕着神京城修筑了几十里长,四五丈高的木石结构的围墙。包括楚国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防止城内人逃脱,勤王军增援的栅栏……谁知王爷挂羊头、卖狗肉,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怪不得王爷反复强调,要按照修长城的标准修这些城墙呢,感情是一早就准备将其用作河堤啊!
众将不由偷偷望向秦雷,却见他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也是一脸思索状。电光火石间,都明白了:‘定是这法子有伤天和,王爷不愿意亲口提出啊!’便齐齐望向泰然自若的神将军,心说:‘心腹果然是背黑锅的不二人选啊。’却也知道以王爷恩怨分明的性格,以后定然会抬举沈青的……用些许身后骂名,换来世代荣宠,这家伙还是赚大了。
“上将军此言差异,此事万万不可。”正在众将胡思乱想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不用看,众人都知道,是‘大进士’、‘书呆子’涂恭淳发言了。
“有何不可?”沈青淡淡笑道:“还请涂先生见教。”虽然年纪差不多,官位又比他高,但沈青还是叫涂恭淳一声先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他那满腹的学问。
“神京,冠绝天下,风华富庶,聚结天下泰半财富,岂能以一般城池视之?”涂恭淳慨然道:“当年关羽用水,不过淹于禁数万人马而已,未曾伤动黎民。然今日截然不同,城内百姓超过百万,江浙平原更是黎民千万,若决河水攻之,焉能不死伤庶民万千?果然如此,我大秦纵得南楚,其利何在,道义何存?义利两失,何安天下!”
读书人就是鞭辟入里,一席话便将这一水战方略与秦国一统天下的道义根基联系了起来。
大帐中一时沉寂。显然,这个话题太过重大,将军们没有一个敢插言的。
秦雷微不可察的皱皱眉,看一眼秦有才,似笑非笑道:“有才意下如何?”
秦有才真想大叫一声:‘怎么又是我?’却不敢在这种场合拿乔,只好硬着头皮吭哧道:“以末将之见,打仗便是打仗,不能有妇人之仁。反正楚国人都骂我们做‘秦兽’,不行水攻,便是白白教他们骂骂了!行了水攻,也算骂了没白骂!就像王爷说的,只要能结束这乱世,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过上安生日子,这才是大道,其余的都是小道,为了大道担上些许骂名,值了!”见他大哥只拿眼神剜他,秦有才一缩脖子,又加一句道:“不过水战事大,不是末将能决定的,王爷您说啥是啥,俺保准听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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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章哈,认认真真写完这本,绝不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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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明朝
类型:生活类、官场类、轻松舒服类
书号:1343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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