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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二二章 永生

    “不要追了。”秦雷沉声道:“敌军旗帜不乱、队形不散,小心被反咬一口。”众将深以为然,知会过鹰扬军之后,便传令鸣金,收束部队,救治伤员,打扫战场,主要是射出去的那十几万支箭,大部分只要磨一磨就能接着用,实在不成的大不了回回炉……秦雷就是再有钱,也不可能把它们当成一次性筷子啊。

    但鹰扬军没有停下来,反而出动了全部的两万骑兵,衔尾猛追而去。

    不过罗云还是亲自过来向秦雷解释道:“王爷千万别误会,我要是不让孩儿们去,他们背地里会骂死我的。”

    秦雷微微诧异道:“为何?”

    看一眼满地黑压压的箭支,罗云咂咂嘴道:“除了战功之外,一个人头可值十两银子呢。”说着羡慕道:“王爷财大气粗,京山军自然不会看在眼里。”

    秦雷拍拍脑瓜,恍然道:“我说嘛,他们咋那么幽怨呢。”说着对满脸憨笑的几个手下道:“你们亲自带队,不要追得太紧,要是给我折了人,小心军棍伺候。”几位统领大喜,呼啦一声便散去了,他们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对于小兵兵来说,还是一笔不菲的外快。即能锻炼新兵、又能提振士气,何乐而不为呢?

    刚刚收束住的队伍重新出发,听着士兵们的狼嚎声,秦雷不无埋怨的对石敢道:“方才怎么不提醒我?”

    石敢讪讪笑道:“方才王爷太过严肃……我们都不敢。”

    秦雷摇头笑笑,转脸对罗云道:“罗将军是经过昭武十六年那场大战的,你觉着齐军的战力如何?”

    罗云恭声道:“齐国人既有惰性、又有任性,一开始比较差劲,但越打越强,等到最后会战的时候,已经有不亚于我大秦男儿的勇武了。”

    听他这么一说,秦雷心头的疑云稍减,缓缓点头道:“我说嘛,怎么才撑了半天就跑了。”

    罗云这才听出秦雷的疑虑,微笑道:“末将旁观了王爷部下作战的全程……”

    “将军以为如何呢?”虽然总是自信满满,但就像普通的父母一样,总希望别人能夸夸自己的孩子。

    “末将出了一身冷汗。”罗云喉咙发干道:“想象不出这世上还有如此猛烈的矢石……论中远距离攻击力,京山军当世第一!”

    秦雷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假模假样道:“这算不得什么,毕竟白刃战才是王道啊。”

    哪知罗云一本正经的摇头道:“末将以为,能取胜的才是王道。”

    秦雷眼前一亮,心道:‘此人不可小觑啊!’便拱手受教,罗云赶忙连道不敢。

    一番客气后,秦雷轻声问道:“罗将军以为接下来齐军会怎么办?”

    低头沉吟片刻,罗云字斟句酌道:“南大营已被王爷夺下,西大营也唾手可得,赵无咎的中军便暴露在三路大军的夹击下。”说着抬头沉声道:“虽然百胜军骁勇无双,但也无法抵挡咱们九大禁军的联手一攻……”这是禁军将领第一次说出‘九大禁军’这样的字眼儿,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终于承认京山军的地位了呢?

    “赵无咎之所以不败,是因为他最能审时度势,从不蛮干,所以末将大胆推断,他一定会退却的。”罗云呵呵笑道:“其实他们选择与我军野战,这个结果便是注定的!谁不知道我大秦野战天下第一呢?”

    秦雷突然轻声道:“赵无咎不知道吗?”

    罗云差点没被噎死,干咳几声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挫败了东齐的西征,又一次证明了我们才是最强的。”

    秦雷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但找不到什么确切的理由,所以不想和他抬杠,笑着颔首道:“这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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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战局正如罗云所料,齐军西大营也崩溃了。赵无咎虽然年纪大了,但反应极快,命令立刻拔营,且战且退。慑于百胜军的威名,秦军恪守着‘归师勿遏’的战术原则,任由其护着赵无咎的帅旗大摇大摆的撤走了。

    大帅都跑路了,北大营和东大营自然没理由硬撑,他们本来就占着上风,领兵上将又是兵法大家武之隆,和用兵谨慎的辛稼奘,两人自然有能力组织部队从容撤退了。

    不过,齐国的将领再牛逼,也不可能让麾下兵士再生上两条腿,当然跑不过秦国那群四条腿了。他们之所以如此从容,是因为有足够的替死鬼……不是有个故事说吗,当两个人在丛林里遇到老虎,你不必也不可能比老虎跑得快,只要比另外一个快就安全了。

    那些驻防兵便不幸的担任了故事中的倒霉蛋。齐国驻防兵比秦国原先的地方卫所强点有限,自然比不过操练刻苦的边防军了,跟着跑两步就被远远的拉在了后面。

    在秦军骑兵看来,疲于奔命的齐军都是一个个的十两大银锭子,当然不会分什么驻防边防的,将落在后面的齐军分割包围,尽情的屠戮。

    被包围的部队太多了,足足有近万人,一直到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最后一个齐军才被十几根长枪高高挑起,还没落地便被杀顺了手的秦军取了首级。

    整整一个白天,秦军便斩首十二万,取得了一场彻彻底底、无可辩驳的大胜!但将士们仍不知足,毕竟参战部队四十万、刨去阵亡重伤的四万多,还有三十五万秦军呢,狼多肉少啊……

    那些没捞着好处的秦军连夜分兵,一路南下去攻击永宁、另一路北上去为洛阳解围。不过白日里上阵的二十万部队,没有参加这次行动,不是他们高风亮节,而是已经筋疲力尽,至少要修整三天,才能恢复再战之力。

    在王爷的严令之下,京山军的三位统领只是带着部队意思了一下,便早早便收了兵,毕竟京山军待遇优渥,不差这点钱。

    在别的部队仍然乐此不疲的剿杀齐军时,京山军已经把战场打扫干净,把受伤的同伴送去医疗营,并将阵亡袍泽的遗体收殓了回来。

    与四周的疯狂气息不同,京山军营中一片肃穆。兵士们按照大队为单位,围成一个大圈子。圈子中央,是整齐躺在那里的逝者,以及正在送他们最后一程的王爷。

    秦雷换了一身素白的战袍,神色肃穆庄重,他走到一副担架前,便会弯下腰,向牺牲的将士鞠个躬,这才从其戴的项链上掰下一半身份牌,放在石敢捧着的红色丝绒布托盘中。

    将剩下的一半身份牌,掖回阵亡的将士的衣服里,再深深看那年轻的面孔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其永远刻在心上一般。最后才双手把崭新的白布拉上,盖住了逝者的面孔。

    秦雷又走到下一个身前,重复方才的动作,再下一个、再下一个……一丝不苟、不厌其烦,就像对待第一个那样庄重。

    士兵们的视线紧随着王爷移动,心中满是对牺牲袍泽的哀思。但秦霸是个例外,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左起第二具尸体,那是阵亡将士中军衔第二高的一个……第三师第二营第一大队大队副,准尉秦亢。当然,按照条例,牺牲将士自动晋升一级,他已经是少尉秦亢了。

    但秦亢想必不喜欢这样的晋升,虽然已经从头到脚蒙上了白布,但秦霸感觉自己仍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呲牙咧嘴的难看笑容,听到那句:‘我他娘的偏不欠你情!你要是敢下来我就抹脖子!’

    与看上去总没正行的秦亢相比,他感觉平日里牛皮哄哄的自个,简直怯懦的像个鹌鹑……当黑甲骑兵开始反击,他便疯了一样的冲回那个大坑,却见到秦亢身中十几箭,早已死透了。他顿时明白了,定是因为齐军听到了两人交谈,在没有逮到自己之后,便那不能移动的秦亢泄愤了……

    秦霸感觉有一百种情绪在胸中翻腾,任何语言也无法描述他此刻的感受。他干脆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定定的看着秦亢。唯一确定不疑的是,自己下半辈子不仅要为自己活,还要替这个人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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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脩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脩我甲兵。与子偕行!”不知是谁起的头,京山军的将士们低声唱响了已经溶入灵魂中的军歌。

    伴着这苍凉悲壮、诉说着袍泽间深沉感情的歌声,秦雷终于为最后一个逝者蒙上了白布。费力的直起早已酸痛难忍的腰,秦雷挺直了胸膛,目光注视着满面戚容的官兵们,歌声便渐渐消失了。

    结果石敢手中的托盘,秦雷沙哑着嗓子道:“一共四百七十位同袍,先我们一步,登上了极乐。”这个数目在别军的将领看来,绝对是微乎其微的,但对一贯奉行精兵政策的秦雷来说,简直是在用刀子剜他的心。

    兵士们纷纷低下头,他们还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损失,已经被近五百兄弟牺牲的噩耗压得喘不过去来。

    “对于我们来说,失去了四百七十个好兄弟,我们悲痛欲绝、伤心流泪。但比起四百七十个破碎家庭,我们的悲痛又算得了什么?”秦雷轻轻抚摸着一个个冰凉的身份牌,那上面还带着斑斑的血迹。他的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一个劲儿的打转,长叹一口气道:“而我们能带回去的,就只是这些带着他们气息的小牌子……”

    “这些人我大部分都认识,不骗你们,确实都认识。”秦雷的目光在将士们脸上划过,每个人都能感到他痛彻骨髓的悲伤:“我并不认识你们中的大多数,但我认识他们中的大多数。因为他们都是京山军的第一批新兵,是孤王亲手教出来的。”

    “他们大部分已经成为小队长、中队副,优秀的甚至成了中队长、大队副、乃至大队长!他们都是你们的老大哥!”

    “为什么躺在这里的是他们呢?因为他们把死亡的危险扛了下来,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你们和我!”

    将士们面上的戚容更胜,已经开始有哭声传来……

    “不许哭!”秦雷突然一声暴喝,擦擦自己的眼眶,大声吼道:“谁都不许哭,不能让袍泽的英灵在天国笑话我们!”

    “逝者逝矣,对这些替我们牺牲的老大哥,我们应该如何去做?”

    “报仇!杀敌!”将士们的吼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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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二五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

    立在千古雄关之上,抚摸着粗糙的城砖,俯视着脚下的汜水平原,秦雷如坠梦里。喃喃道:“竟然真的拿下来了?”即便已经在城里待了一天。

    “是呀王爷,不管怎样,我大秦终于掌握了战场主动!”皇甫战文欢喜道:“从此以后,齐国腹地便坦露在我大秦铁骑之下,任我予取予求!”虽然被安排在了预备队,没有抢到破关的功劳,但夺下虎牢关的意义,足以让每个秦国人兴奋不已。

    是的,虎牢关上已经插上了秦国的军旗,这座列祖列宗都没有打下来的险关,竟然被世宗烈皇帝陛下,一夜之间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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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秦军抵达虎牢关下,便展开了低烈度、高频率的攻击,虽然死伤并不惨重,但靠这种不痛不痒的力度,就是十年也破不了虎牢。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到了七月底,眼看粮草就要难以为继,一众秦将终于憋不住了,纷纷上书皇帝陛下……要打,咱们就正经打一仗;不打,咱们就趁着还没饿肚子班师回朝。老在这磨洋工算是怎么回事?

    昭武帝高深莫测的安抚住众将,告诉他们破城指日可待,回去安心候着就是。将军们虽然不信,但胳膊扭不过大腿,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结果某夜虎牢关上杀声震天,但各军都被皇帝勒令只管睡觉,不得骚动。等拂晓时分,大内侍卫便传令各军:‘虎牢已破,大军入关!’将军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都先狠狠地拧一下大腿,待痛得大叫一声,便跑出营帐,往晨曦中的虎牢关上望去……竟然真的见到关门大开,金甲御林布满城头,旗杆上也换成了陛下的龙旗。

    将军们连忙打发先锋营入城打前站,没多久便传回话来:“城内四门已被御林军控制,残敌也被肃清,甚至陛下的銮舆也进了城。”将军们被彻底震住了,便稀里糊涂的点起队伍,拔营进驻虎牢关。

    待众将军入城之后,便被大内侍卫引到了城关东面的含月楼上。在那里,他们见到了强忍住得意的世宗烈皇帝陛下,以及神采飞扬的徐载武,还有一个低眉顺目站在龙椅边的陌生武将。

    ‘齐人?’看到那武将的打扮,乃是齐国副将服饰,众将领心中有些明白了:‘原来是个齐奸啊……’

    昭武帝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他们的猜测:“众卿快来,认识一下新同僚。”说着一指那齐国武将道:“础石,自我介绍一下,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众位将军。”

    那武将恭声道:“遵旨。”说着便朝众将军拱手道:“末将养由基、草字础石,大秦中都人!”一开口,便是浓浓的秦腔,还稍微掺杂了些齐音。

    众将领这下吃惊不小,纷纷惊讶道:“既然是我大秦军人,怎么穿着齐国的军服啊?”

    看着众将领瞠目结舌的样子,昭武帝心里那个爽啊,忍不住得意道:“础石乃是先帝爷派到东齐的密谍,一晃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养由基闻言一脸唏嘘道:“正如陛下所言,当年先帝意欲大举攻齐,派遣大量的密探入齐,卑职便是当时到的齐国……”说着面色一黯道:“结果造化能人,先帝中道崩殂,秦国的攻势被迫取消,卑职这些人便失去了目标,有人偷偷回了国,但更多人都像卑职一样潜伏于来,等待皇家的下一步指示。”

    “谁知这一等就是二十余载,卑职竟已经在齐国升到了参将,却从无一天忘记使命,日夜期盼祖国的召唤。”养由基满脸狂热道:“终于在去岁,大秦皇家密谍重新恢复了与卑职的联系,并帮着卑职贿赂了齐国高层,将我调来了这齐国的西大门,担任虎牢将军的副手。”

    秦雷心道:‘怪不得去年皇帝让河阳东来洛阳,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通过今年春里的事情,他已经知道,河阳才是昭武帝真正的心腹,信任远超过他们这些儿子。

    后面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养由基是城中的二把手,与一把手轮流值夜,在一番充分准备之后,昨夜有惊无险的打开关门,放神武军入了城。猝不及防间,惊醒的守军炸了营,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在死伤惨重之后,从东门逃亡齐国内地了。

    至于为什么要等上一个多月,那是要等赵无咎的主力撤离虎牢关才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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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讲述之后,众将都很兴奋,真心诚意的朝昭武帝叩拜道:“陛下庙算无遗,未战先胜,我等五体投地!”昭武帝自然乐得合不拢嘴,连称是祖宗的荫庇。

    大皇子却皱着眉头问道:“我们大秦还没退军,赵无咎怎会忙着离开呢?”

    那养由基不慌不忙道:“这位王爷,齐国皇帝连发十二道金牌,勒令百胜公火速回京,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末将并不知晓。”

    “齐国皇帝病危了。”昭武帝淡淡道:“这是齐国的最高机密,朕也是昨夜才得知。”

    众将一脸恍然,不由感叹道:“齐楚两国的皇帝几乎同时病危,看来我大秦当兴啊!”“对,陛下乃是三分一统的英主!”一时间谀辞如潮,险些把昭武帝给淹了。

    但大皇子仍然不依不饶道:“就算赵无咎走了,但还有武之隆呢,他也该做出完全准备啊!”

    昭武帝心道:‘你这不给我添堵吗?’不悦的微微皱眉道:“础石,你告诉他。”

    养由基赶紧恭声道:“武之隆和赵无伤都随赵无咎东去了,只有辛稼奘和陈烈风留在城中,更何况昨夜齐军炸了营,就算赵无咎仍在,也无力回天了。”

    这时,一直等着众人夸夸自己的徐载武,终于憋不住道:“甭管这个那个,大伙可站在虎牢关中,满城尽是我们大秦的雄兵,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了,还有什么好疑虑的?”说着愤愤的看一眼秦雳道:“若是龙骧军先进城,不知大爷还有没有这么多疑问?”

    秦雳被他噎得直翻白眼,但也不好跟破城的功臣争执什么,只好闷声道:“孤不是这个意思。”徐载武也不敢太过得罪他,哼一声便住了嘴,但面上却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见大殿下下不来台,罗云赶紧岔开话题道:“无论如何,这虎牢关我们是占定了,此乃天助我大秦也!”先恭维一下皇帝和徐载武,而后话锋一转道:“但我军的粮草已经告急,请陛下和二位元帅为下一步早作打算。”原先太尉府指定的作战计划,根本就没估计到拿下虎牢关会怎样,是以罗云有此一问。

    昭武帝面色稍霁道:“嗯,理应如此。”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他已经无限风光,是时候考虑下进退了。

    李浊和李浑对视一眼,齐声笑道:“陛下英明神武,我等心悦诚服,自然由您乾坤独断了。”

    望着彻底服气的李家兄弟,昭武帝心道:‘看是往常是我皇室太过晦暗,以至于让这些东西起了觊觎之心,现在朕一鸣惊人,自然是群邪退避了。’便和颜悦色道:“还是商议一下吧,让朕听听你们的意见。”

    秦雷看一眼无声肃立在皇帝身边的养由基,心道:‘太不注意保密了吧?怎么能让这人旁听呢?’但他知道昭武帝对自己成见之深,超过了十八层地狱,也就不会讨那个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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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关下一步的动向,由不得众将军藏拙,纷纷各抒己见起来。一番争论之后,最终汇聚成了两种意见……较保守的一种是派军驻守虎牢关,大军暂且班师,待秋收或明年军粮充足之后再作计较;另一种激进派则主张趁着齐国皇帝病危,大军东进,攻城略地、因粮于敌,捱到秋收不成问题。

    决策者世宗烈皇帝陛下犹豫了,他也知道此行的收获足以使自己赚够威望、江山永固,还能彪炳史册。但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就算不能打到上京去,也可以把齐国千里疆域搅得翻天覆地、给它一个难以愈合的重创。

    是一鼓作气还是见好就收,这是一个典型的赌徒问题。

    视线在众人脸上巡梭,昭武帝想得到些帮助决策的信息,但李浑与李浊低下了头,口中小声嘟囔道:“简在帝心……”至于其他人,也没一个敢吭声的,唯恐将来陛下后悔,把自己当成替罪羊。

    秦雷心中叹息一声:‘就是讨人嫌我也得讲了。’便拱手出列道:“父皇,儿臣以为齐乃庞然大物,急功近利适得其反,徐徐图之才是王道。不如暂且退兵,等来年……”

    昭武帝不悦的咳嗽一声,打断了秦雷的话头,沉声道:“秦雷,朕发现你暮气深重啊!这像是二十不到的年轻人该说的话吗?”不等秦雷答话,便把脸转向养由基,和颜悦色道:“础石啊,你在齐国的年岁多,怎么看这件事?”变脸比翻书还快。

    养由基恭敬道:“末将新归,还不了解情况,岂敢班门弄斧?但可以提供个情报,以供陛下圣裁。”

    “但讲无妨!”昭武帝呵呵笑道。

    “虎牢关东北百里之外,有一城池名唤牧野,乃是百胜公囤积粮草的要地。”养由基轻声道:“从几年前,全国各地的粮草便源源不断运到哪里,怕是有几百万石之多了吧。”

    昭武帝面色惊喜道:“此话当真?”

    “虽然此次齐军西征作战耗费了不少,赵无咎也要带一些北上,但牧野城的粮食实在太多了。”养由基单膝跪倒,拱手沉声道:“末将敢用项上人头担保,那里至少还有一百万石粮米!”

    昭武帝闻言沉吟半晌,方才缓缓道:“有道是‘天予弗取、必受其咎’,现在苍天授朕粮仓、雪中送炭,其意再明白不过!”说着做出一副壮烈的样子,丹凤眼瞪得老大,声音高而尖锐道:“是让朕王师北伐,直取齐国上京!”

    皇帝凌厉的视线扫过众将,沉声道:“谁为朕将牧野城取来?!成为二十年来第一个杀入齐国的将军?”

    “末将愿往!”一众将领齐声高喝道。这份殊荣可以令任何人怦然心动!秦雷虽然知道准没自己什么事儿,但不想显得太过扎眼,也跟着低头请愿。

    但出乎意料的是,昭武帝点了他的名字:“雨田,你可敢立下军令状?”

    “呃……”秦雷错愕道:“儿臣还不知什么情况呢。”

    “不要紧,朕对你有信心。”昭武帝的态度就像六的月天,阴晴变幻太无常:“不用立什么军令状了,兵贵神速,你赶紧点齐兵马,立刻出发吧。”

    “哦……儿臣遵旨。”秦雷摸不着头脑的应下,便与协助他的养由基一道退下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昭武帝心中愤愤道:‘若不是想着把握大点,怎么轮到你去立功?’虽然整天颠倒是非,但烈皇帝陛下心里清楚,从黄土塬上的军演到洛水原上的会战,秦雷都表现的极为卓越,次次居功甚伟。再加上皇帝陛下之前从没关心过战事,对其他将领的能力也不了解,所以遇到这种深入敌境的硬仗,他还真不放心给别人。

    大秦是世宗烈皇帝陛下的大秦,他不可能跟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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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徐伟来了。”沈冰的声音将秦雷从沉思中唤了回来,他点点头,回望一下人声鼎沸的虎牢关,暗道:‘关中十万大军,关外城下还有二十万,确实是神仙也夺不回虎牢关了。’便按下心头的不安,快步走下了城楼,回到了营地之中……虽然昭武帝一再催促他上路,但没有弄清楚牧野城的的真实情况前,他是不会出发的。

    “殿下……”一见到王爷进来,粗布打扮的徐伟扑通跪下道:“卑职终于等到您了。”

    秦雷心道:‘怎么跟那养由基一个味儿啊?’便走到上首坐下道:“你辛苦了,但孤现在没工夫废话,所以别的事情稍后再说。孤来问你,牧野城是个什么情况?”他给徐伟的主要任务便是收集军事情报。

    “牧野城?那是个粮仓,原本守卫很严密。”徐伟恭声道:“但是大量溃军入城之后,整个牧野都变的混乱不堪。”

    “城内有多少军队?”秦雷沉声问道。

    “有三万守军,另外还有无数已成惊弓之鸟的溃兵。”徐伟不加思索道,话锋一转,又压低声音道:“但牧野城距离黑虎山寨不足百里,在卑职多年经营下,还是有一些关系的。”

    定定的看他一眼,秦雷幽幽道:“你好像很希望我进攻牧野啊。”

    “卑职不敢。”徐伟赶紧跪下道“就是想为王爷立功……好请王爷开恩放卑职回国。”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道:“东齐这鬼地方,卑职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唔……”秦雷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种说法:“都有什么关系?你能买通守将吗?”

    徐伟讪讪笑道:“王爷说笑了,卑职在齐国的身份是土匪,怎么能结识到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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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大家,最近实在太忙了,简直要把一切个人时间都拿出来写书,却还是很吃力,包涵包涵。过几天忙完这一段就好了,谢谢。

    月票啊,都不敢看月票榜了………………

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二六章 迷

    要取牧野,必须先渡黄河,等凑齐了船只,便又过去三天了。

    当然,这是秦雷给皇帝的解释。实际上他在等,等自己的斥候回来……将要进入危险境地,还是别那么信任别人好一些。

    入关后的第五天,他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情报。“种种迹象表明,齐军有放弃牧野城,在北面的朝歌城设立第一道防线。”风尘仆仆的许田气喘吁吁道:“他们已经开始转移牧野城的粮草了,但城中的粮食太多了、齐军又缺少大牲口,据说要运一个月才行。”

    “赵无咎呢?”秦雷还是不放心。

    “还不清楚,但在我们斥候所侦查的区域内,没有见到任何大军的踪影。”许田沉声道:“我们可以再探!”京山军斥候营能力超凡,一入虎牢关,便全营出动,探查关外情况,最远已经到了三百里外,平均也有二百里。却仍然看不到赵无咎的大军,这能说明什么?

    这说明赵无咎要么真的听话,率军北上京城了,要么就是藏起来了。而秦雷是拜读过赵无咎所写兵书的,知道他特别推崇孙子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人是不大可能眼看着国土沦丧,还要恪守国君乱命的。

    因此斥候应该发现赵无咎的部队回师,最低限度也该在某处驻扎才是.现在齐军无影无踪,最大的可能就是藏起来了。

    藏起来干什么?怕被秦军发现。为什么怕被发现?因为他们想敲闷棍。

    “而敲闷棍是需要耐心的,”秦雷摩挲着唇上硬而短的胡须,喃喃道:“身为一国统帅,丢了自家门户也不着急,竟然还有敲闷棍的闲情逸致,这说明什么?”

    “他想关门打狗!”同样沉默良久的杨文宇抬起头,与王爷对视道。

    “但现在门是我们的?”皇甫战文不服气道。

    “所以有齐国皇帝病危、十二道金牌召回百胜公,还有几百万石粮草的朝歌城!”秦雷心中豁然通透起来,过往想不明白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抓不找流氓……赵无咎这本钱下的够大!”

    “证据呢?”皇甫战文轻声道:“仅凭着推测是无法说服陛下的。”

    秦雷刚刚因为猜透谜团而兴奋,闻言又板下脸来,叹口气道:“想想办法吧。”

    “王爷,有传旨太监。”秦雷话音未落,石敢便在门外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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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有旨,成亲王雷不尊圣旨、不思进取、裹足不前、贻误战机。现剥夺其前锋印信,改由他军担任。并命其闭门思过,待班师之后一并论罪。钦此”

    那太监念完了,抱歉笑笑道:“殿下休怪,奴婢也是照着念的。”

    秦雷皱眉道:“陛下在哪?”

    “东门,为出征部队践行呢。”那太监小意道,还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左右。

    秦雷会意的挥挥手,屏退了左右。见四周无人了,太监才轻声道:“我的爷,您也太不把圣谕当回事儿了,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陛下呢?”这五天以来,昭武帝最起码催了秦雷二十次,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当俺世宗烈皇帝陛下是病猫咧?

    秦雷苦笑一声,又听那太监絮絮叨叨道:“你不愿意出去,别的那些个将军可羡慕的不得了。这两天老有人在陛下身边蘑菇,翻来覆去就是想顶替王爷的差事。”

    “狗屁差事。”秦雷按捺不住怒火,愤愤的骂一句,拔腿便往外走。

    “哎哟,爷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那太监赶紧跟上道。

    “去东门。”秦雷头也不回道:“我要面圣。”

    “陛下可让您闭门思过啊……”太监为难道。

    “谁敢拦我?”说着便翻身上马,把那太监晾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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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秦雷赶到东门,神武鹰扬两军已经整装待发,两位将军正在城楼上向皇帝陛下辞行。

    “喝了这觞壮行酒。”昭武帝亲手为徐载武和罗云斟酒道:“朕等待二位将军凯旋的好消息!”

    两人满面激动的接过酒,还没喝就听到清脆的马蹄声,接着便是成亲王殿下的高喝声:“父皇,儿臣有军情禀报!”

    昭武帝本来还算和蔼的面孔顿时拉了下来,沉声道:“不见。”说完一挥手道:“你们出发吧。”二位将军赶紧两口喝了酒,又给皇帝磕个头,这才蹬蹬蹬下楼,一边往队伍走去,一边不由自主的向成亲王的方向望去,只见他被森严的侍卫挡在外面,正朝两人伸手打招呼道:“二位将军借一步说话!”

    两人为难的抬头看看城楼上的陛下,便听他带着怒气道:“不许过去,赶紧出发。”二位将军只好朝秦雷苦笑一下,便往各自的坐骑去了。

    “我有最新情报!”秦雷急了,不顾一切的大吼道:“这是个阴谋!你们都不要去!”

    昭武帝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咬牙切齿道:“秦雨田,你太过分了。临阵畏缩就算了,还硬要为自己的怯懦找理由!”说着狠狠一捶栏杆,面红脖子粗的喝道:“把这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拿下!”

    左右侍卫紧答应慢动弹,却没人敢动手……几乎是在皇帝大喝的同时,黑衣卫便亮出了弩弓,看着那一片蓝莹莹的箭头,大内高手们确信无疑,只要他们一轻举妄动,一定会被射个通透。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却听着成亲王轻声道:“放下箭。”一众黑衣卫便毫不犹豫的将弩弓垂下。秦雷向前两步,脱离了黑衣卫的保护,缓缓的给昭武帝跪了下来。

    昭武帝竟然有些错愕,他已经不大习惯接受这个儿子的跪拜了。

    只见秦雷面色低沉道:“儿臣请父皇容禀,若是您听完之后,还坚持要出兵,那儿臣也无话可说。”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昭武帝也不好再强拦了,只得愤愤道:“若是胡言乱语,看朕怎么收拾你!”

    秦雷便把自己的推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昭武帝听完冷笑一声道:“证据呢?难道就因为你的斥候没看见赵无咎,就要朕放弃这次行动吗?”说着又拍一下栏杆道:“我看还是在推脱责任!”

    秦雷心中叹息一声,淡淡道:“战场打仗不是官府破案,讲究的是缜密推理,抢在时间的前面。”

    “好一张巧嘴啊!”昭武帝哂笑一声道:“那你就慢慢推理吧,反正朕是不信的。”说着低头瞄一眼仍在发呆的两位将军,不悦道:“怎么还在这待着?”

    两人乖乖的翻身上马,朝皇帝拱手:“微臣出发!”便率队从东门出去,离了虎牢关,向黄河渡口奔去。

    望着队伍远远离去,秦雷爬起来顿足道:“赵无咎,你把我们秦国玩的好惨啊!”

    昭武帝冷哼一声道:“你觉着不放心,也带京山军跟上啊!”

    秦雷面色难看道:“儿臣以为,虎牢关是我军的根本所在,宁肯在这里驻守。”

    “懦夫!”昭武帝不屑的骂一声,便转身离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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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日,秦雷便带着京山军将士四处巡视、加固城防,兵士们整日不得空闲不说,还要忍受来自友军的异样眼神。

    时间一久,军中便颇有微词,但秦雷毫不在意,他相信自己往日树立起的威信,还是经得起这些许消耗的……关键是不能让齐军钻了空子。

    好在后来秦雳也带着龙骧军加入了巡逻的队伍,这才让兵士们住了嘴……当你看到一个人神经不正常时你会笑,但当你看到周围人都不正常时,多半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三人成虎就是这个道理。

    就这样到了八月初,虎牢关里唯一一棵月桂树开了花,香气却似乎能传遍全城。

    “捷报捷报!”八月初二这天一早,秦雷还没带着他的手下出门,便听着大内侍卫在门外大呼小叫道:“我神武鹰扬二军长途奔袭一百里,趁夜攻下了牧野城!缴获粮草百万担,正与齐国大军在朝歌牧野之间对峙……”

    秦雷苦笑一声,暗骂道:‘这皇帝真没品,至于派人在我营门口大喊大叫吗?’但他也终于无话可说了,什么骗局也不能下这么大本钱啊,看来齐国皇帝真驾崩了。他已经派斥候将方圆五百里内仔仔细细排查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赵无咎的影子。

    ‘看来我真是神经过敏了。’秦雷自嘲的笑笑道。

    “殿下,陛下召开军事会议。”石敢快步走过来,面色愤慨道:“但是没有通知您。”

    挖挖耳朵,秦雷冷笑道:“想必是不愿听我唱反调了。”现今他对自己的判断也没了信心,自然不愿再去找那个没趣。

    但他还是被石敢接下来的话震惊了:“内线说,陛下想要移驾牧野城,亲自指挥与朝歌的战役。”

    秦雷打个寒噤,刚刚淡薄一些的念头重新浓重起来,沉声道:“孤要去阻止!”说完便上马直奔昭武帝日常开会的含月楼。

    侍卫们虽然戒备森严,但也不敢阻挡面色阴沉的成亲王,任由他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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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一进去,便见着老大跪在地上,叩首连连道:“父皇请三思啊,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一人身系全国安危,更不应该轻易犯险,贸然进入齐国领地啊!”

    多少年后,秦雷和秦雳都想不明白,昭武皇帝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执拗到了偏执的地步。只听他坚决道:“朕随大军而动,我大秦军队中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也比不上虎牢关啊!”秦雳把额头都磕破了,哀声连连:“您只管在城中安稳坐镇,冲锋陷阵的事情就交给我和五弟吧!”

    刚听老大说到‘五弟’,昭武帝便看了秦雷,老脸顿时拉了下来,对两位元帅道:“你们二位怎么看?”

    李浑和李浊对视一眼,恭声道:“我们觉着大殿下说的有道理,请陛下三思。”

    秦雷也过去与秦雳并肩跪下道:“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愿意代父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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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二七章 秋雨绵绵

    一连串的胜利终于让世宗烈皇帝的自信心膨胀到了顶点,望着跪了一地的臣下,他却越发觉着,自己才是掌握真理的那个。

    “诸卿不必多言,”昭武皇帝一撩下襟,起身坚决道:“朕意已决,御驾亲征,灭此朝食!”说着拔出天子剑,斩下一块桌角道:“谁再阻拦,当如此桌!”

    众将知道无法再劝,只好纷纷请战,说什么也得保着陛下平安啊。

    昭武帝却认为军心可用,便点齐三十万北伐大军。其中禁军边军各一半,众将也倾巢而出,仅留下镇东元帅李浊率五万边军镇守虎牢关……只要不是贸然出战,五万人足以保住退路了。

    虽然秦雷极力要求留守或者打先锋,但皇帝陛下认为革命分工不同,不该挑挑拣拣,将粮草押运官这一重要的职务授予了他。

    对于偏执狂加自大狂的皇帝陛下,秦雷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押着粮草缓缓坠在后队,命令部下不得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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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你怎么看?”大皇子担任中军护驾官,在几十万大军中有什么好护的?所以他干脆将差事交给副将,出发后不久便跑到后队来找秦雷说话。

    翻翻白眼,秦雷没好气道:“我一个运粮食的说了又用吗?”

    大皇子摇头道:“眼下我军精锐尽出,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不是赌气的时候啊。”他有些相信秦雷的分析,是越想越害怕。

    秦雷这才正色道:“正确的战法是沿着大河南岸东进,一路烧杀,将齐国许昌、东郡、徐州、扬州这些产粮重镇,富庶之地劫掠一空,使其几年缓不过劲儿来,之后每年扫荡,抢掠以充军资,逐渐蚕食东齐的国力……对于齐国这种庞然大物,望向一蹴而就是不可取的。”

    大皇子点点头,沉声道:“兄弟这是老成之言。”说着苦笑道:“但陛下要北上渡河,我们也只能将就着了。”

    “保护好后路。”望着看不到头的蜿蜒队伍,秦雷轻声道:“一条安全畅通的后路,是我能为将士们做的全部了。”

    “夫将者,未言胜先言败,兄弟能让大军立于不败之地,已经是大功一件了。”只听秦雳的声音越来越小:“真那么悲观吗?”

    瞥他一眼,秦雷冷笑道:“自古与名将对战,心存侥幸者必死无疑。”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秦雳沉吟片刻,终是重重点头道:“我会保护好父皇的,一旦有事立刻带銮舆回来。”

    “唉,但愿来得及吧。”既然没法改变昭武帝的意志,秦雷也只有寄希望于将损失降到最低限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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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日便到了黄河渡口,三十万人马加上十几万民夫,想要过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搜集到了七八百条大小船只、日夜不停的运输,但仍然费去了整整五天时间。

    不过好在没有齐军半渡击之,总算没出什么危险,等京山军护着辎重队也过了河,终于算是平平安安的全部通过了。

    “什么?”一过河,秦雷便听到了昭武帝已经先一步催促前军上路的消息,不由皱眉道:“他们出发多久了?”

    “早上就走了。”看看天色已经乌黑一片,先行过河的皇甫战文约莫道:“应该走出二十里了吧。”

    “不,是三十里!”风尘仆仆的许田翻身下马,咕嘟咕嘟喝口水,这才喘粗气道:“陛下勒令全军加快速度,过河后也没有休息,希望两天内到达牧野城!”

    “乱弹琴!”秦雷的脸色越发难看道:“这不是找死吗?”但见天色已晚,队伍又因为过河而相当疲乏,他也不敢连夜行军,只好命令暂且扎营,等天亮再追赶大军。

    三万人便将八千两辆大车、五万多民夫围在中间立营。埋锅做饭之后,便抓紧时间休息,以恢复体力,明日好一早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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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里起了风,把仅裹着条军毯的秦雷冻起来,他只好钻进身下的睡袋去,却突然发现夜空中竟然一颗星都没有。

    使劲揉了揉眼睛,他发现天空变成了沉重的铅色,空气也似乎湿润起来。“不会要下雨吧?”秦雷惊呼一声,睡意全消。

    翻身坐起来,低声让石敢把向导找来,劈头问道:“齐国八月是雨季吗?”

    睡眼惺忪的向导摇头道:“不是,齐国春夏两季下雨多,秋冬几乎不下雨的。”说话间,他也注意到天气的反常,咽口吐沫道:“就是下……也持续不了多久。”

    这与情报吻合,秦雷面带忧色的点点头。便吩咐石敢传令,给粮秣物资都披上油布,以免被雨水糟蹋了。

    不一会儿,营地里便热闹起来,秦雷虽然不用干活,但经这么一折腾,却也是睡意全无了。便倚在个大车轱辘边上,定定的想着心事。

    这次出征还是他第一次什么都做不了主、什么都得听别人的,这种任人摆布的无力感十分讨厌,最少压抑了他七成的发挥。恼火的搓搓脸,便让石敢把杨文宇唤来说话。

    恰好杨文宇也没睡,很快便欣然而至。

    “坐。”简单的见礼之后,秦雷沉声道:“陪孤聊天。”

    杨文宇点点头,便把秦雷丢在一边的军毯扯过来,裹在身上坐下道:“看王爷面含忧色,不知为何是发愁?”

    秦雷全身都钻在睡袋里,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像个大豆虫似的,样子颇为滑稽,但表情却十分凝重:“孤有种感觉,我们似乎已经掉入赵无咎的圈套了。”

    杨文宇赞同的点点头,轻声道:“殿下应该做点什么了。”

    “除了谨守后路,孤什么也做不了。”秦雷不无恼火的叹口气,又自嘲的笑笑道:“看来我只适合当一把手啊……这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太糟糕了。”

    “不,王爷有事可做。”杨文宇正色道:“在大河上搭起一片浮桥,然后守住它!”

    “若是按兵不动。”秦雷轻声道:“辎重怎么办?”

    “大军携带了七天的口粮,足够走到牧野城了。”杨文宇坚决道:“他们可以在那里接受补给……而且,我们已经被前队落下三十里,追也追不上了,还不如就在这里扎营等候呢!”

    杨文宇正说着话,秦雷便感觉腮帮子落了个冰凉的水滴,起先他以为是杨文宇的吐沫,但接二连三的水滴落下,告诉他那不是口水,而是雨水。

    抬头望向越来越频繁的雨滴,秦雷苦笑道:“好吧,这次想走也不行了。”如果是骑兵或者步军,尚可勉强在雨中行进,但辎重部队就想也别想了……即使是秦国的官道,一下雨也会变得泥泞不堪,车轱辘说转不动就转不动,说陷下去就陷下去。

    杨文宇面色难看道:“但这种天气对骑兵大大不利!”

    秦雷心头一紧,闭目沉思良久,方才缓缓道:“祈祷这场雨天亮就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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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祈祷的那位神仙大概不在家,到天光放亮时,秋雨仍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虽然温温柔柔但很有后劲。

    地上的黄土被雨水浸湿,渐渐开始泥泞起来。但大营中的人们却不得清闲,京山军指挥着民夫们扎营挖沟,布置鹿砦,而还得将一个个木桶、一片片木板连起来,为修建浮桥做准备。

    秦雷也没有钻进马车里避雨,他披着油布雨衣,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营中巡视,就算帮不了什么忙,让兵士们看见他,也能起到提振士气的作用。

    正在大河边观看工兵架桥,便见着一名斥候从远处奔行而来,向秦雷拱手道:“王爷,我们在十里之外逮到一伙贼寇!”

    “贼寇?”掸掸领子上的雨水,秦雷奇怪道:“齐军?”

    “不是,他们说是什么……黑虎寨的。”斥候恭敬答道:“领头的叫马奎,说王爷一定会见他。”

    “带进来吧。”秦雷深吸口气道。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

    静静的望着奔腾东去的大河,秦雷便听着有几人推推搡搡的靠近了:“王爷,那贼寇带来了。”

    秦雷缓缓转过头去,便见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大汉被五花大绑过来。雨水将那人的头发淋成一绺一绺,紧贴在那张粗豪的脸上。

    果然是马奎,秦雷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三年那个春天一般。

    “卑职参见王爷!”马奎挣脱了黑衣卫,在稀软的地面上叩首道。

    秦雷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是马奎呀,你怎么来了?”

    “卑职有军情十万火急,”马奎也不卖关子,抬头小声道:“几天前,寨中的孩儿们在太行山里发现了漫山遍野的齐国军队,把十几个山塬都占满了,数目少说也有几十万……”

    马奎还没说完,秦雷便一个箭步窜过来,伸手把他提起来,双目紧紧的盯着他道:“现在呢?”

    马奎一指北面,嘶声道:“卑职知道事关重大,一直跟着他们出了山,见他们往北边去了!”

    秦雷的面色一阵变换,手上紧了紧道:“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齐军人数太多,前后又有数不清的侦骑。卑职不敢靠近,便远远坠在数里之外。”马奎被勒得直喘粗气,秦雷这才稍稍松手,听他大口呼吸道:“原先齐军都是晓行夜宿,所以俺们也跟着晓行夜宿。谁知前天那帮灰孙子突然连夜赶路,等俺们睡醒了便再也找不见踪影。俺们赶紧沿着留下的印子追了一天一夜,结果昨晚突然下雨了,一下子就找不见了。”他起先几句还有点大秦官腔,但说着说着便成了一嘴齐国土话,显然已经入乡随俗了。

    看一眼那捉他来的斥候,马奎接着道:“等天亮了,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一气,便被王爷的手下给拿住了。”

    马奎接下来的絮絮叨叨,秦雷再没听进一句去……他已经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如果按照马奎所说,那么齐军就应该先一步抵达牧野,张开口袋静候秦军的到来!

    “许田是干什么吃的?”秦雷面色阴沉的问道:“为什么一条情报都没传过来?”

    斥候赶紧跪下辩解道:“咱们昨日才过河,又赶上下雨,什么踪迹都被湮没了。”

    烦躁的挥挥手,打断了斥候的解释,沉声道:“把几位将军找来!”石敢赶紧命人分头去找。

    借着这个空当,秦雷又一次把马奎拎起来,冷冷道:“孤可以相信你吗?”

    马奎知道王爷为何说这种话,叹口气道:“卑职生是大秦的人,死是大秦的鬼,王爷无须担心卑职的忠心。”

    “那为何几次三番违抗孤的旨意?”秦雷不置可否的问道:“徐伟可是告了你不少状。”

    “那个小人!”马奎愤恨道:“王爷莫听他胡言乱语!”

    见王爷的神色不变,他连忙解释道:“寨子里的兄弟在流民大营就跟着卑职,几年来全心全意信任卑职、尊敬卑职。人心都是肉长的,卑职怎能把他们再次带入危险之中呢?”又满面无奈道:“而且齐国再不好,也是他们的祖国,就算大多数人肯跟我下山,但保不齐就会有人去告密……”

    “要是真的心怀二志,卑职就绝对不会出现在这儿了!”见王爷的神情还是琢磨不定,马奎委屈无限的喊道:“王爷明察啊……”

    秦雷终于松开了手,看着马奎魁梧的身躯又一次摔落在地上,这才沉声道:“给他松绑。”黑衣卫迈步上前,两下将马奎身上的绳索解开。

    扭动着酸麻的躯干,马奎伏在泥中叩首道:“谢王爷宽恕……”

    “抬起头来。”秦雷冷冷道。

    马奎赶紧听话的抬头,便看见王爷利剑般的目光直射过来,不禁打个寒噤。

    面无表情的直视着马奎,秦雷沉声道:“就凭你几次三番不听号令,无论多大的功劳,孤都剐杀了你。”

    马奎被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再低头,就听王爷接着道:“但你命好,因为孤就要出征了。”此时人都很迷信,就算秦雷不迷信,也得照顾手下的感受……大伙都认为出征前不宜杀人,所以秦雷正好借这个由头就坡下驴。

    马奎心领神会道:“卑职一定戴罪立功,要是再出幺蛾子,您随时杀了俺都行。”

    点点头,秦雷沉声道:“你先跟着孤吧。”如果前方的情况真如马奎所言,那他的忠诚就没问题,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当然要睁一眼闭一眼了……就算有什么不痛快,秋后算账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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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几位统领过来,秦雷把事情简单的一说,便沉声下令道:“皇甫统领和杨统领,你们二人严守营盘,继续督促民夫架桥。”再把目光投向沈青,坚决道:“你带上本部人马,和孤一道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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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二八章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众将连声阻拦,但秦雷硬邦邦一句:“如果让天下人知道,孤明知皇帝身处险地而不去救,谁还会跟着我混?”堵了回去。

    两刻钟后,黑衣卫、黑甲骑兵和京山军第三师的骑兵部队共计一万人马便整装待发。

    秦雷也骑上了纯黑的高头战马,在雨中从队伍末端奔行到队首,每经过一队骑士,便会引来兵士们用尽全力的暴喝,这声音越来越大,震耳发聩,把雨水带来的颓废一扫而光。

    勒住马缰,秦雷威严的目光扫过忠诚的官兵,大声道:“今天的任务比较特殊,孤要挑人去!”说着晃一下马鞭道:“家中独子的上前一步!”便有八九十个兵士站出来。

    “兄弟皆在军中、父子皆在军中的,每家站出一个!”这次用的时间长了点,好一会儿才停止骚动,又有一百多个站出来。

    “所有站出来的离开队伍到左面去。”秦雷继续下令道。

    虽然不知道王爷要干啥,但令行禁止的京山军兵士们立刻照做。

    待那些人离开,秦雷才沉声道:“为什么说任务特殊呢?是因为从战术角度上讲,这是一次愚蠢的行动,但是孤王非做不行。”说着马鞭指向北便道:“在那里,孤的君父极有可能已经被齐军包围了,无论从君臣之道,还是父子之情,孤都必须去!哪怕灯蛾扑火,也要去做!”

    “但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来。”拍拍自己的头盔,秦雷沉声道:“你们可以拒绝这条愚蠢的命令!”

    雨一直下,气氛沉默而肃杀,兵士们纹丝不动,没有一个退出的。

    “孤是真心的,”秦雷一字一句道:“你们可以退出,这符合京山军规。”

    “但我们早已立誓永远追随王爷!”人群中有个大喊道:“为您而死,死得其所!”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顿时引得兵士们齐声响应:“肝脑涂地、不亦快哉!”

    “诸位兄弟如此厚爱,”秦雷激动地哈哈大笑道:“倒是孤矫情了!那就跟我来吧!”说完便狠狠一鞭,抽得战马咴咴直叫,撒蹄便冲了出去。

    兵士们呼啸着紧紧跟随,无数马蹄在雨中起落,溅起了无数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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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时间倒驳回一天前,那时候皇帝陛下嫌在路上耽搁时间太久,一听说就秦雷还没过河了,便命令大部队不要吝惜马力,快快到达牧野城再休息。

    几位将军赶紧解释道:“敌国境内便是战场,不管能不能看到敌人的踪影,也要保持足够的体力,以应付形势突变。”

    但昭武帝不认这个理,他斥责将军们道:“都说战马可以日行百里,现在朕只让你们走一半的路程,还要推辞吗?”

    原本打定主意当泥塑的李太尉,也不敢任由皇帝胡来了,只好出来解释道:“陛下息怒,战马是可以四蹄生风、日行百里,让人望尘莫及,但它的恢复能力还不如普通士兵。全力奔行一日之后,便需要三到五天的恢复期,若是在这段时间里强行催动,非但跑不了多元,还会大批死亡……得不偿失啊,陛下!”

    世宗烈皇帝陛下这才让步,但为了不至于太丢面子,他还是命令大军加快速度,至少在两日内抵达牧野城。

    将军们只好尽量催促士兵们快走,等到了晚上宿营的时候,果然比正常多走了十里,但也累的秦军人困马乏。是夜营中鼾声如雷,许多人连下雨也没感觉到。

    昭武帝倒是精神旺健,他乘坐的乃是当朝首辅周廉犇敬献的銮舆,除了用料昂贵、做工精美这些普遍有点之外,其最大的是其乃当世最大的轿子。单算实用面积也要有七八十个平方了,相当于一千年后的两居室。

    这么大的空间,自然要分开利用,前面一部分作为陛下的御书房,可供世宗烈皇帝批阅奏章、接见大臣之用;后一部分是卧室,有一张大大的床,但皇帝陛下已经过了对那事儿感兴趣的年纪,所以大部分空间都浪费掉了。在卧室的一角还有个豪华的卫生间,里面金漆马桶、干枣、花瓣、白绢、清水、香胰一应俱全,乃是皇帝陛下的最爱。

    更扯淡的是,这轿子居然还有雕栏玉砌的阁楼,当敬爱的皇帝陛下工作疲惫之时,从书房拾级而上,便可到二层去凭栏远眺,饮酒作诗,不亦乐乎?

    有道是‘好马配好鞍,好车配总管’,这硬件上去了,软件服务自然也得跟上。整个行宫似得銮舆内,有宫女太监各八名,十二个时辰轮流转,负责着皇帝陛下的吃喝拉撒睡,服务周到、体面排场,让皇帝有在皇宫中的感觉。

    当然了,有利必有弊,这小楼,哦不,轿子实在太大、太笨重了……其实装上轱辘用九头牛拉最合适。但除了土包子秦雷之外,你见过谁的銮舆王车有轱辘?

    这年代路况不好,车轱辘也是木质包铁皮的……在京里有平坦的青石大道还好些,但一离了京城,行起来那叫一个颠啊,非把天潢贵胄们娇嫩的小身板震坏了不行。

    所以大家都用人来抬,虽然速度有限,但胜在稳当啊!而眼下又要赶上行军速度,因此只能用更多的人来抬……六十四个轿夫不打折。

    话说把这么个大东西运过黄河来,那不是费一点工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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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美的泡个热水澡,皇帝陛下换一身舒适的睡袍,在温暖如春的书房中坐下。先喝一杯浓浓的参汤,再用茶水漱漱口,昭武帝这才缓缓道:“京里的奏报到了吗?”

    老太监卓言早已恭候多时,闻言细声道:“到了。”便弯腰把手中那摞奏章文书恭敬的放在皇帝面前。

    随手拿起一本,昭武帝便快速的浏览起来,‘书房’中点了足足二十八盏宫灯,即便是老眼昏花的烈皇帝陛下,也能看清楚奏折了。

    “哦,周廉犇亲自上阵弹劾田悯农,连老三也跟着掺和了?”昭武帝的狭长双目中精光闪烁,相比于军事方面的雾里看花,他对这些勾心斗角的朝堂争斗可谓是洞若观火,一览无余:“要是能将田悯农拿下还好说,可别被京山派给反噬了……”

    当着自己头号心腹的面,他不再掩饰对秦雷集团的担忧……在昭武帝心里,他的头号敌人早已不是明日黄花般的李太尉,而是换成了狼子野心的秦雨田。他认为朝中至少有三个大学士、五个尚书是秦雷的走狗或者盟友。

    皇帝这样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从去岁起,他便几次三番的想要动一动尚书、大学士这样的高官。却骇然发现,这些人共进同退、再加上他恩各自的门生同年,这些人抱成一大团,对抗着看似不可侵犯的皇权……虽然昭武帝很想把这些人都打入十八层地狱,但大秦朝还需要这些人管理,尤其是秦齐大战的节骨眼上,若是这些人尥了蹶子,那非要乱套不可。

    所以皇帝陛下坚信这些人是一党,而背后支持他们的,就是那个貌似忠诚无二,实际上狼心狗肺的秦雨田。一个既拥有军权,又有百官拥戴,还占着京山城的新一代权臣形象,立刻高高竖立在皇帝陛下的面前……虽然在百姓士绅眼中,他们俩是父子,秦雷也算半个君。但在昭武皇帝看来,这世上只有一个权威,那就是他自己,所有类似的权威都要被铲除,哪怕这人是自己的儿子。

    因此皇帝陛下才会设计把秦雷派到南楚去,实指望着南楚君臣能把这个祸害留下。但他太想当然了,在楚国君臣看来,秦国的大祸害便是楚国的好帮手,所以秦雷又回来了……

    其实皇帝不知道,即使秦雷也无法操纵这个可怕的文官集团,但秦雷绝对不会告诉他真像……身为皇帝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秦雷必须利用一切手段,使皇帝陛下对自己保持忌惮,一旦被皇帝认识到他的脆弱本质,就很有可能被他用蛮力拔掉。

    后来,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双方暂时停止了争斗。但消灭京山派集团的想法不会消失,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便会再次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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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所有人预料,这次东征取得了百年未见的巨大成功,皇帝陛下的个人威望也达到了历史最高点,他那颗‘生命不息、争斗不止’的心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想借着这次声望大涨,顺势收拾掉几个阁臣尚书,狠狠打击下京山派的实力。

    皇帝这边还没有授意,那边周廉犇和秦霖便已经会意,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反攻倒算……从七月到八月间,已经有近百位官员下课休息,其中便有工部尚书公输连、礼部尚书李光远、大学士王安亭三位大人物,其气焰之嚣张,表现的淋漓尽致。

    当‘文官集团’为照顾大局而暂且忍让,周秦二人更是更得寸进尺,这次把矛头指向了朝中官员的领袖田悯农了……田悯农乃是几十年的京官,甚至在先帝年间便当上了尚书,其资历人望绝对不是其余人等可以比拟的。

    “只要能把这老东西按倒、再干掉麴延武,”昭武帝满怀憧憬道:“那朝中的京山派可就树倒猢狲散喽。”说着还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陪着皇帝笑一阵,卓太监不无担忧道:“陛下靠周中堂消灭京山派,您就不怕他借势起来,成为下一个‘尾大不掉’?”说着压低声音道:“密探来报,说此人飞扬跋扈,结党营私,恐非值得托付之人啊……”

    昭武帝搁下那奏章,端起参汤喝一口,微笑道:“朕岂会不知他周廉犇是个什么玩意儿?”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摞奏章,屈指扣一扣道:“这都是历年来参劾他在总督任上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营私舞弊的奏折,本本有理有据、证据确凿,不容辩驳!”

    “那陛下为何?”卓言顿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但为了照顾他的兴致,还要做出一副的百思不得其解的傻样来。

    得意的一笑,昭武皇帝悠悠道:“朕要用他,自然得把这些奏章扣住,将他保下来;但等着将来不用他了,这就是杀人的刀……”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对自己的计策满意极了。

    卓言自然谀辞如潮,皇帝笑一阵子,这才接着看下去,接下来的无非是些常规的奏章,虽然是国家大事,但现在行军打仗,他也懒得深究,草草阅览一边,便搁到了一边。

    很快看到了最后一份东西,那是一封信,落款竟然是皇太后,他的心脏没来由跳漏一拍,待看清信纸上的内容时,他的双手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

    洁白的信纸上只有九个字:“上兑下坎,泽水困卦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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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二九章 反间计与苦肉计

    小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将齐国原本就坑坑洼洼的道路浇得泥泞不堪,给大军行进增添了许多的困难,诸将认为应该在高处扎营,待天晴以后再走。

    但皇帝说:“雨后道路更加稀软,还是咬咬牙,走完这五十里,等到了牧野城再说吧。”

    众将腹诽道:‘你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当然可以咬牙了……’只好驱赶部队磨磨蹭蹭的上路。二十多万人马拥挤在仅容四骑并行的官道上,队伍足足拉出了十几里。还不时有大车陷进泥中,堵塞了道路。行进缓慢、混乱不堪,咒骂声、抱怨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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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野原秋草枯黄,一望无际,在绵绵秋雨中更显苍茫。

    一条大河从太行山上奔涌而下,湍急的水流在蜿蜒的河道中咆哮,既给牧野原上带来了洪涝之害,也滋润着这片沃土,让人又爱又恨。

    这条河叫卫河,全长仅五百多里,但源短流急,干流弯曲,数条支流呈梳齿状分布于干流左岸。河道间的土地潮湿肥沃,生满了密密麻麻的红柳白杨,一眼望不到边。

    斜风细雨之中,一群鸬鹚在河上悠闲的觅食嬉戏,偶尔还侧首打量一眼河边那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的黄胡子老者。这胖胖的老头坐在个小竹凳上,面前插着根细钓竿,全神贯注的盯着河面上微微起伏的鱼漂,已经一动不动的坐了好久。

    他的身后立着两个戎装将军,一个方脸年轻些的表情沉稳、气定神闲;另一个圆脸年长些的显得颇为焦躁,不时回望着身后的林间小道,每次回头,他的盔甲便会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也让老者的眉头跟着微微皱起。

    不知过了多久,小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圆脸的将军又一次回过头去,却朝来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别出声,大帅在钓鱼呢……”那蓑笠翁果然还是一动不动。

    来人顿时放缓了脚步,慢慢走到两人身边靠后点的地方站定,一齐盯着那红色的鱼漂发呆……

    终于,那鱼漂剧烈的一颤,黄胡子老头右手紧紧攥住鱼竿,鱼漂便猛地沉下去。老者长笑一声,便甩臂提起了鱼竿,将笔直的鱼线拉出了水面,一条斤半的青鲢鱼瞬间被钓了上来。

    老者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甩,就将那一尺多长的一条鱼稳稳甩进了鱼篓中。

    这才搁下钓竿,轻声道:“无伤,要沉住气才能钓到鱼啊……”

    那圆脸羞愧的拱手道:“末将知道了。”便上前扶老者起身,轻声道:“赵夯来了。”

    曾经千里追杀秦雨田的赵校尉,已经改任为侦骑校尉,负责百胜军的斥候侦查任务……对一个经历了预备营被全歼的备军校尉来说,还能担任要职,简直是一个奇迹。

    “大力啊,有什么收获?”赵无咎擦擦手道。

    听到大帅点名,那后来的年青人赶紧单膝跪下道:“启禀大帅,秦军前队已经行到西南十五里处,随时都有发现我们的可能。”

    赵无咎呵呵一笑道:“秦国皇帝在哪里?你探察清楚了吗?”

    “秦军前后拖了十四里,昭武帝的銮舆就在队伍中段。”赵夯成竹在胸道:“因为我们事先破坏了大部分道路,致使秦军的队型如长蛇状,十分缺乏对两翼的保护。”

    “唔,”赵无咎把毛巾递给武之隆,沉声道:“按计划行动吧!”

    武之隆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闪现一丝激动,重重的点头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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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阵沉闷的号角声响起,伴着这苍凉的声音,卫河边连绵的树丛中出现了无数身披蓑衣、脚踏木屐、手持长矛的齐国兵士。这些兵士沉默的汇集在一起,渐渐聚拢成了一条黄色的巨龙,向着西边坚定的前进着。

    如果能从空中俯瞰牧野原,你会发现像这样的巨龙足足有十条之多,它们虽然来自四面八方,但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国军队的中路!

    这正是秦雷苦苦寻找的齐国大军!

    这数目庞大的军队能瞒过秦军的耳目、悄无声息的进入战场,与赵无咎的本事是分不开的。

    为了防备秦军的侦查,他在撤出虎牢关之后,便命令部队偃旗息鼓的躲进了太行山中,连探子都没放出几个。彻底避开了攻击牧野城的秦军先头部队,以及京山军斥候对牧野原的地毯式搜索,让秦军误以为牧野城以北没有任何齐军活动。

    直到几天前,细作禀报秦帝亲率大军北上,他才率部小心翼翼的出发,来到预定的决战场所旁,准备伏击渡河北上的秦军。

    看似平淡无奇的几招,便将秦军引入了口袋之中……你可能会说这是因为昭武帝太愚蠢了,但赵无咎会冷笑一声道:‘换谁领军都是一样!’

    为了这次决战,他在几年前便派遣无数间谍混入秦国,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已经取得了秦国高层的绝对信任,不仅使其言听计从,还可随意阅览秦国的机密文件。这让赵无咎对秦国的状况了若指掌,甚至借此挖出了潜伏多年的秦国细作,用了一手漂亮的反间计。

    秦军还没有出发,赵无咎便掌握了他们所有的情况,从兵力强弱到战略战术,甚至是领军人物间的矛盾。自然可以有的放矢的好好算计一番:

    身为当世第一名将,赵无咎自然不满足于仅仅击败秦军,他要毕其功于一役,将秦国的军队彻底打残!但这谈何容易?以步兵为主的齐军,想要歼灭纵横驰骋的大秦骑兵,基本上是件不可能的事,即使二十年前那场大胜,也没能伤到秦军筋骨……步兵可以通过严整的军阵击败骑兵,但几乎不能消灭它,这是骑兵的先天优势。

    名将之所以是名将,因为他们能化不可能为可能!没条件就创造条件,也会达成战略目的!

    赵无咎很清楚,他需要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这就全歼秦军的唯一希望!

    所谓伏击战便是打埋伏,一般为处于内线防御作战的、相对实力较弱的军队所应用,其实带有游击战的色彩。因为可以在选定的战场,选定的时间,杀对手个措手不及,所以效费比是各种战术中最高的一个。

    但其对民众的支持、情报的准确、指挥官的判断和指挥能力,以及地形、保密工作等均有很高的要求。要想达成一次漂亮的伏击战,并不容易。

    反复思考之后,赵无咎决定将战场摆在牧野原上,这个地方很有意思,看上去荒草满原、平平坦坦,但荒草掩盖之下,是坑坑洼洼,沟壑纵横的地面,极不利于骑兵行动。齐军可以在此获得‘地利’。

    再加上国内作战,民众支持、容易保密和获得情报,‘人和’优势无可比拟……若是能再选择一个合适的天气,那就可以占齐‘天时地利人和’,想不赢都难。

    战场好选,但如何将秦军引过来,便成了百胜公需要解决的最大难题……

    经过又一次深思熟虑,他决定采用‘败战计之苦肉计’,通过几次自残来请君入瓮:

    他先利用秦国人好战喜功的特点,在洛水原上实实在在的输了一场,鼓舞起秦国人的信心。又令人难以置信的将虎牢关拱手相让,使其信心膨胀到目空一切,把齐军看成土鸡瓦狗、不值一哂。

    他利用细作催眠了秦国太尉,致使秦军的决策权完全掌握在军盲皇帝手里……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很容易被轻微的失败打击到灰心丧气,也容易被胜利冲昏头脑,忘记什么叫‘落袋为安’。所以赵无咎不求一胜,反而处心积虑的接连大败,彻底把秦国皇帝忽悠的不知道姓甚名谁了。

    接着他又再次利用细作,抛出了牧野城的百万石粮草作饵,成功将昭武帝的目光吸引到北边,并且避免了秦军向东劫掠。最后靠牧野城的第三次败仗,彻底消除了秦国众将领的戒心,终于把秦国大军引到了牧野原上。

    这绝对是个技术活,既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又不能损失到根本。这也就是战无不胜的百胜公,有震天的威名支撑着。换做别的将领一败再败,早就把士气败光,弄假成真了。

    就连双发交战的时间,也在赵无咎的精确算计之内……他早在几天前便预料到了这场秋雨。

    纵观整个过程,确实凝聚了百胜公丰富的战场经验、敏锐的洞察能力,以及‘用媳妇逮流氓’的超人魄力,是精心准备后厚积薄发的结果,换做谁都要中招的……

    到此时,这场‘伏击歼灭战’终于万事俱备矣!

    至于秦国皇帝离开虎牢关,贸然随大军北上,倒是出乎百胜公的意料……在他的计划中,能全歼秦国主力便是大获全胜了,还真没想过把秦国皇帝怎么地。

    但既然秦国皇帝送礼,百胜公爷自然笑纳了,他传令全军:‘擒获秦国皇帝者赏银十万两,封万户侯!!’给原本就憋一肚子气的部下又打了针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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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齐军逼近到五里外时,终于被秦国的斥候发现了……秦军一里一个斥候,前后侦查范围是十五里、左右却仅仅五里,所以赵无咎干脆放弃了围堵,集中兵力攻击秦军的中路。

    看着远方缓缓而来的黄色长线,秦军斥候魂飞魄散,扯开嗓子大喊道:“敌袭!”便死命催动战马,向大部队报信去了。原本狼烟或者鸣镝是最好的选择,但在雨天点不着火,也射不出响箭,只能采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了……

    当消息经过五次传递,最终被秦军高层得知时,齐军又推进了一半路程,双方仅距不到三里!

    “停止前进!准备战斗!”一面飞速的通报皇帝,将军们一面赶紧就地组织防御。秦军本来就因疲惫不堪而士气萎靡,此时听闻齐军从天而降,一下子便慌了手脚,混乱不堪的挤塞在道路上。兵荒马乱的无法展开,就连军旗也聚在一起完全无法张开,以至于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形势十分危险……

    但秦国官兵素质极高,将军们命令督战队斩杀了上百名乱跑乱叫的溃兵,渐渐稳住了阵脚。官兵们从最初的慌乱中摆脱出来,骑兵纷纷下马,与步兵组成了迎敌军阵,准备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可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喊道:“龙旗后退了!”兵士们闻言回头望去,果然见着皇帝的旗帜开始向后倒去……这意味着他们统帅,世宗烈皇帝陛下……逃跑了!

    见自己的统帅未战先逃,刚刚凝聚起来的斗志烟消云散。士兵们虽然站好防御阵型,但已经无心恋战了……这在冷兵器时代,绝对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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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着蓑衣,手持长矛的齐军,很快便出现在秦军的中段,大喊大叫着冲了上来,就像巨斧砍在长蛇腰肢上一般。

    下雨天弓箭的射程和准确度都降低到了离谱的程度……这主要是因为弓弦会在雨中变软,让弓箭失去力道和准头。所以两军干脆省了弓箭互射的环节,直接开始了白刃战!

    双方甫一交战,还是身材高大、勇武过人的秦国士兵占了便宜,他们抢先挥出画戟长矛,将最前面的齐军刺倒了一片。后面的齐军马上冲上来,也用长矛反刺秦军,却被盾牌手挡住大半,造成的杀伤寥寥无几。

    秦军的长枪手趁势再次攻击,又捅倒了一片齐兵。如此往复几次,大秦骑兵在下马之后,竟然把号称最擅长步战的齐军杀得落花流水!

    鲜血唤醒了大秦男儿的斗志,但他们满心想的都是:‘打退敌人,好安全撤退……’而不是战胜敌人,消灭他们。这就是统帅旗帜后退带来的恶果!

    一阵砍瓜切菜的杀戮之后,配合生疏、斗志缺缺的齐军便潮水般退去了!

    望着远去的敌军,无心恋战的秦军也不追击,阵型反而缓缓的向南移动,想要撤离战场。

    谁知过了没多久,刚刚退却的齐军又卷土重来,还是穿着蓑衣、举着长矛,大喊大叫着冲了过来。

    秦军根本没把对方看到眼里,随随便便站定了,准备结阵迎敌……但这次的阵型就太稀疏混乱了,以至于连盾牌手都没到位,便再次展开了白刃战!

    但这一次的齐军完全不同,他们的下盘是那样扎实,突刺是那样的迅猛有力,就连手中的铁枪都长了三尺!

    甫一交手,秦军兵士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不少士兵还没来得及刺出铁槊,便被对方捅倒,死伤相当惨重。

    秦军兵士骇然发现,对方的阵型竟然如此巧妙,虽然双方看似人数相当,但己方一人就要面对三支长矛,根本无法抵挡!

    本就士气低迷的秦军中军败退连连,再也无法阻挡齐军的突破,任由对方将自己的对付拦腰切断!

    这支齐军就像一具杀人机器,有条不紊的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秦军的性命,其战力之高,完全不是之前任何齐国部队可比拟的!

    齐军士兵因为挥刺而纷纷甩掉了身上的蓑衣,终于露出内里玄色的战甲!

    原来是百胜军!百战百胜的百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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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三零章 如山倒

    有一种兵法叫做隐忍,隐忍是最后爆发前的退让,是拳手大反攻前的自我保护。通常隐忍结束的时候,就是拳手大爆发的一刻!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隐忍退让,齐军精锐的士气斗志已经到了顶点,此刻终于爆发出来,足以使其将发挥出十二分的战力。

    反观秦军,本就疲惫不堪,又遇到主帅临阵脱逃,士气一落千丈,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攻势,只好以小队为单位各自为战,战力还发挥不出三成。

    此消彼涨间,齐军便占了上风。他们仗着人数上的优势,用严整的军阵将对方切割包围,再耐心的蚕食掉。

    真是报应不爽啊!就在不久之前,秦军也曾经这样包围斩杀过齐军。仅仅过了一个月,杀与被杀的双方便对调了位置,成了秦军接受被杀戮的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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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着四面八方的敌人,潜藏在秦军兵士骨子里的血性爆发了!他们三三两两组成一组,呼喝着冲向敌军,就算是死路一条,也要拖上几个垫背的!

    秦军大多是下了马的骑兵,他们手中的画戟要比齐军的长许多……双方举着兵器对刺的时候,乃是一寸长一寸强……只见转眼之间,秦军的画戟便插入了对方的胸膛,而对方的长矛离着自己却还有一尺呢!

    来不及得意,便有两支长矛从左右刺过来,秦军兵士纷纷撒手弃枪,反手抽出腰刀,揉身顺着敌军的矛杆攻了进去!齐军士兵猝不及防,想要撤矛都来不及,被秦兵一刀上撩,便被开膛破肚,鲜血喷洒间毙命当场!

    接连格毙两个敌人之后,大秦士兵大口喘息着刚要直起身子,便被第三支长矛从背后洞穿……

    这样的场景在中段战场并不少见,秦军的队形已经彻底散乱,只能凭着个人勇武与天下闻名的敌军对抗,虽然可以造成一定杀伤,但好虎架不住群狼,死伤却远大于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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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左近的一个高坡上,已经换上戎装的赵无咎,冷冷注视着场中的局势。见困兽犹斗给己方带来了很大的损伤,他沉声下令道:“命令丁字营后撤,放开一条道路给秦军!”身后的传令官便命令一面绿色旗帜反向挥舞数下。

    一直密切注意高坡上的丁字营传令官,赶紧将命令传达给了营官。营官也舞动自己的指挥旗,通知各个队率、什长、伍长,组织队伍有序的退了下来。单论这份如指臂使的本事,就不是一般军队可以比拟的!

    堵在后路的丁字营一退下来,原本走投无路的秦军顿时找到了方向,立刻从对方故意让出的缺口逃了出去。一见同袍逃跑,好不容易鼓起点血性的秦兵立马泄了气,纷纷转身跟上逃跑者的步伐,将后背和两侧露给了压力大减的敌兵。

    对秦军的勇悍,齐军士兵本来颇为怵头。此时一见他们放弃抵抗,自然喜出望外,撵着屁股便追杀起来。为了能跑的快点,许多秦军兵士竟然丢下兵器……

    大秦军律规定:丢弃兵器者斩!约束部队的严刑峻法已经失去作用,可见秦军的混乱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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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军士兵经过长期奔波疲劳过度,又被皇帝陛下折腾的士气全无,在齐军的拦腰痛击之下,终于到达了极限,出现了赵无咎梦寐以求的结果——崩溃。

    彻底的崩溃,十万中军毫无组织,人人四散奔逃,此刻不管是将军校尉,还是普通士兵,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那就是撒丫子逃跑!

    关于逃跑,我们前面讲过,不在于你跑多快,而是要比身边人跑得快!这时候,身着轻便藤甲、皮甲,甚至是布甲,常年靠两条腿行军的步军便占了便宜,他们挺胸膛迈开腿,一溜烟便跑到了前面,将身着笨重铠甲甚至是铁甲的骑兵兄弟甩在了后面。

    就像赵无咎预料的一样,在这种天上下雨,中间拥堵,地下泥泞的环境中,不论骑不骑马,骑兵都根本跑不过步兵。

    更凄惨的是裨尉以上的军官,他们穿着精致的山文甲,本身就很招眼,又因为是全身防护,分量比铁甲还要重,跑都跑不动。除了个别人缘好的,被同袍架着跑了,或者有功夫、力气大的,穿着重甲也健步如飞,大多数军官都落在了最后。

    齐军士兵一手持枪一手举刀,赶鸭子一样跟在后面,肆意的追杀着秦军溃军。他们不管对方是军官还是士兵,都是一枪捅了,再反手一刀枭首,将脑袋挂在腰间,继续追击秦国的溃兵。基本上是一下一个,砍瓜切菜一般的惬意……而这往常都是秦军的专利,齐军历史上都没有享受过几次。

    更有数不清摔倒在地的秦军,将后面的同袍统统绊倒,又被更后面的轮番践踏致死。惨叫声、哀嚎声,声震云霄,就是阎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赵无咎规定,一个首级五两银子,五个首级一级战功!是以齐军士兵怎会放弃那些被踩死的秦军,纷纷弯腰收割着银两和战功……无意中挡住的后面部队追击的步伐,让秦军终于借机拉开了距离。

    但这只是地狱之旅的开头,从这里到黄河边的四十里地,他们将一直遭受齐军的疯狂追击,只要稍微慢下来,便会被取了首级。许多秦军甚至累的吐血,也不敢停下一步,只知道撒开双腿往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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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渐行渐远的追击队伍,赵无伤不无遗憾道:“若是可以投放百胜骑兵,我们少说能把一半秦军留下!”

    武之隆呵呵笑道:“若是骑兵可以自由行动,我们还能打这个伏击吗?”

    “也是啊,”赵无伤挠头笑道:“我有点贪心不足了……”

    “不,我们就要贪心不足!”赵无咎冷笑一声道:“一个秦人也别想逃出虎牢关去!”

    在场的人都知道公爷的全盘计划,闻言欢畅的大笑起来,赵无伤大声道:“大兄有这次的功绩,足以和白起韩信并肩了!”

    众人面色怪异,心道:‘那两个可都是功高震主,不得好死啊……’不过人家是亲兄弟,说说当然无妨。

    赵无咎果然很不高兴,但知道自己二弟乃是个粗人,说话向来不过脑子,只能当他放屁,不去咬文嚼字。

    见自己一句话就让原本热烈的气氛沉默下来,赵无伤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道:“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吗?”

    武之隆与他交好,自然要给他圆一下道:“这一仗相当于我们的长平之战啊!”

    “没有赵括配合,武安君再厉害也不能全歼赵军;没有昭武帝瞎指挥,老夫也不能将秦军算死啊!”赵无咎甩掉不快,呵呵笑道:“秦国真是流年不利,竟然出了这么个二百五皇帝。”

    “还是大帅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啊!”武之隆真心诚意道:“只是世上无敌手,大帅想必有些寂寞啊。”这家伙的马屁已经到了踏雪无痕的地步。

    果然,赵无咎面带得色的一笑,这才颇为感慨道:“都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乃是人生快事,但老夫宁愿跟臭棋篓子下一辈子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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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大秦军队的战力本来就高于敌军,若是指挥得当,原本不会输得这么惨。但一只绵羊带领的一群狮子,打不过一头狮子带领的一群绵羊。所以当世宗烈皇帝惊慌失措撤退的那一刻起,秦军失败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不过这时候,昭武帝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催促着那六十四人抬的大轿子没命的向南蹿,后军将士不敢阻拦,纷纷让出大道,任由皇帝陛下的銮舆离去,只是兵士们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再也没有一丝的尊敬。

    大皇子在中军随侍,一发现敌情便组织龙骧军结阵,刚要上前迎敌,却见着皇帝的銮舆缓缓向南移动了。他不禁目眦欲裂,却又想起对秦雷的承诺,不甘的大吼一声,便率领手下跟了上去,与半支御林军一道,护送着皇帝往南去了。

    后军正是李家的天策军,老太尉本来也在中军,见皇帝都跑了,便知道事情无法挽回,大骂一声道:“秦元俍,你这个罪人啊!”便带着他的部队也往南面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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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每个人都幸运的恰好在皇帝銮舆以后。边军前将军李三虎便倒霉的身处中军,又因为他的战旗太过显眼,自然成为了齐军重点打击的对象,被一层层包围在中央,连逃跑都没机会。

    虽然他的亲兵悍勇无双,护着他拼死突围,无奈齐军的人数越来越多,包围圈也越来越厚实,左冲右突都无可奈何。只好背靠背倚在一起,拼一个算一个。

    李三虎被围在中间,虽然一时不死,但也知道此次幸免于难,他不由又一次羡慕起李家兄弟们那强劲的体魄,至少杀敌的时候十分痛快,而不像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忠诚的亲兵一个个倒下,却无能为力。

    终于,最后的亲兵也被乱刀分尸,整个场中就只剩他一个秦国人,无数带血的长矛指向他的胸膛,嘲弄的笑声响成一片。

    李三虎面色苍白,拄着宝剑昂首站立,勉强保持着一个将军的仪容。

    这边的激烈战斗引来了齐国的一个参将,他认出李三虎穿的是秦国将军服饰,便喝止兵士们的叫嚣,朝李三虎拱手道:“将军已经战至最后一人,已经对得起你的国家,还是请放下武器投降吧,我们会给你将军应有的待遇。”

    李三虎沉默了,仿佛在思考是否应该答应,良久才抬头惨然一笑道:“是呀,我已经战至最后一人,若是投降的话,对大秦也算有个交代了,说着板起面孔,淡淡道:“但我没法向死去的兄弟们交代。”

    “你不打算接受我的好意?”参将冷冷道:“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如果你早劝降我,我会带着兄弟们投降的,但现在不行了。”说完便将宝剑架在颈上,自刎身亡。

    参将阻止了手下割掉李三虎的首级,沉声道:“这个人不应该被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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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三一章 做敞篷车的皇帝真拉风

    李三虎倒下以后,杀戮终于告一段落。来不及打扫战场,齐军便南下增援追击的袍泽。

    秋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就像一张无色的大网,网住了整个牧野原;天空也是灰蒙蒙、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缠满着蛛丝网的屋顶。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云片,就像屋顶上破落的百粉。

    荒草遍地的旷野上,躺着无数具无头的尸首,鲜血从尸体的创口缓缓流出,与天空落下的雨水混为一体,将黄绿色的野草染成了淡淡的红色。血水最终与踩得稀烂的泥土搅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怪异味道。

    方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却被一种寂静的死亡气息笼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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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战斗并没有结束,只不过换了个地方,换了种方式罢了。

    秦雳护着昭武帝仓皇向南逃窜,为了避免队形被冲散,他命令龙骧军毫不留情的斩杀着靠上来的溃军,心里却要滴出血来一般。

    从军十几年,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兵败如山倒,不管平日多么英勇、多么顽强的兵士,都是满脸的张皇失措,心里只剩下了一个‘逃’字!为了能跑得更快,他们早就抛掉了手中的兵刃、脱掉了身上的铠甲,已经彻底沦为一群毫无反抗能力的溃兵。

    十几万的溃军中,能把队伍完整带回的,只有他和李浑而已。

    他一边为友军叹息,一边也在暗自庆幸:‘若方才遭到攻击的是我们,那龙骧军说不定也要溃不成军了吧。’转瞬却又为这想法而羞愧不已……

    胡思乱想间,便听到部下惊喜的大喊一声:“是成亲王!”秦雳霍然抬头,便见着阴雨迷蒙的天际间,有一面金灿灿的大旗在迎风招展,那旗上狰狞的黑色猛虎张牙舞爪,仿佛在无声的嘲笑着丧家之犬般的龙骧军。

    秦雳哈哈一笑,长声道:“孩儿们打起精神来,可别被五殿下和京山军的弟兄们看扁了!”兵士们轰然应诺,以更快的速度、更整齐的阵型,向那面大旗奔去。

    不止是龙骧军,所有的败兵都看到了那面大旗。那种巨大的惊喜,就像沙漠中的旅人看到绿洲一般。仿佛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将逃窜二十里所带来的疲惫一扫而光。

    双腿重新注满力量的兵士们,很快便跑到了京山军阵前……

    他们奇怪的看到,京山军阵地前面,密密麻麻的插着许多小旗,这些小旗围成了两个并排着的口字型,口字里面却空无一物。

    还有许多京山军的兵士站在小旗前,一齐大喊道:“所有人都不许越过,从中间的缺口通过!”

    听到了京山军的命令,本来就满怀着感激和愧疚官兵们自然乖乖听话,从两个‘口’字中间的通道跑了过去。当然,经过那些小旗的时候,兵士们免不了要猜测一番,这到底是八门金锁阵,还是九宫八卦阵?

    等通过了这神秘的大阵,又听着京山军的传令官大喊道:“不许停!继续往河边走,到河边大营休息!”兵士们只好继续迈步往南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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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马奎的报告,秦雷便率军全速北上,还没有走出十里去,许田终于带来了确切情报:‘几十万齐军,从八个方向包围了大部队,预计现在已经开战!’

    秦雷当机立断,命令部下停止前进,就地组织防御。

    把那个神秘的阵型捣鼓完,便见着仓皇逃回来的骑兵,这些是命好没有被大部队裹挟住的……

    不一会儿,溃败回来的秦军满满多起来,就像一股浑浊的洪流,随时可能撞上那大阵。秦雷赶紧让部下一齐喊‘从缺口通过。’又怕他们停下脚步,阻挡后面的溃兵撤退,秦雷又让手下喊了第二句:‘不要停。’

    他和他的京山军,在十万大军危难之时逆流而上,为溃败的同袍构起一道坚固的防线,这种充满情义的举动,让每一个看到那面王旗的兵士都由衷的感激,自然乖乖听话……

    这道堤坝为泥沙俱下的洪流挡住了泥沙、减缓了流速。当溃兵们通过京山军阵地后,他们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奇迹般的恢复了镇定和秩序……

    但他们已经手无寸铁、身无片甲,根本不能回身助战,只能羞愧的回望一眼京山军的背影,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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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沉默的骑在站马上,静静的望着远方,在跑过去三四万人之后,他看到了第一支队形完整的友军——是穿着蓝色盔甲的天策军。他也看到了众将簇拥中的李太尉。

    李浑也看到了他,但在这种情形下相见,老太尉自然面上无光,朝秦雷不无尴尬的点点头,便催促队伍加快速度,通过了京山军的阵地。

    “大老爷,咱们留下来帮忙吧?”李虎说出了一众将士的心声。

    翻翻白眼,李浑痛心疾首道:“儿郎们已经累坏了,他们连三成战力都发挥不出,留下不是给京山军添乱吗?”看着族中子弟怪异的目光,李浑又讪讪的狡辩道:“老夫不是不帮忙,我的意思是等着咱们休息好了,恢复了实力再回来。”

    ‘那黄花菜也凉了……’众将心道。但天策军以李浑的马首是瞻三十年,早把他的话当成了圣旨,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缓缓的离去了。

    秦雷低声咒骂一句,便把目光转回了北边。一刻钟以后,又跑过了一两万人,他终于看到了那顶奢华的大轿子,虽然轿夫已经增加到了一百人,但这庞然大物实在太重了,所以仍然落在了后面。

    当銮舆到达大阵前,一个严重的问题出现了……两个口字形夹出的通道虽然很宽,但昭武帝的銮舆更宽,根本无法通过,还将通道堵住,让后面的军队无法通过。

    京山军将士一边将銮舆拦下,一边赶紧通报秦雷。

    护卫皇帝的御林校尉是六殿下,自从在军演上被人蹂躏,他一直很低调,但低调不代表对小兵兵也有好脸色,他拨马上前,对拦路的小军官倨傲道:“让开!”还状做不经意的用马鞭,点了点头盔上的金黄璎珞,那是他郡王身份的象征。

    “对不起殿下,陛下的銮舆太宽,没法从这里通过。”挡道的乃是沟里捞上来的秦顼,这家伙命大,只是震昏过去,修养两天就重新归队了。

    “不就是些破旗吗?”秦霑不耐烦道:“拔掉不就得了!”说着声色俱厉道:“你不知道挡驾是死罪吗?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都这时候了,他还想给秦雷破点脏水。

    秦顼心思灵活,一下就明白了六殿下的歹意,便一声不吭的抿着嘴,却坚决不让道。

    秦霑怒骂一声道:“什么东西也敢挡道!”便狠狠一鞭抽在了秦顼头上。

    秦顼却纹丝不动,若不是他脸上多了道红色的鞭痕,秦霑还以为自己抽空了呢。

    见对方毫不畏惧,秦霑认为自己受到了蔑视……他最受不得这个了,顿时火冒三丈的扔掉马鞭,抽出佩剑,嘶声骂道:“叫你狗仗人势!”便要举剑斩杀这个蔑视自己的贱种。

    “拦下他!”一声低喝从阵后响起。早就快气炸肺的京山兵们如闻仙音,齐齐举起了铁槊,将秦霑等人团团围在中央,还大喝一声道:“杀!”声音如银瓶崩裂,吓得六殿下险些握不住剑。

    秦霑稳定下心神,便看见秦雷骑着黑色的巨马缓缓过来,他顿时没了气焰,垂下宝剑小声道:“五哥。”

    秦雷阴着脸过来,冷哼一声道:“马上滚过去!敢碰一根小旗,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霑吓得一哆嗦,回头看看那巨大的銮舆,似乎借到些胆量一般,微微提高嗓门道:“父皇的銮舆怎么办?”

    “该你屁事?”秦雷面色不善道:“再不走我帮你!”眼下形势十万火急,没工夫跟他磨叽,秦雷的口气十分的不好。

    秦霑表情十分尴尬,但终是没有勇气对抗强大的兄长,只好低头骑马走了,不再管什么銮舆不銮舆的。

    秦雷把视线投向大轿子上的太监道:“先把轿子抬到路边,别挡道。”

    那太监是皇帝的跟班,自然不太怕他,满面陪笑道:“殿下说笑了,哪有陛下给臣子让道的说法?”

    秦雷却没工夫跟他聒噪,冷冷道:“三个数不动,就杀了你。”

    太监面色一滞,色厉内荏道:“殿下是在威胁陛下吗?”对于这些领导秘书来说,狐假虎威就像喘气一样平常。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便射穿了他的胸膛,难以置信的捂着汩汩冒血的胸口,他嘶声道:“不是……三个数吗?”

    “孤改主意了。”秦雷放下手弩,说着看一眼众轿夫道:“你们也要三个数吗?”心中却暗叹口气道:‘这么短的距离都能射偏了,看来雨天的影响是不小。’他原本只是打算把那太监的帽子射掉……

    轿夫们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赶紧将大轿子抬到道边,给后续部队让出通道。簇拥着銮舆的御林军自然跟过去保护皇帝,而原本紧跟在后面的龙骧军则径直通过了军阵……在京山军的身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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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拨马到了銮舆边,抓住段栏杆便翻身上去,一脚踢开轿门,带几个手下便进了皇帝的‘移动行宫’……

    但见原本富丽堂皇的‘御书房’内一片狼藉:花盆、灯台、圆凳、炭盆倒了一地,还把精美的地毯烧了个大洞。看来为了追求速度,轿夫们牺牲了稳定……

    太监宫女们正在抓紧收拾,就见着秦雷进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给成亲王请安。

    “陛下呢?”秦雷沉声问道。

    “陛下有点晕轿,正在卧室里休息呢……”领班太监小意答道。

    秦雷抬腿便往里去,那太监赶紧起身拦住道:“陛下在休息,您还是等奴婢通禀一声吧……”却被石敢一把拉到一边。

    推开房门,秦雷果然看见昭武帝面色苍白的躺在大床上。屋里有浓重的异味,地上还有呕吐过的痕迹,看来皇帝陛下是真的晕了。

    卓言正在伺候皇帝喝水,闻声倏然起身,挡在秦雷面前道:“殿下,您要做甚?”他以为秦雷要趁机谋逆呢。

    昭武帝也被惊醒,却没有卓言那么担忧,面色激动道:“雨田吾儿,快救驾啊!”

    秦雷看他懦弱窝囊的样子,顿时想起了牧野原上枉死的几万官兵,怒火腾地蹿起来,狠狠的一捶门框道:“明明一个怂包,偏要逞什么能干!”

    昭武帝明显一愣,似乎是第一次被人骂。但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更何况是以‘隐忍’闻名的皇帝陛下,他硬挤出一丝笑容道:“父皇知道错了,悔不该当初不听你的忠言啊。”

    怒哼一声,秦雷的胸脯剧烈的起伏,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翻腾的怒火。

    昭武帝飞快的一寻思,便咬咬牙道:“只要你把父皇保护回国,朕就封你为太子!”

    秦雷厌恶的皱眉道:“同样的话你说过几遍?”

    昭武帝还以为秦雷是在讨价还价,猛地一捶床道:“我回去就逊位给你,我当太上皇,如何?”

    “稀罕!”冷笑一声,秦雷终于把怒火压下去,沉声道:“请陛下下轿上马,这玩意儿不适合逃命!”

    见他无意于自己的皇位,昭武帝大松口气,又听他让自己上马,不由为难道:“朕不会骑马……”

    “先下去再说!”秦雷没好气的卓言道:“把陛下背下车去!”又对石敢道:“找辆大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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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大车,就是板车……

    见到自己的新座驾后,昭武帝抗议道:“朕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坐这种东西呢?”

    “要不你就下地走。”秦雷已经决定了,虽然没法杀了这个罪人,但这辈子都用这种语气跟呀说话了,爱咋咋地!

    能屈能伸的昭武帝顿时降低了要求:“这下雨天的,总得有个顶子吧?”这个要求不过分,秦雷便让卓言也上车,好给皇帝打着伞。

    秋风一吹,世祖烈皇帝又打个寒噤道:“冷……”太监们赶紧把他的金黄色锦被取来,给皇帝陛下裹上。

    皇帝还想再提点别的要求,秦雷却不耐烦的挥挥手,敞篷马车便缓缓的开走了……

    世祖烈皇帝陛下便裹着一床被子,打着一柄油纸伞,哆哆嗦嗦的坐在拉草料的板车上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绝对千年秦氏皇朝中唯一享受过这种待遇的一位。但这与他后来的传奇人生相比,简直不值一哂……

    值得一提的是,自始至终,御林军都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人表示异议,可见他们也很赞同成亲王的处置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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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票啊……

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三二章 一只蛤蟆引发的血案

    昭武帝乘坐着‘敞篷车’走后,秦雷终于长舒了口气,虽然老头子混蛋加三斤,但绝对不能落在赵无咎的手里。

    策马回到军阵后,秦雷便沉声下令道:“拔旗!”兵士们立刻开始行动,将地上的小旗飞速拔起。不一会儿,那两个巨大的口字形便各自消失了三条边,只剩下构成那条通道的两条。

    大部分人都从通道中退回来,只剩下一些个老兵蹲在地上,似乎在挖什么东西一样,一步步的倒退。每退回一步,便有人拔掉两侧的小旗,配合相当的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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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声把秦雷的目光引开,他看见老大到了自己身边。秦雳扶一下头盔,满面羞愧道:“若不是兄弟接应,竟是要一直跑回到黄河边了。”

    秦雷微微摇头道:“若不是为了保护父皇,大哥一准是不退的。”

    见秦雷很面子,秦雳感激的笑笑道:“不会再退一步了,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侧脸看看已经在两翼严阵以待的龙骧军,秦雷点点头道:“也好,光靠我这一万人,撑不到他们都过河。”

    “你要等着他们过河?”秦雳难以置信道:“那得守三天吧?”

    “半天就行了。”秦雷沉声道:“我已经在河上架起了八座浮桥。”

    秦雳松口气道:“原来你早有准备。”说着指一指那些正趴在地上一点点往后挪动的京山兵,奇怪道:“这些人在做甚?”

    秦雷神秘的笑笑道:“我请大哥看场好戏!”说着掏出个棉花蛋,扯下两片给秦雳道:“堵上耳朵,动静有点大。”

    大皇子更是奇怪了,接过那两片棉花,压低声音笑道:“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雷却依旧摇头不语。

    见他不肯说,大皇子只好笑道:“那我就静观其变了。”

    等所有的旗帜都拔完,最后的几个兵士也回到了己方军阵,留下一片褐色的土地,看不出任何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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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一条黄线便出现在天地相交的地方,随着不断的推进,那黄线逐渐的变粗,最后终于变成了一片土黄色的潮水,从北方漫卷而来。

    之所以来的这么晚,是因为秦军的溃兵太多了,且漫山遍野的乱跑,给齐军的追杀凭添了很大的麻烦,队伍也跑的七零八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集结起来。

    这时候,秦军的大部队已经跑出很远去了,恨得赵无咎在烂泥中连连跺足道:“平时不该那么抠门啊!”齐军之所以对秦军首级如此的狂热,是因为他们的饷银实在太低了……秦国普通士兵,一个月也有八钱到一两的饷银,而齐军平均只有四钱五。

    换言之,一个首级就顶一年的饷银,穷疯了的齐军士兵,不狂热才怪呢!

    直到将能杀的都杀光了,但还是狼多肉少,根本不够分得。杀红了眼的齐军士兵这才嗷嗷叫着再次出发,希望能扩大战果,再多挣些银子。

    面对这种局面,就算是赵无咎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可以让士兵忍受失败的折磨,却无法阻止他们对金钱的向往。也只能因势利导,让这群穷鬼去疯狂追逐‘银子’的脚步。

    好在是痛打落水狗,也不需要什么战术,百胜公如是自我安慰道。

    但当他看到那两面金色的大旗,以及旗下严阵以待的秦军,马上警惕起来,勒令部队停止前进,重新整队。在斩杀了百十个不听话的兵士之后,终于让冲昏头脑的齐军冷静了下来。

    仔细观察一番敌军的架势,赵无咎知道遇上劲敌了,他决定派出最强的百胜步军出战。

    伴随着一阵战旗摇动,三万身着黄蓑衣、手持长铁矛的百胜军组成了锥形之阵,准备凭着厚实的前锋一鼓作气,将对方冲垮。

    知道这次是恶战,赵无咎没有再派出鱼腩部队试探。他认为在这种级别的决斗中,毫无斗志可言的鱼腩,除了添乱没别的作用……其实还有作用,不过他得过一会才知道。

    强大的百胜军脱离了本阵,组成锥形阵,缓缓的向秦军阵地推进,双方距离不足三百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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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胜军的脚步缓慢而坚定,他们的眼里只有对面的秦军,当面前这片黑褐色的土地被践踏而过,新一轮杀戮即将开始。

    双方相距不到二百丈了,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只灰绿色的癞蛤蟆,在湿烂发霉的泥地里跳跃着;在充满了死寂与灰暗的烂泥中,只有它是唯一愉快而有生气的东西。它背上灰黄斑驳的花纹,跟沉闷的天空遥遥相应,造成和谐的色调。它噗通噗通地跳着,从草窠里,跳到泥里,溅出深绿的水花。

    那溅起的水花刚要落下,却变成了五彩缤纷的颜色,竟有些晶莹剔透的感觉……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雨过天晴了。

    太阳悄悄从云后露出一丝脸孔,将西天上的云彩镶上了炫目的金边。它同样没有亏待东边的天空,将一弯如梦似幻的彩虹架在了东边的旷原之上……

    那有七种颜色的虹,美的让人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烦恼,却无法忘记眼前的杀戮……

    没有一个百胜军抬头看看天空,他们仍然迈着坚定的步伐,大步大步的践踏在黑色的土地上,缩短着与秦军的距离。

    百胜军最先碰上的,却是那只欢快的癞蛤蟆。蛤蟆惊慌失措的一跳,躲开了一个从天而降的脚掌,却被另一支穿着木屐的大脚重重踩落在地上,便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光闪现间,巨大的冲击波便将那只穿着木屐的脚炸成了齑粉,脚的主人也被炸飞了出去。还带起了数不清的泥沙石块把周围的兵士也炸伤了许多。

    几乎是同时,又有几处发生了大爆炸,也是巨响连着冲天的火光,将好些个士兵掀翻在地,痛苦的大叫声顿时响彻天空。

    士兵们以为遭到了秦军的砲石攻击……在上次洛水原会战的时候,京山军靠着猛烈的砲击,将武钢车阵砸了个稀巴烂,名声自然传扬开来。

    不止是士兵如此以为,就连带队军官也这样想,他们发出了一道愚蠢的命令:“冲锋!靠近了就不会被砲击!”这是常识,但却是防御砲击的常识。

    令行禁止是强大军队的必备素质,尤其是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百胜军。一欸军官下令,勇猛无畏的冲锋便开始了……

    接二连三的巨响变成了连珠炮一般,火光连成一片,从地下迸射而出的小钢珠、小铁片刚猛绝伦,触之者非死即伤,炸的百胜军人仰马翻、失魂落魄,但天下第一军的包袱实在太重了,被炸的姥姥都不认识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冲……

    “是神火雷!”赵无咎大吼道:“快撤下来!撤下来!”相比于天下第一的名头,他更注重实实在在的东西,百胜军可是老赵的本钱啊!

    ‘铛铛铛……’锣声终于敲响,但前面的百胜军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地雷阵里冲,直到被炸死为止……他们已经被爆炸声震得失去了听觉。但凡事有两面,他们也把地雷阵趟得够呛。

    到最后一个百胜军被炸死,不过短短半刻钟时间,整个两千人的前锋营几乎全灭,换来的不过是向前推进了八十丈……正好一半的距离。

    尘埃落定之后,齐军士兵看到了满地的残肢断体、内脏器官,看得他们胆战心惊,许多人还哇哇直吐,因为击溃并屠杀秦军带来的虚火立刻熄灭。

    赵无咎几十年来顺风顺水,哪里吃过这种闷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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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不及了,先发这些,今晚休息休息哈……

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三三章 不见鬼子不挂弦

    一般来说,成功人士都要着书立说,像赵无咎这样万人敬仰的军中偶像,自然不能免俗。赵老头本来打算写本《赵子兵法》,无奈俗务繁忙,根本静不下心来升华理论,只好退而求其次,将这些年行伍生涯的实践经验原原本本写下来,辑成一本详细教人如何征兵、号令、行营、作战的教科书,名唤《武经总略》。对武人来说,倒比《孙子》更实用。

    这书对当时的武器装备也有详细记载,其中就有对‘地下之雷’的描述……先在敌人的必经之道上挖一大坑,埋入‘一硝二磺三木炭’所制的火药,上面覆以碎石,战时以盘香引爆。便可‘石屑漫天,威猛绝伦,触之者非死即残,尤擅克制骑兵。’

    不过在百胜公的认识中,这玩意儿‘极易受潮、雨雪霜露皆无所用。’且‘固不能移,仅爆一次尔’所以并不推崇。

    但秦雷今天要百战百胜公大人实实在在上了一课,告诉他地雷不一定怕水;缺陷虽然不能避免,关键还是看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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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经历最初的震撼之后,百胜公迅速恢复了冷静,通过仔细观察,他发现秦军的地雷不是点火燃发的……虽然停了雨,但地上仍然潮湿无比,什么引线都不能燃烧几十丈的距离。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他猜测秦军的地雷应该是踏上去或者拌上去引爆的,因此命人在缴获的秦国军马中,拣一些老弱病残的,命人在后面驱赶着,想要将面前的地雷阵趟开……

    其实绕开这片地雷阵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开战以来,他已经退到了极限,也让到了尽头。眼下图穷匕见、胜券在握,身为当世第一名将的骄傲,怎能容许他逃避对面毛头小子的挑战呢?

    ‘百马阵’的效果看起来不错,军马不时将地雷引爆,越靠近秦军阵前,爆炸就越密集。但战马被隆隆的爆炸声吓得四处乱窜,有所遗漏是难免的。

    待三百多匹战马死的死,跑的跑,把地雷阵趟了个七七八八后,赵无咎便下令鱼腩部队——驻防军列队进攻。在《武经总略》中,就把驻防军的作用定性为‘内则剿匪平乱,外则为大军开路’,大军便是百胜军和边防军。可见在赵无咎的军事思想里,驻防军就是一些消耗品。

    单拿这次秦齐战争来说,从开战到现在,齐国一共阵亡十三万左右,其中就有十一万的驻防军……

    ‘消耗品’自然毫无士气可言,要想让他们乖乖听话,必须用相当数量的军队监视威逼。这种趟地雷的活计,作战督战人数比居然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一比一!

    五千驻防军战战兢兢的在前面开路,小心翼翼的踮着脚走道,仿佛怕踩到蚂蚁一般。五千百胜军队平举刀枪在后面押送……哦不,百胜公说是‘压阵’,又一次踏上了已经一片狼藉的地雷阵。

    经过两次践踏,地雷阵自然威力大减,除了零星爆炸之外,大部分的驻防军都安然无恙。

    百胜军见状,也放心大胆的列阵跟进,在没有任何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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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后来的爆炸又密集起来,但咬牙也就冲过去了。仅仅付出了三五百人的代价,驻防军便顺利的通过了地雷阵!将士们大喜过望,嗷嗷叫着举枪冲向秦军,只要他们击败对方,便会全部被提拔为边防军……这意味着更高的军饷,更大的活命机会。在这种诱惑之下,从军官到士兵,统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迎敌!”伴着京山军小队长们的号令,兵士们纷纷扳动手中的劲弩……方才下雨的时候,他们的弩弓全部用油布裹着,放在辎重队防水防潮的箱子里,原本不打算在这次战斗中使用,可谁让天晴了呢?

    沉闷的弓弦声连绵响起,无数锋利的弩箭激射而出。京山军用的可是破甲弩弓,虽然潮湿的空气影响了激发的力道,但对付缺乏甲胄护身的齐军,已经是牛刀杀鸡了。

    惯性以为今天大家都不用弓箭,是以齐军的防护很不够,猝不及防间,便割麦子一般的倒了一片,但在督战队的威慑下、‘晋升边防军’的激励下,他们仍然顾头不顾腚的往前冲。

    秦雷毫不怀疑儿郎们会轻松击败这些乌合之众,所以他将目光越过了齐国驻防军,投向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的玄甲步军,那才是齐国的精华所在。

    眼见着百胜军已经到位,秦雷轻舒口气,举起了带着锁链手套的右手。

    “兄弟,你这些玩意儿真过瘾呀!”看着阵前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齐军,大皇子也认为‘地下炮’已经放光了,便摘下了塞耳朵的棉花。

    秦雷耳朵塞着棉花,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自顾自的猛然放下了右手。

    身后不远处,便有等候多时的黑衣卫,点着了竹管里的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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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京山军绝密军工档案记载,有一种威力强劲的地雷名唤‘随心地雷炮’,是用生铁铸成圆形,大的可装火药一斗,小的装药三五升不等。装药后,用硬木做成‘法马’塞住口,分三根引线装入一支长竹竿内,事先选择敌人必到之处,埋于地下将竹竿一头露于我方,等敌人进入这一地区时,依号令点火引爆,可以做到精确打击。

    又有一种‘无敌地雷阵’,乃是预先将各种地雷甚至是火药装进一个个箱子里,然后将其深埋三尺,用‘随心地雷炮’的方法,数个联环于地下,一旦点燃印信,顷刻之间众火齐发,炸声如雷,可大量地杀伤敌群人马。

    这次是秦雷亲自设计,他将整整两大车军火,掺上大量的砂石,分装进二十多个箱子里。光那些保护引信的竹管,就如蜘蛛落网一般的复杂密集,目前也只有秦雷才能胜任这项繁复的工作。

    因为‘无敌地雷阵’布置在了三尺以下的土里,是以未免被地表的爆炸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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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胜军将士正放心大胆的前进,只感觉脚下猛地一颤,令天地失色的白炽火光顿时剥夺了所有人的视觉!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轰然爆发的气浪,将整个地面都掀了起来!

    随后便是遍地开花,铁屑横飞,火焰冲天,许久不能停歇……

    五千呈密集队形的边防军,顿时被炸飞了八百,重伤了两千,其余人也麦秸似得躺倒一地,被冲击波震得七窍流血,上吐下泻,没有个三五天恢复不过来……

    望着残肢断体、血肉横飞的场面,赵无咎的脑中嗡嗡直响,心脏砰砰狂跳,但觉着天旋地转,猛地向后倒去,若不是周围站满了人及时扶住,就要倒栽葱摔出去了。

    周围人大声朝他吆喝着什么,但赵无咎思维一片混乱,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觉着鼻孔一热,便有两行鼻血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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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怕的气浪不仅扯碎了阵中齐军的身躯,也把京山军震得东倒西歪,有下盘不稳的,甚至一屁股在了地上……这还幸亏面前密密麻麻的驻防军挡住了大部分冲击波,否则伤亡在所难免。

    黑甲骑兵躲得远远的,听到爆炸声响起,便纷纷催动战马向前冲刺,不一会儿便从军阵的两翼杀出,踏着满地尸体的滚烫地面,向齐军发动了坚决的逆袭。

    龙骧骑兵早被秦雳命令听从京山军的调配,也紧紧跟在黑甲骑兵的身后,席卷着冲了过去。

    齐军已经被接连的爆炸惊得失魂落魄、士气低落。望着漫卷而来的大秦骑兵,不由自主的后退起来,再没有起初的嚣张气焰。

    因为百胜公暂时被震懵,武之隆接替了指挥。身为当代兵法大家,武之隆深知此时的军队都极其缺乏凝聚力和使命感。齐军又不像秦军那样,有严刑峻法震慑。所以往往顺风仗打得有声有色,可一旦遇到较重的伤亡或打击,便很有可能稳不住阵脚,令人瞠目结舌溃散。

    看着面如土色的众兵丁,武之隆知道己方的心神被夺,斗志全无,若是强要迎头而上,很有可能会导致战阵被破,引发溃败,唯有暂避其锋芒、重整旗鼓才是正理。他没有赵无咎那么多体面顾忌,便下令最前方的三千长矛兵暂且上前抵挡,大部队则原地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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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甲骑兵们在五十丈开外,便纷纷从怀中掏出连弩,不停歇的向对冲过来的齐军射击,将缺乏盾牌保护的齐军射的七零八散。

    离敌军还有七八丈,秦军收起了连弩,将夹在臂窝中的铁槊持在手中,稍一调整,便向齐军刺了过去,白刃战开始了……秦军的铁槊画戟要长于齐军的长矛兵,又有无与伦比的冲击力。且齐军还缺乏拼命的勇气,战局不出所料的一边倒。

    事实证明,长矛兵虽然可以克制骑兵,但一定要组成军阵,依靠集体的力量,一盘散沙似的各自为战,是根本无法与骑兵抗衡的。

    黑甲骑兵与随后跟上来的龙骧骑兵,对着松散的齐军,展开了一场近乎完美的屠杀。没过多长时间,便将这三千长枪兵干掉了五百多,其余的溃败而逃。

    杀得起兴的骑兵们刚要衔尾而追,却听见身后‘铛铛铛’的鸣金之声。黑甲骑兵便毫不犹豫的勒住马缰,大摇大摆的撤回了己方军阵之前。龙骧军虽然觉着可惜,但怎能在友军面前落了大殿下的面子?也跟着撤了回来。

    “兄弟,怎么让他们撤回来了?!”大皇子用尽力气大吼道。

    已经取下耳塞的秦雷,捂着耳朵叫道:“小声点,我听得见。”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皇子声嘶力竭道。

    秦雷心道:‘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啊……’便打消了分说的念头,指一指远方,让秦雳自己看。

    顺着秦雷的指点,秦雳看到齐军原本散乱的旌旗重新稳定下来,人头攒动的混乱景象也不见了,这才知道,对方已经从短暂的惊慌中恢复过来。便大吼道:“那现在怎么办?”

    指指逐渐黑下来的天空,秦雷也大叫道:“撤。”就算地面不那么泥泞,秦雷也不想尝试以三万骑兵对抗十倍与己的步兵军阵……方才是仗着新式武器,才让赵无咎吃了个闷亏,现在地雷都用完了,不跑还等着百胜公请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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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没有月亮,只有点点星光。

    秦雷骑马立在高坡之上,安静的看着部下有条不紊的撤退。北边有条断断续续的火龙,那是齐军燃起的火把,他们正在一步步的逼近,却没有贸然追击。

    老大已经恢复了听力,但嗓门仍然十分洪亮:“兄弟你神了,今儿过午说只要守到天黑,就能安然脱险,我还当你宽慰我呢。”

    秦雷呲牙一笑道:“没办法,齐军的生活条件太差。”这个年代贫富分化相当悬殊,穷人们连饭都吃不饱,夜盲症非常普遍,因此以贫苦大众为兵源的齐军,到了晚上就抓瞎。

    但秦雷深知其害,京山军的食谱里经常有苹果、肝脏之类的食物,完全消灭了‘雀蒙眼’。大皇子虽然不知道如何针对治疗,但他爱兵如子,想方设法为部下改善伙食,是以龙骧军中夜盲症也不算太多。

    “干嘛不搞他们一下?”听完秦雷的解释,秦雳粗声道。

    “我们的目标是安然撤退,必须克制住进攻的欲望。”秦雷沉声道:“而且百胜军不会夜盲……”大皇子闻言仔细望去,果然见着身着玄甲的百胜步兵,站在了齐军队伍的最前排……

    在夜色的掩护下,两位皇子的部队顺利的脱离了阵地,向着南边的大河撤退。按照计划,他们将在那里过桥渡河,然后烧毁浮桥,彻底与追兵说拜拜……当然,前提是一切顺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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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把时间退到这条早晨,秦军大部队遭到袭击以前。

    昭武帝派破虏、铁甲二军担当前锋。因为齐国主攻秦军中路,这就给了他们宝贵的反应时间。

    沈潍的铁甲军中,有一万的重装步兵,这些人平时的地位并不高,但现在却成了的六万前军的保护神……他们结成了厚实的军阵,庇护着身后的轻重骑兵,使整支队伍得以从惊慌中摆脱出来。

    待结阵完毕,两人便指挥着部下,想去救援中军。但昭武帝的仓皇逃窜,让形势彻底崩盘,两人知道无力回天,也不敢再靠近,只好后军便前军,继续向北开进。

    北边是秦国的腹地,难道他们昏头了吗?当然不是,两人清醒得很,他们猜测对方为了保证战役的突然性,九成没有惊动牧野城里的两支禁军。而且他们也不相信,齐军有能力同时在两个战场开战。

    所以他们推断北边应该是安全的,准备北上与牧野城的军队合流……粮秣充足的十万大军,应该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还是那句话,希望是好的,但能实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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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四四章 各安天命吧……

    夜黑如墨,星月无光。

    一条蜿蜒的火龙向着南方缓缓行去,那是大秦二位殿下的队伍在向大河北岸前行。

    在队伍中段的某个地方,火光稍显密集,那是因为两位殿下并骑而行,亲兵侍卫簇拥于此的缘故。

    橘黄色的火光把两人棱角分明的面庞,映衬的异常严峻。秦雳低着头,声音低沉而沙哑道:“想不到转眼就大败亏输了。”当初进兵时,老大虽然没有其他人那么乐观,但也觉着打到朝歌城没问题,却没想到在牧野原上便被打得抱头鼠窜,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秦雷点点头,轻声道:“二十万大军北上,我只看到了不到十万人逃回来。”

    秦雳闻言一愣,摇头笑道:“不至于那么惨,打前阵的是车胤国和沈潍两个老滑头,他们一准儿已经往北逃掉了。”又自嘲的笑道:“我们秦军毕竟身高体壮,真要跑起路来,齐军也很难追上。”

    秦雷眼前一亮,转眼却又泄气道:“就算牧野城中粮秣充足,又能聚齐十万大军,那又怎样呢?这可是在齐国腹地啊!”说着马鞭一指身后,沉声道:“赵无咎之所以没追来,也因为他还有牧野城这个选择!”

    秦雳不得不点头道:“如果他能把牧野城的十万兵马吃掉,我们就要损失十五万精锐了。”说着叹口气道:“之前一宿赢来的,天亮一把输光了。”

    秦雷面色一变,突然道:“你说什么?”

    秦雳被问蒙了,以为他不愿接受失败,便小声安慰道:“兄弟别太难过,只要虎牢关在我们手里,就还有翻本的机会。”

    沉吟半晌,秦雷狠狠的一拍大腿道:“咱们还没脱离危险!”

    秦雳面色急变,沉声道:“何出此言?”

    “按你刚才说的,咱们占着虎牢关,又消灭小十五万的齐军,这一仗怎么也不算输!”秦雷面色严峻道:“你说赵无咎下这么大本钱,难道就为了不胜不败?”

    秦雳不是笨人,闻言也是面色数变,沉声道:“对呀,这不是他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说着抬起头来与秦雷对视,两人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安的表情,异口同声道:“赵无咎在南岸肯定有伏兵!”

    两人突然想起,今天一直没看到辛稼奘与陈烈风的将旗,这两人八成一直没有过河,就潜伏在河南某个地方,等着大秦军队被击退的时候……半渡而击之!

    “停止前进!”电光火石间,秦雷便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急促下令道:“斥候火速向南,探明渡口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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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时辰以前,秋雨初歇,虹桥方现。

    昭武帝终于裹着棉被、坐着板车,回到了京山军立起的大营。

    皇甫战文和杨文宇赶紧迎出来,一看陛下的造型,不由愣了,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咋连个车顶都没有呢?’

    但昭武帝并没有怪罪两人,反而轻言细语道:“二位将军能否给朕找身干素衣裳换上啊?”说着面色尴尬道:“朕身上湿透了,会感冒的……”他也不是傻子,知道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加一时糊涂,导致了这场彻头彻尾的大败……为了避免引起官兵的公愤,他决定暂时低调做人。

    似乎世祖烈皇帝终于从‘千古一帝’的黄粱美梦中醒来了……当然也不排除是被秦雷吓唬的。

    好在像秦雷那样目无尊上的牲口极为罕见,皇甫战文与杨文宇受宠若惊道:“陛下折杀我等了。”说着便吩咐亲兵,找出最新最好的衣裳给皇帝挑选,还不忘奉上热腾腾的姜汤驱寒。

    感受到与秦雷截然不同的态度,让皇帝稍稍恢复了些信心,轻啜着碗里的姜汤,轻言慢语道:“朕欲南归虎牢关,你们可以去安排一下。”蹬鼻子上脸乃是口服心不服的表现,估计回了中都,陛下该咋地还咋地。

    皇甫战文恭声道:“启奏陛下,我等已经奉命在大河上架起了数座浮桥,您随时可以过河。”说着还不忘补充一句道:“当然,坐船也是可以的。”倒让杨文宇颇为瞧不起,心道:‘皇甫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趋炎附势……’便不想在这待着,找个借口道:“末将去查看下准备情况。”待昭武帝点头后,就快步离去,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干得不错。”昭武帝点点头、搁下碗,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轻声道:“你是皇甫家的老大吧?”所谓饱暖思淫欲,见身边就剩下皇甫战文一人,皇帝又开始动心眼子了。

    “劳陛下挂记,末将正是皇甫家的长男。”皇甫战文笑得跟菊花朵似的。

    “记得你原先在御林军吧?”下面人已经开始准备过河事宜,昭武帝正好有空闲聊几句。

    “是的。”皇甫战文面色一黯道:“若不是当年歹人陷害,末将也不会被扫地出门。”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昭武帝捻须笑道:“既然是冤枉的,朕恢复你名誉如何?”

    皇甫战文闻言激动的叩首道:“谢陛下,末将感激涕零……”

    昭武帝一看有门,便状做不经意道:“嗯,既然恢复了名誉,那你就还是御林军的军官,跟那位杨将军交接一下,随朕一道过江吧。”

    皇甫战文顿时傻眼了,抬头失声道:“末将没想过跳槽啊……”

    昭武帝心道:‘这是侃价了。’便呵呵笑道:“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御林将军一职还空缺哦。”空缺也没说要给你……这老家伙故技重施,整天拿些摸弄两可的镜花水月忽悠人。

    皇甫战文发了会儿呆,使劲磕头道:“谢陛下厚爱,谢陛下错爱,但末将深受五殿下厚恩,绝不能一走了之啊!”秦雷对他多好啊,秦雷本事多大呀,秦雷多有前途啊!找到这么个老板容易吗?皇甫战文还指望着投资升值、一本万利呢。再说了,自从叛了太子之后,他就只能是坚定的‘五爷党’了。要是再叛一次,那不层‘三姓家奴’了吗?是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可能跟昭武帝混呢。

    昭武帝闻言面色一沉,强笑道:“雨田是朕的儿子,你为朕尽忠,也是报答他呀。”他之所以临时起意,想要挖秦雷的墙脚,出口恶气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以前为了保持绝对控制,把御林军中有威望的将领都剔除了。现在看来,这有些矫枉过正,已经严重影响到金甲御林的战斗力了。

    但没想到这颇能曲意奉承的皇甫统领,居然一口回绝了,这让皇帝陛下大感没有面子。

    “末将既然是京山军的军官,怎么也得先听听王爷的,他说让末将服侍陛下,那末将就是肝脑涂地,也再所不辞!”皇甫战文毕竟是老油条了,一招以退为进,让昭武帝也无话可说,只能冷哼一声,结束了这次不成功的拉拢。

    问秦雷要人?他还没这个胆子……哦不,是没这个兴致,皇帝陛下是不会怕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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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卓言的服侍下,昭武帝脱下了龙袍,从里到外换上了皇甫战文的衣裳……就是稍微有点肥,袖子也有点长,不过总比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舒服。

    这时候先头部队已经过河打好前站,秦霑过来请昭武帝过河。皇帝便起驾到了大河边,便见着浑浊的黄河水汹涌澎湃,波浪滔天,把浮桥晃得十分厉害。

    “朕要坐船。”昭武帝皱眉道:“这摇啊摇的,掉下去怎么办?”

    秦霑赶紧去找船,不一会儿,便唤了一艘很大的……舢板过来。不是这孩子不会办事儿,大船都用来运送军马粮秣了,没有一艘闲着的。

    皇帝陛下不悦的皱眉道:“这晃呀晃得,朕会晕船的。”

    秦霑心道:‘还真挑……’只好去找人协调,好半天才截下一艘运完一趟,又返回来的大船。

    皇帝陛下这才扶着秦霑和卓言的肩膀,缓缓的登上了踏板。走到一半,他又回头道:“皇甫将军,别忘了朕和你的约定哦。”引得京山军一众将领纷纷侧目……他们可都看到皇甫战文和皇帝单独交谈,还磕头不止了。

    感受到同僚异样的目光,皇甫战文肠子都悔青了……方才跟皇帝那么热乎干啥?让这老家伙一挑唆,他可就是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深深看皇甫战文一眼,昭武帝终于感到了报复的快感,这才心满意足的登上了那艘破船……

    “咋这么臭啊?”一上船,皇帝陛下差点被顶个跟头。

    “父皇就将就着点吧,您坐的是运牲口的船。”秦霑毕竟还嘴上没毛,说话有些不大靠谱。

    昭武帝被熏得捂住鼻子,没心情跟他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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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完全黑下来了,渡口处灯火通明,一片嘈杂繁忙,大军仍然在渡河。

    大河北岸有十多万部队和数目更多的民夫,以及大量的马匹粮秣。虽然有八座浮桥和八百艘船,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过完的。

    而且有夜盲症的存在,在天黑下来以后,绝大多数的民夫,相当部分的兵士都看不清东西了,说什么也不敢走浮桥了。大部分运输任务都压在那八百艘大小船只上,这就更延缓了过河的速度。

    “还有多久能过完?”杨文宇焦急的问道。

    “照这架势,”负责组织渡河的石猛咂吧嘴道:“到天亮算早的了。”

    “太危险了!”杨文宇看着对岸无尽的黑暗,沉声道:“加快速度,先让军队过河!”

    石猛回头看看,苦笑一声道:“除了天策军,所有的军队都已经过河了。”便小声解释道:“李老头坚持要等着我们一道过,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微一沉吟,杨文宇便想明白了,轻声道:“他怕对岸有危险……”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越晚越安全。看来经过白天的惊吓之后,李浑已经小心的无以复加了。

    “随他去吧……”杨文宇话音未落,便听见有水手惊声尖叫道:“下游有船队!”杨文宇闻言猛地转头,果然看见下游黑黢黢江面上,多了些悬在半空中的灯火……

    他是镇南水军出身,自然明白那些灯火代表着艨艟战舰等级的大船,在向渡口这边驶来。脸面顿时变得煞白,冷汗直流道:“快!停止渡江,所有船只卸货!”

    警号声在渡口响起!有的秦军想上船过河,有的想下船避险,还有人不顾一切的从浮桥上往对面跑,一时间鸡飞狗跳,场面混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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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逆流而上的不速之客终于显现出它们的身影……乃是三十艘齐国的‘水龙战舰’,这些船相当于秦国的艨艟,平时并不算显眼,但那是跟‘楼船’、‘巨象’之类的大家伙比。

    至少现在,与秦国乱作一团的运输船队相比,这些‘水龙战舰’就是一些个巨无霸一样的怪兽。

    怪兽吃力的逆水行舟,慢吞吞的向渡口驶来,更显得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中间一艘‘水龙’是旗舰,甲板上站着辛稼奘和一名水军将领。

    此时一向沉稳老练的辛将军也满面激动,放声大笑道:“老弟你可是狼入羊群,可以杀个痛快了!”

    因为在过去几十年里,与楚国的关系一直保持的不错,所以水军在齐国的地位也就比驻防军稍高有限。是以那位水军将领姿态摆的很低,恭谨陪笑道:“都是大帅神机妙算,上将军英明指挥啊!”

    辛稼奘笑着点头道:“不错,大帅算无遗策,早料到秦军会在这时候渡河,真神人也!”虽然秦军过河的速度比赵无咎预想的快很多,但好歹还是赶上了,自然可以吹牛皮了。

    说话间,舰队终于到了渡口边上,还没来得及肆虐一下秦国的小船,却遭到了岸上投石砲的猛烈攻击,飞火流星一般的火油弹雨点般的砸下,顿时砸透了一艘战舰,还点着了另一艘。

    齐国舰队被秦军的迎面一棍打懵了。辛稼奘和那水军将领大大吃了一惊,好一会儿才想起要还击来。

    可齐国的船上虽然安了投石砲,但射程准头都没法跟秦国的比……明明发现了秦军的砲击阵地,却怎么也打不中,反倒让许多运输船趁机靠岸卸货。

    再看人家秦国的砲击,那真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每次都能有所收获。

    对攻了半晌,齐国军舰也没轰到秦军砲阵一下,自身反倒损失了四艘战舰,还有六艘在呼呼冒火,哗哗进水,也不知损管有没有用。

    见对攻讨不到半分便宜,齐军便改变了策略……从靠近北岸的位置转移到了南岸,远离了秦军的砲阵,卡是一心一意的打击秦军在南岸的运输船,不再去管北岸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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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猛指挥着部下将射程最远的‘七梢投石砲’推到河边,试着朝对面打了一砲,结果还是差个好几丈。再尝试几次亦是如此,石猛和他的特种营只能望河兴叹,爱莫能助了!

    他身边的皇甫战文跺足连连道:“这下谁都过不去了!”大河湍急复杂、且经常断流的水文状况,让水军在此无法生存,是以秦齐两国的水军都部署在大江上,历次作战也从未调动战船北上过……即使控制入海口的齐军也是如此。

    毕竟从海路一路北上太危险了,毕竟还得顾忌着南楚的天下最强水军!

    但赵无咎毕竟是赵无咎,他破天荒的把大江上的精锐舰队调到了大河之中,虽然一路上千辛万苦,还折损了不少战船,可这出其不意的一手,毕竟起到奇效,不仅把惯性思维的秦军拦在了大河以北,还歪打正着的隔断了秦国皇帝与主力部队的联系。

    按说昭武帝身边的兵力还不少……足有十万之巨,但其中有五万民夫,四万五花八门的溃兵,只有一万御林军,算是成建制的部队……御林军担负拱卫帝都的任务,且昭武帝也不想让他们遭受损失,便只带了一半金甲御林出征。因着群龙无首,御林军在白日的溃逃中死伤惨重,还走散了许多,就只剩下这一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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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国的战船堵住了南渡口,北岸的五万秦军还有两万多民夫便无法渡河。杨文宇和皇甫战文正急得团团转,终于接到了王爷的命令:“全军拔营北上,与孤王汇合!”两人仿佛吃了定心丸,便吩咐队伍开始收拾辎重,准备出发。

    两人则来到了天策军暂歇的营地中求见老太尉。

    虽然平日里势成水火,但眼下身处危难之际,两方也只能精诚团结了。听完两人介绍的情况,李浑叹口气,点头道:“告诉你家王爷,在回国之前,老夫和我的天策军,都听他的了!”就算李浑如何自负,也被秦雷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智慧与大气折服了。

    两人大喜,便留下一个当联络官,另一个出去通知部队准备启程。

    天策军本来就收拾好准备过河了,自然不用在准备,跟上京山军的步伐,打着火把向北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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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河南岸……

    “他们怎么还不跟上啊?”昭武帝在板车上焦急的打转道。

    “陛下,齐国水军封锁了江面,他们不大可能过河了。”禁军元帅马光祖满面忧虑道。

    “呀,那我们怎么办?”昭武帝只关心自己。

    “赶紧西归虎牢关!”马光祖沉声道:“迟则生变!”

    “那就快走!”昭武帝连声下令道。

    马光祖沉声应下,但面上的忧虑却更加深重。他虽然资质平平,他也是个老兵,对危险有着独特的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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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三五章 雨落梧桐清秋节,一夜惆怅菊花香

    丁丁漏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

    秋逼暗虫通夕响,征衣未寄莫飞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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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之外,琴声何来?京山王府,花落无声。

    池塘中残荷微黄,南墙边蔷薇凋残。这清冷的景象告诉人们,难捱的盛夏终于过去了。

    但对园子里的女人来说,寂寞清秋相思苦,才是最熬人的。

    自从秦雷出征以后,她们便住到了一座楼上,白日里一起做些女红、写字画画,到了说话作伴,就是不想单独待着……因为芳心已经被那人带到了千里之外,只剩下苦苦的等待。

    等待着前线的战报,等待着他的来信,等待着他回家……

    比起后两者,还是前线的战报比较靠谱,每隔三天总会有一次。这三天一循环的小周期,也成了女人们心情起伏变化的晴雨表:在战报日的前一天,园子里的姑娘们便开始忐忑不安,弹琴跑调、绣花扎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非得到隔日战报到了,知道男人平安无事,这才能放下心来,睡个踏实觉。再过一天平稳的日子,便又迎来了焦急不安的等待,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她们逐字逐句的推敲每一封战报,还让永福去找乐先生要了副华夏全图过来,盖住了王右丞的‘蓝田烟雨图’,开始研究洛水原在哪里、函谷关在哪里、虎牢关又在哪里?

    她们不是要确定大秦军队又取得了多少胜利,也不是要知道他立了下了多少功勋,女人们只是想从那寥寥数语之中,看看他最近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遇到危险?

    起先的日子还比较好过,因为大军节节胜利,秦雷身边又有重兵保护,女人们还不怎么担心他的安危。讨论更多的,是他有没有吃好穿暖,有没有生病受累,甚至还偶尔会调侃几句,说他有没有看上道边野花之类的……当然除了云萝之外,谁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但当月桂树飘香以后,男人随着大秦军队越境作战,深入了齐国的腹地,姑娘们的心被彻底揪了起来,就连云萝也没心情再开什么玩笑了。虽然没读过什么兵书,她们却也知道郎君已经进入了凶险之地,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了。

    更让人不安的是,在地图上的小老虎渡过黄河以后,那原本三天一次的军报,就再没有到来过……让永福去问乐先生,他也只是推说什么‘深入敌境、通讯不便,消息传递自然慢一些。’之类的,一听就是在搪塞敷衍。

    ~~~~~~~~~~~~~~~~~~~~~~~~~~~~~~~~~~~~~~~~~~~~~~~~~~~~

    正在几位姑娘坐卧不宁的时候,李夫人却遣人来看望诗韵。

    一番见礼寒暄之后,李府的管家替夫人询问道:“京里传言我军中了埋伏,几十万军队尽皆覆灭,真有这回事儿吗?”

    诗韵的身子微微一颤,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平静道:“告诉母亲,莫听那些疯言疯语,我家王爷前天还来信说‘一切正常呢。’”

    那老管家明显松口气道:“大小姐说的一准是真的。”说着又愤愤道:“也不知谁那么缺德,把个谣言传的满城风雨,还有鼻子有眼的……”

    “都说什么了?”诗韵状做不经意的问道:“看把母亲紧张的。”

    “说什么全军覆没,陛下被俘,太尉下落不明,王爷以下十余将官悉数……”老管家说着扇一下自己的嘴巴道:“呸呸,瞧我这张嘴!”

    温和的笑笑,诗韵轻声道:“流言止于智者,我不会在意的。”老管家还想絮叨几句,却见大小姐谈性缺缺,便识趣的停下话头,起身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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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管家走了许久,诗韵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虽然说‘流言止于智者’,但还有句话叫‘关心则乱’。一听老管家说出‘大军覆灭’四个字,诗韵顿时芳心大乱,再联想到已经好几天没有得到战报,馆陶和乐先生也支支吾吾,她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慌张!

    但在没得到确切消息以前,她绝对不能慌、也不能乱!

    因为王爷在出征的那一天,最后对她说:“这个家里有你在,我很放心。”哪怕仅仅为了这份嘱托,她也要为他稳定住这个家,还有这家里的一切!

    默默坐了一阵,把事情盘算,诗韵深吸口气,尽量回复了平静,这才看到身边的锦纹已经泪流满面。虽然已经嫁为人妇,她仍然在小姐身边伺候着。

    轻叹口气,诗韵柔声道:“不要哭,一切都只是谣言,王爷和石敢都不会有事的。”

    锦纹擦擦泪,点头泣声道:“奴婢知道了……”却又魔怔了似得问道:“真的没有事吗?”

    诗韵强笑道:“我什么时候说错过?”锦纹这才住了嘴,红着双眼道:“奴婢真不争气。”

    诗韵摇摇头,轻声道:“我的心情不比你轻松,但我们不能表现出来。”

    锦纹会意的往园子里望一眼,点点头道:“奴婢不会的。”但脸上的戚容却怎么也收不住。

    诗韵知道锦纹是个没有城府的丫头,也不再奢望她能若无其事了,又叹口气,柔声道:“京山城里的官员家眷日多,馆陶先生提了几次,希望我能将王府的织造局立起来,也好有个章程渠道,给她们供应水粉罗裙什么的。”

    锦纹忽闪着泪盈盈的眼睛,不知道小姐说这话什么意思。

    深深看她一眼,诗韵轻声道:“我意思是让你把这个差事接下来……”

    锦纹大张着小嘴,打个寒噤道:“小姐,您不要我了?”

    诗韵拍拍她的手道:“织造局也没什么差事,不过是每月底下从政务寺接收些水粉罗裙什么的,到月初再分发给各家夫人们。统共忙不了几天,不耽误你进府和我说话……”

    “您还是要撵我走……”锦纹带着哭腔道。

    诗韵微微摇头道:“傻丫头,你已经结婚了,按理早就该自立门户了。”

    锦纹又哭哭啼啼一阵,但诗韵坐在那里不再说话,她只好止住哭,哽咽道:“小姐,您想奴婢什么时候走?”

    “现在。”诗韵还是轻言细语道:“你先回京里娘家住一阵子,过个十天半个月再去当差吧。”

    “啊……”锦纹的脑袋一片空白,木然的点点头,凄然道:“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

    “不必了。”诗韵轻声道:“用你新房里的那套吧,等过些日子再来收拾这边的不迟。”见她一副凄苦的模样,诗韵终是不忍心的轻声道:“园子里有受不得惊扰的。”

    锦纹终于恍然,不好意思道:“奴婢明白了……”便起身告辞,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

    望着锦纹离去的背影,诗韵心里也很不好受,毕竟是陪伴自己从小长大的姐妹,怎么舍得分开呢?

    但锦纹必须走,因为诗韵需要万无一失。

    又坐了一会儿,她才起身走到门口,对檐下立着的宫女道:“把黄总管请到湖心亭去。”

    不一会儿,黄召便屁颠屁颠的赶到,虽然这些年长了不少派头了,但在主母面前,还是收敛着点好。

    诗韵坐在亭中的锦墩上,四下的风物一览无余,但满眼的残荷只能让人徒增惆怅,所以她目不斜视的看着黄召道:“黄总管,最近城里可有什么传闻啊?”

    虽然年轻貌美,但诗韵的一双凤目不怒自威、洞彻人心,让黄召不敢轻慢,小意问道:“娘娘问的是哪方面?”

    “伐齐。”诗韵淡淡道。

    “这个……”黄召寻思半晌,摇头道:“乱七八糟没个准信,说什么的都有。”

    一般谣言从京里传到京山城,怎么也得两三天。但等到满城风雨时,有些话就晚了。稍一沉吟,诗韵便言简意赅的将娘家传来的消息讲给黄召听,不让这大总管心里明白,他怎么将其能当成头等大事呢?

    黄召先是一惊,但见年青的主母如此沉稳,顿时不怎么慌乱,咽口吐沫道:“要让奴婢干什么?娘娘您尽管吩咐。”

    诗韵轻声道:“只要兵部一天没确认,这些话就是谣言。”

    “奴婢知道。”黄召点头乖巧道:“下面哪个死蹄子敢胡说八道,奴婢就撕烂了他的嘴。”

    诗韵颔首道:“尤其不能让四娘娘知道,绝对不行!”

    黄召沉声道:“娘娘放心吧,奴婢会管教好那帮小蹄子的。”

    诗韵款款起身道:“园子里听到一个字,为你是问。”

    黄召凛然道:“奴婢立下军令状,要是传到四王妃耳朵里一星半点的胡言乱语,就把这颗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诗韵点点头,便离了湖心亭,向自己住的绣楼走去。

    ~~~~~~~~~~~~~~~~~~~~~~~~~~~~~~~~~~

    刚走到绣楼之下,正迎面碰上云萝从里面出来。

    一见诗韵,云萝便蹦蹦跳跳的凑过来,挽着诗韵的胳膊道:“姐姐,我正要找你呢。”

    诗韵伸手为她理一下额前的刘海,微笑道:“什么事儿啊?”

    “听说骊山的枫叶很好看,我想瞧瞧去。”云萝一脸可爱的讨好道。

    诗韵摇头笑道:“现在离霜降还在,枫叶都绿着呢。”

    小猫一样扭着身子,云萝小声央求道:“那也不要紧,整天等不着个准信儿,人家心里可烦了,好姐姐就让我出去散散心吧。”

    “闷得慌才是真的。”诗韵点一下她的小琼鼻,宠溺的笑笑道:“什么时候去?”为了以防万一,她本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自己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便改口答应下来。

    “明天就走吧?”云萝欢天喜地道:“咱们四个一道去!”

    诗韵摇头笑道:“你和永福去吧。你若兰姐姐可不能去,她得在家将养呢。”

    云萝乖巧的点头道:“我知道,她要重点保护嘛!”说着歪头问道:“那大姐你为啥不去呢?”

    诗韵心道:‘我哪有心情啊。’爱怜地揪揪她的鼻子道:“我要陪着你若兰姐姐,把她一人留家里多不好。”

    “那我也不去了。”云萝的眉头微微皱起,一脸的深明大义道。

    诗韵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板起脸道:“这可是你说的?”

    云萝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几下,讪讪笑道:“当我没说……”说完便放开诗韵,游鱼一般溜出老远,丢下一句:“我去找永福说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无可奈何的笑笑,诗韵这才轻移莲步、微提裙角,进了绣楼。

    ~~~~~~~~~~~~~~~~~~~~~~~~~~~~~~~~~

    诗韵上了二楼,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进了隔壁若兰的卧室。

    门是半掩着的,可以看到房间的装饰温馨典雅,还有几盆若兰最爱的兰花,更显得高贵而富有生机。

    午后的阳光透过琉璃窗洒进来,幻化出七彩缤纷的美丽色彩,迷人却不炫目。桌上还有个黄铜镂花的小香炉,淡淡的青烟从花纹中袅袅渗透出来,散发着安神香那令人宁静的气味。

    若兰穿一身舒适宽松的罗裙,正静静的倚在床头做些女红。这些日子阖府的女人都清瘦了,只有她非但没胖,似乎还丰腴了一些……原先尖尖的下巴都变的浑圆了。

    听到敲门声响,若兰抬头望去,便见着诗韵正立在门口笑望着她。

    将手中的活计往枕头下一藏,若兰起身相迎道:“姐姐快进来。”

    一见她起身,诗韵连声道:“你坐着就行,不要起来。”便快步走过去,把刚刚站起来的若兰姑娘,重新按坐下来。她也在若兰床边坐下,拉着若兰冰凉的小手道:“不是让她们把炭炉点起来吗?怎么手还这么凉?”

    见平素淡定从容的大王妃如此紧张,若兰只道她姐妹情深,也没往别处想,感激的笑笑道:“姐姐别紧张,大夫说手脚冰凉是身子正常反应,其实屋里挺热的。”

    诗韵这才点点头,又换个话茬道:“我看你方才做活来?可别累着啊。”

    “太医说才三个月,不影响正常做事的。”若兰掩嘴轻笑道:“姐姐今天是怎么了?还从没见你这么进紧张过呢。”

    ~~~~~~~~~~~~~~~~~~~~~~~~~~~~~~~~~~~~~

    是的,若兰怀孕了,换个说法是,秦雷将在半年后当爸爸了。当然,园子里的女人们也才知道一个月,而秦雷则还不知道。

    话说秦雷也不是初哥了,从第一次和若兰‘春潮带雨晚来急’到现在都三年了,之所以到现在才开花结果,除了他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没那么多时间嘿咻之外。更重要的是,大秦皇室规定:自皇帝以降,诸亲王皇子以内,须得加冠礼以后方能大婚娶老婆。

    而大秦律又规定,男子在娶妻之前不得纳妾。两条律法一综合,便衍生出第三条规矩道:‘男成婚之前有子,则按私生视之。’翻译一下就是:娶老婆之前不得生孩子,否则就算私生子。

    私生子在那时候可不光荣,不仅名声不好听,还不能进宗祠。

    名声倒也罢了,就是这‘不能进宗祠’便可以把人一辈子都毁了。

    要知道不论在什么时候,居民是要有户籍的,有了户籍才好念书当官,或者当兵上阵,为自己为国家打拼。虽然这事儿归各地县级行政机构管,但要想上户口,那是需要出生证明的……在当时,这玩意儿归族长开。

    如果不能进宗祠,就不算这个家族的人,族长自然不会给开证明,然后上不了户口,念不了书、当不了兵,就是做个买卖都不能去外地,为啥?出门要用路引,也就是身份证……

    虽然秦雷好像就是秦氏一族的族长,但他也不能破坏规矩。作为既得利益者,包围现有规矩是他分内的事情。践踏或者凌驾于其上,乃是最愚蠢的自取灭亡。

    所以一直到结婚以后,他才不采用技术手段,开始任其自然。

    结果,就中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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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韵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掩饰的笑笑道:“这可是咱们家第一个下一代啊,我能不紧张吗?”说着伸手在若兰还算平坦的小腹上轻轻的抚摸一下,脸上的羡慕怎么也藏不住。

    “等王爷回来,姐姐也会有这一天的。”善解人意的若兰微笑道。

    若是早些时候听了这话,诗韵定然羞红了脸,还会忙不迭的岔开话题,但今天她显然不太一样,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吧。”说着一脸庄重道:“以后是以后,现在一定要把独立的孩子保护好!”

    “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样了?”女人这时候,特容易想起‘孩他爸’。

    诗韵心尖一颤,一脸微笑道:“京里刚来人,还说咱们大秦又大捷了,照这架势,落雪一准儿就回来了。”说着紧紧攥住若兰的小手道:“一定会赶在宝宝出世前的!”顿一顿,好似自我暗示一般沉声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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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喝晕了的原因,今天突然变得很感性,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很柔软,看来金戈铁马真的很让人厌倦啊……

    唉,我辈男儿当醒走天下路,醉卧美人膝,怎能整天对着个电脑吭哧吭哧呢?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三六章 双手劈开生死路

    八月深秋,晨露为霜。寒风彻骨,铁甲冰凉。

    杨文宇和皇甫战文带着将近十万官兵民夫,趁着夜色仓皇北上,终于在天亮时分与秦雷和秦雳部队汇合。

    命令部队原地休息,加强戒备。两人便赶紧去王爷的中军报道。

    秦雷和秦雳披着军毯坐在熄灭的火堆边,见两人过来,秦雷劈头问道:“陛下呢?”

    两人闻言单膝跪下,垂首不语。

    其实斥候早把大河边的事情报与秦雷知道,但一看到这俩笨蛋,他却又忍不住心头火气,低喝道:“说话!”

    “过河了。”皇甫战文硬着头皮道:“在齐国战船到来之前便过去了。”

    “为什么你们没过去?”秦雷面如寒霜的问道。

    “我们要为大军殿后。”皇甫战文小声道。

    “都是十几二十年的老行伍了,不知道越晚过河越安全吗?”秦雷的声音饱含着怒气,一把掀掉肩上的军毯,“为什么不让陛下等到最后呢?”

    “陛下坚持要早些过河,我们也没办法。”皇甫战文后悔没有学杨文宇装聋作哑了。其实杨文宇心里有计较,他知道王爷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什么来龙去脉、功过是非都看的清清楚楚。这次之所以大发雷霆,不过是心里火大、需要发泄罢了。

    “船和桥都在你们手里!”“秦雷蛮不讲理道:“你们不会把他拦下来?”

    皇甫战文心道:‘这种事儿也就您能干的出来。’便低下头,学着杨文宇的样子装泥塑。

    秦雷的火气也发的差不多了,把毯子捡起来重新盖上,愤愤道:“怎么好意思回来?!”

    一边的秦雳见他火气渐小,这才出声圆场道:“你们知道错了吗?”

    两人终于等到了台阶,自然忙不迭的点头。

    “要接受教训啊。”大皇子笑眯眯道:“下不为例了,起来吧!”杨文宇和皇甫战文却不敢动弹,只是可怜兮兮的看向自家殿下。

    “下不为例?下次就要把我也丢里。”秦雷没好气道:“都滚起来吧,没听见大爷说话吗?”

    两人赶紧的朝秦雳笑笑,便老老实实的起身。

    “坐。”秦雷沉声道:“我不喜欢看着别人裆部说话。”两人知道雨过天晴了,长舒口气坐在马扎上,挺直腰板听王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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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尉大人呢?”秦雷的口气依然不好,若不是秦雳就在身边,他一定骂一声:‘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

    “在后阵呢。”杨文宇开口道:“太尉大人说天策军完全听从王爷的指挥,他就不过来掺和了。”

    秦雷轻哼一声,便不再管那老头,沉声道:“现在咱们几十万大军被切得四分五裂,形势前所未有的严峻,都说说该怎么办吧?”

    皇甫战文看向杨文宇,这次说什么也不先开口了。杨文宇只好字斟句酌道:“大河已经被齐军控制,想南下是不可能了。”说着看一眼王爷道:“末将以为,我们应当北上牧野,与城里的禁军汇合之后,再继续向北,最后从壶关回国。”

    “思路是不差。”大皇子用一截小木棍指着地上的地图,面色忧虑道:“但是要想到达壶关,须得先越过牧野原上的几十万大军,再攻破齐国的朝歌防线,最后还有天堑般的峡谷防线。”在地图上点三下,大皇子扔掉手中的小棍,叹口气道:“更严重的问题是,就连三岁孩子都知道我们要这样走!”

    片刻的沉默之后,皇甫战文小声试探道:“要不咱们换个方向绕开,再从北方长城回国?”

    话音一落,边上的沈青便沉声道:“万万不可,这样要多走上千里路,以我军目前的状况……”虽然收住了后面的话,但是众人都知道,他们孤军深入、又逢新败,正是军心涣散的时候,若是再多上个转战千里,恐怕不用齐军收拾,就不战自溃了。

    “可要是硬撼三道防线,还能有多少活着到壶关的呢?”皇甫战文苦着脸道:“我军素来不善攻坚啊!”

    秦雷轻咳一声,对低头不语的杨文宇道:“你对自己的方案有把握吗?”

    杨文宇缓缓点头,沉声道:“七成把握。”

    “理由。”秦雷轻声道。

    “兵法云:‘归师勿遏,穷寇勿追。’天大地大回家最大,越是现在这种情况,越是可以上下一心,全力以赴,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战力。”杨文宇语出惊人道:“末将觉着我们大可不必担心士气问题……只要能让大家看到希望,官兵们就会坚持,就能创造奇迹。”

    “那按照我的法子,一样可以让大家看到希望。”皇甫战文闷闷道。

    “在官兵眼里,那是逃跑!”秦雳突然插言道:“一支一心逃跑的队伍,是会一触即溃的,又怎能奢望它转战千里呢?”

    “大哥说的不错。”秦雷点点头,坚定道:“眼下军心微妙,绝不能传递给官兵丝毫怯战之心。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想回家,就必须战胜面前所有的对手!失败或者退缩,都会万劫不复!”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逃避!要打败所有拦在面前的敌人!”秦雷霍得起身,面色坚毅道:“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拦路虎!”

    “是!”众将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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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渐渐升起,白霜重新化为露水,就连铁甲也不那么冰凉了。

    在黑衣卫的组织下,十几万军民开始围着个土丘列队,聆听成亲王殿下的训话。

    站在土丘之上,秦雷望着密密匝匝的人群,甚至有些一眼望不到边的感觉。

    不用军官维持秩序,偌大的场地上便鸦雀无声,官兵民夫们满心彷徨、满眼祈望的望着中央土丘上那个肃立的身影,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些慰藉驱散彷徨,得到些信心对抗绝望。

    视线缓缓滑过场中,秦雷看到无数张满是祈求的面孔。他知道这群处在悬崖边缘的可怜人儿,显然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

    ‘我能把这些人带回去吗?’从现在开始,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决断,都会左右这十几万人的生死。巨大的压力让秦雷艰于呼吸,面色也无比凝重。

    “王爷……”察觉到王爷的异样,身后的石敢小声提醒道:“该讲话了。”

    秦雷这才回过神来……好吧,既然已经无路可退,那就勇敢的肩负起责任!是生是死,是成是败,就交给老天爷决定吧!

    目光再一次扫过台下的军民,却远比上一次更坚定、更果决:“秦国的男儿们!孤是秦雷,大秦成亲王。”

    “孤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们中了敌人的奸计,大军被分割在黄河两岸,深陷敌国腹地,且有几十万虎视眈眈的齐军环伺左右。”秦雷毫不掩饰当前的危局,声音洪亮道:“毫无疑问,这是大秦朝的危难时刻,是我们这支军队的危难时刻,也是我们每个人的危难时刻。”

    “你们害怕吗?”秦雷沉声问道。

    “不怕……”声音参差不齐,许多人没有开口。即使那些开口的,也有不少口是心非。

    但秦雷并不在意,他扶着腰间的宝剑,朗声道:“不管你们怎么想,孤是不怕的!”说着长笑一声道:“因为这种深陷重围,孤立无援的情况,已经是我第三次遇到了。”

    “巧合的是,第一次也是在这齐国,对手也是百胜公赵无咎。”他这纯属往自己脸上贴金,当年赵无咎怎会把个小质子放在眼里?所以才给他钻了空了。但没人会跳出来揭穿他,所以秦雷可以肆意的自我吹捧:“当时我才十七岁!从上京城到函谷关,整整三千里的路程,身边只有三百家丁,却要面对百倍敌人的围追堵截……”

    “没有人相信我们能逃出升天!”秦雷看一眼身后肃立的黑衣卫道:“但是结果呢?我们做到了,不仅是孤王,我大部分的侍卫也安全脱险,至今还常伴孤的左右。”扯谎的诀窍在于九真一假,必须要有尽可能多的真话,这样才能让人对夹杂其中的那一句假话确信不疑。

    秦雷把众所周知的开端结局原原本本的讲出来,仅仅按需要把过程稍稍的修改,果然让十几万军民确信不疑,十分激动……就像迷航的船只看到灯塔一样兴奋。

    “还有一次是去年,在楚国。”秦雷意犹未尽的继续吹牛道:“那情况就更危险了,从景泰帝到诸洪钧,全楚国的官府军队想要把我消灭。而孤王呢?还是那么点儿,却一路披荆斩棘,安然归国。不仅消灭了几千追兵,还会同伯赏元帅,在洞庭湖上给了不可一世的楚国水军,一个难忘的教训。”其实演讲不分大小,流程都是一样的……上来先摆资历,让下面人知道,台上的爷们是高学历、有经验、有成绩的前辈,甭管真的假的,先震住场面再说。

    “从齐国到楚国,每一次都是身处险境,每一次都令人绝望,但孤和孤的部下,却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秦雷声音高亢道:“想知道秘诀在哪里吗?”

    “想!”十几万人异口同声,绝对比第一次齐整百倍。当把听众都震住之后,基本上是说什么信什么,看你的目光还特崇拜,事情自然简单起来。

    “因为孤王无路可退!”秦雷有的时候觉着,自己最适合的职业,也许是传销者,十几万随着他的声音喜怒哀乐,这种感觉还真他妈的好:“孤王不愿重新成为囚犯,不愿在监牢里度过下半辈子!所以孤王只能豁出一切去,跟他们拼了!”说着轻蔑的笑道:“事实证明,敌人都是纸老虎,我们软弱胆怯,它就耀武扬威!我们无所畏惧,它就不堪一击!

    “狭路相逢勇者胜,所以孤王每次都赢!”秦雷张开双臂,昂首挺立。锃亮的盔甲光芒耀眼,那是明亮的阳光给他镶上了一层金边。这一刻,在台下军民的眼里,他仿佛战神下凡一般。

    “哈!哈!哈!”语言无法抒发心中的激动,官兵们只好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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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众人激动过了,秦雷才清清嗓子接着道:“这次两军伤亡都很大,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境地了!只要我们落在齐人手中,就一定没有生路!只要我们回不去秦国,就是死路一条!”仿佛要把肺中所有空气都挤出来一般,他用最大的声音怒吼道:“你们甘心吗?”

    “不!”比他的声音强大千万倍的呼声响起来:“我们要活着回去!”

    见军心可用,秦雷也升起无限的豪迈,‘唰’地抽出腰间宝刀道:“西楚霸王破釜沉舟、灭掉十倍于己的敌军;淮阴韩信背水一战,也是灭掉十倍于己的敌军。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把所有的勇气都拿出来!全力以赴的战吧!”

    “战!战!战!”官兵们齐声怒吼道。

    “很好,你们已经有了放手一搏的勇气!”秦雷高举着雪亮的宝刀,面色郑重的许下诺言道:“跟随我的剑锋,战胜所有的敌人,我将带你们回家!”

    “长刀所指,兵锋所向!”所有人一齐举起兵刃,山呼海啸道。这场面足以给最懦弱者以无限的勇气。

    “各部队将所有官兵的姓名统计上来。”秦雷沙哑着嗓子道:“孤王对天发誓,这场战斗之后,孤王将和活下来的人,一道为牺牲者的父母养老送终,一道将牺牲者的子女抚养成人!”说着猛地一刀斩下,将身边的一株小树砍倒,一字一句道:“若是违背誓言,孤王当如此树!”

    除了精神激励之外,还得来点实际的,才能解除官兵的后顾之忧,让他们奋勇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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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知道唯一的出路便是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后,秦军营中一扫颓丧的灰败气氛,变得无比肃穆起来。

    一支支骑兵部队整装待发,他们将担负着冲破敌人防线的任务。民夫们也将辎重大车捆紧绑牢,他们将由步兵护送,跟随亲兵突围……之所以不放弃这些民夫,并不是秦雷多有慈爱之心,而是此时的部队行军打仗,有太多耗费体力的非战斗活动,比如说安营下寨、砍柴做饭、运送辎重,等等等等,这些活计若是全由士兵干,那基本上就没什么体力作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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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兵们热火朝天的做着出发前的准备时,秦雷则在向三支禁军的高层,下达具体的战斗任务:“此次孤王准备采取三路突击的办法,由我们三支禁军各出两万精骑,以一往无前的气势,不惜一切代价,冲垮齐军的阵势!”

    京山军全部统领,龙骧军秦雳以下,天策军李龙等人,都凝神倾听王爷的布置,此时共度艰危,齐心协力,倒也没了什么门户之见,往日之仇。

    “当冲垮对方防御后,步兵将掩护辎重突围。”秦雷一脸平静的说出了战场安排:“还有一万骑兵,作为战略预备队,将由孤王亲自率领,伺机支援优势最大的一方……此次战斗帮强不帮弱,诸公好自为之吧。”

    “这不是为了避免有部队出工不出力,只是单纯的要争取战场胜利而已。”见其它两军的将领面色,秦雷仍旧一脸平静道:“帮人就是帮己,孤王相信大家都是明白人。”

    众将面色稍缓,但仍有疑虑。天策军的校尉李龙拱手道:“不知王爷如何排兵布阵,将我们天策军摆在什么地方,又将您的京山军搁在哪了呢?”

    这话已经很不尊敬了,但秦雷仍然面色不变,不疾不徐的说出了战场安排:“京山军主攻中路,龙骧军主攻右翼,天策军主攻左翼。”

    众将哗然,方才说话的李龙更是羞愧难当。谁不知道齐国最强大的百胜军,向来镇守中路,护卫着百胜公的大旗,乃是顶顶难攻的一路。

    就在上个月,皇甫老将军带着号称‘禁军之魂’的虎贲劲旅,承担了主攻中路的责任,结果被百胜军迎头胖揍,又撵得满战场乱窜。虽然被两支友军及时救下,但整支部队都被打残了,现在还窝在虎牢关里养伤。

    至少不用来齐国遭这份洋罪,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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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秦雷将最艰巨、最讨不着好的任务揽下,那些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天策将领羞愧难当,却没有勇气要求与京山军交换任务。

    但大皇子不管那么多,他沉声道:“我来打中路,抡起冲锋陷阵,没有比得过龙骧骑兵的了。”

    摇摇头,秦雷沉声道:“不行,我们京山军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兄弟,你别逞能啊!”秦雳沉声道:“你的黑甲骑兵虽然举世无双,但其它部队还得练两年才行。”老大还有句质疑的话没说:‘这样的部队怎能与百胜军抗衡呢?’但众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我承认真刀真枪打不过百胜军。”秦雷坦然道。

    “那就不要犟了。”大皇子攥拳道:“我们龙骧军虽然比百胜军差点,但好歹还能有的一拼……”

    话还没说完,就听秦雷不紧不慢道:“田忌赛马的故事大哥听过吗?今以君之下驷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则二胜一负,我方占优。”

    原来王爷应经打定主意,用最弱的京山军去缠住百胜军,给龙骧军和天策军创造两翼突破的必要条件。

    非无私不能服众,众将皆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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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orry,sorry.同学从外地来青,所以昨天和今天都不得不作陪,好在今天晚上已经上火车走了。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三七章 牧野血战

    赵无咎毕竟年纪大了些,被秦雷雷到之后,一直心率不齐、脉象错乱,昏昏沉沉的到了下半夜,这才渐渐恢复过来。

    缓缓抬起头来,茫然的望向围着自己的众将领,老公爷半晌没有说话。

    众人心道:‘老头子可别就此傻了呀。’赶紧连声呼唤,赵无伤更是带着哭腔道:“我的大哥啊,你可不能就这么下去啊……”

    “嚎丧什么?”被这么一吵吵,赵无咎终于回过神来,嘶声骂道:“我还没死呢!”众人这才放了心。

    “辛稼奘那里怎么样了?”刚刚清醒过来,赵无咎第一句便问道。

    “傍晚的时候来过信,说已经过了乌巢。”武之隆沉声道:“应该没有耽误事儿。”

    “傍晚……乌巢……”赵无咎沉吟半晌,轻捻胡须道:“应该把秦国的大部队挡在大河以北了。”

    “但也不能排除秦国部队已经过河的可能。”武之隆来回搓着双手道:“据探子回报,秦军有八百条船,还在大河上架起了八艘浮桥。”

    赵无伤也一脸紧张道:“如果过河的成建制部队超过三万,那陈烈风就拦不住他们了。”赵无咎的计划过于宏大,就算穷全国之力,在兵力调配上也不那么宽裕。当被秦雷有力阻击、大部队不能及时南下后,仅指望着潜伏在陈留附近的五万军队,并不足以把过河的秦军彻底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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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咎却没有丝毫波动,活动一下酸麻的四肢,沉声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哪能一切尽如人意?”说着把头盔重新戴上道:“老夫敢打包票的是,至少有十万秦军没有来得及过河……其中战斗部队不少于六万。”

    “再加上牧野城里的十万人,就是十六万。”武之隆露出一丝笑容道:“一役覆灭二十万精锐,秦国还有什么势力与我大齐抗衡?”谨慎如武之隆,都认为被留在北岸的秦国部队,已经是碟子里的菜了。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百胜公爷在赵无伤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淡淡道:“不要好高骛远,先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南北两支敌军,先动哪一个呀?”

    “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南面的。”武之隆沉声道:“牧野城的秦军虽城坚粮足,但北有朝歌防线,南有我几十万大军,是进不得、退不成,实乃瓮中之鳖。”说着一指南方道:“而南面的秦军已是穷寇,若不把他们及时消灭,怕是会变成流寇啊!”

    “嗯,就先打南面的。”赵无咎揉一揉嗡嗡直响的脑袋,嘶声道:“你觉着南面的秦军会怎么走?”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武之隆胸有成竹道:“一支伤痕累累、无路可退、孤立无援的军队,很难有勇气面对我们几十万大军。”

    赵无伤闷声插话道:“你是说他们不敢与我军硬碰硬?”

    “那倒不一定。”武之隆淡淡笑道:“他们很可能怀着侥幸心理,与我军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只要我们能顶住最初的三板斧,敌人的士气自然会消落下来。”

    看老公爷面色深沉、不言不语,武之隆又道:“但眼下秋收在即,也得防备他们直接东窜,危害我大河沿岸的府县。”黄河沿岸是齐国的主要产粮区,占了年产量的七成还要多,是非保不得的。“因此末将建议,由我带领十万人马,向东移动到黎阳一带布防,断绝秦军东去掳掠的可能。”

    耐心的听完心腹大将的见解,赵无咎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抬头望着天边明亮的启明星,缓缓道:“你说的都对,但老夫总觉着不踏实。”

    对老公爷的判断,武之隆是十分信服的,闻言肃容道:“请公爷指教。”

    点点头,赵无咎轻声道:“我总觉着,一个敢于为十几万溃军断后的将军,不会缺乏拼死一战的勇气。”

    “那好象是秦国的成亲王。”赵无伤小声接话道:“您认为他会成为秦军的指挥官?”

    百胜公白眉一挑,豪气乍现道:“如果不是他指挥,那些败军之将再多也是土鸡瓦狗,何足道哉!”

    “就算由他指挥,也不可能药到病除吧?”赵无伤颇不以为然道:“大帅太瞧得起他了吧?”

    “一个人足以改变一支军队。”赵无咎淡淡道:“只要他能给秦军注入勇气,那我们的敌人将重新富有威胁。”说这话时,他的双目亮若晨星,眼神无比坚定。

    听公爷口气变得清淡,武之隆和赵无伤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便不再各抒己见,拱手齐声道:“请大帅吩咐。”

    赵无咎的目光扫过两员心腹将领,沉声道:“全军在牧野原列阵,准备决一死战!”

    “那东边还防不防了?”武之隆轻声问道。

    “不!当今敌弱我强,正是竭尽全力,毕其功于一役之时!”赵无咎狠狠一挥拳道:“如果他们东去,便是踏上了不归路,就放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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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方主帅几乎同时下定了决心,要与对方决一死战,战场就在苍茫的牧野原上。这一仗无论结果如何,都必将载入史册,为后人分说凭吊。但

    参与这场战役的人,却只有一个心念,那就是活下去!

    如何活下去?将敌人杀光!

    当太阳升到最高点,驱散天边最后一朵云彩,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

    秦雷率领着他全部人马列队走向了战场,在对面等待他的是百胜公的四十万大军,双方相距不到数里。

    没有任何突然性,双方都知道必然有此一战。

    秦雷站在战车上,看一眼左右望不到边的大秦骑兵,他们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在日光下更显威武雄壮。他紧了紧按在车栏上的手,紧紧闭上双眼,仿佛要从这些无畏的战士身上,汲取克服恐惧的勇气。

    他怕吗?是的,秦雷在害怕,如果不把手搁在车栏上,身边人都会看到他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的恐惧不是来自对面严阵以待、挥汗如雨的几十万大军;也不是来自无路可退、孤军奋战的危险局势……而只是来自一个人!

    百战百胜赵无咎!

    可以说,近二十年来,整个神州都在这人威名的笼罩之下,败在他手下的名将不计其数,被他击败的部队接近百万。他数次大败秦军,几乎凭着一己之力,改变了近百年来秦强齐弱的局面。

    尤其是这一次,从一开始,他就把秦国君臣玩弄于股掌之间,退避三舍、请君入瓮,最终在这牧野原上又一次大败秦军。

    秦雷知道,在战略层面上,秦国已经输了,他输得心服口服。在亲身品味了赵无咎举世无双的格局魄力、算无遗策的运筹能力后,秦雷感到深深的恐惧……现在他要用战术动作扭转战略上的劣势,其难度无异于上青天,如果此次战败,他毫不意外,也不会太沮丧。

    因了解而恐惧,但绝不会因恐惧而退缩,因为我已无路可退!

    就算你真的是神,我也要高高举起锋利的长剑,用出我全部的力气,赌上我的所有,向你发出不顾一切的挑战!

    战死沙场或是打破神话,就在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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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地抽出雪亮的唐刀,秦雷仰天长啸道:“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落拦路虎!”

    “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落拦路虎!”秦军将士齐声高喝道。

    “杀!”秦雷用尽全身的力气暴喝道,猛地挥出了手中的长刀,指向正前方的敌军。

    长刀所指,兵锋所向!

    三支庞大的骑兵部队隆隆启动,中间深黑色的是京山骑兵,左面三里处是大红色的龙骧骑兵,右侧三里处是天蓝色的天策骑兵。

    在一面面军旗的指引下,六万大秦精骑踏着雨点般急骤步伐,浑如一体地前进,铮亮的铠甲与锋利兵刃,反照着灿烂却令人感觉不到温暖的秋日阳光,如一团在大地流动的光澜,又好似一柄开天辟地的盘古巨斧,势入奔涌向着敌阵漫涌过去!劈斩过去!

    大秦朝的精锐在此,决一死战吧!

    双方的距离近了,齐军前阵的布置便一览无余……无数大盾兵结成铁通般防御,相同数量的长矛兵在其身后探出锋利的长矛,组成攻守兼备的厚实前卫。一排排的弓弩手则隐身于前卫之后,为己方提供远程打击。

    至于齐国为数不多的骑兵部队,并没有出现在前阵,应该是隐藏在了后面。

    待看清齐军的虚实,大秦齐军便开始加快了推进的速度,在多处积水的莽原上风驰电掣。但在急速的运动中,却始终推持着完好整齐的阵型,仅这一点,就足以让齐国人眼红不已。

    当推进到敌军阵前一里处时,大皇子亲率的两万龙骧重骑兵突然加快速度,超前突出。就像眨眼之间,便与对方的右翼发生了猛烈的碰撞,惨烈的战斗立时到来!

    龙骧军身着血红色的浮屠铁甲,防御坚固而全面,几乎无视敌方密雨般的箭矢……除了巨大的床弩和笨重的强弩之外,其余的弓箭射在‘浮屠甲’上,只能留下一个个白色的小点,很难造成杀伤。而床弩和强弩都是平射,无法越过己方的前卫,是以齐军根本就没带。

    转眼便冲到了五丈之外,龙骧骑兵们双手平举着超过两丈长的大枪,为了保持稳定,还用下腋紧紧夹着。敌人就在面前,连对方眼睛里的血丝都能看清,龙骧骑兵却没有一丝动摇,仍然义无反顾的撞了上去……在经受了昨日无奈的败退之后,他们迫切想要将耻辱洗刷!

    比对方更长也更尖锐的长枪,轻而易举的破开了齐军蒙皮包铁的盾牌,然后轻易刺透盾后齐军的胸甲。被洞穿的盾牌发出一阵阵短促却沉重的破碎声;被洞穿的齐军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借着那沛然莫御的冲力,秦军的大枪从盾牌兵的后背出来,甚至纷纷扎进长矛兵的前胸,这才缓下了势头。

    铺天盖地的红色骑兵狠狠的冲撞在了齐军严密的军阵上,仿佛滔天巨浪狠狠拍在顽固的礁石上,伴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声,血战从最初一刻便开始了!

    因为占了兵器和兵种的便宜,甫一交手,龙骧军便消灭了第一线的大半齐军。但齐军人数太多,秦军还来不及撤出大枪,便有七八杆长矛反刺过来。根本不给秦国骑兵闪躲的机会,长矛就透体而入,刺死了冲在前面的骑兵。

    但秦国战马的速度已经起来了,即使主人战死,那被甲的战马仍然去势不减的冲入了齐军的阵线,那浩然莫御的巨大冲力,一下子便把前面几排的齐军撞飞出去,后面的也东倒西歪,收不住脚……看似牢不可破的军阵,居然第一下交手便岌岌可危了!

    齐军缺少骑兵,只能结阵坚守,在上官耳提面命的反复灌输下,他们都坚信如林的长枪阵,可以克制一切骑兵。

    但事实证明,如果不是上官忽悠他们,就是上官也从没面对过骑兵的集团冲击……连人带马皆披重甲,舍生忘死的冲刺过来,那巨大的冲力根本不是双脚踏地的步兵可以抵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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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军骑兵对战场有着天生的嗅觉,一见齐军阵脚松动,不待军官下令,便死命催动战马,疯狂的冲了上去,转眼便杀入了军阵之中。

    大惊失色的齐军纷纷递出长枪,期望能把对手挡在军阵之外,但令他们失望的是,虽然可以杀死冲在前面的秦军骑兵,可受到的冲击却越来越大,很快便超过了齐军可以忍耐的限度,阵型便逐渐向里崩塌。

    而与敌方前卫交缠在一起的龙骧重骑兵,已经扔掉不利于近战的长枪,换上狭长的环首刀,与对方展开了白刃肉搏战!

    勇猛的大秦将士们挥起沉重而锋利的长刀,居高临下的往敌军士兵身上砍劈,却丝毫不理会敌人斩在自己身上的刀枪……赵无咎奉行多多益善的用兵政策,是以除了几支精锐之外,大部分齐军都是身着皮甲、甚至是布甲,手上也是嵌着铁头的木杆长枪。在面对武装到牙齿的龙骧骑兵时,自然要吃大亏。

    每当齐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长枪刺入秦军坚实的盔甲时,秦军往往已经砍杀了三五个齐兵。而更要命的是,因着骑在马上,齐军的长枪很难刺到立刻致命的头部和胸部,只能伤害到龙骧骑兵的腿部和腹部。

    对悍勇无匹的龙骧骑兵来说,哪怕是血流如注、哪怕是腹部开口,肠子都流出来,但只要还能挥动长刀,他们便会继续战斗下去!

    相比秦军,齐军唯一的优点便是人多。但这唯一的一点,便足以抗衡秦军所有的长处……所谓人多势众胆气足,便是这个道理。

    在督战队的驱使下,齐军疯狂的攻击着秦军,一波波的冲上来,不停地造成伤害……在无数长矛的捅刺下,就算是身着重甲,惨重的牺牲却也在所难免。

    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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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三八章 千骑卷平冈

    烽火燃不息,剑戟战刀枪。

    野战格斗死,亡魂不得殇。

    士卒涂草莽,乌鸢啄人肠。

    兵乃凶器也,胜败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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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十万大军在不到十五里的密集战线上拼命厮杀。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次的兵刃交击,迸发出一串串火星。片片破碎的盔甲漫天飞溅,鲜血也随之喷撒而出,染红了双方兵士的衣甲,也染红了铺着黄绿色枯草的大地。

    兵刃飞舞交错,数不清的头颅被斩落,带着如注的血流,划过恐怖的弧线,滚落到激战中的士兵脚下与马腿之下,然后就象运动场上的蹴鞠似地被踢来踢去,最终踩个粉碎。

    有些士兵被斩去半边脑袋、流出白花花的脑浆;有些士兵被敌人开膛破肚,肠子都随着鲜血淌了出来,自己却毫无察觉,仍然面色呆滞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刃,直到浑身的力气消失,这才脚下一软,躺倒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

    濒死的兵士与断腿的战马跪卧在地上无助的哀号,转眼就被双方的人马践踏致死……

    死亡人数急剧攀升,鲜血肆意的流淌,甚至把昨日积成的一个个小水洼流满溢出,形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溪,在战场上蛛网般的交错流淌,绘制出一副名为‘死亡’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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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战局陷入焦灼的时候,秦军士兵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低沉有力的战鼓声!鼓声隆隆,穿透了嘈杂的战场,直达每一个大秦将士的心田!鼓舞着他们奋进!奋进!奋进!!

    仅凭声音,他们便可以确定那面战鼓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暂未接敌的兵士纷纷回头,便见着那面象征大殿下的五丈红龙王旗,已经到了众人的身后。

    大旗之下,是一辆驷马战车。战车上站着一身戎装的大殿下,正举着两根儿臂粗的鼓槌,面色坚毅的全力敲击着一面巨大的牛皮战鼓,根本不理会从身边擦过的箭支。

    伴着那催人奋进的鼓声,王旗上的龙色巨龙狰狞咆哮,向所有将士宣布:有进无退,孤王与你们同在!

    见主帅甘冒矢石,亲自阵前击鼓,秦军顿时士气大振,兵士们齐声高喊着:“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如癫似狂向着齐军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

    骑兵们疯狂的劈砍着身周的敌兵,许多官兵身被十几处伤口,仍然酣战不休,直到力尽而亡。后面紧跟着的射手也不再爱惜弩弓,拼命的拉动弓弦、扣动扳机,射出漫天乌云般的箭支,给衣甲单薄的齐军沉重的打击。

    面对着完全不要命的秦军,齐军本就被冲成‘凹’字形的前阵,终于呼啦一声,彻底崩溃了。大队的齐军拼命向两翼逃开……却没人敢抛下手中的兵刃。

    龙骧军的目地就是向前、向前、再向前!根本不去追杀逃向两侧的敌军,径直朝着前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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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龙骧军势如破竹的同时,天策军也取得了漂亮的战果!

    率领两万天策军冲锋的,是李龙李虎李彪李豹四员大将。虽然这四人名字很猛兽,也秉承了李家一贯不讲客套、卷袖子操家伙就上的优良传统。

    但若是以为他们人头猪脑、有勇无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他们冲击的不是齐军左翼的正面,而是后翼!

    四人带着两万军队,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跑到了齐军的左后方,从保护侧翼的轻步兵下手。

    那些身着皮甲的长矛兵,气喘吁吁的跑到后阵,来不及摆好阵势,便被蓝色闪电般的天策骑兵蛮横切入!四员骁将四马当先,竟然抢先杀入敌阵,虎虎生风的抡着大铜锤、宣花斧之类刚猛无比的兵刃,一个劲儿的往齐军头上招呼。

    一个个脑袋拍西瓜似得红瓤四溅,视觉冲击效果绝对震撼!骇得齐军士兵手脚发软,更加无力抵抗。李家的爷们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眼见着齐军被吓的发挥失常,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精神,招呼手下孩儿拿出‘疯狗精神’,几番撕咬……哦不,几番冲杀之下,先后击伤多名东齐将领,竟无人可挡!很快便把这些挡道的步军杀得落花流水,四散逃窜。

    打垮了保护后翼的步兵,天策骑兵也是毫不停歇,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正前方的齐军中军大旗。他们知道,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要想取胜,唯一的方法就是全力攻击赵无咎的中军,只要齐军中军被击退,战局一定会大为改观。

    而且京山军正在前方猛烈攻击赵无咎的中军,李家四大野兽希望通过两面夹击,快速达到这一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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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再把视线投向中路。

    作为一支秦雷孕育出来的部队,他们的作战风格明显不同于友军……

    在轻骑兵的掩护下,京山军排成一排排平行的纵队,以一条很宽的阵地线向前推进。每条纵队基本上是一个大队的编制,大队之间由传令兵传送命令。

    不一会儿便到了齐军面前。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玄甲步兵,京山军并不害怕……毕竟它们昨天并没表现出,什么强于京山军的地方。

    因为京山军纵队之间间距很宽,所以当中间十个纵队接敌时,两侧的各五个纵队面前仍然一片空白。十个接敌纵队迅速摆开战斗队形,准备开始作战,另外十个部队则仍然继续前进,想要包抄敌人侧面和背后的地区,以此迫使齐军后退,好趁机逼近齐军并使之在后退时变得一片混乱,然后趁乱掩杀。

    此乃是秦雷经过反复比较,结合前人经验,总结出的一套战法,基本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还能以弱胜强、以少胜多,效果十分的好。

    但这次的对手却是号称当世最强,盛名之下必无虚士,不知道这法子还能不能灵光。

    接敌的十个纵队迅速变为五行横队,却仍然不上前肉搏,而是发扬京山军的优良传统,什么强弩、连弩、弓箭、标枪之类的,铺天盖地的往百胜军脑袋上招呼……别人在这种场合下射箭,都是为了骚扰对方、打乱阵脚,但京山军却要尽可能的杀伤敌军、震慑敌胆,以减小近身白刃时的难度。当然,要是能直接击溃敌军就跟好了。

    这显然是奢望,虽然百胜军在京山军超级变态的密集打击中风雨飘摇,但他们毕竟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在度过了最初的慌乱后,很快用一面面铁盾组成森严的阵势,挡住军阵的前方和上方,大大减少了伤亡人数。

    见弓箭没有效果,京山军又纷纷投掷名为‘小甜瓜’的手持型火油暴烈弹,以及名唤‘小傻瓜’的强韧型烟雾弹。

    两种‘瓜’并不是同时投掷,而是先扔‘小甜瓜’,后掷‘小傻瓜’……小甜瓜虽然威力一般,但可以激起火烧火燎的一片,视觉效果十分的好。而‘小傻瓜’喷涌出的浓浓烟雾,可以为大部队冲锋提供重要掩护。且还带有浓重刺激性味道,可以让对方暂时失去战斗力。

    两瓜一出,效果不同凡响。便见百胜军前阵官兵哭天抹泪、咳嗽连连,连兵刃也握不紧了。

    一见有效果,几员猛将便抢先冲出,带着兵士们一道冲向不再严密的百胜军阵。

    感受到沉重的压力,‘百胜军’只好收缩阵型,以密集队形咬牙抵抗……却被两翼原本未接敌的京山军从左右包抄的,再加上后面冲过来天策军,一时竟然有了四路合围的势头。

    各个战场都占优势,形势似乎一片大好。

    但秦雷仍然面色冷峻的望着齐军阵中那面‘百战百胜旗’,他相信赵无咎很快就会有应对的法子!

    来吧,赵无咎,我等你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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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前就困得不行了,先写这些吧……这几天太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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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168/ 第一时间欣赏权柄最新章节! 作者:三戒大师所写的《权柄》为转载作品,权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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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介绍:
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几多忠臣良将,演一出可歌可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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