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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八二章 炊

    桃花林边,碧波河畔,几堆篝火点燃,橘黄的火焰炙烤着架上的兔子。

    永福坐在秦雷身边,专注的看他一边熟练的翻动着烤兔,一边将早调好的酱料反复刷在其上。

    若兰和锦纹正将杯盘从筐子中摆到一边的宽大的地毯上,再远一些的小河上游,诗韵正在和云裳一道,清洗着篮子里的瓜果樱桃。也不知秦雷变了什么戏法,诸如草莓桃子这些本该夏天才能见到的果菜,居然现在就有得吃。

    “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永福一边细心的剥一个龙眼,一边好奇问道。

    “大棚。”秦雷喝一口苹果甜酒,满面微笑道:“在荣军农场,有上百亩这样的瓜果菜地,出产的果菜在京里很是抢手。”

    “什么叫大棚?”这回答显然不能满足永福的好奇心。

    “就是加盖在种植作物上面的棚子,”秦雷一边翻动手中的铁钎子,一边比划着解释道:“在北面竖一堵五尺高的土墙,南面是半拱圆的棚面;上面用草席覆盖保暖。”

    “为什么这种大棚可以错乱季节呢?”小公主一边将剥好的龙眼送入秦雷口中,一边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这样热气跑不出去,可以保温。即使外面冰天雪地,里面依旧很暖和,自然可以让作物生长了。”秦雷有些词穷道:“为什么暖和就可以让作物生长呢?因为天暖和了作物才可以生长。”

    永福掩嘴娇笑道:“大哥急了。”

    秦雷翻翻白眼,把烤好的兔子从架子上取下,飞快的撕下一根兔腿,用白巾垫着递到永福手里,没好气道:“堵上你这张叭叭的小嘴。”

    永福吐吐舌头,微笑着接过那烤的金黄的兔腿,幸福笑道:“闻着就馥郁辛香的很,大哥用了什么料?”

    秦雷笑道:“一些安息茴香之类的,吃就行了,不管你要钱。”

    永福娇媚的横他一眼,小声道:“大哥最好也最坏了。”说完对远处忙碌的诗韵她们娇声叫道:“姐姐们来吃烤野兔了,大哥烤好了……”

    秦雷笑骂道:“什么叫大哥烤好了?难道我是野兔不成?”

    永福咯咯笑道:“是被大哥烤好了,大哥真是小气。”那边的诗韵和云裳相视一笑,脆声答应下来,便将洗好的果菜装回篮子中,携手往回走来。

    待把水灵灵的瓜果摆上,秦雷也烤好了所有的野兔,若兰过来将烤兔盛盘端过去,秦雷也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把永福扶起来,往毯子边上走去。

    在远处教育小胖子的伯赏赛月,也闻着香味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沮丧的李四亥。

    秦雷笑着招呼两人道:“快入席,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胖子闻言欢喜道:“好呀好呀,月儿,这里有我亲手逮的呢。”边说还边兴奋的比划道:“你不知道啊,当时那狍子朝我直冲过来,我要动手已经来不及了,便双腿一夹,正好将那狍子夹住了……”

    姑娘们本来对那唯一的狍子还蛮有兴趣的,但听他这样一说,不由纷纷把视线投到别处……

    伯赏赛月白他一眼,小声嗔道:“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李四亥委屈巴巴的点头道:“那个最大个的就是,待会你要多吃点啊。”

    伯赏赛月微微皱眉,但约摸着别人待会都不会吃那狍子。不忍心见他太过失望,还是点点头,挨着诗韵坐下来。李四亥想在她身边坐下,却被她杀人的目光所恫吓,只好依依不舍的走到秦雷身边,小声道:“俺坐这还不行?”

    一群人席地而坐,每人都分到了一只烤兔,但见那烤兔色金红光亮,闻之香气扑鼻,食之外焦里嫩,鲜咸香浓,不由齐齐称赞一声,待永福动了第一下子,便纷纷动手品尝起来。

    许是上午玩的有些累了,姑娘们也都感觉略略饿了,说笑着伸出葱管般的手指,将兔腿上撕下几条肉来,小口小口的斯文吃起来,还不忘朝秦雷这大厨频频点头,以示赞赏之意。自己的手艺得到赞赏,秦雷自然心中欢喜,对李四亥道:“咱们也吃。”

    秦雷和李四亥的吃相可没那么秀气了,两人撤下油滋滋的兔腿,大口大口的吃肉,大碗大碗的喝酒,一时间痛快淋漓,不亦乐乎。见他们两个酣畅无比的样子,永福撅嘴道:“大哥啊,只管你们喝酒,却让我们干吃肉,可不公平了。”

    秦雷闻言拍拍脑袋道:“看我这记性。”说着起身去车上提下一个梨花木盒。打开盖子后,露出十几个精致的白瓷瓶来,秦雷笑道:“你们尝尝这个,这是农场刚刚出产的,若是还对胃口的话,以后让农场给你们常供。”

    若兰微笑接过那些瓷瓶,从永福公主开始,一人分一瓶。姑娘们好奇的打开软木瓶塞,一股水果清香便涌了出来。赛月最是心急,也不问是什么,便把瓶子凑到嘴边,喝一口其中橘色的汁液,双眼顿时放亮道:“这东西是橘子味道呢,酸酸甜甜的,真好喝。”

    云裳也喝一口自己瓶中的白色汁液,摇头笑道:“月儿此言差矣,应该是梨子口味,清香甘甜呢。”

    两人刚要争辩,永福笑道:“你们不要争,我来做个仲裁。”说着将自己瓶中的青黄色果汁喝一小口,赞叹道:“好喝,真的很好喝。”

    赛月是个急性子,连声问道:“公主说到底是橘子味的,还是梨子味的。”

    永福眼珠子微微一转,就知道其中的道理,笑道:“你们说什么味的就是什么味的,反正我这是桃子味的。”

    诗韵微笑道:“不错,我这是葡萄味的,紫色的果汁,一定错不了。”

    若兰也笑道:“我这是苹果味的,颜色清亮着呢。”

    云裳这才恍然道:“原来这是用不同果子酿造的啊。”说着状作不熟的看秦雷一眼,轻声道:“民女说的对么?”引得好几个姑娘腹中暗笑。

    秦雷也只好点头道:“乔小姐说的不错,这些都是用新鲜果子榨汁出来,再经过适当的过滤调配而成,好喝且养颜。”

    姑娘们闻言欢喜道:“却要常喝。”秦雷满口答应下来,姑娘们纷纷谢过五殿下,便互相交换手中的白瓷瓶,品尝着不同口味的果汁,看起来要比对那烤兔子上心多了。

    秦雷见姑娘们大多用完两根兔腿后,便不再动那烤兔,对边上伺候的沈乞吩咐道:“把地下埋的东西挖出来吧。”

    姑娘们又被吸引住,好奇的看着沈大个子,不知道秦雷又有什么新花样。

    只见沈乞先用沙子将篝火扑灭,再将余烬推到一边,露出被烧得焦黑,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地面。沈乞解下腰间的小耙子,三两下扒开地上的土层,便将几个埋得极浅的大泥团扒拉了出来。只见那泥团已经被烤的结结实实,黑黄一片,看上去实在没什么美感。

    永福掩嘴轻笑道:“大哥不会让我们吃这个,我可咬不动。”

    秦雷哈哈笑道:“就是让你吃这个。”说着接过沈乞手中的小耙子,反过来在泥团上一敲,将那泥团表面敲得片片龟裂。秦雷又连敲几下,一片片的泥块便脱落下来,露出里面被荷叶包裹着的一团东西来。

    众人闻着那荷叶与泥土混合的芬芳,这才明白,原来玄机在荷叶里面呢。

    秦雷将那捆着荷叶的麻线提起来,搁在盘子中,朝永福调笑道:“这回想不想吃了?”

    永福娇笑道:“胃口被大哥吊得高高的,说不想吃就太虚伪了……”说着话锋一转,咯咯笑道:“可是从泥巴里出来的东西,小妹怕牙碜呢。”姑娘们听她说的有趣,纷纷掩嘴轻笑起来。

    李四亥也笑道:“就是就是,这个菜的卖相比烤兔子差多了,我还是吃烤兔子吧。”说着就手撕一块兔肉,大口咀嚼起来,自然又引来赛月姑娘的一阵白眼。

    秦雷见众人对这荷叶里的东西,都不甚感冒,一脸苦恼笑道:“哎,鸡兄啊,鸡兄,你真是明珠暗投了……”姑娘们以为他真不高兴了,心道:‘今日能吃到他亲手烹制的东西,虽不说千载难逢,但也要比公鸡下蛋还稀罕,却不能打击到他……不就是从泥巴里扒出来的吗,就算真个是泥巴,吃吃也是无妨的。’想到这,一个个竟做好了成仁取义的准备。

    若兰小声笑道:“跟了殿下这么久,奴婢还是头一遭见识您的手艺呢,怎么也要尝一尝的。”

    云裳也笑道:“看王爷烤野兔的水准,这泥巴鸡定然也错不了,民女也要尝一尝。”

    见她俩都声援了,诗韵朝秦雷柔声笑道:“殿下就别卖关子了,快打开让我们看看吧。”边上的赛月也帮腔道:“就是,孬好我都会都吃点的,怎么说你也是我小叔嘛……”

    秦雷嘴角抽搐一下,哭笑不得道:“谢侄女儿关怀。”永福看看她们几个,一脸哀怨道:“原来我就是那个坏人……”她这故作委屈的样子,又引得众人笑成一片。

    秦雷止住笑,便不再卖关子,轻轻一提手中的麻线,便将那活扣解开,再将包再外面的荷叶揭去,露出里面东西的真面目来。

    只见热气腾腾之中,一只皮色金黄澄亮的烤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姑娘们不由齐齐惊呼一声,纷纷笑道:“看这个样子便是美味。”

    秦雷笑道:“究竟好不好,吃了才知道。”说着将那碟子往永福面前一推,一本正经道:“请公主殿下为它正名。”

    永福笑着点头道:“倘若真的好吃,我会向它道歉的。”说着撕下一块带皮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但觉肉质鲜嫩酥软,香味浓郁,要比御膳中吃到的鸡更加原汁原味,令人心旷神怡。

    咽下这一口,永福眉开眼笑的朝那‘泥巴鸡’作揖道:“对不起啊鸡兄,本宫错怪你了,想不到你虽然外表不佳,但内里却美的很、也香的很。”她滑稽的模样,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永福将那盘子向中间推了推,笑道:“就是好看又好吃嘛,不信你们都尝尝。”几位姑娘也好奇的撕些鸡肉,送入小口中尝一尝,果然是不同凡响,鲜美无比,不由齐齐赞道:“美味至极!”

    秦雷闻言笑道:“你们只管吃,这里还有。”说着又敲开几个,同样解开绳子、揭去荷叶,送到云裳几个面前,微笑道:“好吃就多吃点。”

    几位姑娘虽然碍着人多,不能说些肉麻的话,但仍然用会说话的眼睛,向他传递心中的喜悦之情。

    秦雷笑眯眯的照单全收,也拿起一只,与李四亥撕开分食。小胖子见食不厌精的姑娘们都被折服了,自然也不会在说什么‘吃烤兔好了’之类的。

    果然,一尝之下,顿时大对胃口,双手捧着半只鸡,大口撕咬起来,一边咀嚼一边还含糊道:“还是这个对胃口,嫩,不费牙……”

    这时,沈乞又将坐在旁的火堆上的砂锅过来,瓮声笑道:“公主和小姐们尝尝俺炖的鸡汤,可滋补了。”永福笑道:“你虽然五大三粗不像个名厨,但本宫得了一回教训,不会乱说话了,定要先尝过再说。”

    锦纹接过沈乞手中的砂锅,将里面清亮的鸡汤舀到小碗中,依次分给秦雷、永福等人。永福尝一尝,对沈乞笑道:“真的很不错,很有滋味呢。”说着赞道:“手艺很好。”

    沈乞腼腆笑道:“只要料好,炖出来都一个味儿。”仿佛受到鼓舞一般,又将炖好的鱼汤、虾汤、鳖汤端过来,七八个砂锅子,再加上烤好的几盘贝类,将众人面前摆得满满当当。

    秦雷看了,对他轻声道:“不要再上了,其余的都给兄弟们加餐。”他们这些人二男五女,虽然他和李四亥都很能吃,却架不住几位小姐猫一样的胃口,当前桌上的就远远吃不了了。

    众人都称善,便不再加菜,就着面前的十碟子八碗吃喝玩乐起来,一时间觥筹交错,猜枚投壶,不亦乐乎。

    望着面前的丰盛的筵席,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永福眼眶一下子通红起来,将瓷瓶中的果汁倒进酒盅,端起来轻声道:“永福今日能一偿夙愿,全靠大哥和诸位姐姐的关爱襄助,你们的恩德和情谊,永福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的。”

    众人闻言也举起杯子来,秦雷与诗韵一左一右握住永福的手,他俩陪着永福从病痛中一路走来,最知道她心中曾经的痛苦与彷徨,挣扎与希望,自然也最能体会此刻她心中的激动,秦雷轻声道:“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姑娘们听了,顿时红了眼圈,永福的眼泪更是奔涌而出,使劲点头道:“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是。”就连粗枝大叶的李四亥也被这浓浓的亲情感动,小声嘟囔道:“鼻子有点发酸……”

    酒杯碰在一起,情感也交融在一起。有一种叫做温馨的东西,在空气中荡漾盘旋。此情此景,相信在座的每一人,即使到了白发苍苍之时,都不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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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饮宴,所有人都酒足饭饱心满意足,见姑娘们也倦了,秦雷便吩咐卫士们收拾残局,稍一休息,便往中都归去。

    归去夕阳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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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八三章 刺

    许由在房间的阴影中静静坐了半晌,他的双眼盯着从窗缝中泄露进来的一缕阳光,身子一动不动,呼吸也放得极缓。期间不少人上上下下,却很少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随着时光流逝,地上那道光线的颜色越来越柔和,终于移动到了他身上。那橘黄色的光线经过射日弓反射,居然变成了鬼火一般的幽幽紫色,令人不寒而栗。

    轻微的上楼声响起,起先给他箭的那个黑衣人,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有最多两刻钟,目标就要出现了。”

    许由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里。

    “半截木头……”那黑衣人轻声咒骂一句,又沉声道:“我们已经布置了足够的高手,可以逼那人暴露在你的射程内,你能保证绝杀吗?”

    许由又是轻轻点点头,仍旧一言不发。

    黑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唱独角戏,使劲搓搓腮帮子,自顾自道:“若是射不准怎么办?他们不可能再给第二次机会的。”

    许由轻轻咳嗽几下,伸出修长而稳定的右手,在桌上屈指一弹,只听‘哎呦’一声,便见那黑衣人捂着鼻子惨叫起来。

    楼下的高手们闻声爬上来,有的拔刀拽剑,朝着许由怒目而视;有的将那黑衣人搀扶起来,关切问道:“管事大人,您怎么了?”他们虽是高手,却也要养家糊口、买房置地,所以对文家的管事还是很殷勤的。

    那管事大人一个劲的‘哎呦’道:“快看看我鼻子怎么了?”待他放下手,众人便看到他鼻尖上嵌着个白点,凑近了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颗米粒儿。只见那米粒已经深深嵌进了管事的鼻子,众人不禁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病汉对力道方位的掌握已经出神入化了。’

    满屋子高手再无人愿意招惹他,只是将管事鼻子上的米粒取下,止住血了事。

    那管事的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嘶声笑道:“许先生有如此神技,主公大事可成矣。”

    “我只射一箭……”许由终于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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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如血,映得天边一片彤红,也将马车的影子拉得老长,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让人听了昏昏欲睡。

    看看道边的景致,眼见着京都在望,秦雷吩咐道“快到中都了,叫黑甲骑兵转回吧。”

    石敢恭声应下,对骑兵头领做了个撤退的手势,那头领点点头,便将骑兵们打发回去,自己则策马凑了过来。

    到得秦雷面前一丈处,那头领摘下头盔,却是黑甲骑兵副统领俞钱,便见他向秦雷恭敬行礼后,吞吞吐吐道:“王爷,明日是属下老母七十寿诞,属下想……”

    秦雷闻言高兴笑道:“可喜可贺啊,准你两天假,十一号再回营吧。”这就是双主官制的好处,一个有事,另一个便可以随时补上,丝毫不影响队伍的日常作训。

    俞钱欢喜的点点头,恭声道:“多谢王爷。”便离了黑甲骑兵,随扈在秦雷身侧,与他一道往京里去了。

    秦雷又与几人说笑几句,见城门再往,不欲被外人认出,便下马上了永福的銮舆。许是白日里玩得累了,车厢里静悄悄的,只见永福靠在诗韵身边沉沉睡去,若兰和云裳也不是点着头,看起来十分困倦。

    若兰几个看着王爷上,来刚要起身相迎。秦雷轻声微笑道:“且睡着吧,不用管我。”朝三人笑笑,便在云裳对面坐下。

    云裳见他与自己四目相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垂首小声道:“王爷有何贵干……”

    秦雷见她如此腼腆,不由轻笑道:“几日不见,乔小姐怎么生分了许多?”

    云裳心中娇嗔道:‘这人,就爱作弄人。’面上还要羞羞道:“民女一向如此……内秀。”听得边上的若兰忍俊不禁,一声轻笑道:“这里横竖没有外人,云裳妹妹何苦要装作不熟呢。”

    云裳不好意思的去挠若兰的痒,两人正笑闹间,便听得外面一声凄厉的警哨响起,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震得沉重的銮舆都微微一跳。

    秦雷面色骤变,沉声道:“投石车!”这时车门被猛地拉开,石敢焦急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嘶声叫道:“都下来!敌人有抛车!”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把秦雷往下扯。

    秦雷却不理他,一边冷静道:“云裳带着若兰,石敢带着锦纹,下车!”忽得站起身子,两步蹿到车厢尽头,抄手将永福和诗韵两个一齐抱起,大声叫道:“抓紧我!”两位姑娘赶紧乖乖伸手揽住秦雷的腰肢,便感觉腾云驾雾一般,被他抱着往外跑去。

    云裳也抄起若兰,石敢也拉住靠门的锦纹,往车门冲去。

    离门最近的石敢两个刚下了车,便见一个磨盘大的青石块凌空飞来,正砸在銮舆顶上,顿时将那千年楠木所制的车顶砸出一个大窟窿来。

    车厢里的秦雷只感觉车顶一阵呼啸的风声,大脑嗡的一声,便将全身力气灌注于双腿,猛地在地上一蹬,便带着两个女孩向前飞了出去,空中还不忘收紧双腿,反转身子,让自己离着危险尽量远一些,并且背部先着地。

    刚飞到半空中,就感觉整个车体猛烈的一抖,伴随着銮舆要散架了一般的呻吟声,巨大的石块砸破车顶垂直落下,又将车底洞穿。而那大洞,距离秦雷的双脚不足一寸……

    待巨石将銮舆砸得一颤后,秦雷的背部才狠狠的撞在车壁上,那巨大的反冲力,让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将怀中永福的白色衣裙染上密集的梅花。一时间再也无法使出半分力气。

    诗韵和永福惊魂未定,便见着秦雷吐血,又吓又心疼,齐齐尖叫一声,便泪流满面的伸出双手,一人拽着他一支胳膊,使劲把他往车下拖。

    秦雷心急如焚,想要让她们先走,一张嘴却又吐出一口血来,只好眼睁睁的任凭两人摆弄。

    两人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一个更是病体犹怜的娇贵公主,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却将秦雷这一百三四十斤的身子硬生生拖到了车门口。

    这时云裳和石敢折返回来,两人见状大惊,石敢慌忙替下两位姑娘,将王爷从车上拖下来,云裳也将诗韵永福两个拽了下来。

    众人刚离开车,又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把已经接近散架的马车彻底砸成了齑粉。

    经过这番折腾,秦雷也终于回过神来,方才他只是一时血气激荡,并没有受内伤,所以头脑和身体都还算清晰敏捷。

    定睛一看四周的黑衣卫已经从短暂的惊慌中恢复过来,正在层层结阵。再往外看时,便发现此处乃是刚进城门不久的街道上……一群黑衣人已经趁着方才的混乱冲杀了过来,这些人动若脱兔,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与外围的卫士战在一起,而黑衣卫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将手中弩弓上弦。

    秦雷这方的反击是由俞钱开始的,这个王府第一神箭手临危不乱,早将鞍下的铁臂弓取下,弯弓搭箭行云流水,抬手便是一箭,正中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咽喉,那黑衣人连出生惨叫都没有,便直挺挺的摔倒在地,气绝身亡。

    黑衣卫们也回过神来,最前面的一排纷纷抛下手中弩弓,齐刷刷的抽出唐刀,一往无前的迎上对面的敌人。他们能感到敌人的强大,但他们毫不退缩,甚至毫不躲闪,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倒在敌人刀剑之下。他们只是稳定而凶狠的劈出石破天惊的一刀,不求自保,但求杀敌。

    面对着黑衣卫不顾死活的打法,刺客们迟疑了,他们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打手,且被告知只需将目标任务逼到正对小楼的地方便可,却没有必要与对手死磕,

    有了这种想法,刺客们纷纷撤回刀剑,格挡住黑衣卫的进攻。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招得手之后,黑衣卫们状若疯虎的呼喝着,更加凶猛的进攻起来,他们要为后面的同袍赢得哪怕是几息的喘息布置时间,好将阵型的威力发挥出来。

    明显技高一筹的刺客们,又是有心算无心,居然被挡在了阵势之外,这让城头观战的刺客头领恼火异常,他们必须在一刻钟内结束战斗,否则便会被闻讯赶来的御林军剿灭,这是刺客头领不愿看到的。

    想到这,满面阴霾的刺客头领咬牙道:“下城!”他身后几十个身着红色软甲的刺客,便毫不犹豫的顺着一根根早已绑好的绳索,从城门楼上降落下来。

    黑衣卫们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敌人身上,还要留神远处不时袭来的巨大石块,还没有顾得上对后阵展开防御。待听到身后的破风声已然来不及转身,猝不及防间,只来得及调转身形,便被几十个一身血红的刺客抄了后路,双方相距不足三丈。

    卫士们的弩弓虽然已经上弦,却只射出一箭,且在游鱼般灵巧的刺客面前,效果不甚理想。只射倒三五个,便被敌人迫近,不得不弃弩抽刀,与对手展开白刃战。

    这些红衣刺客不似黑衣刺客那般怕死,疯狗一样与黑衣卫猛打猛冲,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防守。卫士们锋利的唐刀劈下来,总能带走红衣刺客的一截胳膊或者半边脑袋。但与此同时,红衣刺客手中幽蓝的兵刃也能刺穿黑衣卫的铠甲,兵刃继续突刺,有的被贴身软甲挡住,有的却连软甲也一道刺破,给卫士们身上留下一个不算太大的伤口。

    但这伤口是致命的,中者无不立毙!

    只一个回合,便有七八个红衣刺客倒底,而黑衣卫也折损了三五个。

    双方顿时杀红了眼,野兽般嘶号着,稍微稳定住身形,便第二次杀在一起,又有七八个红衣刺客倒底……而黑衣卫,也折损了三五个……

    看到这惨烈无比的一幕,秦雷的心都要碎了,这是自己的黑衣卫啊……最铁杆的兄弟、最忠心的手下,最珍贵的骨干呀……

    ‘哇’地又吐出一口血,秦雷的双眼瞬间变成血红色,嘶声咆哮道:“黑衣卫,给我杀光这帮畜生!”也不擦拭嘴边的鲜血,他便伸手往腰间一抽……却捞了个空,这才发觉,今日居然没有携带佩剑。

    石敢赶紧将自己的佩刀奉上,秦雷一把拿过。石敢却不松手,而是沉声劝谏道:“此地不宜久留,请王爷速退,”他知道秦雷的脾气,又加一句道:“不要让兄弟们的鲜血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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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微微一愣,却旋即咬牙切齿的一把推开石敢,大声咆哮:“你保护公主转移。沈乞,带你的人,跟我来!”理智告诉他,自已应该撤退,保住小命要紧;但他浑身的热血已经沸腾,除了理智之外的所有一切都控制着他。除了一往无前的冲上去,根本没有别的想法。

    石敢还要阻拦,却被秦雷一脚踢开,顿时将他踢了个趔趄。借着这个空,秦雷便倒拖着兵刃,身先士卒的向阵后冲去。

    见到如杀神降临一般的王爷,黑衣卫们的士气一下子提高到了顶点。沈乞带着本队嗷嗷叫着紧紧跟了上去,见一切无法改变,石敢也只能跺脚转身,护卫着永福公主几个往安全的地方去了。

    所谓主帅拼命,三军用命,在秦雷疯狂的激励下,黑衣卫的战力硬生生提高三成,顿时将红衣刺客的气势打压下去。但那些刺客显然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什么是恐惧,他们完全用身体迎接黑衣卫的刀剑,只为了递出那致命的一击。一时间虽然损失惨重,却毫无败退的迹象。

    城头上的刺客头领呼吸粗重起来,与前阵截然不同的血腥刺激着他的神经,刷的抽出腰间长刀,嘶吼一声道:“所有人都下去!”说着便疯了一样攥着根绳索一跃而下。见到头领大人的勇武,他身后的一百多红衣刺客也疯狂了,纷纷拽住绳索,噼里啪啦下饺子一般落下城头,向着战团冲去!

    这股力量的加入,顿时让双方的实力重回均势,战事又惨烈的胶着起来。

    贴身卫士们想要保护王爷,但双方犬牙交错,哪里能够面面俱到,还是有人杀到了秦雷面前。

    秦雷咆哮着双手砍出一剑,与对手的长剑嘡啷相交,迸出一连串火星,也震得他内肺隐隐作痛,但见他呲牙咧嘴的惨叫一声,身下却伸出黑脚,正踢在对手胯下。那红衣刺客虽然牙硬,被踢到要害却也只能唔呀一声,虾米一般弓下身子,被秦雷反手一刀,割掉了好大的头颅,鲜血匹练般得喷涌而出,将秦雷全身染得如地狱杀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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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白无常狂笑着收割着廉价的生命,满天神佛不忍的闭上眼睛。

    每一次呼吸,都有鲜活的生命陨落;每一次呐喊,都有旺盛的灵魂消逝。

    这哪是一场刺杀,真正的战阵厮杀也比不过它惨烈吧……

    这分明是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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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云诡波谲】 瞄

    一颗黑色的信号弹呼啸着腾空而起,阳将天边鲜红的云霞映照成暗红的血色,妖异而又绚烂。这颜色投影于地面之上,将厮杀正酣的双方也染成血红一片,给城门前的惨烈厮杀平添几分血腥气息。

    惨烈的搏杀声、疯狂的叫喊声传到当街那座二层小楼上,与楼内的静谧形成令人窒息的反差。

    许由透过虚掩的木窗,面无表情地盯着楼下的修罗场,突然微微皱眉道:“你们要杀什么人?”

    一脸紧张的文府管事小声嘟囔道:“这你就别管了,待会射箭就好了。”

    许由略一迟疑,没有再说话,虽然下面的队伍看起来似曾相识,但与十万两白银和妹妹的性命相比,那份熟悉感实在是微不足道。

    他安静不说话了,那管事却焦躁起来,抓耳挠腮道:“那些家伙怎么做事的?还不把人给逼过来?”他只看到一些女眷出现在眼前,而狙杀的目标却迟迟没有露面。管事的感觉十分不可思议,那些达官贵人们不是十分怕死吗?怎么会顶在前面不撤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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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身材奇伟的红衣刺客冲到秦雷面前,手中单刀力劈华山而下,秦雷不假思索的反手上撩,双刀嘡啷相交,顿时火星四溅。

    秦雷直感觉双臂一沉,虎口一阵发麻,险些要松手撤刀,龇牙咧嘴的收刀甩手,改为双手握刀。险之又险的避开对手的挑刺,刷刷刷连劈三刀,想要强攻压制住对手。

    但那红衣刺客显然要比受伤的秦雷更加有力,毫不躲闪的与他对劈了三刀,便将秦雷的身子震歪出去。刺客见秦雷露出破绽,怪叫一声道:“纳命来!”举刀向他的脖颈猛劈过来。

    哪知秦雷不避不闪,兀自将手中长刀从刺客股沟向上撩。刺客见了心中冷笑道:‘你中了便是一刀毙命,看你还能砍我!’想到这,便手上加劲,狞笑着劈砍下来。

    电光火石间,双方身形交错,便见血光漫天,那红衣刺客竟被秦雷劈成了斜斜的两半。而刺客的刀……却停在秦雷颈前三分处,再也不能寸进。

    刺客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着突兀插在手肘上的银色长针,满脸惊骇的倒地而亡。

    秦雷也不回头,扯下一道布条,将刀柄与手掌绑在一起,沉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一个婀娜的身形出现在秦雷边上,双手扣着一些暗青子,天女散花打出去,将两个刺客打了满面桃花。姑娘心疼看了秦雷一眼,也不答话,只是用心护在他的左右。

    此时不是说话时,秦雷也住了嘴,挥舞着手中长刀,泼水般挥洒出去。有云裳的护持,他更加肆无忌惮的只攻不守,威力何止增加了一倍,顿时将刺客阵中杀出个窟窿来。

    看到那魁伟刺客被劈成两半,刺客们的气势突然回落,再没了方才那种悍不畏死的劲头。原来秦雷误打误撞,居然将刺客首领斩于刀下,看到王爷大展神威,黑衣卫的士气顿时高涨到了顶点,此消彼长间,便渐渐占了上风,在秦雷的带领下,将红衣刺客杀得节节败退。

    这时沈乞终于挤到了秦雷身边,二话不说,便命人将他围在中间。秦雷看见这边大局已定,也没有再耍横要强。扶着沈乞的肩膀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目一边四下巡梭,但见阵前仍旧胶着,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刚要松口气,却骇然发现,道边的民房上窜下十几个鬼魅般的身影,朝永福诗韵所在的方向直扑过去。

    那些服饰各异、兵器也是各异的刺客,功夫显然要比前阵面对的黑衣刺客,和后阵面对的红衣刺客高了许多。兔起鹘落间,便杀进石敢率领的中军护卫中。

    中军护卫的身手冠绝黑衣卫,无奈身后是几个娇弱的千金小姐,卫士们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保护她们不受伤害上,无形中便被缚住了手脚。让那些稀奇古怪的刺客杀得落花流水,没几个回合便被破去了阵势,只能拿人命去阻挡对手前进的步伐,形势一下子十分危急。

    秦雷面色变得严峻无比,他统共只有三百多黑衣卫,一百多在前阵,一百多在后阵,剩下的几十个跟着石敢已经在与突如其来的高手厮杀。除了身边的七八个人,他竟找不到别的援兵。

    而且他的队伍被敌人有预谋的切割成三部分,现在场上双方犬牙交错,最强悍的连弩便失去用武之地。除了带兵接应,再没有别的办法。

    看一眼残阵中岌岌可危的永福几个,秦雷擦擦嘴角的鲜血,把视线转向身边的云裳,轻声道:“对不起,总把你带到危险中。”他知道,以云裳的执拗性子,定然会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任何劝说都是没有用的。

    果然,云裳无限温柔的回望他一眼,柔声回答道:“就是下到阿鼻地狱,我也永远跟着你。”

    秦雷心中一暖,微微一笑道:“小心了。”便摆刀向石敢那边冲去,口中厉喝道:“沈乞,跟我去接应石敢!”沈乞也看出了公主那边的危急,虽然心里十分不愿王爷冒险,却也只有无奈的紧紧跟随,大声命令道:“一级守卫!”十几个黑衣卫便快步跟上,随扈在秦雷的左右。

    这些人一走,红衣刺客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虽然仍旧处于劣势,一时却也无法被消灭。

    那边的石敢也注意到秦雷这边的动静,吩咐队伍且战且退,想要与王爷合兵一处,却被刺客们识破意图,利刃般插进石敢与秦雷两队之间,坚决阻止石敢的撤退。

    石敢见手下的冲锋被打退,愤怒的咆哮一声,一挺手中的紫金槊,亲自带队发起了第二波冲锋。对面的两个刺客早知道他的刚猛,也不阻挡,错身将他让了出去,却把其他人关在其中。

    秦雷在冲锋途中,便已经看清这些刺客的意图:他们凶狠的围攻石敢的外围,却迟迟不肯突破进去,乃是攻自己的必救之处,逼迫自己上前。心里虽然明白,但妹妹不能不救、诗韵不能不救、若兰也不能不救,即使是个陷坑,也只能先跳下去再说。

    秦雷和沈乞的队伍毫无花巧的与刺客撞在一起,你死我活的厮杀旋即展开。到了危难时刻,云裳终于不再矜持,将手中两条银光闪闪的丝带舞得银蛇匹练一般,一个人就对上了三个刺客,还丝毫不落下风。

    秦雷也与一个手持判官笔的刺客战在一起,他手中的长刀早已卷刃,此刻换了一根铁槊在手中,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正好克制那专门近身点穴的判官双笔。也弥补了秦雷实力上的不足,双方你来我往的战在一起,一时分不出胜负来。

    沈乞则带着手下结成三才军阵,三三一组,攻守有度,用人数和阵法上的优势对付敌人,也缠住五六个刺客。

    有了秦雷他们的牵制,石敢这边顿时轻松了许多,卫士们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重新结起阵来,以‘拼命三郎’石敢为矛头,与其余的刺客缠斗在一起。

    场上的局势顿时一变,一时间各个方向都无法决出胜负,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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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中厮杀的众人也许感觉过了很久,但其实从第一块大石落下到现在,只过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而已。

    隐藏在远处屋脊的李家供奉头领看了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尖啸一声道:“我们也上!”便带着李家的供奉从民房上跃下,往秦雷这边奔来。

    除了隐藏在小楼上的许由,这已经是此次行动中,文李两家的所有力量了。

    秦雷一边与判官笔厮杀,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那十几个生力军的加入,心中不由叫苦一声。这一走神不要紧,却冷不丁被对手的判官笔在胳膊上一划,若不是反应迅捷的抽回手,右臂七成要毁于一旦。

    饶是如此,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也出现在他的上臂上,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秦雷如受伤野兽般嘶嚎一声,突然将手中铁槊向对手掷出。那人虽是高手,却也不得不仰面弯腰,一个铁板桥,堪堪的避过他这流星赶月般的乾坤一掷。

    掷出铁槊后,秦雷的身子也就势前扑,双手把住那人的右脚。他算准了对手要用铁板桥,双脚便无法移动,因而趁虚而入,一举成擒。

    抓住对手的右脚后,秦雷毫不停滞的暴喝一声,上身一拧,双手便将那人抡了起来,在空中画个半圆,掷链球般的扔到半空中。

    这股冲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秦雷的身子也趔趄倒地,但他显然已经预料到此种情况。背还没着地,便扣动胳膊上的臂弩,一箭射向空中,正中那人的心脏,鲜血顿时喷涌出来,落地后自然气绝而亡。

    黑衣卫赶紧将王爷扶起,稍一稳定心神,秦雷便看见那些新出现刺客居然皆是高手,而且出手狠厉远胜于旁人。这些人一加入战团,黑衣卫便出现了惨烈的死伤。

    望着手足兄弟们片片倒下,秦雷虎目通红的高喝一声道:“兄弟们,今日若是一齐战死,我们便去地下占山为王,绝不受那阎王爷的鸟气!”

    听了王爷的呐喊,黑衣卫们顿时热血沸腾起来。是呀,死又怎样?横竖都是堂堂的大秦爷们,死生都是王爷的忠诚卫士!

    黑衣卫们彻底忘记了生死,他们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杀敌!

    武艺不如敌人不要紧,黑衣卫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敌人的兵刃夹住,给同袍创造斩杀敌人的机会。刀枪被敌人击飞了不要紧,卫士们张开双臂冲上去,死活也要抱住敌人,在他的脖颈上狠狠咬一口!

    看到这一幕,秦雷彻底癫狂了,一手拎起一根长枪,嘶叫着舞成车轮,冲杀进敌人阵中。

    刺客们虽然个人功夫了得,但相互之间并无配合可言,面对着状如疯虎的秦雨田居然毫无办法,只得纷纷退却以暂避其锋芒。

    竟让他一阵冲杀进了石敢阵中,团团转动间,秦雷隐约看到几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连忙刹住脚步。这一停下不要紧,顿时感觉眼前一阵眩晕,若不是用铁槊拄着地,差点便要趔趄着摔倒。

    诗韵连忙将他扶住,关切道:“怎么了?”

    秦雷头晕脑胀的干笑一声道:“没事儿,就是有点晕。”便见着几个手持斧钺的刺客透过阵势杀过来。秦雷抬枪咬牙迎上,竟要以一敌五!

    长街上犬牙交错,每一寸土地上都展开着惨烈的厮杀,卫士们纵使想救王爷,却也一时难以靠近。

    秦雷浴血奋战多时,浑身负伤七八处,已经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血人。那五人哪能料到他就是此次的目标人物,只道他是一员猛将,是以并未拼命。而是呈扇面将其为主,想要觑得机会将其斩杀,这倒让秦雷得了便宜。

    只见他将手中一柄铁槊舞得如暴雨梨花,堪堪将五人的兵刃悉数格挡,火星四溅、嘡啷作响间,居然丝毫不给五人机会。

    这五人乃是同门兄弟,本身功夫不弱,相互间又配合纯熟,一向自负得很,此时见五打一居然还久攻不下,不由恼火异常。

    只见左边一个怪叫一声,将手中小斧盘旋掷出。那斧子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秦雷舞成一团的铁槊,朝他的肩膀斩去。

    几乎同时,右边一个也掷出手中小斧,同样朝秦雷另一边臂膀斩去。

    秦雷不敢怠慢,只好撒手撤枪,拧腰一个苏秦背剑,弯腰前倾,让过呼啸而来的两柄小斧,又就势抽出小腿上绑着的两柄匕首,一左一右持在手中。

    对面的五个刺客见秦雷换成了匕首,心中不由一松,他们方才忌惮他手中的铁槊,才束手束脚不得全功。此时双方兵刃的长短易位,在五人心中,自然可以将其手到成擒。

    五个刺客阴阴一笑,便朝秦雷同时冲过来。却见秦雷毫无惧色的反握着匕首冲上去,灵猫般的闪身,躲过了中间一个的兵刃。二人交错间,秦雷又反手将一柄匕首插入那人的心窝,就地翻滚着与对方重新拉开距离。

    招式的灵动与娴熟,竟然远胜于方才持刀举槊之时。

    剩下的四人心道:‘小子,你不要女眷了吗?’他们早已看出,这人是为了保护女眷而来。此时双方易位,他们便横亘在了他与女眷之间。

    如此大好机会,这些阴险的家伙怎能错过,也顾不上死去的同门,转身便要拿下女眷,逼迫此人自裁。却见着一个绿衣女子双手持着两条血迹斑斑的长丝带,满面寒霜的站在他们面前。

    四人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即使是她此刻粉面含煞,怒目而视,依旧令他们魂不守舍。还没有反应过来,左右两人便被灵蛇般的丝带缠住了脖子。

    只听得那女子怒叱一声,双手便翻腕一搅,竟然将两人的颈骨勒断,登时气绝而亡。

    另外两个刚回过神来,却被秦雷从背后一人一刀,销账了事。

    望着满脸关切的云裳,秦雷擦擦额头的血汗,喘息笑道:“果然是祸国殃民……”他们两个似乎有心电感应,秦雷方才并没有回头,就知道她已经来到身后,这才摆脱了束缚,大胆冲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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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找到他了!”那小楼上的管事欣喜若狂道:“就是那绿衣女子边上的那个!”说着忍不住抱怨道:“这家伙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若是不说,谁能看出是个王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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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八五章 射

    这管事的其实看了秦雷半晌,但根本无法将这个浑身浴血、状若厉鬼的男人与大秦五皇子殿下联系起来。

    但云裳诗韵是醒目的,顺着她们关切的目光,管事的才锁定了秦雷的身形。他知道,此次五殿下出城,乃是携带亲密女眷踏青去了,所以在他的队伍中,根本找不到第二个男子,能受到女眷如此的关注。

    如果有,那一定是秦雨田无疑。管事的心中笃定道。

    顺着那人的目光,许由看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秦雨田,微微一皱眉,便将背上的‘射日’取了下来,又反手从身后的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长箭,弯弓搭箭便要瞄准。

    “慢着!”边上的管事突然出声道:“怎么不用我给你的箭?”

    “没有差别,都是一箭毙命。”许由面无表情道,身为绝世箭客,他有自己的骄傲。淬毒,无疑是箭客的耻辱,许家所不取也。

    那管事的闻言恼火道:“万一没有射到要害呢?”

    “不可能。”许由沉声道:“我射他的胸口。”为了让这混蛋放心,他妥协了……胸口是人体几大要害中,最容易射到的一个。

    “万一他的心长偏了呢?”管事的显然看过许多传奇演义,十分不放心的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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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战场中,杀敌最多的便是前阵的统领俞钱,他箭无虚发,百发百中,每一次挽弓,都可以带走一个黑衣刺客的生命。与此同时,他还将前队的攻防梳理的有条不紊。他就像战场上的一块冰,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刻,也不会丧失心头的冷静。

    在顶住刺客的正面进攻后,用一支支利箭,引导着黑衣卫向敌人发动了一波波精准而有力的逆袭,眼看就要将数倍于己的敌人击溃。

    又射出一串连珠箭,俞钱终于可以喘息片刻。刚要擦擦额头的汗水,突然心中一阵悸动,抬头往临街的一栋小楼上望去,恰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窗口一闪即逝。

    “许师傅!”那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仅看到一面的侧影,俞钱便脱口叫了出来,转瞬便想到一种恐怖的可能,浑身汗毛便根根直立起来。

    回头看一看激战正酣的王爷,他唯恐令其分神,也不敢出声示警。对边上副手低喝一声道:“我去支援王爷!你们加紧打退敌人!”也不待那副手答话,他便翻身下马,游鱼般挤过混乱的战场,向王爷所在方向穿行。

    秦雷已经遇到大麻烦了。方才他与云裳收拾了那五兄弟,还没有直起腰,便听的耳边一阵破风声。害得他拿出看家招式‘懒驴打滚’,这才躲开了致命的一击,却仍被斜刺过来的长剑划破背上软甲,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云裳赶紧飞出手中的素金丝带,想要缠住对方的兵器,却被另一人用剑在丝带上一点。那丝带顿时没了力道,软绵绵的落了地。她顾忌着身后的永福等人,也不敢主动出击,只得抽出盘发的峨嵋刺,谨守门户,与那刺客小心对峙。秦雷也滚到了她的身边,有些狼狈的爬起来,与她并肩对敌。

    只见对面是两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剑客,这两人功夫奇高,又一攻一守,便如一人一般。而秦雷本就是带伤作战,一番恶战之后,早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投鼠忌器的乔云裳,更不是两剑客的对手。

    没几个回合云裳便被左面一个死死压制。而秦雷更是被右面一个的宝剑擦到好几下,若不是他反应敏捷,早就被斩杀剑下了。饶是如此,大量的失血也令他已经摇摇欲坠,手中的短刀自然也没了力道。

    终于被对手伸剑一荡,将短刀引到身侧,露出了胸前的空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对面的剑客飞起连环脚踹在胸口,登时站立不住,倒飞了出去。

    见了这一幕,云裳不由肝胆欲裂,便要回身去救,却被对手死死缠住。心神大乱之下,顿时险象环生,别说转身,就连稳住身形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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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土飞扬间,秦雷的身子重重跌落在地上,正好仰面躺在诗韵的脚下,一口鲜血喷出,将姑娘鹅黄的裙角染成了红色。诗韵泪流满面的上前,也不知哪来的力道,将他上身扶起,紧紧的搂在怀里。

    刺客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毫不停留的引剑向秦雷刺来……而秦雷连遭重创之下,浑身便似散了架一般,一时连指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躲闪了。

    云裳虽然被对手死死压制,三分心神却一直留在秦雷身边,见到这一幕不由肝胆欲裂。惊惶的尖叫一声,扣住手中的峨嵋刺,拼着被对手一脚踹在腰眼上,终于借那股冲劲脱离了纠缠,倒着朝秦雷面前的刺客飞过去,便要围魏救赵!

    诗韵眼睁睁看着毒蛇般的利剑朝秦雷刺来,不假思索的扑在他的胸口,竟要为他挡住这致命的一击。秦雷满面恼火的要将她推开,却被姑娘死死的抱住,说什么也不离开他。

    那两个剑客十分默契,后面一个尖啸一声,前面一个就知道了云裳的动作,左手不慌不忙的向后一甩,一根九节钢鞭便呼啸着向云裳天灵盖砸去。

    云裳只得举刺招架。但筷子般的峨嵋刺,哪能架得住那钢鞭的招式,顿时被连人带兵刃一起砸到地上。峨嵋刺被双双震落,云裳却已经不知道疼痛,甫一落地,便双手一撑,继续前冲,却感觉左脚脚腕一紧,便被一股大力倒着扯了回去。却是被身后那人用软鞭缠住脚踝,再也前进不得。

    借着这空,诗韵已经把秦雷向后扯出八尺远,与前来救驾的石敢等人汇合在一起后,她才跌坐在一边,急促的喘着气……拖动一个一百四十多斤的男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她心中不禁羡慕起云裳来了,要是自己有她一半的功夫,万不至于拖个人都如此费劲吧。

    见猎物暂时逃脱,那刺客先是微微可惜的叹口气,转眼又轻蔑一笑,一往无前的挺剑杀来,显然没有把孔武有力的黑衣卫放在心上。

    果然,石敢与沈乞并三个黑衣卫,五人大战刺客一人,居然丝毫不占上风,甚至还被接连伤了几个。但五人悍不畏死,坚决不退一步,虽然左支右绌,但那刺客一时却也无法破阵而过。

    另一个刺客见此情形心中焦躁,狠狠一扯手中的长鞭,将云裳拖到面前,便要举剑将其刺死,好去增援师兄。

    但那宝剑还未落下,却感觉身后一阵凄厉的破风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支狼牙长箭从背后腋窝处透胸而入,那箭头势大力沉,居然又从他另一侧的身前腋窝处钻了出来。那刺客的心肺被洞穿,自然顿时喷血而亡。

    云裳艰难的抬头看去,便见王府的神箭手俞钱,大步朝自己这边跑来。她刚想开口说话,却感觉喉头一甜,忍不住一口吐出血来。

    边上几个卫士赶过来,将她团团围住,现在四面都是敌人,到处都是厮杀,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是以卫士们也只能将她原地保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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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那夺命一箭,正是许由在奔跑途中射的,当他跑到乔小姐面前时,仍然还保持着双手握弓的姿势。他刚想停顿一下,却见乔小姐双眼惶急的向身后瞥去。

    俞钱会意的点点头,径直从乔小姐和石敢他们身边越了过去,在两丈外站定,而他的身后,正是诗韵抱着秦雷跪坐的地方。

    俞钱没有再往别处看,他的双眼紧紧盯着街对面六十丈之外那栋小楼,凝神静气的错步引弓,将一支狼牙长箭瞄准了二楼那个黑洞洞窗口。

    他已经可以断定,许由就在那扇窗户后。许由是他的恩师,却也是王爷假想的头号威胁。他也知道,王爷当初让自己拜许由为师,便是指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胜过许师傅,好名正言顺的挑战他,将其光明正大的……杀死!

    他相信,凭着异常刻苦的练习,再有三年,自己便有资格挑战箭神传人。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

    其实他知道,虽然自己一向骄傲,但现在的自己还不是许由的对手。但他仍旧义无反顾的挡在王爷身前,义无反顾的拉弓瞄准,预备射出此生的最后一箭……他知道,许由是骄傲的,绝对不会回避自己的挑战。

    作为一个天生的猎人,射手中的射手,他有野兽一般的直觉,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许由方才流露出来的杀意。所以他要先发制人,只要许由从窗户上露出头来,他便与其同归于尽,解了这个无解的危局。

    士为知己者死,吾所谓为此者,以明君臣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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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由自然也看到了俞钱,那个视自己为师的青年人,此刻却用自己教他的射雕箭式,遥遥指向自己。

    这应该是许由一生中遇到的,最接近自己的一人……其实许由承认,论才华天赋,对方都要略高于自己。那套射雕箭法,俞钱就比他这个师傅用着还要纯熟。

    其实许由的心中,对其很是忌惮,他能预见到,不需要几年,天下第一箭客的名头便要改姓俞了,这是视天下第一为生命的许由不能容忍的。

    对于这人的挑战,许由自然不会回避,他不仅要将其毁灭,还要将其守护的东西一道粉碎,方能震慑住其他挑战者。

    但两人之间的较量,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因为许由有射日弓,会射日箭法……能射落大雕的箭法固然厉害,却比不过可以射落太阳的箭法。

    一旦下定决心,许由心中便更加冰冷残忍,他将那管事硬塞到手中的长箭重新取下。一个箭客的高傲不容许他淬毒,他要证明单凭射术,便足矣要所有人的命。

    边上那管事见他又取下毒箭,终于彻底恼火了,低声威胁道:“你不是要找你妹妹吗?告诉你她就在我们手里,你要是敢不听话,”说着淫淫一笑道:“咱们兄弟们可都是粗人,到时候令妹能不囫囵完整,可就不敢打包票……”

    话音未落,那管事只见一道黑色从眼前划过,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许由手中的长箭刺穿了眼眶,惨叫着倒地身亡。要说这管事的也是倒霉催的,他见进攻受阻,便把自己手下的武林人一股脑派出去,却没有留一个高手在身边,否则许由投鼠忌器之下,也不会下此狠手。

    许由看也不看他的尸首,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箭,弯弓搭箭,暗运功法,凝神静气的与俞钱隔窗对峙。虽然是在搏杀惨烈的战场上,两人却如身处旷野一般,纹丝不动的对峙着,双方都知道,当那虚掩的窗户打开的时候,便是一决生死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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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东风在战场上吹过,将街道两旁树上的桃花吹落,一片鲜红的细小花瓣,便如迷蒙细雨一般飘洒在厮杀人群的头顶。

    那东风吹下了落英,也吹开了那扇要命的窗户……

    纵使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两人也能隐约听到窗轴相互摩擦,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两人的瞳孔几乎缩成两个点,全部的精气神都凝聚在箭尖上,便看着那窗户开了一分、两分、三分……终于哗的一声,一下子被风吹开……

    完全是同时,一声微颤的弓弦响起,两只利箭闪电般对射出去。

    射出弓箭以后,两个射手也不管效果如何,一个侧身猛扑,一个就地打滚,想要躲开对方的攻击……在这个距离,无论是三石弓还是四石弓,中者必死,毫无区别。

    从小楼上射下的一箭,似乎带着风雷之声,完全脱离了双眼的捕捉,俞钱只来得及侧了侧身,便被洞穿了肩胛骨,那弓箭去势未绝,居然又将三丈外一个刺客的脑袋轰成了个烂西瓜。

    俞钱被那猛烈的冲击带倒在地,正躺在秦雷正前方。他的右肩被射出一个杯口般的大洞,鲜血泉涌而出,瞬间便将他半边身子染红。

    而许由的身影!却重新出现在窗口,仍然擎着射日弓,向俞钱的方向瞄准。

    俞钱苦笑一声,刚要闭目等死,却突然发现对方的箭头微微移动了方向,竟然指向了边上的王爷。

    刷的一声,许由毫不犹豫的射出第二箭,目标正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秦雷。

    俞钱咬碎钢牙,爆发出所有的力量,身子如猎豹一般弹起,正挡在王爷与许由之间。几乎是同时,那支威猛绝伦的雕翎箭便洞穿了他的胸口,却仍旧朝秦雷的胸口射去,两者之间,再无阻碍。

    俞钱不甘心的叹口气,刚要闭上眼睛,却看见一道鹅黄色的倩影扑在了王爷胸口。

    那鹅黄色上绽开的血花,便是俞钱对这个世界的最后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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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冷笑一声道:“”

    宝剑在一寸处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八六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一阵急促的东风卷过,鲜红泪雨般的桃花,纷纷从秦雷与诗韵的头顶飘落。

    看着诗韵又一次扑到自己身前,看着那长箭向诗韵背后射来,秦雷的心弦崩然而断,浑身如遭雷击一般,左臂竟然恢复了知觉。

    不假思索的,他闪电般出手,将姑娘推到一边……却仍旧晚了一瞬间,那罪恶的长箭还是贯穿了他的手背,扎在姑娘的后腰上。

    他的左手登时被鲜血染红,既有他的血,也有诗韵的血……

    几乎是同时,他看见俞钱满脸欣慰的轰然坠地,片片桃瓣飘落在俞钱的身上,让鲜血更红、让悲伤更痛!

    那妖艳的红刺激着秦雷的心神,他双眼直愣愣的望着死去的俞钱,一下子忘记了呼吸,转瞬却被怀里诗韵一声痛苦的呻吟唤醒。

    秦雷狠狠一咬下唇,鲜血便汩汩流了出来,他也终于借着这疼痛,恢复了心中的清明,身子也重新听起使唤来。

    只见他伸出完好的右手,紧紧攥住那兀自颤动的长箭,又用拳头使劲按住自己被贯串的左手,不让长箭摇晃,不让诗韵的伤口再流血。

    诗韵颤抖着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声音微弱道:“不要管我,快跑……射……箭……”说完便昏厥了过去。

    秦雷紧紧咬着下唇,虎目中溢满了泪水。不知道姑娘是否伤到内脏,是以他不敢抬头、不敢动作,唯恐引起姑娘的身子晃动,导致无法承受的后果。

    他只能低着头,嘶声道:“来人啊……护驾呀……”泪水终于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下,正落在姑娘冰凉的手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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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来的太快,以致于当俞钱二次中箭时,边上的侍卫才反应过来。他们发疯一般甩脱对手,凑上来将王爷层层保护在中间,再也不给偷袭者任何机会。

    此时,沈冰终于带着王府卫士,从四面八方增援而来,场上形势彻底逆转。正在呼喝搏杀的刺客们知道没了希望,顿时气势大减,想要从各处逃跑。

    红衣刺客转身往城门退去,想要出城逃避,却被接到信号折返回来的黑甲骑兵堵住,一个冲锋便碾落成泥。

    黑衣刺客本来就被黑衣卫死死压制,就是想逃跑也无法转身,看见身后杀来的王府卫士,也不知谁带的头,便纷纷跪地缴械投降。

    那些文府和李家的高手供奉们见状想要脱离人群,择路而逃,刚刚脱离人群,就被密集的弩弓打击,死伤了大半,只有不到两手之数躲进民巷之中,丧家之犬般四散逃窜了。

    陆陆续续的,这段不到百丈长的街道上,便密密麻麻挤满了从四处赶来的王府属下,足有千余人的样子。

    一队谍报司直属密探,在沈冰的带领下包围了那道左的小楼。沈冰一马当先冲上楼去,只见到一具浑身乌黑的尸体,而那病鬼许由,却已不见了踪影。

    一脚踹倒身边的圆桌,沈冰狠狠地啐一声,便转身下楼。刚到了街口,便看见一队金甲御林姗姗来迟,领队的正是皇甫战文。

    而此时,距离第一块巨石落下,正好过了一刻钟。

    两人也算是熟识,面色凝重的稍一见礼,皇甫战文便沉声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沈冰摇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皇甫战文却不知趣,快步跟上问道:“伤亡大不大?”

    沈冰闻言身子一颤,虽然依旧没有说话,步履却沉重起来。

    皇甫战文看看四周,只见长街之上满地的尸体,不由咋舌道:“看起来损失惨重啊。”又自言自语道:“对头这么大的动作,你们王府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

    沈冰的属下终于听不下去,纷纷向这多嘴多舌的皇甫校尉怒目而视。

    皇甫战文再想跟着往里走,就被谍报司的密探拦下,皇甫战文瞪眼道:“干什么拦我?”便听那密探没好气道:“警戒区域、闲人免进。”

    “沈大人,你不能这样啊,我要见王爷……”皇甫战文朝沈冰的背影高声叫道。沈冰却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去。

    进了王府护卫防守的区域,沈冰能感到一道道或是愤怒、或是不解的目光向自己射来。虽然没人说话,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在被人一下下戳着脊梁骨。

    今日王爷遭此无妄之灾,京都谍报局要负八成的责任,他沈冰难逃其咎……

    沈冰步履沉重的向里走,正碰上黑衣卫抬着一副担架过来。沈冰看一眼架上的人,竟是神箭手俞钱,只见他浑身鲜血,胸口被洞穿,已经死去一会儿了。

    沈冰心中咯噔一声,向前紧走几步。分开满面警惕的护卫,终于见到了抱着李家小姐的王爷。看着那支贯串王爷左手、又扎在李小姐背上的长箭,沈冰双膝一软,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请王爷责罚……”

    秦雷瞥他一眼,没有他想象中的雷霆之怒,而是平淡吩咐道:“找一间屋子,准备所有的器械,我要动手术。”声音没有一点抑扬顿挫,仿佛怕震伤怀中的姑娘一般。

    沈冰赶紧一边应下,一边站起身来,急匆匆的准备去了。

    云裳也在若兰和锦纹的搀扶下,蹒跚着来到秦雷面前,声音微弱道:“诗韵姐没事吧?”

    秦雷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轻声道:“你伤得也很重,不许到处乱跑,赶紧躺下歇息,这边事情了了,我就去看你。”

    云裳摇摇头道:“不碍事……你伤得也很重,还是先包扎一下吧。”说着便急促的咳嗽起来。

    秦雷心疼道:“我不碍事,待会搁下诗韵便去包扎。歇着吧,听话,你一向是最听我话的。”云裳这才不再坚持,若兰和锦纹赶紧将她扶到大车里歇息去了。

    方才迷糊过去的诗韵,又悠悠转醒过来,刚要说话,却听秦雷柔声道:“别说话,等着好些了再说不迟。”

    但诗韵没有听话,而是断断续续道:“不要哭,这世上不该有什么,能让我的……男人流泪的……”她的意识还停留在昏过去的那一霎那,那一刻她看到了秦雷眼里的泪水。

    秦雷本已经止住了泪水,可听完她的话,眼泪又情不自禁的流下来,淌落在云裳苍白的面颊上。他缓缓的点下头,轻声道:“今日之后,再无一滴泪水……”诗韵这才重新闭上眼睛,口中喃喃道:“你在我心里,一直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虽然你老是不正经,但我依然这样认为……茫茫众生之中,你是最特别的一个,让我怎么都忘不下……”

    秦雷的泪水放肆奔涌而出,他一直以为,诗韵对自己的感情多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他一度以为她只是因为见不到别的异性,又不想接受别人的安排,所以才勉强与自己‘凑合’的。

    因为她是那样的完美,无论是哪方面,几乎都完美到令人自惭形秽,秦雷甚至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谁能配上她……

    好吧,虽然他如此自夸,心中却仍是惴惴,因为这女孩不像云裳那样,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让你一看便知其好恶。诗韵是个很传统的女孩,她的性情娴静而内敛,心中十分能藏事。即使心湖起浪,面上却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所以秦雷对两人的感情其实是有一丝不自信的。

    但今天,他知道了姑娘的心,她是爱自己的,而且要比自己对她的感情更深十倍。那是一种纯粹的美好,深沉而又内敛,只是偶露惊鸿一瞥,虽不奢华、且不张扬,却如赤子般真挚,如红日般热烈,绝不亚于这世间的任何一份感情。

    倘若有人毫不犹疑的为你挡住袭来的刀枪,那她或他,定然把你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这样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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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沈冰便匆匆赶回,还带了一个十八人抬的大轿子过来,这轿子是秦雷的王轿,但他嫌这玩意太笨重,又耽误事,所以内侍省送来之后,竟是从来没有用过。

    好在黄召做事小心谨慎,担心王爷哪日会心血来潮,想坐把轿子了,所以每日都派人打扫一遍,再加上一直是全新的,是以里面倒要比一般居室还要干净。秦雷一说准备净室,沈冰便想起了那个轿子,一面令人去秦泗水那取来最好的器械药具,一面快马加鞭往清河园求援。

    好在事发的地方距离园子不远,不到一刻钟,他便带着那轿子转回,只是累坏了轮流抬轿的三十六个轿夫。

    将沉重的轿子落在地上,再把手下取来的器械药具摆好。来不及擦汗,沈冰便气喘吁吁的跑到秦雷身边,沉声禀报道:“请王爷进轿子手术。”他是见过王爷那神乎其技的心肺复活术的,既然当时王爷可以将太医判定死亡的念瑶姑娘从鬼门关拉回来,那么他就一定可以把诗韵姑娘治好。沈冰坚信这一点。

    秦雷点点头,吩咐一声:“把若兰叫过来。”便让石敢与沈冰扶着自己的腰带,将自己从地上直楞楞的拔起来。整个过程中,他的上身纹丝不动,完全没有晃到怀里的女孩。

    定定站了一会儿,确信双脚重新充满力量后,他才稳稳的迈出一小步,缓缓走进那足有两丈长,丈半宽的大轿中。这时若兰也闻讯赶过来,帮着秦雷将诗韵慢慢的平放在洁白的软床上,而秦雷的左手,依旧被钉在那箭杆之上。

    沈冰和石敢知道若兰姑娘对救护蛮在行,便轻手轻脚退下,命令所有人退后三丈,成圆环守在轿门口,又吩咐众人噤声,这才安静等待王爷将手术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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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子内,秦雷面色惨白的吩咐道:“给诗韵麻醉。”若兰赶紧将一碗调对好的麻沸汤给诗韵服下。

    “给轿子消毒。”见诗韵服下麻药,秦雷继续命令道。

    若兰赶紧从药具箱中翻出高度提纯的白醋,一股脑的泼洒在轿子中,权作消毒之用。这东西挥发性比精酒还要强,所以秦雷宁肯忍受令人满嘴口水的酸味,也要用它而不是精酒。

    待消毒完成后,不用吩咐秦雷吩咐,她便取出两幅崭新的帽子、口罩,先给秦雷戴上,然后自己也戴上。再从一个精酒坛子中取出两副薄如蝉翼的手套,给秦雷右手戴一只,再给自己也戴上。

    趁着她忙活的功夫,秦雷已经将诗韵后背上的伤势仔细观察了半晌,终于轻舒口气,隔着口罩道:“好在这箭的箭头要比一般的长,所以倒钩没有扎进她的肉里,这样伤害能小些。”

    听他说得愉悦,若兰的眼泪却快要掉下来了,她虽然不懂军事,但也能看明白,那箭头分明已经消失在殿下的手背上,若是倒钩不在诗韵背上的话……就一定是在殿下的手背中。

    秦雷看她一眼,轻声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救人要紧,拿些冰块来。”若兰赶紧将一个密封的蓝色铁箱子打开,用网兜把里面棉被包着的冰块取出来一把,再装进一个猪尿泡中,这是为了防止冰块化成水,四处乱跑而为之的。

    秦雷指了指已经昏睡过去的诗韵,小声道:“把冰块摆在她身边,别贴身,会冻伤的。”若兰照做,接连将十几个装着冰块的尿泡搁到诗韵床上。不一会儿,这密封的轿子便一片冰冷,从初春回到了隆冬。

    待她摆弄停当,秦雷又指指箱子里的一个瓷瓶道:“揭开盖放在我右手边,再把那把最利的剪子给我,你就仔细扶箭杆站着好了。”说完便把一根极短的软木棍含在嘴里。

    若兰点点头继续照做,将那素白色瓷瓶拧开,便问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她是不能喝酒的,只闻了一下,便感觉脑子有点晕。唯恐将那瓶子失手打了,赶紧将其搁在秦雷的手边。

    秦雷朝她笑笑,接过她递上的钢剪,在自己手背上一比划,便将那坚硬的箭杆剪断。

    双手扶着箭杆的若兰,看到这一幕,感觉心儿都快要蹦出来了。

    但秦雷却只是闷哼一声,便反手将那一瓶精酒倒在自己的左手背,趁着那股痛杀人的钻心麻涨的感觉,微微抬起左手。

    好在他的左手已经痛的几乎失去知觉……谁能分辨出钻心的痛和钻心的痛哪个更痛呢?

    终于,他的左手抬起了一指高的一段,只见他稳定的身处右手,二指紧紧夹住箭头。猛地一咬牙,左右手同时用力,将那箭头从诗韵背上拔了下来。

    “快止血!”秦雷痛的汗如雨下,却仍没忘了嘶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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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复工了,开始一天两章了,掌声鼓励一下。

    另外,有书友说秦雷遇刺狗血,好吧,俺不跟你争辩,但是俺觉得一点也不狗血,若是文家与李家联手都被秦雷玩弄于鼓掌之间,那俺还写个什么劲,直接统一得了。

    俺一向认为,暗杀是政治斗争的一个选项,当无法从正面击倒对手时,政客们便会选择这个法子,比如说林肯,比如说路德金,比如说马拉,比如说秦雨田。所不同的是,小秦同学吉星高照,有和尚庇佑,不会有事。另外,我不会写死女主的,至少这部书里没这个计划,请大家放心。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八七章 怒火燎原

    若兰在一边早就准备好了,闻言赶紧将蘸着精酒的纱布按在诗韵背上,眼睛却直楞楞的盯着秦雷的左手。

    只见他的左手上,依旧插着那个锋利的箭头。看到姑娘关切的目光,秦雷嘴角勉强一扯,艰难笑道:“莫怕,这东西卡在肉里了,没有伤到骨头。”想要做出个轻松的表情,却又禁不住一阵阵钻心剧痛。不由丝丝吸着冷气,比哭还难看的笑道:“而且万幸箭头无毒,实在是幸运之极。”

    若兰吧嗒吧嗒掉泪道:“爷,您快整治下自个的伤口吧……”

    秦雷把沾满汗水的口罩扯下,依旧含着那木棍,含糊笑道:“好……”便将左手伸进冰桶之中,整个左臂很快便彻底麻木下来。

    那箭头头上尖尾翼宽,尾翼上还带着倒钩。方才秦雷从诗韵背上抬手到一指时,便感觉手背上的创口,被锋利的箭头撑大了二分。那种被利刃一寸寸割开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人痛到疯掉。

    若不是心神全放在为诗韵拔箭上,他也不会例外。原本他打算就着那股猛劲,一下子把箭头从自己手背上拔出去。但当终于拔下来时,他却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撕裂的痛苦,不得不将手放进冰桶中,将其全部麻痹了事。

    秦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他苍白的脸上流下,他感觉自己的身子从里到外的空虚,就连每次呼吸也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看一眼安静躺在床上的诗韵,他咬牙伸出手,从药具箱中掏摸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凑到嘴边咬掉瓶盖,刚要仰头喝下。却听若兰流泪摇头道:“不要,云裳姐姐说过,这东西再用便会折寿的。”

    那正是在荆州府时,云裳给秦雷用过的药物,这玩意可以短时间内透支人的潜能。让人在这段时间内活力百倍、不惧困苦疼痛,但事后却让人浑身被掏空一般虚弱,反复使用是很不好的。

    秦雷将那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瓶子略微移开,轻声笑道:“我原本是一百二的阳寿,就是折上二十年,也不过一百年,”说着淡淡道:“就是把这条命赔上一般,又有何妨?”说完便仰脖喝下那瓶中的药剂,不一会儿大脑便莫名兴奋起来,力量从肺腑涌到四肢百骸,让他酸软的手脚重新回复了灵活。

    借着那股兴奋的劲头,他霍得从冰桶中抽出左手,右手铁钳似的捏住箭尖,咬牙便将其拔了下来。若兰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动作,早已哭成了个泪人。

    秦雷脸上挂满了汗珠,像拉风箱一般喘息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只见他往左手上洒些精酒,又飞快的用绷带将其缠住。

    若兰失声问道:“爷,您怎么不缝合一下?”

    秦雷难看笑笑道:“包住就不流血了,还是先看看诗韵吧。”

    若兰知道劝不动他,只好点点头,将手中被染成暗红的纱布移开,一个铜钱般大小的创口便映入秦雷眼帘。

    待若兰给自己换一只崭新的手套,他这才小心翼翼的剪开诗韵背上的衣裳,再按住她的创口,仔细观察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便听他惊喜道:“我看她出血量不是很大,便猜着没有伤到肝脏和动脉,看来果然没有猜错。”说完满面笑容的伸出手去,轻声道:“精酒。”

    若兰赶紧把一个新的瓷瓶拔掉塞子,递到他手中。秦雷一下倒了大半瓶在诗韵的创口上,将其彻底清洗干净。便拿起一根纤细的钢针,穿上羊肠线,细心的为她将伤口缝合。

    待将羊肠线打结后,又给她敷上自己用黄连、穿心莲、大青叶、鱼腥草调配的抗菌消炎药,这才长舒口气,吩咐若兰给她包扎起来。

    若兰先用纱布将诗韵的伤口裹住,再用宽大的绷带一圈圈缠在她腰上。她做活仔细、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将诗韵包扎好了,才轻声问道:“爷,诗韵姐不会有危险了吧?”

    秦雷将上身软绵绵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小声道:“如果几天内不发烧,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说完费劲的睁开眼睛,轻声道:“你赶紧把冰块撤了,再给诗韵换一下衣服,她现在身子虚,别让她冻着了。”

    若兰轻声应下,按照秦雷的吩咐忙活起来。待到给诗韵换衣服时,她回头看看秦雷,见他正低头忙碌。稍微犹豫一下,她还是伸手为诗韵宽衣解带,更换一身柔软暖和的衣裳。

    秦雷却没心情看诗韵泄露的春光,他正咬牙切齿的将自己左手上的大洞缝合,那种痛苦足以使任何色狼变成柳下惠一般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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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子外,闻讯赶来的黄召正围着沈冰和石敢焦急转着圈子,把个石统领转的头晕脑涨,不得不伸手将他拉住,小声道:“求求你别再转了,眼晕。”

    黄召这才止住脚步,双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搁,一会挠挠头、一会儿抄抄袖子,嘴里还碎碎念道:“王爷和李小姐都平安无事……”

    石敢几欲抓狂,低声威胁道:“噤声,否则就把你撵走。”

    黄召听了却不干了,指着石敢的鼻子小声骂道:“朝杂家使厉害算什么本事?有种你们保护好主子爷啊,”说着眼圈通红的抽泣道:“我要是主子,非把你们一个个都斩了不可……”

    这话说得石敢哑口无言,他咂咂嘴,干巴巴道:“我的罪责由王爷裁定,用不着你在这吆五喝六的。”

    边上的沈冰突然沉重叹息一声道:“你们不要吵了,这次的责任完全在我,等王爷出来,我自会领罪。”

    “领什么罪啊……”沈冰话音未落,便听着王爷威严的声音响起,三人齐刷刷的回头叩首问安。

    秦雷看他们一眼,淡淡道:“黄召,你丫的来作甚?”秦雷对府上太监有铁的规定,不许他们掺和外府的所有事情,即使贵为内府总管的黄召也不可以。

    黄召哭哭啼啼道:“奴婢听说王爷重伤,哪还能在府里待住了。王爷,您没事吧?”

    秦雷微微一晃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轻笑道:“没事,离心远着呢。”

    “那李家小姐呢?”对于很可能的未来主母,黄召还是很上心的。

    秦雷笑骂道:“操心事儿还不少,也没事了。”

    黄召一边擦泪,一边陪笑道:“那奴婢就放心了,王爷您脸色看着很不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奴婢告退了。”

    秦雷摇头吩咐道:“先别回去,你去宫里报个信,就说李姑娘受伤了,先在孤王府上养伤。再去李家帮我告个罪,请他们来几个人照应一下,”黄召刚要退下,秦雷又轻声道:“你帮着向李大人捎个话,就说我秦雷改日专程登门赔罪。”黄召细声应下,照做去了。

    秦雷环视下四周,声音沙哑的问道:“公主呢?”

    石敢轻声道:“公主本来说要等着的,但陛下派人将她接回去了。”

    秦雷点点头,咳嗽一声道:“知道了。”他的面色逐渐阴沉下去,艰难问道:“伤亡……如何?”

    石敢的头快低到胸口,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颤声道:“自骑兵副统领俞钱以下,七十七人阵亡,八十人重伤,余者也各个带伤。”

    饶是秦雷早有准备,听了这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还是两眼一黑,直直的向后倒去。好在沈乞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赶紧伸手将王爷扶住,抱在怀里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好半天才悠悠转醒过来,仰天长叹道:“痛杀吾也……”

    怎能由得秦雷不痛?黑衣卫建成至今虽然不足两载,但跟随秦雷南征北战、历尽危难,也曾千里转战于东方大地;也曾厉兵秣马于北方草原;也曾奋勇杀敌于南方两省,无论从忠诚还是战力上,都是秦雷体系中无可争议的魁首。

    这支队伍除了是秦雷的亲卫队之外,还兼具教导队功能,所有有前途的士兵,都有可能被选拔进其中。经过长则数年、短则半载的考验和训练后,最终晋升为军官,成为秦雷军队中最忠诚、最有力的骨干。

    两年来,陆续从中走出了数以百计的大小军官,以及许多文职官员,绝对是秦雷维系对内统治的支柱和后盾,其意义无论怎样夸大都不为过。

    这支队伍虽然久经战阵,但因其王爷亲卫的性质,一直以来伤亡甚微。之前唯一一次例外,是与血杀对阵时,但那是战场厮杀,对手又号称天下第一杀器,所以当时秦雷虽然心痛,但好歹还能自我安慰一下。

    但这次完全不同,这……是一次完全可以避免的伤亡啊!若不是自己得意忘形,小觑了那些纵横二十年的枭雄,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呢?

    好半晌,秦雷的神智才恢复了清明,但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冰冷彻骨,往昔眼中那种懒散的笑意再也不见了。只听他沉声道:“从孤开始,所有犯错的人员都要追究责任,加以双倍的惩罚。”说着恨恨道:“绝不姑息迁就任何人!”

    石敢面色凛然的应下,又听王爷厉声道:“向京山营发送命令,让所有部队开拔进京,将京都四面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

    “命令黑甲骑兵全体进城待命。孤只给你们十二个时辰,从现在开始,到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知道谁是主谋、谁是胁从。”说着双目幽幽扫过众人,冰冷道:“孤不管什么往日的交情,只要超时一刻,就自裁谢罪吧。”

    石敢看一眼地上的沈冰,硬着头皮为他求情道:“对头显然蓄谋已久,不会想不到善后事宜,一天时间恐怕难以确定真凶,还请王爷稍微宽限几日……以免有什么偏差。”

    只听秦雷冷笑一声道:“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说完便大步往一边的车上走去,再也不看几个属下一眼……他已经感觉手脚发软,知道药效快要过去了。

    石敢心中长叹一声,便要去扶面如死灰的沈冰起来,却见他沉重的摆摆手,双手撑地起身轻声道:“我要借调一千兵士包围丞相府。”

    石敢微一错愕道:“没问题,不过李家不用管了吗?”大家心知肚明,今日之事,嫌疑人少的可怜,他们也许是相互勾结,也许是单帮作案,但绝对跑不出李家、文家、河阳、太子这四伙人。

    沈冰神色平淡的摇摇头,轻声道:“在王爷没有宣布命令之前,我仍是谍报司都司,有权决定行动方案。”说完便平静的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石敢莫名其妙的挠挠头,对身边的随员道:“照沈大人说的做,在新的命令到来之前,你们都听他的。”随行的大队长恭声道:“遵命。”便去集结进城的黑甲骑兵,清点出一千之数,向沈冰行进的方向追去。

    望着肃杀离去的黑甲骑兵,石敢又叹口气,刚要转身去布置下防务,却听见远处传来吱呀吱呀的轿子声。不一会儿,在两盏灯笼的引导下,京都府尹的蓝呢小轿便出现在石敢面前。

    秦守拙一下轿,就忙不迭的向石敢请罪,这才小声问道:“王爷呢?”

    这种泼天的大事,自家都没探听出来,石敢哪还有脸怪罪别人,恭敬朝秦府尹还礼道:“大人请稍后,在下现在就去通禀。”

    不一会儿便转回来,满脸无奈道:“我家王爷有些事情,不方便见您,”说着压低声音道:“王爷请您帮个忙,向陛下如实禀报事情的经过,以及我们遇到的损失,请您看看陛下怎么说……”

    秦守拙面色郑重的点头应下,心中却激烈的翻腾起来,暗自咋舌道:‘原来这位爷连陛下也一并恼了。’想到这,他赶紧告退,以免触了王爷的霉头。

    秦府尹刚刚离去,京都卫将军赵承嗣又拍马赶到,此时黑衣卫刚刚收收殓完同袍的遗体,转而将刺客的尸体装进麻袋中,一袋袋往板车上运去。

    本来赵承嗣是来解决黑甲骑兵进城的问题的。大秦铁律,除御林军外的所有军队,不得擅入京城。自立国以来,非御林军部队擅进中都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最近的一次,便是十八年前的诸王夺嫡。

    是以中都诸家对此都很忌惮,即使是狂妄如李太尉,也只是偷偷调了一营天策军驻扎在太尉府。大家知道,此乃为了应对御林军的威胁,这才默认了那一营军队的存在。

    然而今日,五殿下的两千黑甲骑兵竟公然入城,在京都府的大街上纵横驰骋,怎能不让京里的大小门阀胆战心惊?这才有了赵将军的这趟造访。

    借着火光,赵承嗣看到满地明晃晃的积血,以及那一个个血迹斑斑的大麻袋,原本兴师问罪的心情顿时化为乌有,话到嘴边又改口道:“贵方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石敢看一眼这位负责京都防卫的大长官,态度就没有对秦守拙那么好了,冷笑一声道:“赵大人准备如何处理啊?”他认为赵某人纵然不是合谋,也一定是事先知情的。

    他越是如此不屑,赵承嗣就越是心里没底,轻声道:“此时有些误会,请向王爷通禀一声,就说卑职有下情禀报。”

    石敢看他一眼,摇头道:“王爷说了,有事请您跟王府的沈大人说,他现在不想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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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八八章 香醉忘忧,能不销魂?

    秦雷不是不想见客,而是不能见客。

    他强撑着走进车中,看一眼正在静养的云裳,便轰然倒在床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双手搭在了姑娘柔软的腰肢上,旋即便将她紧紧抱住,再也不松开。

    云裳正在闭目浅睡,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也没有睁眼,待被秦雷扑上来时,再躲开已是来不及了。姑娘家以为这人要做坏事,不由又羞又急,还有一丝莫名的悸动。紧张的等了半晌,却只听到轻微的鼾声响起,偷偷睁眼一看,原来他已经睡过去了。

    姑娘看着秦雷疲惫而苍白的面庞,一时竟是痴了,不由伸出冰凉的小手,轻轻按着他深锁的眉头,轻声呢喃道:“为何睡着了也不开心呢?是在为难吗?”

    秦雷在梦中呢喃一声,将云裳抱的更紧,感受到情郎火热的体温,姑娘仿佛融化在他宽阔的怀里一般,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了。

    熟睡中,她梦见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日子里,坏人骑着九天神骏,踏着五彩祥云,在漫天烟火中,走过鲜花铺满的唐州长街,在天下人的祝福声中,将身穿大红嫁衣的自己接走。

    那该是多么甜蜜的事情啊,光想想就让人心里发甜,只是嘴角为什么会感到有些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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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什么时候,秦雷幽幽转醒过来,睁眼发现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怀中玉人的一双大眼睛,在这黑暗中格外闪亮。

    看见秦雷睁开眼,云裳甜甜笑道:“你终于醒了……”她不像别的女孩那样一味的矜持,只要认定了的人,就会把心都掏给他,自然也不会在意他的唐突之举。

    秦雷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睡了多久?”

    云裳撅着嘴巴想了一会,不确定道:“现在应该是申时了,大概十个时辰吧?”

    秦雷略略侧下身子,活动一下酸麻的臂膀道:“申时?怎么这么黑啊?我以为才睡了两三个时辰呢。”

    云裳伸出柔软的小手,轻轻为他揉按着额头,微笑道:“我吩咐他们在外面挂上了帘子,你要是嫌暗,我再让他们摘了就是。”

    秦雷略略摇头道:“我喜欢黑。”转而问道:“现在在哪?还在大街上吗?”

    云裳轻笑道:“怎么可能呢,早就回来了,这是清河园啊。”说着有些害羞道:“昨天你睡得那么死,怎么都叫不起来,人家只好让你先在车里睡了……”

    秦雷感慨道:“是呀,睡一觉感觉好多了……”说着突然挠头道:“不对呀,你这个药水怎么跟上次不一样?”

    云裳双目飘忽道:“怎么不一样?没什么区别啊……”

    秦雷坚决摇头道:“不对,上次用了你那药,我足足躺了一个月,整个秋天都没缓过劲来,怎么这次感觉这么轻?”说着举起胳膊攥拳道:“感觉除了有些虚弱之外,一切都好。”

    云裳心虚笑道:“上次你是病重,这次你没生病呀。”开玩笑呢,姑娘怎么敢说上次给秦雷误用了十倍的剂量,这才让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呢……

    秦雷狐疑的看她一会儿,摇头笑道:“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说着便伸出右手按在云裳的腋下,轻轻挠痒道:“不说就大刑伺候!”云裳最怕痒,每每秦雷用这招,她便什么功夫都使不出来,又怕外面的守卫听着,只能勉强忍耐,却让她的身子更敏感了几分。

    不一会儿,便举手投降道:“我招我招,那次之后我问过师傅,他说我调配的方子有问题。这次你用的,是我师傅亲手改正的,自然没那么霸道……”

    秦雷一边恍然笑道:“我说上次足足坚持了两个时辰,这次怎么才小半个时辰就支撑不住了呢。”一边说着,贼手一边不老实的在姑娘玉背上来回摩挲。

    “虽然效果差很多,但好处是不会坐下毛病呀……”云裳口中颤声道,双手却常春藤一般缠绕着秦雷的手脚,以免他再做怪。

    姑娘实在是无意识的玩火,两人肌肤的摩擦仿佛产生了无穷的热力,让一对年轻的小男女浑身发烫,呼吸也急促起来。

    没多会儿,女孩便化成一汪春水,软绵绵的靠在秦雷身上,秦雷凑在云裳的耳边,小声问道:“改进过的还会折寿吗?”

    云裳双目哀怨的看着秦雷,呢喃道:“人家恨不得你能长命百岁,怎会让你折寿呢……不仅不会折寿,还会延年益寿呢。”

    “那你怎么骗我?”秦雷翻身压在姑娘身上,按住她的双手,恶狠狠的问道。

    感受到他强烈的男性气息,云裳双目迷离道:“人家不能让你觉得有了这种丹药,就任意糟蹋自己的身体。”说着如泣如诉道:“看到你受伤疲惫的样子,人家心里疼得紧……”

    望着绝色如洛水女神一般的云裳,秦雷明显感到自己身体起了某些变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如玉的面庞。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她鲜红的小嘴微微张翕,如瀑的秀发蓬松迷乱,一双星目水汽氤氲,仿若要滴出水来一般。那种纯真自然的娇媚,让好福气的秦小子顿时忘记了忧愁。

    秦雷沙哑着嗓子问道:“哪里疼……”声调十分奇怪,仿佛魔鬼的诱惑一般。

    “心里……”云裳已经完全迷醉在他深邃的双眸之中,她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沸腾一般,娇躯无意识的微微扭动,就连秦雷的贼手攀上她圣洁的玉峰都只是象征性的一推,便任由他轻怜密爱起来。

    云裳微微娇喘着闭上眼睛,修长的双腿不安的来回搓动,显然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秦雷闻到云裳身上散发出一股宜人的淡淡幽香。他知道,女孩动情了。

    自然而然的,他火热的唇轻轻印上姑娘柔软的香唇。云裳稍一呆滞,便也用力的反抱着他,丁香暗渡,香津流转,暗室之中怎一个销魂了得。

    粉色的气息弥漫在整个车厢,秦雷的爱恋渐渐变得有力起来,他将云裳紧紧的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她融化进自己身体一般。右手却不老实的去解她的衣带,但女孩衣裳的搭扣有些繁琐,他就是双手俱上也不一定能解开,更何况一只手呢。

    反复摆弄片刻,不仅没有将姑娘的衣衫解开,还将许多搭扣拉成了死扣,秦雷不禁有些烦躁的低吼一声,伸手便将姑娘的衣衫撕开一半。

    ‘哧喇’的裂帛声在一片静谧的环境中异常刺耳,也惊醒了迷醉中的云裳。

    姑娘一下子清醒过来,低头看见自己的上衣被整片撕开,露出里面嫩绿色的中衣,就连鲜红的肚兜也被扯出了一角。不由羞怯的双手抱住胸前,轻声哀求道:“不要……”

    秦雷此时的意志皆归某处控制,哪管得了这么多,低吼一声,又要去扯姑娘的中衣,大手刚触及她火热的娇躯,却见云裳美目溅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哪里还有方才的欲拒还迎?

    秦雷闷哼几声,翻身躺在姑娘身侧,闷闷不乐的不说话。

    云裳也知道自己有些残忍,小意的伏在秦雷身边,主动伸出玉臂,抱住他的胳膊,娇声道:“奴家已然是你的人了,并不抗拒那些……”

    秦雷眯起一只眼瞅着她问道:“那你还……”

    云裳玉面一片朱红,大胆的用前胸抵着他的胳膊,小声幽怨道:“那样会被人看出来的,到底还让我做人不?”

    秦雷指一指自己身体某处,闷声道:“既然不行,那你还挑逗我作甚?”这家伙着实不讲理,亲也是他主动、摸也是他伸手,反倒怪起云裳的不是来了。

    云裳苦笑不得道:“哪有……”

    秦雷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要脸,嘿嘿干笑一声道:“谁让你长的这么好看,你长成这样就是挑逗我,挑逗我就要负责。”无耻之言说得理直气壮,却是在欺负云裳姑娘的一片痴心。说完便紧紧搂住云裳,摇头晃脑的要她负责。

    云裳见他痴缠不过,只好无奈道“除了那个都是可以的……”

    秦雷双眼一亮,贼笑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这家伙奸计得售,心情相当冲动。

    云裳埋首于他的胸前,蚊鸣道:“别的法子…都是可以的……”

    秦雷大喜过望道:“你真的会吗?”

    云裳感觉自己的面颊火烧一般,小声哼哼道:“小时候偷过师傅的藏书,却看过一些‘洞玄子’‘素女经’之类的……”

    秦雷虽然不知道‘洞玄子’是哪一洞的洞主,却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书,不由对鬼谷前辈好感顿生,欢天喜地道:“云裳妹妹,古人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所以说光看书怎么行,还要理论联系实际,才能融会贯通。今天我牺牲一把,给你当回实验品吧。”

    云裳听他满口胡柴,便知道中了他的诡计,无奈话说的太满,只好小声道:“那你想怎样?”

    秦雷得了便宜又卖乖道:“还要云裳妹妹拿主意……”

    云裳红着脸想了半天,才喃喃道:“有个叫‘玉蚌含珠’的,好像蛮好玩的……”

    “玉蚌含珠?”秦雷嘿嘿淫笑道“听起来不错哦……”

    姑娘便娇羞的伸出一双柔软小脚,并拢起来成一对玉蚌形状,朝秦雷的腰间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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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雷突然噗哧一声笑出来,惹得姑娘一阵不依,柔荑捶着他的胸口,小声幽怨:“讨厌,你都不专心……”

    秦雷赶紧在她背上轻轻抚摸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能保持一个姿势这么长时间都不累呢?”

    云裳羞羞的低下头,小声嘟囔道:“人家的胯子都酸了,怎么不累。但图上就是这么画的,难道你不快乐吗?”

    秦雷哈哈笑着:“你要动啊。”说着翻身坐起来,在姑娘的额头上狠狠一吻,无奈笑道:“这下彻底没感觉了……”

    云裳沮丧道:“我真没用。”秦雷忍俊不禁道:“下次记得脱了袜子试试。”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赶紧止住调笑,扳起姑娘的小脑袋,柔声笑道:“循序渐进好了,我就喜欢你这份不专业。”

    云裳听不太懂他的意思,但还是知道他并不生气,顺势趴在秦雷怀里,娇声问道:“也不知道诗韵姐姐怎样了?”

    秦雷揉揉她的小脑袋,轻声笑道:“她应该已经醒来了,倒是你你,我记得也受伤了,现在还痛吗?”

    云裳甜甜道:“原本有一些,但现在已经不痛了。”她毕竟苦练了十几年的功夫,身子出奇灵活,体内又有真气护体,已经很难受伤了。

    秦雷闻言欢喜笑道:“真好,原本我可担心了。”说着拍拍姑娘的的香肩,轻声道:“起来吃些东西,还有些事情要料理一番。”

    云裳乖巧的点点头,伸手在床头摸索一会儿,便晃着了个火折子,将车壁上的挂灯点着。古语有云:‘阵上观英雄,灯下看美人’,等下的乔云裳更添几分神秘诱惑,引得秦雷又一阵飞禽大咬,若不是外面响起脚步声,两人在床上的嬉戏定然没完没了的周而复始,非耽误正事儿不可。

    “王爷,秦大人带陛下口谕过来了。”石敢在外面硬着头皮禀报道。

    “知道了,”秦雷微微恼火道:“这就来。”

    云裳赶紧给他整好衣衫,又在他的面颊上印下深深一吻,秦雷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下了马车,心道:‘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说得真不错。还没动真格的,老子这就不想出来了,这样可不好。’转念又想到:‘古人还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看来这样也不错。’

    心中笑骂一声道:‘怎么正反都是古人的理儿啊?’便推门下了车,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后花园之中,白了石敢一眼,轻笑道:“挺会选地方啊。”

    石敢见王爷心情大大好转,不由心花怒放道:“都是王爷教导的好。”

    秦雷瞪他一眼,板起脸来道:“秦守拙呢?”

    “在前厅候着呢。”石敢小意道。

    “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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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花厅中。

    秦守拙一见秦雷,不由苦笑一声道:“王爷,您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卑职都在府上用两顿饭了。”

    秦雷看石敢一眼,佯怒道:“怎么不叫醒我?”但石敢却分明从他眼睛了看到了赞许之意。

    石敢唯唯诺诺的解释几句。秦雷便转而向秦守拙问道:“我父皇怎么说?”

    秦守拙赶紧正色道:“陛下说,三天。三天之后必须恢复平静。”

    秦雷摩挲着下巴点头道:“三天,足够了。”

    “其实还有两天,”秦守拙陪笑道:“因为您已经睡了一天了。”

    “两天啊?那得抓紧点了。”秦雷豁然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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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八九章 死于贪婪

    五殿下遇刺,黑甲骑兵进城包围相府的消息已经在中都传开。

    而处在风暴漩涡中的文府,却真如风暴眼一般的平静,所有人都坚信,大家长会带回好消息来的……当然,他们不相信也不行,因为偌大的相府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插翅难飞了。

    在黑甲骑兵包围之前,文丞相便已经得到消息,先一步进了禁宫,递牌求见太后娘娘。

    文庄太后倒没有避而不见,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一个身量高挑的宫女出现在承天门前,对守门禁卫出示了太后玉牌,将文丞相领进了宫。

    一边往里走,文彦博一边偷眼瞧那面善的宫女。行到半路,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低声答道:“奴婢叫念瑶。”

    “哦……”文彦博沉吟半晌,轻声问道:“你在宫里一向可好?”

    那宫女奇怪的看他一眼,但还是勉强答道:“不错。”说完便加紧脚步,向慈宁宫方向走去,显然不想与他啰嗦。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文彦博苦笑一声,喃喃道:“看来这孩子没受着委屈。”说完便快步跟上。

    文庄太后这次没有在禅室,而是正经八百的换上太后的衽服,在慈宁宫养年殿接见他。

    望着一身宫装,手拄龙头拐,深沉似秋水的老太后,文彦博面色复杂的沉默片刻,终是一撩官服下襟,推金山、倒玉柱,颤巍巍的跪了下来:“老臣文彦博,叩见圣皇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庄太后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文丞相这暌违以久的一跪,而出现什么波动,她的视线投注于门外无尽的黑暗之中。良久,才平淡道:“你若是早些年这样,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文彦博颓然俯首道:“原先老臣总以为,李家可以做到的,我文家就没有理由做不到。”

    文庄太后微哂道:“贪心不足、自寻死路。”

    文彦博惨笑一声,没有言语。过了许久才又听老太后悠悠道:“你现在来找老身,除了苟全性命,可还有什么指望?”

    文彦博听出老太后的弦外之意,缓缓抬头道:“太后娘娘贵人多忘事,只是不知您当年驾临敝府时许下的诺言,是否也一并忘了呢?”

    文庄太后面色微微一沉,冷声道:“休要说什么诺言,这些年来你失信于老身的事情还少吗?”说着将那龙头拐向地上轻轻一磕,愠怒道:“远的不说,单说这次,你为何非要对雨田下此毒手?难道忘了老身反复叮咛的‘相安无事’四个字了吗?”

    文彦博闻言面色发青道:“相安无事?那好,我们就不说往日的冤仇,单说这次,您的好孙子已经带人杀到我府上来,将我的西席先生钉死在府门之上,又活活逼死贱内,让我们文家百年名声毁于一旦。敢问太后,是可忍、孰不可忍?”

    文庄太后神情一黯,苍苍的白发在灯光下纹丝不动,沉吟良久才小声道:“咎由自取而已。”

    文彦博双目圆瞪,突然低声咆哮道:“姑姑,您真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文家消失吗……”

    文庄太后闻言面色一紧,急促打断他道:“休得胡言,否则再无寰转的余地!”

    文彦博听着有门,态度也软化下来,动情回忆道:“十九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日子,您只身一人驾临敝府,老臣永远不会忘记,您与家父相见抱头痛哭时的情形。”

    说着双目通红的望向老太后,哽咽道:“也就是那个时候,侄儿才知道您竟是家父的妹妹,我的亲姑姑。若非如此,老臣也不会如此坚决的站在您和陛下这边……原想着自家亲人可以得个安稳,谁成想现在落得的妻离子散的田地。姑姑,您可不能忘了我们文家啊……”

    “够了!”老太后重重的一拄拐杖,白发微张道:“老身不是三岁孩子,你还是收起这幅假惺惺的样子,给自己留一点最后的宰相尊严吧……”

    文彦博见他的小算计,被老太后直截了当的戳破,一时不由哑口无言。只听老太后幽幽道:“你也说了,若不是当年老身登门造访,你都不知世上还有我这么个姑姑!”只听太后语带愤懑道:“当年老身只不过是一个连家门都进不了的私生女,被逼无奈选秀女进宫,又机缘巧合得先帝垂青,生下一子,这才稍微有些改观。”

    文庄太后伸手一指文彦博,冷笑一声道:“而这一切,都不是拜你文家所得。”

    文彦博也仰着脖子不依不饶道:“但您能不承认?若没有咱们文家的全力扶持,当年的五殿下也好,当今的陛下也罢,都不可能立足于朝堂,问鼎于玉宇的!”说着双手比划道:“而且,若没有老夫的暗中襄助,您怎能将哪些秦氏宗亲分散于九省之内,生根发芽而不被李家察觉呢?”

    文庄太后面色不豫的沉声道:“老身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便是与你这个看似精明的蠢货合作。”

    文彦博向来自负聪明过人,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愚蠢,闻言面色一窒,抗声道:“不知老臣蠢在什么地方,还请太后娘娘训示!”

    “贪婪!永无休止的贪婪!你、你们文家,都是死于贪婪的!”只听文庄太后横眉怒目道:“这二十年来,老身给你的还少吗?若没有老身,你以为李丞相会莫名其妙遇刺?蒋丞相会那么容易就致仕归老?你能那么顺顺当当的成为当朝首辅?”这都是些公案了,当年的是是非非谁也说不清楚,老太后也不虞他会到处乱嚼舌头。

    文彦博咽口吐沫道:“原来……我说那时怎么如有神助,两月之内就连升三级,直抵苍穹呢。”

    老太后却被勾起了火气,继续低声训斥道:“你说希望得到墨玉,若不是老身亲手拆散她的天作良缘,你以为就凭你这个绣花枕头草包芯的败兴德行,就能让天下无双的墨玉公主自荐席枕?做梦吧你……”老太后狠狠的呸一声,显然对这件事情极为纠葛。

    文彦博面色惨白道:“墨玉……墨玉……不是真心喜欢我吗?”他的面上挂满了沮丧与失落,身子也佝偻起来。

    文庄太后啐一口道:“你从头到脚,哪里比得上那人一点。”

    文彦博的嘴角猛烈的哆嗦几下,终是颓然道:“看来往日是我自大了,但还请姑母看在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份上,救一救文家吧……”

    文庄太后也没了骂人的兴致,一直挺直的上身明显佝偻了些,声音也变得无奈起来:“不是我不想帮你,但这次你闹得太大了,我皇家再也容不下你了。”

    文彦博闻言嘶声道:“不是皇家,是秦雨田!您只要能阻止秦雨田的报复,咱们家就能挺过这一关去……我知道,他最听您的话了。”

    文庄太后哂笑一声道:“如果这事儿他还能任老身摆布,那就太让我失望了。”平静的看文彦博一眼,老太后沉声道:“你是我的过去,他是我的希望,就这么简单。”

    文彦博被老太后决然的语气惊呆了,喃喃的询问道:“难道您真要放弃自己的家族吗?”

    老太后闭目良久,终究还是一字一句道:“老身是大秦的太后,皇室的祖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身份。”

    文彦博垂首沉默半晌,长叹一声道:“黄粱一梦终须醒,是非成败转头空。”再抬头时已是一脸的从容坚决,只见他拍怕身上的灰尘,颤巍巍站起来,对文庄太后微笑道:“既然老太后不愿意认这门亲戚,那咱们文家也不强求,”说着傲然道:“方才那一跪,便是谢过姑姑二十年来的扶助之恩吧。”

    文庄太后撩一下有些散乱的白发,端起茶盏抿一口,淡淡道:“看来文丞相要跟老身谈条件了。”

    文彦博点点头,自嘲笑道:“不错,老臣与您勾结二十年,还是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说着伸出细瘦干枯的右手,屈起一指道:“比如说秦雨田的真正身份……”又屈起一指道:“比如说您当年在诸王夺嫡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

    “再比如说,当年墨玉公主和亲的真相……”文彦博还要屈指数落,却听得老太后一声低喝道:“够了,说说你的条件吧!”

    文彦博嘴角微微一翘,轻声笑道:“我要保全文家的香火,文家……不能就此除名。”

    “妄想!”文庄太后冷冷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文彦博心中咯噔一声,其实他也只是一说,想看看这位创造了许多奇迹的老太后,能不能再次创造奇迹罢了。唯一的侥幸被打破了,他心中反而轻松起来,轻声道:“留一丝余脉,以待东山再起呢?”

    文庄太后这次没有拒绝,寻思片刻问道:“你想留下谁?”

    文彦博早有打算,干脆道:“铭礼,我的二儿子。”

    文庄太后闭目沉思片刻,轻声道:“换成铭义吧。”

    文彦博面色一滞,顿了片刻小声道:“铭义那孩子已经傻了,还是留着铭礼吧。”

    文庄太后不置可否道:“你作为一个父亲,不想牺牲任何一个儿子,这老身很理解……”话锋一转,又淡淡道:“但是不要把别人当成傻子,纵使铭义一时蒙骗了世人,但不代表他可以永远不露馅。”心中叹口气道:‘就像我,也终有身败甚至名裂的一天……’

    文彦博的呼吸急促起来,过一会儿才艰难道:“其实不是这样……知子莫若父,铭义那孩子孝顺、聪明、执着,若是举家皆亡仅留下他的话,他一生都会陷进无休止的复仇中,很可能将我文家最后一丝苗裔也葬送了。”

    说着艰涩的笑一声,轻声道:“而铭礼则不同,他贪生怕死、胆小懦弱,若是可以苟且偷生,定然会小心翼翼的隐姓埋名……虽然有些羞耻,但好歹能把我文家传下去。”

    文庄太后微微动容道:“看来你早已深思熟虑,我答应了。”

    文彦博闻言一躬到底道:“多谢太后垂怜,老臣告退,咱们来生再见吧……”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佝偻的更厉害,人也显得瘦小了许多。

    望着他萧索的身形,文庄太后的心弦一松,终是忍不住轻声道:“其实你可以暂且留在宫中,没有人能带走你的。”

    文彦博感激的笑笑,摇头轻声道:“我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元神涣散、油尽灯枯,怎能抢占儿女们的生机呢?”

    文庄太后深深看他一眼,疲惫的点点头,挥手道:“一路走好。”

    文彦博整整衣襟,清声笑道:“太后娘娘无须挂怀,老臣权势滔天二十年,享尽了这人间的荣华富贵,早已经了无遗憾了。”

    文庄太后没有再说话,定定的目送着他离了慈宁宫,才满怀疲惫的轻叹一声,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起身。仇老太监赶紧上前搀扶,老太后一边向里走,一边苍声问道:“你说佛经上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仇太监想了想,嘶声道:“老奴觉着大抵是存在的,要不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不成摆设了吗?”

    文庄太后闻言微微一愣,旋即颔首笑道:“你这老东西,看事情就和别人不一样。”仇老太监刚要凑趣几句,却听老太后幽幽道:“若果真如此,那我一定是要下地狱的。”

    仇太监摇头笑道:“说谁下地狱也轮不着您老呀,大秦百姓可都说,您就是当今的活菩萨啊。”

    文庄太后摇摇头,轻声笑道:“老身骗得过世人,骗不过鬼神,纵是万家生佛又有何用呢?”

    仇太监乃是文庄太后的贴身老太监,对太后往昔的事情一清二楚,是以太后一直没有放他离开慈宁宫,怕的就是他到处乱说。他听了文庄太后此言,自然更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沉吟半晌,才轻声道:“为了活下去,也说不上谁对谁错来。”

    文庄太后点点头,喃喃道:“但现在无所谓了,因为我活不活下去,对秦家的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

    仇太监闻言惊惶道:“太后,您可是老秦家的定海神针,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文庄太后不禁莞尔道:“说什么呢,老身又没活腻了。”仇太监忙陪笑道:“那是老奴听岔了。”刚要再掌两下嘴讨个欢喜,却听老太后阴森森道:“就是死,也要拉上李浑那条老狗,为我的乖孙扫平道路。”

    老太监打个寒噤,将文庄太后扶进了寝室之中,赶紧岔开话题问道:“您说文丞相会不会去找李……老狗?”他担心文彦博会为求苟全而依附于李浑旗下。

    “不会。”文庄太后斩钉截铁道:“若是甘居人下,他文彦博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了。”

    老太监默然。只见老太后提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又将其装进信封中,沉声吩咐道:“你拿着我的玉牌出宫,再将这封信送给雨田,若是他答应,便把文铭礼送出城去。”

    “若是不答应呢?”老太监听出了太后语气中的不确定,遂惴惴问道。

    “听天由命吧……”老太后闭上眼睛,喃喃道:“一个王者,不应该听从任何人的指示,他该让自己的心来决定方向。”

    老太监领命退下后,老太后吹熄了灯,房间中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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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九零章 娘子快看流星雨……

    目送秦守拙走远,秦雷便从花厅出来,先去若兰的住处看了看沉睡中的诗韵,见她呼吸正常、脉象沉稳,这才放心的下了绣楼,简单的用些汤饼,便吩咐若兰更衣。

    若兰拿过秦雷日常穿的湖蓝绸衫,却见他摇头道:“今天穿黑色的。”若兰赶紧找出一身纯黑的长袍给他换上,又将他的头发简单挽起来,轻声道:“爷,怎么不见云裳妹妹呢?”

    秦雷尴尬笑笑道:“她还在车上,不过衣衫有些脏了,你去给她送身干净的吧。”若兰点头应下。

    “今晚我不会来了,你要照顾好家里。”秦雷一边将佩剑往腰带上挂,一边轻声吩咐道。

    “爷放心吧,奴婢知道了。”若兰轻声道,说完便把秦雷送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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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到了前院,只见院中的火把连成一片,把个宽敞的院子映得如白昼一般明亮。火光下足足有五百全副甲胄的黑衣骑士,骑士们沉默的立在院中,特别醒目的是,每人的右臂上都系着一圈白布。

    秦雷结果石敢奉上的白布条,也在自己右臂缠了一圈,这才翻身上马,目光冷冷的扫过众骑士,暴喝道:“士兵们!”

    “有!”五百人齐声响应道。

    秦雷点点头,沉声接着道:“昨天,就是昨天,我们王府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他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仿佛单用言语无法表达出心中的愤恨:“我们居然在大秦的都城里,遭到史无前例的袭击,自骑兵副统领俞钱以下,近一半的黑衣卫阵亡,余者各个带伤。而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无疑问,这是针对孤,针对我们王府的暴力袭击。杀我同袍、灭我威严,是可忍,孰不可忍?”

    “杀我同袍、灭我威严,是可忍,孰不可忍?”黑甲骑兵们用尽全力咆哮道,他们虽然没有赶上当时的战斗,但战场上的惨状却历历在目,心里早就怒火滔天。憋了一天之后,终于猛烈的爆发出来。

    “对!不可忍,无须忍!也绝不能忍!”秦雷一边猛烈的挥舞着双手,一边嘶吼道:“我们从来不是为忍耐而生的!我们要怎么做?”

    “以牙还牙!血债血偿!”往日里,秦雷早就将其反复灌输进兵士们心中,此刻的回答果然毫不迟疑、整齐划一。

    秦雷狠狠点头道:“不错!一个都不许放过!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必须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说着猛地一挥马鞭,暴喝道:“只有敌人的鲜血才能让觊觎者止步;只有敌人血流漂杵,才能让所有觊觎者望而却步!出发!”

    话音一落,沈乞打起一面上书‘血债血偿’四个大字的旌旗,当先出了清河园,五百骑士紧随其后。

    滚滚铁流却没有直接向东城驶去,而是拐向了南城,在一个不大院落外停住。借着火把的光,能看清崭新的青色院墙,仿佛才翻新了没多久。透过院墙能听到院中隐约的啜泣声,有与俞钱相熟的卫士,轻声对同袍道:“这里是副统领的家。”

    得知王爷要进入拜祭,经过昨日的刺杀,卫士们哪里还敢怠慢,将这小院围了个严严实实。两排全副武装的黑衣卫刚要先进屋去搜查一番,却被秦雷厉声喝止:“混账东西,张牙舞爪的进去,你们要让老太太作何感想?”

    石敢赶紧把黑衣卫唤回来,亲自上前敲门道:“老夫人……”他已经了解到,俞钱是猎户之家,父兄皆亡,嫂嫂也改了嫁,家中只有一个老母。打去年起日子宽绰些,才娶了个媳妇,还雇了个粗手仆妇伺候老娘。谁成想日子刚见起色,竟又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是造化弄人……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听闻是王爷亲自上门吊孝,忙不迭打开门,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一开门,便见着院子里用白蓝粗布简易扎起的灵堂下,摆着一口大棺材。昏黄的油灯下,一个老妇人倚着那棺材枯坐,用形如枯槁来比喻最是恰当。

    这场景让秦雷的心情阴郁无比,昨日下午俞钱告假的一幕又在他脑海浮现:‘王爷,明天就是家母七十寿诞……’‘可喜可贺,准你两天假,十一日再回营吧。’当时自己如是回答道。

    那是一个腼腆而好学的小伙子,除了一身射箭的本事,带兵指挥也很在行,秦雷原本准备让他接替高升的勾忌的。他正处在人生最好的阶段,前面有无限可能,然而却在此刻戛然而止,就连为母亲祝寿这个小小的心愿也无法完成了。

    收拾下满腹的伤感情怀,在石敢几人的陪伴下,秦雷轻手轻脚的走进了院子。

    几人到得灵堂前,依旧没有引起老妇人的注意,她依旧双目无神的望着远方,除了在夜风中飘摇的白发,就像雕塑泥偶一般。

    秦雷轻叹一声,伸手捻起三根棒香,就着烛台点着,在灵前举了三举,心中默默道:‘俞钱,你为救我而死,这恩情是永远还不清了。我能做的不多,但至少可以让你了无牵挂。’

    他将那三支线香插进炉中,轻声吩咐石敢道:“你替孤给俞钱兄弟磕个头。”石敢赶紧老老实实的给灵位磕了三个响头,秦雷这才走到那老妇人身前,沈乞轻声道:“老人家,王爷来看你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这才稍微动了下,口中还没说话,浑浊的泪珠却噼里啪啦掉了下来,哆嗦着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看的秦雷心如刀绞,半跪下身子,伸手攥住老人的左手,轻声道:“老妈妈,俞钱是为了救孤王而牺牲,他是我的大恩人,您也是我的大恩人。这份恩情孤永远不会忘记的。”

    老太太终于拉着他的手哭泣道:“王爷啊王爷,俞钱才十九岁啊,他怎么就能一睡不醒了呢……前些天还托人捎话说,今天要给老婆子做寿来着。他媳妇又是买寿桃、又是擀寿面的忙活了一天,张罗了整整一桌的好菜,单等他回来团聚……谁知……我命好苦啊……”

    秦雷的鼻子一阵酸楚,要强忍着心头的悸动,才能阻止眼泪落下,半抱住老妇人的臂膀,将她搀扶起来,轻声道:“老妈妈还请节哀,俞钱他是个孝子,定然不忍看到您如此悲伤。从今往后孤就是您的儿子,替俞钱兄弟给您养老送终。”

    老妇人又是一阵呜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抽泣道“王爷仁慈,我这黄土埋到脖颈的孤老婆子倒无所谓,只是还请王爷垂怜俞钱那未出生的孩儿……”

    秦雷微微诧异道:“俞钱还有子息?”

    老妇人点头哽咽道:“他媳妇闻得噩耗便晕厥了过去,张先生来吊孝时,顺道给把了把脉,说是已经有身孕了。”

    秦雷拊掌欢喜道:“所谓天不绝人,我俞钱兄弟不会绝后了……”他这才知道为什么没见俞钱媳妇出来守灵。他攥住老太太的手,轻声安慰道:“这是俞钱兄弟在天之灵保佑,将来孩子生出来,若是男孩,定会光大门楣;若是女孩,也会招夫入赘,俞氏一脉的香火……不会绝。”

    老太太自然能听出,这是王爷许了俞家的百年气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勉强止住泪水,颤抖着点头称谢。

    秦雷刚舒口气,便听到石敢轻声请示道:“王爷,兄弟们都想送送俞统领,您看可不可以?”

    秦雷点点头,小声道:“应该的,但要安静些,别惊扰到亡者。”石敢恭声应下,不一会儿,兵士们便表情肃穆的从门外鱼贯而入,他们左手夹着头盔,右手皆捧着一枝梨花在胸口。每一个走到灵前的兵士都深深一鞠躬,把那洁白的梨花轻轻搁在木棺一边,再回望袍泽最后一眼,这才缓缓走出了小院,回到岗位上去。

    俞老夫人被秦雷扶着站在柩边,注视着每一个上前献花的兵士。看着那逐渐被白色梨花覆盖的木棺,她突然觉得,其实俞钱并没有死,他仍然在这些小伙子中间,正朝自己憨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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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了老夫人,出了俞钱家。此时月已中天,夜凉如水铁衣寒。

    紧一紧肩上的大氅,秦雷翻身上马,在黑衣卫的簇拥下,沉默的向东城行去。

    行到半路时,沈冰出现了,仅仅一天不见,昔日里干净利索的密探头子便已经胡子拉碴,神情憔悴,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心里压力。

    秦雷看他一眼,轻叹一声道:“这事儿我的责任也不小,等过了今日,在说对你的……安排吧。”对于这个忠心耿耿、精明强干的手下,他说不出‘处理’二字来,轻声转换话题道:“调查的怎么样了?”

    沈冰怎会不知王爷拖后对内部的处理,其实是为了给自己将功折罪的机会。他双目通红的沙哑着嗓子道:“谍报司全力侦缉之下,已经基本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雷绷着脸点头道:“说说看。”

    “事情应该是文家和李家合谋而为的。”沈冰缓缓道。

    “证据呢。”秦雷不置可否道。

    “红衣刺客是李家新训练的‘血杀’,黑衣刺客是文家招揽蓄养的亡命之徒,而那些死伤的高手中,既有李家的供奉、也有文家的。”

    “是谁射的箭?”秦雷最关心的还是这个:“许由吗?”

    沈冰满面羞愧的点头道:“许由自去岁从谍报司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后,并没有如我们的判断一般南下避祸,而是潜伏在了文家京郊的庄园里,直到事发当天。”

    “兵马寺是怎么回事?赵承嗣也又参与吗?”若没有城门司、巡城司的配合,想在京里搞出这么大动静而不被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沈冰轻声道:“据赵承嗣透露,事发当日他被城门司的都司请去吃酒,没吃几盏就烂醉如泥,当他醒来后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个混蛋,什么事儿都是一推二五六,倒是把自己洗的干净。”秦雷冷笑一声道:“若不是猜出他是谁的人,这次他就是说出花来,也难道一死。”

    但别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只听沈冰轻声道:“城门司、巡城司的都司、以及南城南门的主事都已经在控制之中,随时可以清除。”

    秦雷颔首道:“子夜行动吧,要有震慑力。经此一役,须得把整个南城控制下来。”

    沈冰肃声领命,又略微迟疑道:“李家怎么办?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夺下南门而不顾的。”

    秦雷微微眯眼道:“必须打疼他们,否则孤王会留下欺软怕硬的恶名不说,还会让李家以为我们怕了他。”说着虚挥一下马鞭道:“再烧一次太尉府!我会调皇甫胜文前来指挥。”

    沈冰额头微微冒汗道:“这样一来,王府的形象是不是太跋扈了?”

    秦雷冷笑一声道:“没关系,注意不要骚扰其他人家,打击范围仅仅局限于文李两家,”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呲牙笑道:“倒要看看李老混蛋有没有勇气跟孤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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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浓重,西城太尉府笼罩在一片不安的气氛中。

    李清和李二合一身戎装,肃立在大厅之中。李浑与阴先生面色凝重的对坐于左右两侧。

    只听李清沉声道:“大哥,整个大将军街已戒严,所有将士枕戈待旦,随时可以应变。”

    李浑满意的点点头,揪着胡须、满面愁眉道:“文彦博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夯货,可把我们连累惨了。”

    阴先生桀桀一笑道:“东主且放心,无论是秦雨田也好,还是昭武帝也罢,都没做好与咱们放手一搏的准备。既然没做好准备,他们就得忍着。顶多一番虚张声势之后,还是要老老实实按咱们的路线走。”

    李浑干笑一声道:“先生所言极是,但所谓‘有备无患’,还是小心为好。”

    阴先生没有反对,闭上嘴巴神游太虚去了。只听老太尉突然叹口气,满怀沧桑道:“这次没杀死秦雨田,以后的刺杀就不管用了。此人气运正盛啊。”心中还有半截话道:‘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挤兑的太难受了。’但自然不会说出来。

    许是觉着自己的想法太过气短,老太尉干咳一声,转换话题道:“二合,你弟弟呢?”

    李二合闷声道:“从昨儿起就不见了,听说掺和进秦小五的车队里,差点被自家人杀了。”看着老爹似乎要发飙,李二合赶紧摆手道:“老四没事儿,事发后还有人看见他来着,只是不知现在去哪了。”

    谁知老太尉依旧恼火异常道:“还不去找回来?难道要等着你娘杀人吗?”

    李二合赶紧应下,小声嘟囔一句,刚要转身离开,却听得空中有呼啸声传来。二公子循声望去,但见一个火球拽着橘红色的尾焰,沿着美妙的弧线向府中飞来,不禁脱口而出道:“哇,好漂亮的流星……”

    话音未落,更多的橘红色流星出现在天际,共同指向太尉府的方向。

    “哦,还是流星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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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将为大家带来期待已久的……比较爽的过程。本卷还有十章结束,本书预计十卷。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九一章 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只听得一阵令人窒息的呼啸声,几十颗火球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顿时砸瘫了太尉府的几间房屋。鬼哭神嚎声中,大火忽的烧着了起来,还有十几个倒霉蛋,被当场砸死。诸如李小姐之类被惊醒的人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大半年以前,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但有过一次惨痛的教训,总会得出一些经验,更何况阖府男丁枕戈待旦,这次应对起来还不至于太慌乱,男人们领着女人抱着孩子跑出房去。而早已习惯了穿着厚厚衣裳睡觉的李小姐,更是从容不迫的下楼,站在开阔的院子中间。以他们的经验来看,这种鬼蜮伎俩持续不了多久,稍微避一避就过去了。

    而且上一次被烧为白地之后,新建的太尉府多采用砖石结构,院落之间有防火带、防火沟间隔,相信火烧连营的惨状不大可能重复上演。

    天策军的将士们也已经在校场上整装待发,只等将军大人出现,便会冲出府外,将敢于来犯的跳梁小丑,斩杀个干干净净。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对手的智慧。

    在一干护卫的保护下,李清登上了瞭望哨,只见府外长街上冷冷清清,天空中飞舞袭来的流星却猛烈而持久,竟似要将太尉府夷为平地一般。

    李清皱眉循着‘飞火流星’袭来的方向望去,恍然大悟道:“好狡猾的小子,原来是要‘引蛇出洞’!”身边的李二合冷笑一声道:“就让他们试试什么叫无坚不摧。”说完便转身蹬蹬蹬下了眺望台,刚要翻身上马,却被乃叔伸手阻止道:“莫急,秦雨田既然设了这个套子,我们就不能傻着往里跳。”话说李清虽然平时为人一般,但在战阵一项上,却毫不含糊。

    李二合狼眉一挑,哂笑道:“蚍蜉撼大树而已。”遂翻身上马吩咐道:“集合队伍,目标正南方二里地外!”李清现在是兵部尚书,天策军中的大事小情皆由李二合一人说了算。是以想当然的,他认为出不出兵,也该由自己说了算。

    这让校尉们颇为为难,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清,希望他能帮他们做人。只听李清呵呵一笑道:“不如先派一队人出去看看,探个究竟再作打算。”

    校尉们大喜道:“尚书大人老成之言。”便有人自告奋勇,点起一队骑兵冲了出去。把个意欲大举进攻的二公子气得鼻子都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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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尉府的大门洞开,一队全副甲胄的冲锋骑兵呼啸着冲出,向着发射火焰弹的方位扑去。

    二里地转瞬即到,骑兵们已经可以清晰望见那些可恶的火焰弹,就是从长街对面的大院子里发射而出的。

    领队裨尉怪叫一声,一马当先的沿着亮晶晶的长街冲了过去,兵士们见首领如此,无不奋勇争先,唯恐落在后头。呼吸间,队伍便到了高墙之下,甚至可以借着火光,清晰看到大门上斑驳的木纹了。

    领队禆尉刚要发令破门,却听得墙上一阵窸窣声响,匆忙抬头一看,骇然发现一排全身黑色的弩手出现在墙头,那响声正是弩手们挂弦发出的声音……这些人应该早就在这里,只是那与夜同色的战袍,迷惑了裨尉的视线。

    “御!”陴尉一边伸手向背后摸去,一边急促暴喝道,却是有些晚了,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嗖嗖声,一支支锋利的弩箭向着骑士们激射而来。

    距离太近了!冲在前面的七八骑还没有来得及举盾,便被射落马下,倒是那领队裨尉因为发现的早,举盾挡住了射向自己的两箭,一边拨转马头、一边仓皇叫道:“后!”

    剩下的几十骑慌而不乱,后队拽住马缰,止住去势,前队纷纷策马从两侧绕回,又丢下十几条性命后,便脱离了墙头敌兵的射程。

    那领队裨尉奇迹般的安然无恙,倒是身下战马屁股中箭,跑了一段后便四蹄发颤,仿佛打摆子一般。待他勒住缰绳时,竟然马失前蹄,将他甩了出去。

    兵士们赶紧下马将裨尉大人扶起,裨尉大人紧张的摸摸胳膊腿,发现自己除了闹了个灰头土脸之外,居然一点都没受伤,不由乐道:“这运气,明儿该去赌一把了。”

    边上兵士刚要赔笑,却被他一脚一个踹开,低声骂道:“别在这贫嘴!还不回去报信,就说我们遇到对方阻击,请求大人指示。”见他说翻脸就翻脸,手下哪敢怠慢,赶紧回去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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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头上,一员身披黑色大氅的中年将领肃然而立,双目定定的看着划过夜空的飞火流星,根本没有将脚下那一队天策骑兵看在眼里。

    望着那飞火流星拖拽着美丽的尾焰,每一个落地都会绽开一朵漂亮的金菊,当三十多朵菊花一齐爆开时,整个太尉府都被映得一片通明……在持续打击一刻钟后,大火终于无可阻挡的燃起来了。

    良久,这将领才回过神来,对身边一位气度沉稳的同僚道:“石兄弟,咱们这个‘飞石神车’……以后可要保护好了,这玩意儿万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那被称为石大人的正是久违了的石勇,只听他点头笑道:“皇甫大哥所言极是,但其实这东西只要把机簧、挂钩之类的要害拆掉,其余部位被别人抢去也没用。”

    皇甫大哥正是皇甫战文,今日对李家作战的总指挥,昨日他收到命令后,便与沈青一道,带着京山营大部,日夜兼程,天黑才到城外。连秦雷的面都没见,便接到了下一步的命令。

    秦雷对他的要求只有八个字:‘打得李浑哭爹叫娘。’这命令正中了他的下怀,一路奔波的疲劳顿时一扫而光,颠颠跑到西城,全权指挥此次行动。

    他的姓氏给了他复仇的力量,这也是秦雷用他而不用杨文宇的原因所在……对付手握军权二十载的一国太尉,首先要克服心理上的障碍。而皇甫家的人,有独特的优势。

    他对李家太了解了,知道他们的长短所在:若是带着刚成军不到半年的队伍去太尉府攻坚,有多少人都不够往里填的。自然不如将他们引出来,抹杀掉骑兵的优势,用弩弓射杀来的舒坦。

    所以他果断将大部队隐匿于战场之外,自己则带着远程中队和弩兵中队,进入了预设的射击阵地。采取引蛇出洞,依托高墙、居高临下对付李家的骑兵的法子。

    石勇作为他的副手,以及特种大队指挥官随行左右。两人没说几句,就看见远处又驶来大队的天策骑兵,皇甫战文轻声笑道:“控弦骑兵。”便对传令兵吩咐道:“让下面的人躲一躲,待这些兔崽子退了再上来。”

    传令兵含着哨子长长吹两声,听到命令的兵士们纷纷离开‘飞石车’,到预先架好的掩体下躲避。

    有人说:‘往往你的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这句话一点也不错。皇甫战文确实可以洞悉李家的一切,就连他们的攻击习惯也了若指掌。

    果然,眼见那一大队骑兵近了,起先驻足院前的那队冲锋骑兵却不让开,反而将自己作为了同袍的屏障,让后面的控弦骑兵从容挽弓射击。

    一阵弓弦声响过,密密麻麻的羽箭斜斜飞向天空,速度并不算快,却也足以飞到八九丈高,便借着从天而降的冲劲,飞速的向院子里面射去。

    抛射,无可抵御的抛射……不是插在地上,就是插在飞石车的木梁上。一阵射击之后,院中除了仿佛长出些稀稀拉拉的篙草之外,并无任何损伤。

    皇甫战文倚在墙后,望着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的羽箭,朝石勇大声笑道:“三波齐射之后,冲锋骑兵会突击,如果我们射箭阻拦的话,便会遭到控弦骑兵的猛烈攻击。所以要在三波之内做出反击。”

    看他手舞足蹈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深沉稳重。石勇无奈笑道:“皇甫大哥今日格外兴奋。”

    皇甫战文哈哈笑道:“不错,击败天策军,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夙愿!”说着对传令兵道:“给东边发信号,命他们无间歇发射五轮。”

    一颗绿色的信号弹升空而起。

    就在天策骑兵们拼命射击的时候,隐藏在东面二里外的另一个射击阵地发火了,八九个火油弹呼啸着从天而降,正落在骑兵们密集的地方,骑兵们仓皇四散躲避。只听轰的一声,整个长街上竟然燃起了数丈高的白炽火焰,把所有骑兵都笼罩在其中。

    顿时墙外响起了一片惊惶的叫声。皇甫战文攀梯登上墙头,看着冲天的耀眼白光,他大笑道:“灰飞烟灭耳……”

    谁知他的嘴巴还没合上,却见那火焰奇迹般的消失了,而墙外方才湮没在火光中的骑兵们,除了被不间断的火油弹砸死了一片之外,其余的皆都安然无恙……只是被熏得浑身乌黑罢了。

    皇甫战文惊得合不拢嘴道:“怎么回事儿?这东西威力不是老大了吗?”

    望着仍旧乱作一团的敌兵,石勇挠挠头,不确定道:“虽然用料不错,但好像少了个条件。”但此时显然不是研究此事的时候,只见他挥了挥手中的令旗,便有一颗黄色信号弹升天。紧接着,街道两旁的屋顶上露出无数的黑甲射手,毫不犹豫的朝街心射出手中的弩箭。

    箭雨从天而降,将惊魂未定的天策骑军覆盖其中。骑兵们哪里还有心绪对敌,纷纷策动战马,想暂且逃离这鬼地方,好重整旗鼓、再作打算。

    不料战马早被方才那阵突如其来的白炽火焰吓傻,竟然任凭主人如何驱策,都定定的立在当地不动,待被利箭射到吃痛之后,却又嘶叫着四散奔逃起来,甚至把一些手持弓箭的骑兵甩下马来。

    这下天策军的伤亡可就大了,只见箭雨纷飞间,骑兵们下饺子般的落马,不一会儿便折损了三成,丢下近百条性命,其余的仓皇而逃。

    皇甫战文擦擦脑门子上的白毛汗,朝石勇感激笑道:“若不是兄弟,差点贻误了战机。”石勇憨厚一笑,摆手道:“小弟逾越了,还请皇甫大哥勿怪。”

    皇甫战文挥挥手,吩咐传令兵道:“五轮齐射后拆掉‘飞石车’,咱们该且战且退了。”说完对石勇笑道:“再不走就彻底走不了了。”

    石勇点点头,沉声道:“咱们该与沈兄弟汇合了。”

    五轮齐射之后,兵士们拆下了飞石车的机括,又将没用完的火油弹堆放在车边,便从后门撤出。而此时恼羞成怒的李二合,正亲自带队向这里气势汹汹扑来。

    屋顶上的射手们一边射箭骚扰敌军,一边缓缓向两侧退却,若是天策军真要对付他们,那一定逃不掉的。但李二合这头野猪的目标是正前方,哪里顾得上他们,倒让射手们从容的逃脱了。

    不一会儿,前队就冲到了门前,没有遇到任何阻击便破门而入,望着满院子整齐排列的古怪物件,兵士们颇为意外的勒住马缰,面面相觑起来。

    李二合很快得了消息,分开左右到得阵前,一看那院子中的大型器物,不由惊喜道:“他们竟让将投石机留在了此处?”身为戎马多年的将领,他自然明白这东西的重要程度。

    只是一瞬间,他便决定先将这些神兵利器拿下。‘不能让对方毁掉这里,这比缉凶更重要。’李二合心中冷静道。

    不得不承认,李家男丁只是在李浑面前浑浑噩噩,不由自主的发蠢。一旦离了可怕的老东西,便会恢复正常思维……否则凭老李头一个人,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将李家发展到今日的庞然大物。

    所以此时他不蠢,所以他也不会贸然冲进去。他先派出一个倒霉的兵士进去,在里面转悠一圈,发现并无任何机关,这才派了十几个兵士进去,将满地堆放的火油弹搬离投石机。

    看着手下小心翼翼的将那些黑不留丢的危险玩意搬走,李二合冷笑道:“不就是想引诱老子进去,再发射‘飞火流星’引爆火油弹吗?未免也太小看老子了吧,”想到这,不由咧嘴笑道:“若是这么简单就能中计,老子还能当上天策将军?”手下自然一片谀辞如潮。

    待将里面的火油弹清除干净,李二合才挥挥手,更多的骑士下马进去,肩扛手抬,想将沉重的投石机搬离这里。

    只听李二合开心笑道:“这下没有火油弹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引爆。”说完便晃悠悠的策马进去,示威一般立在场中,大肆嘲笑着对手的失策。现在这院子四处都被天策军包围了,他也不虞受到弓箭的偷袭。

    远处的一栋民房上,石勇收回手中的‘千里镜’,伸出大拇哥,由衷赞道:“皇甫大哥,你可是把李家人琢磨透了。”

    皇甫战文已经从起初的兴奋中恢复过来,冷酷一笑道:“人不怕不聪明,不怕太聪明,就怕只有一点小聪明。”说着一攥拳,沉声吩咐道:“送李二公子上路吧。”

    传令兵凛然应道:“遵命。”说完便射出一颗红色的信号弹。

    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点明亮的红色,显得那么妖异,那么绚丽。

    李二合抬头看了看那妖艳的红色,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安,策马就要朝门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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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出现了第二章,终于恢复了一日两更,大家高兴吗?高兴就投票吧,谢谢啊。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九二章 到处都是二少爷

    李二合匆匆策马向门口行去,刚离开场中央,便见着一颗斗笠大小的火球从天而降,正落在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把地面都砸得一颤。

    望着满地的火焰,李二合大呼侥幸,刚要快步逃离着这鬼地方,却只感觉脚下猛地一鼓,便如山崩地裂了一般。

    “地震了吗!?”这是李二公子的……遗言,随即便被冲天的气浪掀起,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李二公子、院里的上百员兵士,以及几十门投石机,瞬时湮没在惊人的爆炸声中,被撕扯的粉碎……

    这异常恐怖的猛烈爆炸,甚至出乎皇甫战文和石勇这两个始作俑者的意料,两人被震得双耳嗡嗡作响,险些把持不住,摔下房来。

    望着那巨大蘑菇云一样的耀眼火焰,从漫天黑烟中腾空而起,皇甫战文使劲按住胸口,忍不住狂叫道:“太……太……太那啥了吧……”

    石勇却一拍脑门,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上课时王爷说过,必须要在密闭的条件下,火药才能产生爆炸。”

    皇甫战文哈哈一笑道:“管他娘的什么原因了,能把李家那小子送上天,就比什么都过瘾。”说着一扯石勇的肩膀,沉声道:“该走了,不然真走不了了。”石勇点点头,跟着皇甫战文跳下房来,翻身上马,在一队护卫的簇拥下,消失在往南去的大街上。

    那爆炸声是如此的响,甚至震得二里外的李太尉心旌摇动,按着胸口咋舌道:“咋有这么大威力的东西呢?”当然,他还不知道,自家的老二已经一片、两片、三四片、炸成碎片看不见了。

    边上的阴先生皱眉道:“形势不妙啊!二公子似乎中圈套了。”

    李浑脸色一变,沉声吩咐边上的李清道:“去接应一下。”

    李清连忙应下,点起两队骑兵,便向爆炸的方向行去。刚到半路,却看见一队失魂落魄的兵士迎面而来。

    望着子弟兵如丧考妣的模样,李清不禁恼火道:“一个个都怎么了?死了老子了吗?”

    便听那好运气的带队裨尉哭丧着脸道:“二爷……二少爷……没了。”

    李清闻言愣住了,拽住马缰道:“什么?二合怎么了?”

    带队裨尉翻身下马,伏跪在地呜咽道:“二少爷被炸死了……”

    此言不啻一个晴天霹雳,惊得李清险些跌下马来,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暴喝道:“人呢?不管死的活的,我要见人!”他没有儿子,与李二合两个向来投缘,早就将其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

    那倒霉的裨尉呜呜哭泣道:“已经被炸成碎片了,到处都是……”

    李清直感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卫士们一边将他扶下马来,一边赶紧回去禀报老太尉,所有人的心中都沉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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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李家人的心情是沉痛的,那么文家人就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什么叫灭顶之灾。

    整个相府都被一群黑甲骑兵包围,自从相爷回来,便再没有一人能进出相府。家丁护院们虚张声势的发动了几次突围,都被骑兵们毫不手软的射杀在门口。

    有高手供奉捱到天黑,想趁着夜色逃出生天,却发现墙外火把林立、亮如白昼,只要稍一露头,便会遭到密集箭雨的无情打击。他们这才发现,整个相府已经是飞鸟难渡。

    却也不能坐以待毙,供奉们稍一商量,一致认定,府中肯定有密道,否则相爷怎么如此从容?便结伙到了相爷所住的小院前,吵吵嚷嚷着要见文彦博。

    隔了好几层墙壁,内室中的文家叔侄仍能听到外面隐约的嘈杂声。但见大家长仍旧在气定神闲的挥毫泼墨,两人虽然心里焦急,却也只能按着性子,看峨冠博带的文彦博写道:

    ‘荣枯本是无常数,何必当风使尽帆?

    东海扬尘犹有日,白衣苍狗刹那间。’

    两人无从体会大家长现在的心境,只能从字面上看出,文家的气数这次怕真的是……尽了。

    文铭礼的面色顿时煞白,舌头打结道:“爹…爹,咱家……真没救了吗?”

    文彦博左手优雅拢住右手的袖子,轻轻搁笔道:“铭礼,为父送你四句箴言,你切听仔细了。”

    文铭礼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真银?您老就是给我真金,我也没兴趣消受了。’但面上还要一本正经道:“爹爹请讲,孩儿洗耳恭听。”

    文彦博也不看他,捻过一张镇纸大小的竹板,重新提笔,用正楷工整写道:‘富不必骄、贫不必怨;要看到头,眼前不算。’

    文铭礼赶紧恭敬的接过来,打眼一看,便收入袖中,口中道:“孩儿谨记。”

    若是往常,文彦博早就厉声训斥过去了,但今时非比往日,他只是淡淡一笑,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便挥手道:“铭礼,你先下去吧。”

    文铭礼被文彦博说得云山雾罩,撇撇嘴,想说些什么,却见老爷子已经低下头,只好轻声道:“孩儿知道了。”便轻手轻脚的退下。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文彦韬轻声道:“大哥,你这是要把铭礼送出去吧?”

    文彦博长叹一声道:“铭信已经在南边立下足了吧?”

    文彦韬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便讪讪笑道:“大哥早就知道了……”

    文彦博指了指边上的座位,与二弟一道坐下饮茶,轻啜一口香茗道:“我也是年前才知道的,但想着古人都知道‘狡兔三窟’,那你如此作为,也未尝不是咱们家的一条退路。”说着放下杯盏,轻捻着一丝不乱的胡须,微笑道:“这不挺好吗?让两个孩子做个伴,也不至于茕茕孑立,困顿难捱。”

    文彦韬听出了大哥语气中的绝然之意,他却不想坐以待毙,前倾着身子紧张问道:“难道我们哥俩就得做这儿等死?”

    文彦博惨然笑道:“难道我们哥俩还能逃出去吗?就算秦雨田不杀我们,李浑、昭武帝,哪个能放过我们呢?”

    文彦韬狐疑的望着大哥的脸,刚要说话,就听着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只听管家在门口叫道:“相爷在内室休息,你们不能进去……”话音未落,便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再也没了动静。

    伴随着纷乱的脚步声,门帘被掀开了,几个神情彪悍的护院挟持着刚刚出去的文铭礼,纷纷攘攘的进了内室。

    文彦韬霍得站起来,色厉内荏道:“你们要干什么,想造反吗?”

    谁知那些供奉根本不买他的帐,看都不看他一眼,便朝文彦博拱手施礼道:“相爷待我们一向不薄,我们往日也尽忠职守。但咱们并没有把命也卖给相爷。”“就是,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逃’,何况咱们只是东主与供奉关系,现在府里眼看就要灭顶,还请相爷给条生路,放我们离去吧。”

    文彦博仍旧稳如泰山的坐着,轻轻搁下茶盏道:“诸位所言有礼,那就请自便吧。”

    几位供奉心道:‘要是能走了,我们还跟你这聒噪呀。’互相看一眼,那带头的颇有些不好意思道:“现在外面都是五皇子的人,我们虽然不惧,但也没必要惹恼一国殿下不是?还请借您的密道一用,给弟兄们行个方便。”

    文彦博捻须笑道:“你们怎知我府上有密道的?”

    供奉们见老相爷没否认,欣喜若狂道:“咱们假假也是在府里许多年了,还是有所耳闻的。”

    文彦博看边上的兄弟一眼,淡淡笑道:“彦韬,你说咱们府上有没有密道啊?”

    文彦韬也摸不清他的注意,苦笑一声道:“有……还是没有呢?”

    文彦博呵呵一笑道:“这个可以有。”

    文彦韬面色变换数息,一咬牙道:“有!”供奉们本想用二公子做人质,却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闻言欢喜道:“还请相爷放生。”

    文彦博微笑着从怀里摸索出一把钥匙,轻声道:“你们到卧室里,将那立柜打开,密道就在柜子里面,可以直通三条街外的一间废弃民宅,好自为之吧。”

    几个供奉欣喜万分,刚要放开文铭礼,却被其中一个疑心重的唤住,干笑一声道:“相爷大人大量,跟您相比,兄弟们可就是小人之心了。”说着一把拉过文铭礼,真小人道:“咱们跟相爷打个包票,只要能顺利逃出去,咱们就一定把二公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您看如何?”

    文彦博眉头微微一挑,声音发冷道:“你们不相信老夫?”

    “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供奉无所谓的笑笑道。

    这时文彦韬一把拿过乃兄手中的钥匙,对几个供奉凛然道:“你们且放开我侄儿,本人来跟你们走一道。”说着朝文彦博道:“大兄稍候,等送走他们,我就回来。”

    文彦博眯眼看他片刻,良久才缓缓道:“外面很黑,你真想去?”

    文彦韬心道:‘怎么也好过在这儿等死吧。’拿定主意,便狠狠点头道:“为大兄分忧。”

    稀里糊涂的文铭礼也搞清了状况,当场不让了,去抢那钥匙道:“二叔,你年纪大了,腿脚又不灵便,还是我去吧。”

    文彦韬只是不让,叔侄俩便互相争夺起来,看得供奉们暗自点头道:‘看这两位的样子,那密道应该是真的了。’心中最后一点疑惑尽去,领头的一个朝文彦博拱手道:“俺们就能带一个出去,还请相爷决断吧。”见相爷如此大度,他们也不好意思太过小器,便真的准备为他带一个子弟出去。

    文氏叔侄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看着文彦博,等待他的宣判。

    文彦博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样,把玩着手中的一方玉石印章,轻声道:“你们把二老爷带走吧,”说着看向文铭礼,温声道:“铭礼啊,再陪父亲一会儿,好不好?”

    文铭礼满脸的不情愿道:“爹……”刚想拒绝,却又想道,让那些人先趟趟路也没什么坏处,便点头道:“好吧。”

    文彦博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见他答应下来,心中还是很高兴的,不由开心笑道:“真是好孩子呀。”

    供奉们见人选已定,领头的向文彦韬问道:“二爷还用回去收拾一下吗?”文彦韬尴尬笑笑道:“不用。”说着不由自主的摸摸了腰部。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向体型偏瘦的二爷,居然一夜之间长起来小肚腩,立时明白了其中的猫腻。供奉们便朝文丞相拱拱手,鱼贯向寝室走去。

    文彦韬对身边的供奉说两句什么,便神色黯然的朝文彦博叩首道:“兄长,您要保重啊……”

    文彦博也颇为伤感道:“兄弟,你我从此以后天人永别,若是你侥幸活下来,别忘了初一十五给大哥送些钱花。”

    文彦韬本来挺伤感的,却听着大哥说什么‘侥幸’,心中郁闷道:‘这话说得真晦气……’又朝文彦博两叩首,便起身快步追赶那群供奉去了。

    文铭礼见他们走远了,不由急的抓耳挠腮,却见父亲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过了一刻钟才不疾不徐道:“坐下。“

    文铭礼只好放半边屁股在座位上,眼睛却一个劲儿的往里屋瞟。看着他如此作态,文彦博刚刚生出的些许欣慰转眼化为乌有,略微生硬道:“为父在南楚办了些产业,文契都存放在寿春的大通银号里,你凭着这枚印章,再加上为父的亲笔信,便可以将它们提出来。”

    文铭礼一下子坐住了,他最担心的就是去南楚如何生存。虽然求二叔给置办些产业,但为时尚短,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万一到了地头什么都没有,仅凭着些浮财,可就太不保险了。

    双手接过父亲的印章和书信,文二少爷笑逐颜开道:“父亲放心,孩儿不会让咱们文家败了的。”

    文彦博心中哂笑,但实在提不起兴趣笑话他,轻轻挥手道:“去吧,等着慈宁宫的仇太监来接你吧。”

    文铭礼就是个傻子,也该听出父亲这话背后的意思,指着内室张口结舌道:“难道……那是一条死路?”

    文彦博冷笑一声道:“都想着树倒猢狲散,可要是没有这帮为非作歹的猢狲,老夫这棵大树还好好的呢!现在想拍拍屁股走人了?没门。”

    文铭礼顿时感觉冷汗流了一脖子,他知道,若非虎毒不食子,自己也逃不了。虽然想明白了,但心中的惊骇却不能稍减,不由喃喃道:“二叔……也在里头……”

    文彦博见他面色变得煞白,也不想破坏了自个在他心中的印象,轻声解释道:“为父若不把几个够分量的交出去,秦雨田是不会放过你的。”说完疲惫的闭上眼睛,沉重道:“去吧,为父想一个人静一静。”

    文铭礼巴不得老爷子这句话,干脆利索的跪下给文彦博磕三个响头,挤出几滴眼泪道:“爹呀,俺每天都会给你烧纸的……”

    把个文相爷差点气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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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九三章 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

    目送着儿子的背影消失,房间里终又安静了下来,只有夜风吹着窗帘哗啦啦作响。凉风扑面而来,让文丞相不禁打个寒战。

    他起身走到窗边,想要关上那扇窗户,视线却停留在窗外草地上的一座小小坟头上。此时夜露深重,那坟头上的花草挂着水珠,反射着皎洁的月光,仿若给这没有名字的冢上披了一层璀璨的水晶。

    这是一个衣冠冢,当年那死婆娘没死时,曾经数次追问这房后孤坟的来历,但他都没有说。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能见到那魂牵梦绕的女子。一颦一笑皆刻骨,一切仿如从前。

    所以才有了这个坟、这个冢,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不许任何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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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今天,这坟前却立了一人,只见那人在夜风中白衣飘飘,手上还持着一朵墨玉色的牡丹。

    文彦博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那朵墨玉牡丹上,因为那东西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那是坟里主人的信物。

    仿佛被那墨玉牡丹所吸引,文彦博不由自主的从房中转出,与突兀出现在坟前的白衣文士对面而立。

    若是往常,他定然先叫人将其拿下再说。但现在,死志已决的文丞相,没有动一点拿人的念头。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俊逸潇洒的白衣人。

    他发现此人眼中满是缅怀,倒不像来喊打喊杀的,这让文彦博更加从容。只见他随手掸了掸衣襟,微微一笑道:“朋友踏月而来,莫非想寻香赏花?”没来由的,他一点都不愿意输给面前这人,即使自己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人把玩着手中的墨玉牡丹,闷声道:“这里除了个黄土埋到半截的糟老头子,似乎就没有别人了,哪来的什么花可寻、什么柳可问?”

    文彦博干笑一声道:“不错,这儿确实不是寻香之所,但朋友能来送老夫一程,这份高义就足以流芳百世了。”

    “你可真不要脸呀。”那人闻言怪笑道:“怨不得人家说文相爷是不要脸的祖师爷呢。”

    文彦博听得出此人话语中强压的火气,微微一笑道:“朋友知道老夫的性命,但老夫却不知道你的,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呀?”

    那人哂笑一声道:“这世上要是事事公平,还要阎罗王的十八层地狱作甚?”

    文彦博被他噎得一愣一愣,只好苦笑道:“朋友愤懑了,看您容貌奇伟、气度不凡,应该不是无名之辈,不知您的高姓大名?”

    白衣人不由笑道:“你还挺执着,”文彦博微微一笑,却听他足以气死人道:“不过我是来看热闹的,没听说有台上的角儿问观众性命的,所以不说也罢。”

    文彦博哈哈大笑道:“朋友风趣……”白衣人也跟着仰天大笑,一对疯癫的中老年男子夜枭般鬼号起来。

    良久,文彦博突然止住笑声,左手扶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说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你就是号称‘见首不见尾’的……鬼…谷…子!”

    对面正是乐布衣,他抚摸一下手中的墨玉牡丹,神色平静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你恰好是其中之一。”

    文彦博开怀笑道:“老夫果真是有福之人,临死还能得着当世第一高人前来送行,这下死而无憾了。”

    乐布衣不再和他纠缠‘送行’与‘参观’的区别,转而冷冷问道:“我来问你,当年你既然得了墨玉的芳心,为何还要抛弃她呢?”

    文彦博这才知道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鬼谷子,不由一阵妒火中烧。面上却摆出一副哀伤的样子,涩声道:“当年浣纱的西子与越大夫范蠡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但为了越国的大计,范蠡亲自将西子送入吴国皇宫,这其中的肝肠寸断,又有谁能体会呢?”

    乐布衣见他自比范蠡,不禁一阵恶寒,稍微站远一点,感慨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落得今天这般田地了。”

    对于鬼谷仙师的批语,文彦博还是很重视的,拱手道:“请仙师解惑。”

    乐布衣淡淡笑道:“因为你太不着调了……”

    文彦博苦笑一声道:“仙师却来消遣在下。”

    乐布衣微微摇头道:“不是消遣,你实际上就是个怂货,却总把自己当成高人,所以我才弄不明白,墨玉为什么看上你呢?”

    文彦博得意笑道:“就算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能胜过仙师一次,文某也不虚此生了。”

    乐布衣一向是个锋利的人,他唯一的弱点就是这朵墨玉色的玫瑰,而文彦博显然看出了这点,毫不留情的奚落起来。这让乐布衣的表情不再那么淡定,他微微皱眉道:“看来你无数次用这番说辞来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否则你就太可怜了。”

    文彦博闻言面色一窒,叹息一声走到坟边,定定的望着那坟良久,伸手捧起一抔坟上土,贪婪的嗅了嗅,才幽幽道:“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她……”

    乐布衣的眉头皱成个凹字形,默然无语的望着文彦博,静静听他道:“世人都知道,鬼谷子八门六术、无所不能。其实你还是有不能的……”说着微笑望向他,轻声“你不能克服自己的骄傲,你被你的骄傲蒙蔽了眼睛。”

    乐布衣默然无语,手中的牡丹冰凉刺骨,让他几乎不能把握。

    文彦博将手中的泥土重新拍在坟上,又开始一棵棵的拔着坟边带露的野草,口中轻声道:“你只道墨玉儿没有选择你,可你想过她为何没有选择你吗?”

    乐布衣能感觉到,萦绕在自己心头近二十年的迷雾终要散去,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沉声问道:“为何?难道不是因为她中意的是你吗?”

    文彦博头也不回的轻笑道:“我倒也想如此,”说着站直身子,拍拍手上的泥土道:“若墨玉儿爱的是我,也许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了。”

    乐布衣皱眉听着文彦博绕口令般的说辞,艰难问道:“那墨玉儿喜欢的是谁?”

    文彦博霍的转身,双目喷火道:“我真替墨玉儿不值,怎么就爱上你这么个只爱自己的家伙?”踉跄着走到乐布衣身前,用那双沾满泥土的手紧紧揪住他的衣领,近乎咆哮道:“你一听她说爱的不是你,就将自己立刻缩成一团。你的骄傲不容许你去质问一个不爱你的人,为什么不爱你!对不对!”

    只听咯啦一声,乐布衣手中刚刚黏接起来的墨玉牡丹,又一次被他从中捏断。他额头的青筋一条一条,强抑住快要爆发的情绪,一把提起文彦博,甩手掼到坟包上,低声嘶吼道:“一派胡言,你就是一派胡言!不要以为你文彦博龌龊,别人就都是一般龌龊!”

    文彦博的老腰哪禁得起这般蹂躏,顿时仰面瘫倒在坟包上,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但他却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道:“你动手了,因为你心虚了,因为你被我说中了……你在生气,但你生的是自己的气!若是当初你没有那么骄傲,你就会想明白,墨玉儿如此做,只是为了秦家的存续而已,而不是什么喜欢上了别人!”

    说着仰天长笑道:“她是谁?她是墨玉儿啊,世上最纯洁、最善良的女子啊,又怎么移情别恋呢?”虽然像是在笑,可那浑浊的泪水,却如决堤一般,止也止不住:“实话告诉你吧,当时我正好死掉了前妻,便想将她明媒正娶,可她只是一味找藉口推脱。现在想来,就是想等着你想明白了,再回来将她接走。”

    “结果等来等去,等到了两国谈判,墨玉公主和亲的结果。时至今日,我仍记得当时她接到圣旨时的表情,那分明是‘解脱’啊!”文彦博大口喘着气,满脸的伤怀道:“那一刻,我才彻底明白,我就是用尽浑身解数,都不能在她心里挤占哪怕一丝地方,她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啊!”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落下,打得乐布衣肝胆欲裂,他摇晃几下,勉强站住道:“你说什么?墨玉心里的人是我?”见文彦博凄然点头,他不由呆滞道:“那她为何……”不用再说,以他的聪明程度,只须点破这层窗户纸,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清清楚楚……

    若是当年墨玉公主实话实说,年轻气盛、还不知何为‘天下’的乐布衣,九成会将她带走,从此归隐田园、采菊东篱,万不回管什么大秦皇家存亡断续的,所以她才骗了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我喜欢的是别人。’竟然整整骗了他二十年!

    若说错过墨玉公主,没有他自身的过错,是谁都不信的。

    一道鲜血从乐布衣口中喷出,正洒在那衣冠冢上,乐布衣双膝一软,跪倒在坟前,伸手捧起冰凉的泥土,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我是个懦夫,当初自以为男人一样的退出,本质上却仍是懦弱的行径。”说着说着,泪水便滑了下来。

    莫道男儿心如铁,一朝梦醒,满山红叶,俱是断肠血。

    夜凉如水、月色凄婉,两个老男人眼泪纵横,只为身边一座孤坟而哭,若是那位墨玉公主在天有灵,不知是该欣慰的笑了,还是会肝肠寸断呢?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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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夹杂着喊杀声与哭号声的嘈杂声从四处响起,惊醒了沉浸于往事不能自拔的乐布衣,他随手擦干眼泪,自嘲笑笑道:“痛快!”

    文彦博哈哈笑道:“不错,二十年的心曲、二十年的块垒,今朝一吐而净,实在是痛快啊。”

    乐布衣一笑,又问道:“还有最后两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就可以带你走。”

    那只文彦博缓缓摇头道:“我不走了,我累了,我就要靠着墨玉儿睡了。”说着洒然一笑道:“但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乐布衣只道他说得场面话,沉声问道:“当年让墨玉去齐国和亲,是谁的主意?”问这问题时,乐布衣面目狰狞,仿佛要吃人一般,但不是冲着文彦博的……因为他能感到,文彦博对她的爱,似乎比自己还要深厚。

    文彦博闻言皱眉道:“这件事情,是李浑先提出来的,但以文庄太后的作风,她应该至少是默许的。”

    乐布衣鼻息沉重的点头道:“第二个问题,乔远山与你什么关系?为什么那账册上没有他的名字?”

    文彦博错愕半晌,恍然大悟道:“我说嘛,神机高徒的机关,怎么被人砍瓜切菜一般破掉了呢。除了鬼谷仙师,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乐布衣毫不否认道:“是又如何?你很愤懑吗?”

    文彦博一阵憋气道:“按说老夫恨死你这害得我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混账了。”说着又撇嘴笑道:“但都到这一步了,我还有事儿求着你,只能下辈子再报仇了。”

    乐布衣站起身子,拍拍手道:“随时欢迎。”

    文彦博呵呵笑道:“你不怕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乐布衣也呵呵笑道:“我会五雷正法心一诀,捉鬼画符是我的副业。”

    “乔远山不是我的人。”文彦博终于揭开谜底道:“他岳父是蒋老相爷,又怎么会投靠我这边呢?”

    “那他为何将五殿下的行踪泄露给你?”外面的嘈杂声音听起来越来越真切,乐布衣只好加快语速问道。

    文彦博摇头笑道:“这你得问乔远山或者蒋老相爷,也许李太尉也知道,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乐布衣点点头,虽然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但已经没时间再细细盘问。俯身便要背文彦博起来,却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你走吧,我已经油尽灯枯,就算侥幸没死,也是个活死人了,却不想再受这人世间的煎熬了。”人都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一国宰相呢?

    乐布衣之所以想救他,不过是方才产生了些物伤其类的感觉。再说文彦博已经是没有爪牙的病老虎,再也成不了祸患,看在他对墨玉的感情的份上,才想顺手为之的,但见他坚持,也就不再说话。

    乐布衣放开文彦博,沉声问道:“方才你说有事相托,现在说吧,是照顾你那二儿子吗?”

    文彦博摇头笑道:“我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切,若是他连个混吃等死的富家翁都当不好,那还是死了算了,浪费仙师时间作甚?”

    “那你想让我作甚?”

    “将墨玉儿的坟,从东边迁回来。她都出去二十年了,肯定想家了。”只听文彦博喃喃道。

    乐布衣意外的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今天的文彦博,确实几次颠覆了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深深看文彦博一眼,乐布衣将半边墨玉牡丹搁在他手中,轻声道:“到那边也有个信物,说不定凭这个就能找着她呢。”

    文彦博紧紧攥着那半边牡丹,微笑道:“她那么好的人,一准早就投生到哪家安康人家了。我却必坠阿鼻地狱,碰不上的。”

    “那就当个想念吧,下油锅时也好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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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九四章 一个宰相的末路

    从南城俞钱家出来,秦雷便在卫士的簇拥下到了东城。

    三公街上,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兵,明火执仗,将偌大个丞相包围的水泄不通。

    从昨日午夜起,整个三公街、以及相府另三面的街道全部戒严,不论官民文武、尊卑贵贱,一律不得通行。

    有大胆蛮横的意图闯关,皆被毫不犹豫的乱箭射杀。人们这才知道,五殿下是要下狠手了。

    临街的居民们一整天都关门闭户,却又时不时从门缝中向外窥视。虽然心中有些害怕,但五殿下爱民如子的名声,总让中都城的民众们觉得……应该只是大人物间的争斗,不至祸及于我们身上吧。

    令他们有些失望的是,整整一天也没有看到什么热闹,直到三声更鼓响起,大街上还是一片安静。大伙只好洗洗上床,谁知刚刚钻进被窝,便听到街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听到动静,等了一天的百姓们,又蹭的钻出被窝,光脚跑到院门口,熟练地扒着门缝向外望去……

    但见一队通体乌黑的骑士,踏着月色而来。惊鸿一瞥间,很多人看到了队伍中面色冷峻的五殿下。虽然很少有人见过他,但人们却能肯定,那就是五殿下。因为他是如此的不同……尽管一样的装束,可那种睥睨天下的威仪,是别人装不出来的。

    在黑衣卫的簇拥下,秦雷策马到了相府门前。黑甲骑兵呼啦一身撤到左右,为王爷和他的贴身卫士,闪出一条通向文府的道路。

    秦雷的左手还带着那只黑色的手套,药膏的麻痹效果已经过去,一阵阵钻心的痛楚从手背袭来,让他的脸色更加阴沉:“叫门。”

    石敢赶紧挥挥手,便有黑衣卫翻身下马,大力拍着相府大门:“开门开门!”门里传来一阵嘈杂,但不久便归于平静,始终无人前来答话,更别说是开门了。

    “撞开……”石敢看王爷一眼,见他一脸的不耐烦,赶紧沉声命令道。

    不一会儿,一根粗大的攻城锤便被推了过来,十来个强壮的木撞兵呼喝着号子,仅仅两下,便将朱漆金钉、高大坚固的相府大门整扇撞了下来。只听‘轰隆’一声,还将几个躲避不及的护院压在了下面。

    见大门洞开,黑甲骑兵们潮水般的涌进去,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马刀、一边高喝道:“投降不杀!反抗必死!”

    院子里的文府护卫被围了一整天,本来以为必遭屠戮,便抄起刀枪要拼个鱼死网破。此时听到这‘投降不杀’的口号,那股子垂死挣扎的劲头顿时消弭无形。很多人直接丢下手中刀枪,抱头跪在地上祈求活命。这种软弱的传染速度要快于任何一种疾病,不一会儿,几百护院便悉数缴了械,在骑兵的监视下到长街上列队。

    秦雷在门房里冷眼看着瑟缩而出的文府护院,将手中马鞭捏得变了形。

    石敢见他这样,知道王爷是在强抑着杀意,不由轻声问道:“王爷,若是实在不痛快的话,就把他们都斩了吧。反正咱们是报仇,想必没人说什么。”

    秦雷轻笑一声道:“古人云:‘要像鸟儿爱惜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这样的人才能成功。’”

    石敢心道:‘这古人说话可够通俗的。’却也明白王爷不愿给中都民众留下个‘残忍嗜杀’的坏印象。

    兵士们严格的遵守着事先宣布的纪律,有条不紊的搜索着每一间房屋,将仆役丫鬟、文家老小,统统撵到院子里站定。这其中有文家泼妇无赖撒泼打滚、均被黑衣卫毫不手软的射杀在当场。

    他们只接到‘投降者活、抵抗者死’的命令,任何过激行为都会被理解成‘抵抗’,受到极端严厉的惩罚。

    血淋淋的场面让文家上下寒了胆,都老老实实的在前院集合,再没一个敢轻举妄动的了。

    有军官捧着一本名册,站在众人面前大声道:“凡点到名字者,出列应到,其余人不得喧哗。”便开始把文氏一族按照辈分,开始点名。

    看手下控制住局势,秦雷便带着石敢,径直向后花园行去。就在不久以前,他曾经光顾过这里,是以还算得上轻车熟路。

    在假山与跨院中穿行一刻钟,便到了相府最中心处的院子内。还没有仔细打量一国宰相的住处,就见一道白影从后院射出,兔起鹘落间,便已经消失在如水的夜色中了。

    黑衣卫们顿时如临大敌,将王爷紧紧包围在中间,唯恐昨日的悲剧重演。秦雷却不担心,把视线从白影消失的地方收回,轻声道:“你看那是谁?”

    “像是…乐先生……”石敢不待确定道。

    秦雷嘿嘿一笑:“一般来说,穿白衣夜行的人,除了傻子,就是乐布衣这个疯子。”

    石敢苦笑一下,没有作声,摆手让黑衣卫查看四周。不一会儿,便有卫士回报,除了文彦博之外一切正常。

    石敢瞪眼道:“难道文彦博不正常?”

    报信的黑衣卫指了指后院,赔笑道:“您可以去看看,绝称不上正常。”

    秦雷闻言轻声道:“看看去。”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当先往后院走去,石敢赶紧带人跟上。

    还没走到月门洞,便听着院中有呜咽低沉的乐器声传来,曲声如泣似诉、哀怨凄楚。在永福和诗韵的熏陶下,秦雷也是个懂音乐的人了。

    他驻足听着这曲子,一时有如看到一位被迫和亲的美丽公主,临流梳妆、顾影自怜,不由泛起淡淡乡愁;一时又似乎看到一位深宫重院中不幸的后妃,失去了爱情和自由,只能坐看宫花零落、随水流逝的景象,便像看着自己青春空逝般的痛苦与悲哀。

    这曲子充满了凄凉悲愁的气氛。便如暮春柳色掩映画楼,让人不由泛起春愁锁闭、美人迟暮之感。

    秦雷终于忍不住迈步穿过月门洞,只见后院苍松下,一个浑身泥土、白发散乱的老者,正倚着座孤零零的坟头吹埙。那曲子便是由老者手中鹅蛋般大小的陶埙吹出。

    秦雷一伙人走进来,老者也不抬头,兀自呜呜咽咽的吹着手中的埙。借着月光,秦雷上下打量老者一番,忍不住咋舌笑道:“月亮底下倚个坟头吹箫,丞相大人真是好兴致啊。”

    这衣衫不整、脏了吧唧的老头正是文彦博,他本来穿的挺起整的,还特意洗了个澡。可谁成想鬼谷子突然插队进来,把他蹂躏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样子,再想洗澡换衣裳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头索性放开了,捋了捋沾着泥巴的花白胡子,将那陶埙搁下,斜眼看了秦雷一下,冷笑一声道:“秦雨田,看到老夫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秦雷耸耸肩膀,清淡道:“感觉有些悲哀,所谓虎死雄风在,堂堂一国宰相不该如此……龌龊。”

    文彦博闻言哈哈笑道:“秦小五,你莫要小人得意,有道是‘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岂不知今天的老夫,就是明天的你!”

    秦雷无所谓的撇嘴笑道:“是吗?可惜你这一双圆溜溜的冷眼,很快就要变成死眼。无论孤王下场如何,你都看不见了。”

    文彦博一时语塞,从怀里摸出个银酒壶,喝一口咂咂嘴道:“不错,无论如何,老夫都要早死在你前头了。你的下场如何,干我鸟事?”

    秦雷颔首笑道:“相爷好悟性……”

    文彦博突然抬头,定定盯着秦雷道:“但有件事情我还要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像。”

    秦雷微微皱眉道:“与你相提并论,是对我的侮辱。当然,从你口中说出是个例外……”

    文彦博诧异道:“为何?难道你对我还特别尊敬吗?”

    “不是,是因为你特别没数。”秦雷淡淡嘲讽道。

    文彦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嘲笑道:“你这样说,太后娘娘这样说,鬼谷仙师也这样说,看来老夫是真的没数了。”

    秦雷撇撇嘴道:“众口铄金,你就勉强接受吧。”

    文彦博毫不理会秦雷的奚落,微微摇头道:“我知道,你看我可怜又可笑,但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中、在很多大人物的眼中,一样是可怜又可笑的。”

    秦雷耷拉眼皮道:“孤不觉得。”

    文彦博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呵呵笑道:“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说着一脸好笑的望向秦雷,大口喝酒道:“王爷贵为此次大比的主考,在诗词上自然颇有造诣,应该听得懂吧?”

    秦雷也不理会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沉声道:“为人作嫁衣裳?”

    文彦博点头笑道:“不错,从这个方面说来,你比我还要惨。老夫至少能风光二十载。而你,也就最多三五年的蹦跶头了。”

    秦雷微微眯眼道:“什么意思?孤王怎么看不出有何危险所在?”

    文彦博面色变得柔和,声音也不再高亢尖利:“其实我原先想和你和平相处的,毕竟你是她一手带大的。”秦雷默不作声的望着文彦博,听他继续道:“但你被背后的几只黑手推着、拉着、拖着、拽着,一步步走上了与我、与李浑对抗的战场。就好比当年的我,被人一路诱拐,稀里糊涂的当上了几大势力之间夹板,成了人家的消耗品。”

    “消耗品?”秦雷面色凝重的看着文彦博,他隐约感觉到,这老头知道些关于自己的秘密。而这秘密,显然被隐藏起来,当作对付自己的工具了。

    文彦博凄然笑一声道:“不错,消耗品,表面上风光无限,却只是下棋者手中的棋子,只要不需要了,随时可以将你我牺牲掉……而整盘棋,还可以照常对弈。”

    秦雷不置可否的沉声道:“我们是不同的,没有人能毁了我,谁也没这个本事。”他现在贵为双郡王、南方的实际控制者、秦氏大宗正、京山营的所有者,两万京山新军的领导者、更是昭武十八年科举的主考,权柄之重,可谓熏天赫地,虽不敢说是万世不拔之基,可若他今生今世便会落个败落散场,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却听文彦博咯咯一笑道:“你有个致命的缺陷,只要被人抓住,不费吹灰之力,你今日的一切就要变成黄粱一梦、镜花水月了。”

    凭直觉,秦雷是相信他所说的,便收起了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一把提起骨瘦如柴的文彦博,狼眉竖眼道:“什么缺陷?说!”

    文彦博指了指被卡住的喉咙,待秦雷放开手后,才喘息道:“你是我的仇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秦雷微微皱眉道:“都退下。”石敢挥挥手,一干黑衣卫便悄无声息的退下。

    “你也是。”秦雷轻声补充道。石敢为难的看了文彦博一眼,便听王爷道:“就凭他这熊样,也能伤到孤王不成?”石敢摇摇头,这才安静的退下。

    后院中只剩下秦雷与文彦博两个,除了轻微呜咽的风声,再没有任何动静。

    毒蛇般盯着文彦博的双目,秦雷冷声道:“告诉我,若是能让我感兴趣,我可以饶过你族人的性命。”

    文彦博被他看的一阵心悸,勉强与他对视道:“此话当真。”

    秦雷点头道:“除了你的直系子弟,我谁的性命也不要。”

    文彦博微微失望道:“就说你没那么大方。”

    秦雷冷笑一声道:“孤王不想自找麻烦。反正你文氏族人千口,多你一家不多、少你一家不少,并没有什么影响。”

    想了一会儿,文彦博又提个补充条件道:“铭礼的性命也不能伤,老夫不能绝后。”

    秦雷颔首笑道:“没问题。”他怀里便揣着文庄太后的亲笔信,是入府前仇太监送来的,但他当然不会说。

    文彦博狐疑的看了秦雷半晌,方才沉声道:“你发誓,用你自己未来孩子的名义。”

    秦雷心道:‘这人真奇怪,哪有用未来孩子来发誓的。’但还是顺从的照做了,然后不耐烦道:“快说吧!”

    文彦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凑近秦雷耳边道:“你的缺陷就在于……你不姓秦!”

    秦雷浑身的寒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将文彦博整个提起来,两人的额头几乎碰在一起,咬牙道:“你说什么?”

    文彦博似乎很享受他账目结舌的样子,也不嫌他卡的脖子疼了,嘶声喘息道:“你不姓秦,你不是昭武皇帝的儿子,所以你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个笑话……”

    秦雷额头青筋跳动,狠狠地一把将文彦博掼到坟包上,还未待老头子叫出声来,便恶狼一般扑上去,好一顿拳打脚踢。

    只听得惨叫连连,细胳膊细腿的文丞相,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似乎肋骨都断了几根,仰面躺在坟包上,拉风箱一般喘息道:“别以为……我给你造谣,这事儿可不光我一个人知道。”

    嘡啷一声,秦雷反手抽出宝剑,架在文彦博的脖子上道:“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我所说的一切都不算数!”

    文彦博毫不畏惧的摇头笑道:“看来你已经昏了头,竟然拿死亡来威胁一个必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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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九五章 我是谁?

    秦雷紧了紧手中的宝剑,轻而易举的割破了文彦博的脖子,鲜血便顺着剑刃流淌下来。冷笑一声道:“我要证据,不要说别人都知道这种蠢话。”

    文彦博咯咯笑道:“你不也说么,众口铄金,不需要什么证据……”

    秦雷冷冷盯着他,摇头道:“我不信,因为我相信我是姓秦的。”

    文彦博一时语塞,过一会儿才鬼笑道:“你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吗?是河阳公主所说的,你知道河阳公主从哪知道的吗?是如贵妃所说……”

    秦雷心头涌起一阵烦躁,冷冷道:“还有什么新鲜玩意不?没有的话,便送你上路了。”

    文彦博咯咯笑道:“你知道吗?你应该姓沈,你其实是沈潍和沈夫人的长子,而他们现在的儿子,叫……沈子岚的,才是昭武皇帝与瑾妃娘娘的儿子,你们是调包的。当时陛下不想让自己的皇子出质齐国,便想出了这么一出调包计,把自己的儿子换给了沈家。而沈家那可怜的孩子,便顶替了那位五皇子,踏上了九死一生的质子生涯。”

    说着一指秦雷,放声笑道:“而你,就是那个可怜的孩子!现在我知道了、太子知道了、沈子岚也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的秘密要大白于天下了,离你身败名裂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听他将谜底揭开,秦雷的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几个长久萦绕在心头的谜团似乎有了答案:为什么沈家会对一个朝不保夕的小质子如此上心;为什么沈家舅母要比瑾妃对自己还要亲;为什么沈老爷子和沈家舅舅对自己好的过分,可沈子岚见了自己却像仇人一般……

    一系列疑问仿佛立刻得到了解答,但更大的迷雾却笼罩了上来……若是按照这种说法推论,作为始作俑者的昭武帝肯定是最清楚不过,而那位深不可测的皇祖母,也绝不可能蒙在鼓里。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谁能瞒得过文庄太后,而且从哪个角度讲,昭武帝都不可能瞒着自己的母亲……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两人的的立场绝对应该是一致的。

    秦雷手中的宝剑无意识的抖了抖,单手托着下巴冥思起来:‘假定两人都知情,那笑话可就大了,且不说老子的双郡王身份,皇族大宗正官职。单说我在南方培植亲信、巩固势力的事情,可几乎是半公开的,怎么没见他们任何人阻挠,反而很纵容呢?难道他们就那么自信?’

    而更无法解释的问题是:京山营,那可是随时都能扼住中都城的险要所在。只要稍有点脑子的人,便会将其牢牢握在自己人手里……可现在呢,几乎是文庄太后亲自指点自己京山营筑城,甚至连建城的银子都是她出的。

    难道文庄太后真的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这种把绳子往自己脖子上套的行径,真的是那位深不可测的老太太能做出来的吗?

    至于昭武帝对自己的偏袒……虽然利用很多,但对比太子、老三老四之流,显然是爱护得多,难道我秦雨田已经人见人爱到让人忘了亲儿的地步了?换个角度想,就凭昭武帝那个小气鬼,真能博爱到视别人的孩子如己出、甚至胜于己出吗?

    所以说,文庄太后和昭武帝要么不知道自己是假货,要么相信他是真货,不可能明知是假货,还要如此纵容的。

    至于方才文彦博所说‘棋子’、故意纵容,等不需要时一脚踢开之类,纯属无稽之谈,不说以后他秦雨田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单说现在的秦雷,就不是可以一脚踢开的。即使没了皇子身份,他还有几万将士、还有南方的无数拥趸,虽然一旦与皇室决裂,成不了大事。但至少有一半人还是会誓死相随的,割地为王,做个裂土诸侯还是没问题的。

    所谓‘尾大不掉’就是这个意思。任何有头脑的大人物,都不会干这种养虎遗患的蠢事。而昭武帝和文庄太后,显然不能归于没有头脑的行列。

    但要说自己姓沈呢?原先的疑团便又重新无法解释,更何况空穴来风、事出有因,这种事情不可能是凭空造谣的,而且,自己与沈家要说没有不正常关系……也是说不过去的。

    往日里他就有许多疑问,只是被他强压在心里。此时一经文彦博挑唆,便火山喷涌一般,嗖嗖全冒出来了。

    ‘乱了,全乱了,’秦雷使劲拍着脑壳道:“奶奶的,想不到连自己的爹是谁都想不明白,老子这是怎么混的呀?”

    却听文彦博十分虚弱道:“能把剑挪挪不,我的血快流干了。”

    秦雷这才回神一看,只见自己方才想事儿的时候,手上的宝剑又砍进文彦博脖子一寸,几乎要割到颈动脉了。

    随手将血淋淋的宝剑收回,秦雷双目紧紧盯着他道:“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呢?没听说你跟河阳还有一腿啊?”

    文彦博刚要脱口而出:‘是我儿子告诉我的。’终究生生刹住车道:“我们是盟友,有些联系也是正常的。”

    秦雷不信他的鬼话,却也知道很难让这老家伙说实话,轻声笑道:“最后一个问题,方才谁来过,看起来跟你有仇吧。”

    这个文彦博倒没必要隐瞒,颇为自傲的笑道:“说出来吓你一跳……鬼谷子!”

    秦雷惊讶道:“你没看错吧?”

    文彦博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呢?我们是老朋友了,他知道我今夜遭难,特地赶来相救。只是老夫心灰意懒,不想跟他亡命天涯罢了。”这家伙临死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脸皮可谓厚极了。

    秦雷展颜一笑道:“我改主意了,现在不想杀你了,”说着一弹手中的宝剑,微笑道:“如果你可以在我数到十之前,走出我的视线,我就永远都不追杀你,而且会保护你不被别人追杀。”

    文彦博闻言浑身一颤,人非草木、谁不畏死?他之所以不想跟乐布衣走,不过是因为担心无法逃脱层层追杀罢了。而现在,有了秦雷的许诺,他活下来的希望顿时大增,不由激动问道:“真的?”

    秦雷微笑道“不假,”说着便开始计数道:“一……”

    “二……”文彦博赶紧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三……”

    满身的伤痛都已觉察不到,他仿佛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一瘸一拐的走到月门洞时,秦雷才数到七。‘只要一拐弯,我就能逃出生天了!’文彦博心中狂喜道,不禁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刚想转身的时候,伴随着‘八’的声音,一根细小的弩弓向他的大腿根射了过来。

    几乎是话音一落,那弩箭便扎在文彦博的大腿上,哀嚎声顿时响彻云霄。

    望着躺在地上抱腿打滚的文彦博,秦雷语调不变道:“九……”

    听他还在数,文彦博强忍着剧痛在地上挣扎起来,想把身子滚到门外去,却被秦雷又一箭射在另一条腿上,再也动弹不得。

    “十……十个数数完了,但我还能看见你。”秦雷充满惋惜道:“功亏一篑啊,文相爷!”

    文彦博抱着两条血淋淋的大腿嚎叫道:“秦雨田,你说话不算数,你不得好死,你不是说数到十吗?”

    秦雷耸耸肩膀道:“但我没说这期间不阻拦你。”一边说,一边走到文彦博身边,一脚踏在他的胸口,双目无情的瞪着他道:“老子生平最恨挑拨离间的家伙,你竟然临死还妄想拉着我一块完蛋,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说着抬脚跺在文彦博柔软的小腹上,惨嚎声中,鲜血大口的喷涌而出,将秦雷的下襟染红大片。

    秦雷尤不解恨的连跺几脚,把个弱不禁风的文相爷踹的死去活来,奄奄一息,这才收回脚来,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道:“把这老家伙枭首了,脑袋扔进护城河里!”说着句话时,他的面目相当狰狞。

    石敢从没见过王爷如此暴虐,硬着头皮劝谏道:“王爷,方才您不是说,要像鸟儿爱惜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吗?”

    “孤王今天准备做一把秃鹫!”说完便甩手大步向外走去。

    见王爷走远,边上的黑衣卫为难的望着石敢,小声道:“大人,真要枭首吗?”地上那人虽然已不成人形,但毕竟是一国宰相,按照计划,是应该送到刑部,由朝廷决定生死的。私斩一国首辅,这恶名可比杀个万八千人还要难听。方才王爷刚说要爱惜名声,怎么转回头来,却要枭首呢?

    黑衣卫只道王爷是在气头上,怕他待会儿后悔,是以迟迟不敢动手。

    石敢攥着腰刀闭目寻思半晌,终是缓缓道:“到现在还没有反悔,定是王爷下定决心了。”说着抽刀在手,慢慢架在文彦博的脖子上,轻声道:“相爷走好。”

    “慢着……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匹练般的鲜血喷涌出来。刀光与血光之中,一颗须发皆张的好大头颅飞起,文彦博竟真的就此尸首分家。

    堂堂一国首辅,权倾朝野二十载的一代权臣,短短数月时间,便树倒猴撒、家破人亡,竟然连个全尸都落不下,不知是可悲还是可怜……

    石敢狠狠呼出口浊气,弯腰拾起来地上那死不瞑目的尊贵头颅,装在黑色的首级袋,提着去前面交差。

    只留下一具无头尸身,横卧在月门洞口。谁会相信这惨不忍睹的半截身子,就是风流俊逸的文丞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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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快步走出了后花园,迎头碰上沈冰。沈冰赶紧凑过来禀报道:“除了文彦韬的长子之外,其余文家人皆都在院子里。”又小声补充道:“在密道口逮到了文彦韬和几个文家供奉。”

    秦雷不耐烦的点点头,咬牙攥拳道:“全都杀了吧……”沈冰闻言一愣,皱眉道:“这样似乎……不妥吧。”

    秦雷粗重呼吸几下,使劲挠挠头道:“当我说的是气话吧,把文彦韬和文铭礼留下,其余人先囚禁在府上吧。”有一瞬间,他真想把文家人都杀光了,可他也知道,这天下最难得就是灭口,杀了文家人还有沈家人、杀人沈家人还有太子、杀了太子还有公主……

    除非把世上人都杀光,才能真正堵住所有人的嘴。

    烦躁的紧紧腰带,秦雷沉声吩咐道:“把那叔侄俩带回去审讯,尤其是文铭礼,他身上一定有秘密。”说着狠狠一抓沈冰的肩膀,满面寒霜道:“你要亲自审讯,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但别把他弄死了。”文彦博逼秦雷发誓不杀文铭礼,还要保护他。秦雷想来想去,还是将他关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才能更有利于保护。

    沈冰点头应下,又想跟秦雷说一下查缴的银钱状况,却被秦雷恶狠狠一瞪,咬牙切齿道:“没看见我现在很火大吗?快忍不住了知不知道?”

    沈冰心中叫屈道:‘我也快忍不住了……’但面上还要一脸无知的摇摇头。

    秦雷猛摇着他的肩膀,近乎咆哮道:“我很想打人!你想不想被我打?”

    沈冰赶紧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就三个数从我眼前消失!”秦雷甩手将他一推道。

    他说这话时,正赶上石敢带着黑衣卫过来,一听王爷如是说,不由面面相觑道:“王爷又要杀人?”快步转弯一看,竟竟竟然是沈冰沈大人!

    黑衣卫们惊惶大喊道:“大人快跑!”“王爷手下留人!”一边说着,还一边朝沈冰跑去,想阻挡王爷可能射出的利箭。

    沈冰被说得有些发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转眼竟被石敢几个打横举起来,一溜烟跑了出去。石敢心道:‘大家兄弟一场,就算被王爷责罚,也不能让沈大人无缘无故被王爷迁怒杀死。’

    秦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的看着突然抽风的手下,气急反笑道:“这都是怎么了?怕我难受,唱戏给我看呢?”

    边上的黑衣卫这才知道,是他们神经过敏了,赶紧不好意思的解释几句。

    秦雷笑骂一声道:“神经病!”再不理会这群彪乎乎的手下,径直出了相府。站在门前高高的台阶上,秦雷抬头仰望着满天的星斗,一股莫名的孤独寂寥萦绕心头,竟稀里糊涂唱道:“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唱两句古怪的歌,秦雷便打马回府,这是他第一次强烈想回家,回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黑衣卫们从没见过王爷如此失落,担心的交换下眼神,便紧紧跟上,转瞬便将他簇拥在中间。一行人很快便离了三公街,只有零星变调的歌声洒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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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到府中,黄召便道:“乐先生回来了。”

    秦雷顿时精神一振,哈哈笑道:“想必是知道我今日心情纠结,特来劝慰来了。什么叫好朋友?这就叫好朋友!快带我去见他。”也不管现在都下半夜了,人家到底睡了没有。

    黄召赶紧带着秦雷到了乐布衣的住处,远远便望见屋内灯光如豆。秦雷摆摆手,示意众人各自歇息,黄召想要跟上,也被他一脚踹走。

    他走到门口,刚要去敲,那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乐布衣那张大喜过望的脸,只听他欢喜道:“王爷真够朋友,知道我今日心情纠结,特来劝慰了吧?什么叫好朋友?这就叫好朋友!”

    秦雷闻言差点没摔倒,干笑一声道:“互相劝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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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不想说得这么细,但怕大家太脆弱,所以才絮叨了一些。

    请大家不要质疑合理性,看大家书评讨论都那么长时间了,再不合理的情节,我也早就修正过来了,所以大家放心,到最后顶多让你们说一个‘原来如此’,而不是‘狗屁不通’,相信和尚好吗?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九六章 明心见性

    清河园之内,独门小院之中,油灯如豆,桌上几个冷盘,有酒。

    秦雷双手抱在胸前,面色阴晴不定,呼吸仍旧比寻常要粗重一些。

    乐布衣还是一袭白衣,他将青色的瓷瓶放入个大碗之中,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白水。一边轻声道:“冷酒入愁肠,肠冰心更冷。所以此时不宜饮冷酒。”

    秦雷撇撇嘴,没有表示异议。他的脑海中一片混沌,无数种猜测、无数种可能一齐涌出来,让他不得求证、无法思索,甚至连双眼也一并失去了光彩。

    看他这副样子,乐布衣不禁笑道:“原以为王爷是来安慰我的,不过现在看来,是到我这寻求安慰的吧。”

    秦雷摇摇头,用力按摩着受伤的左手。过一会儿,才幽幽问道:“你当初为什么到我身边?”

    乐布衣嘿嘿笑道:“混口饭吃呗。现在这世道,测字算命不好混啊。”

    秦雷不听他信口胡诌,皱眉问道:“真是太后邀请你来的吗?”

    乐布衣见他的进退举止完全与平时大异,分明是方寸大乱所致,摇摇头道:“不是,是我毛遂自荐,向太后要求过来的。”看看秦雷,又轻声道:“因为我的身份有些特殊,若不先打好招呼,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秦雷点点头道:“我现在麻烦大了、大麻烦啊……”

    乐布衣不由奇怪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是不是文彦博跟您说过什么?”

    两人虽然亦师亦友,可秦雷在没有搞清事情本来面目之前,怎能露出一丝口风呢?沉默半晌,还是摇头道:“不说也罢……”

    乐布衣笑道:“王爷还不到二十岁,怎能像老人家一般长吁短叹呢?”说着先给秦雷斟酒,再给自己也倒上,两人一碰杯,便连饮了三个。

    三杯温酒下肚,秦雷感觉腹中终于有了些暖意,咋舌道:“这酒带劲,酒是个好东西啊……”

    乐布衣捻个茴香豆在嘴里慢慢嚼着,满脸回味道:“是呀,若是没有酒,让男人怎么活呀?”

    秦雷哈哈笑道:“此话有理。”说着又与乐布衣对饮一盅,双目微红的望向乐布衣:“你不是号称没心没肺吗?为什么今日也心中纠结呢?”

    乐布衣哭笑不得道:“我怎么又成没心没肺了?”一边给秦雷续酒,一边轻声道:“就像王爷不想把今日的烦恼对别人讲一样,在下也不想讲。”

    秦雷咯咯笑道:“既然都不想讲,那就喝酒、喝酒。”乐布衣也不推辞,与他杯来盏去,连饮了不知多少。直到桌上摆满了酒壶,两人都喝成了大红脸,这才停下歇息一会儿。

    秦雷舒服的倚靠在被褥上,摇头晃脑道:“你是不是去见文彦博了?”

    乐布衣差点说秃噜了嘴,好半天才讪讪道:“没有,我和他又不熟,去见他干什么?”

    秦雷眯眼看他好半天,才挠挠眉毛道:“不熟就好啊,以后见不着了也不可惜。”

    乐布衣微微一顿道:“他怎么了?”

    “死了。”秦雷面无表情道:“被我杀了。”

    乐布衣顿时呆住了,喃喃道:“怎么会呢?”说完叹气道:“他好歹是一国宰相,就这么悄没声的杀了……对您的名声不利啊。”

    “对外就说他畏罪自杀吧。”秦雷轻声道:“此人必须要死,因为他太混蛋了。”

    乐布衣沉默半晌,终是点点头道:“死了也好,干净利索。”也把身子靠在炕的另一头,手持酒瓶道:“看来是文彦博带给你的烦恼。”

    秦雷耸耸肩膀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他所说。

    乐布衣微微笑道:“不管别人跟你说了什么,王爷,你都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说着从怀中掏出半块墨玉,轻轻摩挲着,满目缅怀道:“当年,我便是听信了别人的话,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二十年后,我终于幡然醒悟……但一切都晚了。”

    秦雷喃喃道:“自己的判断?”

    乐布衣把玩着手中的玉石,点头道:“对。盲人摸象的故事您听说过吧?”

    秦雷呲牙道:“说有四个瞎子没见过大象的样子,便去摸摸,一个说大象像蒲扇;一个说大象像柱子;一个说大象像墙;一个说分明是根绳子。”

    乐布衣笑道:“不错,事情的真相虽然只有一个,但人们由于所处立场不同、了解信息不全,往往只能看到其中一个方面。”

    秦雷也从桌上拿起一个酒壶,仰头灌一口,擦擦嘴道:“不错,除了真正亲历过事情本身的人,其余人大多是道听途说,甚至以讹传讹,可信度并不高。”

    乐布衣点头道:“人都是有联想能力的,看到白嫩的胳膊,就会想到没穿衣裳的美人儿,这还是有根据的;还有那不着调的,看到馍馍就会想到女人的胸部,继而想入非非起来……”

    秦雷嘿嘿笑道:“四十年的老处男还会想入非非?”

    乐布衣闻言苦着脸道:“王爷,我可是在安慰你呀,你可不能欺负好人。”

    秦雷笑着赔罪几句,旋即正色道:“我明白你所说的了。人为了自己的某些目的,以偏概全、甚至胡说八道,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不能一概相信别人说的……”

    乐布衣点点头,搁下酒瓶,微笑道:“不止是别人说得,甚至还有你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说着有些伤感道:“有时候,你会被自己的所见所闻骗了的。”

    秦雷揪着下巴上越来越密的胡子道:“那我还能相信什么?”

    乐布衣抬起眼皮,双目中神光湛然,哪有一点饮酒过度的样子。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道:“自己的心,在这个世上,只有你的心不会骗你。”

    说着将那玉石揣会怀中,继续用心窝的热量温养起来,口中轻声道:“但有一个前提,你必须保持内心的通明,不被嫉妒、仇恨、色欲、贪婪、恐惧、愚昧、冲动所蒙蔽,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相信自己的心。”

    秦雷挠挠头,若有所悟道:“也就是说,我要克服嫉妒、仇恨、色欲、贪婪、恐惧、愚昧和冲动?”

    乐布衣面色郑重的点头道:“对,嫉妒令人量窄;仇恨令人发狂;色欲令人丧志;贪婪令人堕落;恐惧令人胆怯;愚昧令人肤浅;冲动令人鲁莽。这都是一个王者的死穴。”

    秦雷微微点头道:“如果我做到了,就可以依靠内心做出的判断了么?”

    乐布衣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一个人在不量窄、不发狂、不丧志、不堕落、不胆怯、不肤浅、不鲁莽的情况下,做出的判断,是值得所有人信赖的。”

    秦雷终于重重点头,沉声道:“关键在于修心。不要让那些负面的情绪,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乐布衣哈哈笑道:“王爷明白了就好。”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支毛笔,晃悠着起身,在洁白的墙面上提下几行字道: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写罢掷笔具备道:“我等俗人,达不到六祖慧能的更高境界。能学习神秀禅师的法子,每日三省,便算是善莫大焉了。”

    说完拿起酒瓶,鲸吸一口道:“王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回答他的,却是秦雷富有节律的呼噜声。

    乐布衣外头一看,原来自己写字的功夫,王爷竟睡过去了。看着他抱着酒壶,醉态可掬的样子,乐布衣不禁莞尔,轻叹一声道:“年轻就是好啊,再大的烦心事儿都能睡着了。”说着略带自嘲道“哪像我老人家,注定要失眠喽。”

    便轻手轻脚的将他怀里的酒壶拿走,给他盖上床被子,又吹熄了灯,自个却伴着那鼾声自斟自饮起来。

    ~~~~~~~~~~~~~~~~~~~~~~~~~~~~~~~~~~~~~~~~~~~~~~~

    玉兔西沉,金乌东升,新的一天又来到了,小鸟们叽叽喳喳的蹦跶起来,准备找些早起的虫子充饥。

    听着窗外小鸟一叫,秦雷便伸个懒腰醒过去,柔柔惺忪的双眼,歪头看见乐布衣正伏案酣睡。他也不出声,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去。

    门外春风送暖,阳光还算明媚,秦雷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要伸个懒腰。谁成想刚迈出一步,便被什么东西一绊。他一来没想到大门口居然有东西挡道;二来宿醉刚醒,手脚头脑都还不太灵光。顿时便参见一声,被那东西绊了个四仰八叉,仰面躺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秦雷七荤八素,捂着腰破口大骂道:“什么玩意绊了老子?”

    那玩意儿见自己闯了祸,赶紧凑过来,将秦雷扶着坐起来,一脸尴尬道:“是我,我不是玩意儿。”

    秦雷一看竟然是沈冰,见他一身露水,神情疲惫,也没了什么气。狠狠给他一个暴栗,笑骂道:“你小子大清早的跑别人门口蹲着干什么?”

    沈冰一边扶秦雷站起来,一边小声道:“属下前来领罪。”

    秦雷‘哦’一声,拍拍他水淋淋的肩膀,温声道:“下次记住,别这么糟蹋自个身子,将来年纪大了会坐下毛病的。”

    这话说得沈冰顿时红了眼,哽咽道:“属下知道了。”秦雷微微一笑道:“那就快去换身干素衣裳,然后去书房等我。”沈冰咬着嘴唇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说完便行礼退下,秦雷也晃晃悠悠的回去后院。

    一出乐布衣的小院门,石敢便凑上来,秦雷狠狠瞪他一眼,笑骂道:“你这狗东西,昨晚是不是以为我要杀沈冰来着?”

    石敢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属下误会了,请王爷恕罪。”

    秦雷飞腿踹他一脚,佯怒道:“我有那么残暴吗?”

    石敢赶紧摇头不迭,一脸小意的岔开话题道:“侯大人来了。”

    说到正事,秦雷的神情也正经起来,颔首道:“让他去书房等我。”又轻声问道:“秦守拙那边开始行动了么?”

    石敢点头道:“名单已经给了秦大人,我们的人也派进京都府衙门里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秦雷点点头,又问道:“沈青和石勇那边呢,已经摆脱了吗?”

    石敢闻言面色一紧,摇头道:“仍旧与天策军在京郊对峙,鹰扬和破虏军二军正在向这边移动,局势相当危险。”

    秦雷微笑道:“皇甫老将军现在在哪?”

    “按路程计算,应该距离咱们还有半天的路程。”石敢轻声道。

    秦雷自信一笑道:“没问题,等会儿我们出城与沈青他们汇合去。”说完便大步往后院走去。

    石敢快步跟上,小声补充道:“据说昨天晚上,李二合被炸死了。”

    秦雷‘哦’一声,没有再说话。他倒不在乎李二公子是死是活。可这一次,小胖子的哥哥终于死在自己手里了……两人之间一直自欺欺人的和睦关系,应该再无继续下去的可能了吧。

    有些失落的叹口气,他将双手抄进袖子里,慢吞吞的回到自己的住处。正好碰上端药上楼的云裳,云裳一看见他,马上想起昨日里羞人的场景,小脸一下就涨的通红,蚊鸣一般叫声‘王爷’,却没有飞一般的逃掉。

    秦雷嘿嘿一笑,柔声道:“衣服……挺合身啊……”

    云裳的脸更红了,看看四下无人,狠狠剜他一眼,小声道:“坏死了。”

    秦雷挠挠头,转个话题道:“诗韵醒了么?”

    云裳先是点点头,又摇头道:“原先是醒过来了,但又被我弄睡过去了。”

    秦雷奇怪笑道:“这是为何?”

    “醒着伤口会很痛,还是睡着舒服些,而且睡着了身子复原的快。”云裳小声解释道。

    秦雷指着云裳手中的罐子笑道:“那这是给谁喝的?”

    云裳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娇声道:“给一个明明受了重伤却四处乱跑,还通宵喝酒的坏人喝的。”

    秦雷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是吗,那太不应该了,应该严肃批评。”

    这话不说还好,顿时引得姑娘泫然欲泣,抱着罐子抽泣道:“你这人,怎能如此不爱惜自个身子呢?你不知道人家会心疼吗?”

    秦雷赶紧又赔不是又作揖,还双手抱过药罐子,也不管烫不烫,咕嘟咕嘟喝了两口道:“下不为例,再不改就是小狗。”

    云裳伸出白玉般的小手指,含泪看着秦雷,把他看的浑身发毛,小声嘀咕道:“你是在鄙视我吗?”

    云裳哭笑不得道:“人家是让你拉勾了……”

    秦雷恍然大悟,赶紧伸出手指与云裳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末了还盖了个章。姑娘这才破涕为笑道:“再有下次,就三天不理你……”

    秦雷赶紧告饶道:“姑奶奶饶命,你就是一时一刻不理,我就受不了。”这话说得云裳眉开眼笑,娇声道:“人家也是……”

    两人说完肉麻话,这才并肩上楼,一个去洗澡,一个去看诗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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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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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几多忠臣良将,演一出可歌可泣:
几许美人情重,完一段悱恻缠绵;
几分赤子之心,留一个怏怏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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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 皇子 架空 宫廷权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