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十七律五十四斩
这张纸两尺见方,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满人名。横十竖三十,竟然有三百个名字。
秦雷把纸递给那亲兵,走到正座坐下,沉吟道:“会不会波及面太大了?”
皇甫战文起身施礼道:“殿下有所不知,自五年前陛下立储,太子卫所成军,按规矩,新皇登基时,太子卫自然晋升为皇城禁卫,意义非凡。因而各方大人按惯例自然都要安插眼线。后来形式急转直下,都说咱们没有盼头了。这些眼线也没了作用,可是入了军籍,不到年限也出不来。”
秦雷笑道:“这些人心情郁闷,就经常惹事生非。你又不大管,结果就成了军中恶霸,是吧?”
皇甫战文羞愧道:“被殿下说中,战文确是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秦雷摇头道:“过去的事休要再提。给太尉府的军报,发了吗?”
皇甫战文点头道:“刚发出,二十天后内有回信就不错了。”
秦雷笑道:“二十人死,一百八十人重伤。这可够咱俩喝一壶的。”
皇甫战文心中哀叹一上贼船误终生,只能苦笑道:“天塌下来有殿下顶着。”
秦雷起身哈哈笑道:“说得好,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本殿下是不会让我的人吃亏的。”
皇甫战文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昨日还义正言辞道,不要你的忠诚,不要你的信任,只要你听话就行。结果把自己拉上贼船后就成了‘我的人’……
他心中牢骚,但万万不敢再得罪这位小爷了。反正皇甫家高门大户、根深叶茂。不到最后时刻不会完全投向哪一边,暂时先站在这小爷一边避避风雨也好。
打定主意,他的态度越发恭谨起来。
此时一个亲兵进来,跪报到:“启禀殿下、将军,名单上的人已经抓捕完毕。无一漏网。”
秦雷笑着点点头,他知道皇甫战文免不了借机排除异己,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便不纠缠这个问题。潇洒的当了把替人背锅的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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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校场上,烈日当空照。
一排红衣的刽子手,袒胸露乳、怀抱鬼头大刀,面朝几千军士站在演武台下。
校场上几千人鸦雀无声,气氛凝重异常。这些军士昨夜里都听到了东北营的喊杀声,知道那群大爷去找东北营晦气,却碰上硬茬子。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也乐得听戏。
不过今日起床后的事情就不妙了。将军亲兵在军营中到处抓人,据说是搜捕昨日的逃窜者,但许多没有参与昨日斗殴的也被逮了起来。本来还有些群情激奋,可当兵士们发现被抓走的基本都是平日里横行霸道的人物。他们沉默了。
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午时的校场上,几千军士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当皇甫战文与秦雷出现在演武台时,几千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俩,那目光中有畏惧、有顺从,甚至还有期待。
待他俩站定,值日校尉高声道:“礼!”几千人同时用右拳敲击左胸,齐声喊道:“大秦万岁,陛下万岁,殿下千岁。”
皇甫战文向秦雷看去,秦雷点点头。皇甫战文便迈步上前,站在演武台中央,用雄浑的声音高声道:“昨夜子时,东北营中发生了一场骇人听闻的丑闻。结果是二十一死,一百零三伤。”
场下一片寂静,只有皇甫战文的咆哮声在空中回荡:“这不是敌军袭营,而是一千丧心病狂的畜生丝毫不顾袍泽之情,拔刀相向,自相残杀的结果。若不是制止及时,谁知道还会酿成什么人间惨剧?”
尽管场下军士或多或少知道些当时的情形,可往日里同袍间斗殴无数,鲜少听说有闹出人命的。此时听了不免心惊肉跳。
“此事一出,殿下震怒!赐本将太子佩剑,着令本将严办。”表情严峻的接着道:“昨日现场抓获八百七十人,另有三十名杀人嫌犯潜逃。今日已全部抓捕归案。人证、物证俱全,不容抵赖。”
话音一落,上百名凶神恶煞的亲兵压着四十个遍体鳞伤,用布团堵嘴的兵士到了演武台下。
皇甫战文抽出腰间华贵的宝剑,横在胸前,大声吼道:“大秦军律其三,夜传刁斗,此为懈军,犯之者斩!今五皇子殿下仁慈,持太子佩剑求情,只诛首恶,未杀人者杖八十,除其军籍,遣返回乡!”
台下兵士都知道十七律五十四斩,但卫中从没认真执行过,此时闻听真要按律执行,不由觉得脑后凉飕飕的,好似那鬼头大刀站在自己身上一样。
皇甫战文一字一句道:“杀人者斩!”宝剑猛地挥下。
台下的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大刀,齐声高喝:“斩!”在宝剑挥下的同时,手起刀落间,鲜血喷涌,四十颗好大头颅滚滚落地。
满场士兵噤若寒蝉,他们自参军起,除了打架,就没见过一滴血。有人甚至吓晕过去。
一直在皇甫战文背后默默观看的秦雷,见几十颗头颅飞起,瞳孔缩了缩,便恢复了正常。
皇甫战文似乎被满目的鲜血唤醒了往日的记忆。他看着台下惶惶的兵士们,冷声道:“自即日起,太子卫军严格执行十七律五十四斩。”
几十人的鲜血在地上越流越多,最后淌到前几排站立的兵士脚下,染红了他们的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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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个头颅落地,几百个同袍受刑后被遣返。换来的是第二日酉时鼓声一响,所有的兵士发疯似的跑向校场。不到一刻,便集结完毕。
演武台上依旧挂着火盆,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秦雷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下死气沉沉的队伍,对皇甫战文轻声道:“好像有些矫枉过正了。”皇甫战文按着宝剑沉声道:“无妨,只要赏罚分明,士气会回来的。”
秦雷知道在心狠这一条上,自己比这个时代的军官还要差些。便不再多言。
几千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直到火盆渐渐熄灭,金乌东升时,皇甫战文才对台下道:“自今日起,全天进行队列训练,为期一个月。现在给尔等半个时辰早饭,半个时辰必须回到校场,违者按军律处置!”
大秦军律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兵士们赶紧飞奔解散,各自回营。半个时辰后又全部回到场中,无一迟到。
皇甫战文命令全卫以队为单位,分散开来。由一些陌生的面孔分别教导。
第一日的训练就是军姿。要求很简单,昂首挺胸收腹提臀,然后纹丝不动的站着就可以。
教导令他们十人排成一行,整齐的站着。一行正好分到一个教导,来回巡视。
起初兵士们心中嘲笑这些教导,拿小孩子玩意糊弄人,谁还不会站啊?可是没有站多久,就有人感觉浑身不自在,稍一活动,便会被教导狠狠的一鞭抽在身上,凶恶的吼道:“你们没吃晚饭吗,站都站不直?”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校场的每一个角落。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骂声,令远远躲在树荫下的几个人嘿嘿直笑。
一个满脸伤痕汉子笑骂道:“这群小子,就不能改改词?这他娘的都日上三竿了,还晚饭?”
秦雷抱着肚子笑瘫在一张躺椅上,半天才对左边疤脸汉子钟离坎上气不接下气道:“谁叫你昨天说,一个字都不能走样的?你看沈青的人就没犯这毛病。”
右边的沈青铁青着脸,沉声道:“可是属下也没有让他们模仿我走路啊!”
因为来的路上在马背上磨破了大腿内侧,是以沈青最近走路有点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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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为十五章。
第七十七章 稍息立正齐步走
再看钟离坎与沈青都是睡眼惺忪的模样。原来昨夜秦雷只教导了两人一些要领,便命令两人各自教导下属,随后就施施然回屋睡觉去了。
沈青与钟离坎两人在书香阁就较量过,此时自然各自憋着劲,想在殿下面前较量一番。因而训练时未免严厉了些,也免不了叮嘱各自手下不要随意更改学到的东西。唬的各自手下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不敢改。
这时一个卫士捧着一个油布包过来,钟离坎接了打开一看,对秦雷道:“殿下,太子殿下的信。”
秦雷接过,挥手让他们退下,才撕开封口,掏出信纸读了起来。太子知道他没有什么墨水,也就没有拽文,而是通篇白话。秦雷看了,暗道太子细心。
信上先叙了下别情,然后讲了讲京中局势,如贵妃娘家并没有什么动静。据太子猜测,应该是前线战事吃紧,太尉不欲多事。他提醒秦雷利用这个宝贵的时间,抓紧练出一只精兵以自保。
信上说道前线战事,大秦军队自月前攻破齐军边防,便开始狂飙猛进。现已分兵三路,取下当初割让的九州之地。国内民心一片振奋,现在正在加紧休整,准备在八月初全面攻入齐国,一雪前耻。太子隐晦的说道,作为中路先锋的大皇子功劳颇大,圣眷正隆,气焰日益嚣张。
秦雷嘿嘿直笑,看来老二有些坐不住了。他把信纸折好,贴身收着,却不去为老二忧虑。他自己还一脑门子官司呢。
老大和太尉回来后,决计饶不了自己。老三老四与自己也有些难解的疙瘩。自己回京几日竟然就结了这么多仇家,他不得不感谢下自己二哥的好意。傻子也不相信,太子能对老四在东宫明目张胆的安插人手一无所知。
秦雷轻骂一声,皇甫战文被他用刀逼着上了贼船。可秦雷却被太子连蒙带骗的稀里糊涂上了贼船。比皇甫战文还不如。
他昨日夜里与馆陶和沈洛的那次密谈。馆陶与沈洛一致认为秦雷在没有任何根基的情况下,与大皇子等人争斗,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必须靠近太子,让太子不遗余力的支持自己,为自己出头。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让太子认识到自己的价值。
要达到这个目的,当今最好的途径就是练军。沈洛嘱咐秦雷用心练好军,便带着馆陶一早就回中都为他筹备去了。
秦雷视线转到场中几千士卒身上,目光饥渴而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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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们一日三练,早上两个时辰,午后两个时辰,晚上两个时辰。一天正好一半时间泡在校场上。这些士卒平日里懈于操练,哪受得了这份折磨。特别是白日里,毒辣辣的日头照在身上,一会就能把身上的水分烤干。不时有支持不住摔倒在地的,被守候在一旁的亲兵拉走,放到树荫下。等稍微恢复些,便会被用皮鞭赶回队列,继续站立。
后来又加上稍息,立正,向左转向右转等的动作。自然又是一番苦不堪言。但是每天的训练实在太累,根本没有精力去想三想四。居然就这样一路下来,后来连晕倒的都很少。
秦雷不禁暗暗点头,这个时代的人身体素质的确惊人。他给的训练量已经逼近后世的人体极限了,这些人竟然还能坚持下来。
半个月后,一次早操前,皇甫战文宣布早上两个时辰的队列训练改为隔一天一次。还未等兵士们欢呼,他紧接着宣布,节省下来的时间将进行二十里越野跑。按时跑完有午饭吃,否则空着肚子进行下午的训练。
看着呼呼啦啦往外跑的兵士们竟没有一个有疑问的。皇甫战文不禁佩服秦雷看似简单实则暗含深意的举动。原本皇甫战文以为秦雷是嫌军容不够整齐才进行队列训练的。但是他发现,通过日复一日对诸如稍息、立正之类简单口令的反复执行,队员似乎越来越听话了,每当官长发布一个,他们的身体下意识就会执行。这已经不可以用那四十颗血淋淋人头的震慑力来解释了。因为在那种震慑下,兵士的精神是萎靡的。而不像现在,整个卫军精气神前所未有的高。
皇甫战文联想到秦雷的种种所为,哪是一个十七岁少年可以做到的。不知不觉间,秦雷在他心中已经种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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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秦雷也不是一味操练,他经常能翻出些花样来鼓舞士气。比如说宣布为训练最好的三个队改善伙食,或者为苦练的兵士们送一车秦奇场监从河套地区买来的大西瓜。他甚至还许诺,最后会操时的前三名小队会得到共计一万两的赏赐。
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离开树荫下的躺椅,笑眯眯的出现在队伍中。笑眯眯的看着兵士们欢呼雀跃或者吭哧吭哧的啃着西瓜。他也时不时的在训练最艰苦的时候,叫停一会。让兵士喘息片刻。
总之一句话,好人作绝。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天进入九月份开始凉起来。令卫军们跃跃欲试的会操终于开始了。他们穿上擦拭了好几天的铠甲,排着整齐的队伍,按捺住迫不及待的心情,等着上场操练。
秦雷与皇甫战文一身戎装,肃穆的站在演武台上看着一列列整齐的队伍从眼前通过,大声的向他俩问好。看到军士们饱满的精神、整齐的容姿。两人相视一笑,知道这支队伍从精神上脱胎换骨了。
等到衣甲鲜明的士兵全部通过,又整齐的在校场上站成一个个方阵后。皇甫战文先上前点评了一下,然后请秦雷宣布前三名。
秦雷先宣布所有坚持到操演结束的士卒每人都有二十两银子的赏赐,然后才把前三名一次报来。这样得奖的固然喜不自胜,没拿到名次的也有些尽享,可谓是皆大欢喜。
秦雷任他们欢呼一阵子,好好的释放下心情,然后举起右手,演武场上顿时寂静下来。他朗声道:“我的士兵们!”
几千人同时高声答道:“在!”然后齐齐立正。
秦雷笑道:“请稍息。”几千人又同时稍息,整齐划一。
秦雷环视场中一圈,满意的看着自己一个月的成果,这才大声道:“本殿下很感谢你们一个月的辛苦努力,你们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具备成为大秦军人的资格。”
几千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眼里放射着自豪的光。
秦雷话锋一转道:“为什么仅仅说具备呢?因为你们还没上过战场,没有上过战场的军人哪能算合格呢?你们必须加倍刻苦的训练,在不久的将来本殿下发出召唤时,就是你们证明自己合格大秦军人身份的时刻。”
“是!”几千人同时应道。
“明日,本殿下将举行一次选拔。合适的人将继续留在这里得到进一步的训练。没入选的也不用气馁,你们将跟随皇甫将军返回中都,重组太子卫军。本殿下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组建一支无敌的军队。”
这是秦雷早与皇甫战文商量好的。他要组建的队伍与皇甫战文擅长的东西有天壤之别。而且先经过整顿,后经过选拔,太子卫军能剩下一半人就不错了,不得不回中都进行补充。这也是皇甫战文重新振作的机会。
若不是为了这个机会,皇甫战文也不会那次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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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特地开恩,第二日卯时才集结。
这天没有早操,借着微曦的晨光,兵士们发现场上多了很多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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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神射手
选拔一共五项:箭术、二十步外十中七即算过关;骑术、纵马在一个布满障碍的场中,一炷香内跑下一圈就算过关;骑射、横向奔驰一百步,期间向而二十步外的靶子射出五箭,三箭中的即算过关;脑力、给出四块不同形状的木板,以及几十种图形,一炷香内摆出其中任意二十种为胜;最后一项格斗、只要能在十个黑衣人的围攻下坚持二十息就算过关。
兵士们自由报名参加,每个项目限报一千人,通过其中任何一项就算过关,失败即遭淘汰。这是为了照顾皇甫战文,不至于让太子卫军菁英尽失。
当时按钟离坎与沈青的意思,是让他们随便参加。一样都不行的再淘汰给皇甫战文。秦雷看着面色铁青的皇甫战文,摇头拒绝了这个建议。让皇甫战文暗暗感激。
其实秦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与太子约定,一是组建五特殊支队伍,二就是帮他整顿太子卫军。若是吃相太差,把太子卫掏的过于干净,不仅得罪了皇甫战文,太子也定然不喜。
最重要的是,还有不到半年时间,若是盲目求大,就只能训练出一些花架子,还不如走精兵路线,日后慢慢壮大来的实在。
四千一百军士,八百人报名射箭,三百人过关。这也是过关人数最多的一项。但是,要知道太子卫可是有一千五百弓手编制的,只要看看皇甫将军铁青的脸色就可以知道这个成绩有多么糟糕。
报名最多的是骑术项目,足足一千人,看来都对成为威武的骑兵十分向往。可是这些平地***还算不错的家伙,哪里尝试过骑着马翻越栏杆,跨过沟壑,甚至还要越过一堵墙的。骑士们纷纷落马,或者小心翼翼的完成,但时间已经超出了。好在五百骑营的官兵悉数报名,最终二百人通过。
骑射项目难度最高,九百人报名,一百人通过。
格斗项目也是九百人报名,最终能捱过二十息的有二百四十人。没有辱没他们悠久的斗殴历史。
报名最少的是脑力项目,只有五百人,多是老弱病残,结果也相当凄惨,只有一百人过关。
最终,秦雷从太子卫军中要走了这不到一千人,没有伤到它的根本,令忐忑不安的皇甫战文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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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修整三天,皇甫战文便带着太子卫返京了。
此时已是九月,天高云淡。
战马上的皇甫战文望着比来时缩短一半,但是明显整齐精神很多的队伍,思绪却回到了昨天夜里……
昨夜,他去殿下房中辞行,殿下正在研磨,似乎要写字。但也不像,因为边上还有个燃烧的小火盆。见到他进来,秦雷放下手中的活计,招呼他坐下。
两个人寒暄着说了些‘辞行’、‘顺风’之类的废话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皇甫战文望着这个朝夕相处四十天的年青殿下,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皇甫战文一咬牙,沉声道:“属下想坦白背后那人。”
秦雷面上表情不变,仿佛早料到他会如是说。“这些日,我对咱们大秦的门阀也多了些了解,知道你们皇甫家比大秦的历史都长。也曾经长期执军界牛耳。”秦雷却说起了皇甫家的历史。
皇甫战文点头道:“一百年。”神色缅怀而自豪。
秦雷微笑道:“这样辉煌悠久的家族,有可能完全倒向某个势力吗?”
皇甫战文略带骄傲道:“不可能。寒家只服务于国家。虽然有时会有倾向,但是不会成为谁的附庸!任何人都没这个资格。”
秦雷起身洒然道:“那我就心安了。”
皇甫战文跟着起身道:“可是属下不心安。”他指的是秦雷为他担下了军营血案的所有罪责,他欠着个情。
秦雷想了想,指着桌上的纸笔道:“那你就写下来吧。”
皇甫战文想了想,叹道:“也好。”上前提起笔,蘸了蘸墨,在纸上一挥而就。然后捧着那纸,奉给秦雷。秦雷没有看,只是把那纸扔进桌上的火盆中。火焰一下窜高,吞没了纸张。
秦雷对他笑道:“我若是知道了,心里便永远一个疙瘩。还不如这样利索。”
皇甫战文无奈笑道:“殿下宽厚,战文感激不尽。”他知道秦雷不想让他这么简单还了回护之情。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秦雷便拿起盖子,扣灭了火盆。过了一会,再把盖子掀开,纸张的灰烬处,赫然有四个字显现。秦雷这才长舒一口气道:“老兄,这不是我狡猾,只能说你赶上了。”
为了准备情报课,他刚制作出银粉墨水,正要试验,皇甫战文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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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战文和他的太子卫启程后,秦雷也开始了他的特种训练……
土城校场上。望着明显空旷的队伍,秦雷大声咆哮道:“欢迎你们,胜利者!!”声音传出老远,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离去的人们听到。
一句话就调动起这群离愁淡淡的兵士的情绪。是呀,我们是胜利者,定然有更光明的未来。
秦雷见他们眼里掩不住的得意,突然嗤笑道:“可你们在我眼中只是一群菜鸟。菜鸟懂吗?就是肉鸡,给人当菜的鸟!”
刚有些骄傲的兵士当然不服。
秦雷指着其中一个竹竿高的小子,笑道:“你叫俞钱,是箭术第一。可有胆跟他比一比。”向后一指,一个咳嗽连连、佝偻着身子背着长弓的青年站了出来。
众所周之,射箭首先要稳,台下众人看这个青年连站着都要人扶,又怎么可以与猎户出身,百发百中的俞钱相比呢。
高个俞钱转眼一想,最多大家打平,也不损面皮,还可以在殿下面前留个好印象。于是出列拱手道:“小人应战!”
有军士搬来两个箭靶,摆在二十步外。俞钱看向那咳嗽连连的青年,见他摇头,便高声道:“搬远些。”
对面的军士闻言,把箭靶向后移了十丈。
俞钱刚想说话,那个满脸病容的青年趁着咳嗽间歇,喘息道:“百步。”
俞钱的嘴巴张的老大,失笑道:“那病汉,射百步要三石弓。你可拉得动?”
病汉取下背上长弓,咳嗽一阵道:“四石的……”
全场哑然,整个太子卫弓营能拉三石弓的不到十个,而且只有俞钱一人可以正常射击。
然而俞钱已经出汗了。神箭手的眼光都很犀利,先前他不过被自己的骄傲蒙了眼睛,但一见那张弓便清醒过来。弓名落日,玄铁弓身,蛟筋为弦,四石。
那确是一张四石弓。再看那拿弓的手,修长而稳定,
俞钱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汗水一滴滴从他面颊滑落。众人知道,他遇到强手了。
良久,俞钱转身向秦雷三叩首,羞愧道:“请殿下恕罪,小人其实已经输了。可是小人却一定要射完这十箭。”
秦雷好奇道:“既然输了,为何还射呢?”
俞钱惨声道:“一个箭手,可以败,不可以逃。”
秦雷赞许道:“很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你先射十箭,再由许由师傅射十箭给你参详一下。你可要珍惜这次机会呀。”
箭靶被搬到百步之外。有军士为俞钱取来三石弓。俞钱稳定心神,长吁一口气,对那个叫许由的病汉道:“许师傅,晚辈献丑了。”许由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算是回应。
说完,从背后取出一支长箭,稳稳的架在弓上,大喝一声,拉开弓弦,稍一瞄准,便松开右手两指。弓弦猛地弹回,那箭便消失在空气中,眨眼又出现在箭靶上,正中红心。
众人齐声喝彩。
俞钱不为所动,接连射出八箭,全部命中红心。九箭已是他的极限,他的手已经微微战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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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昭武十六年的第一场雪
俞钱还是举起了弓,用尽最后的力气,颤抖着拉开弦,把第十箭射了出去。九环。
俞钱左手握住兀自颤抖的右手,如释重负的笑笑,“请许师傅赐教。”
许由点点头,不丁不八的站上白线,架起那张四石射日弓。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一变,呼吸平稳而悠长,双手稳定而有力,哪里还有一点病容。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取下一只长箭,挽起弓,没见什么动作,便射了出去。众人刚要怀疑那弓的分量,却听到百步外一声巨响。转头一看,仍然不停颤抖的箭靶上,红心的位置只剩下一个明晃晃的大洞,许由的箭竟然射穿了三寸厚的箭靶!
秦雷默然,那日若是许由射这一箭,自己定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许由收起弓,对俞钱点点头,咳嗽着退回原地。
所有见了这天神般一箭的人,都沉默了。
秦雷见众人崇拜的望着许由,笑道:“这就是我们的弓手教习,神箭许由。”
场下所有弓手的眼神马上炙热起来,能跟着这种箭神学习,就算最后还是拉不开四石弓,拉个三石应该没问题吧。于是在俞钱的带领下,齐齐向许由鞠躬道:“拜见教习……”
许由连连摇手,咳嗽道:“使不得,使不得……”
秦雷又请出几个高人,施展绝技,震慑住场中众人。这些人,包括许由都是太子府的供奉,被秦雷搜罗来充当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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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特殊部队的训练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单兵技能课都是由他延请的教习担当。又与太子找来的老兵一起,研讨出几套战术,一一令兵士们训练。
其实他对冷兵器作战也不甚明了,甚至不如一般将军。但是他信奉一条,自己的贴身护卫必须自己训练。再加上他明白另外一条真理:实践出真知。
于是乎除了每日上午的单兵训练,下午晚上都是战术演练。他所谓的战术演练,还是在齐国山里那一套,一拨人当假想敌,一拨人演练各种情况下的防守,赢了有奖,输了要罚。消极怠工的第二天会被殴打。还有就是偷袭摸哨、紧急集合之类,原来在齐国玩剩下的东西。
这在沈青看来毫无新意。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问秦雷道:“殿下,您真确定这样能练出一支可以媲美血杀的队伍?”、
秦雷左右看看,才好笑的望着沈青道:“你也不小了,怎么会说这种笑话呢?”
沈青焦急道:“那您跟太子殿下的约定怎么办?”
秦雷苦笑道:“到时候再说吧,难道他还真能把血杀找来跟咱们比一比?”
沈青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殿下,您原本就知道不可能?”
秦雷做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那我怎么办?乖乖在宗人府坐牢?那可是七个月啊!”
沈青哑然,秦雷怅然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在京城毫无根基,却被人逼着要与猛虎搏斗,我不想尽办法增加咱们的力量,就只能眼睁睁被虎吃了!”
沈青想想,在那个环境下,殿下能有这个不怎么地道的法子,已经不容易了。心中愧疚道:“殿下,对不起……”
秦雷摆摆手,疲惫道:“你去吧,我想静一静。”
沈青沉重的退了出去。见他离去,秦雷才松口气,这个沈青太过方正,眼里揉不得沙子。好在两人感情深厚,却不会为这些事情不快。
他突然无比想念起铁鹰那个貌似憨厚的坏蛋。
记忆的闸门一打开,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想起在齐国乾州深山里,自己仿佛无所不能的样子,不禁自嘲的笑笑,在见识了百胜军和禁军、甚至是太子卫军后,才明白什么叫无知者无畏。
固然自己是个优秀的特种教官,可是在这个时代,他那套行不通。比如说他习惯散兵前进,但这个时代讲究的是集群冲击力。又比如说他讲究的是充分的情报,谋定而后动。可是在骑兵突进下,后动往往意味着被踏平。
这种种的不同,令他不敢再误人子弟。只能偷偷的找来兵书学习。
虽然战术运用上只能靠实践摸索,但是别的方面秦雷还是绞尽脑汁,花样百出的。特别是间谍课,他丰富的心理学知识与层出不穷的伪装手段,令那百十个间谍目不暇接、受益匪浅,甚至延请的教官也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天天过去,秦雷他们在无数次摸索后,终于总结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战法,队伍的训练也渐渐走上正规。
几个月下来,所有人都瘦了一圈,被草原尖厉的秋风一吹,连一向以皮肤细腻白净著称的秦雷都黑了不少,更勿论别人。但是秦雷觉得很值得,他已经能够叫上所有人的名字,也把自己刻到了所有人的心里,每当他们看向自己,那种亲近尊敬的眼神,才是秦雷最大的收获。至于已经可以像模像样的指挥部队,倒只能说是意外之喜。
至于队员们,通过几个月的艰苦训练,在秦雷延请的名师教导下,经过一场场逼近实战的演练,一次次细致耐心的总结。不脱胎换骨都对不起秦雷不计成本的后勤补给。
秋天很快过去,草原上下起了第一场雪。呼啸的冷风把雪粒子从极北吹来,劈头盖脸的砸下去。这雪一下就是三天。给整个土城穿上一件厚厚的棉衣。
秦泗水紧了紧棉衣,坐在门槛上望着满院子大雪发呆。突然一个雪球飞过来,正砸在他的脖子上,他头也不抬的破口大骂道:“刘二娃,你个狗日的小子,不好生读书,跑来惹老子。”
一个与小老头秦泗水一般高的小子从墙角蹦出,要说这几个月变化最大的,还是二娃。跟着秦雷顿顿能吃上肉了,小子的个子蹭蹭的猛长,仿佛要把原来没长上的一股脑补回来。
二娃穿一个青棉袄,深一脚浅一脚的从雪地里走过来,嚷嚷道:“好你个秦泗水,院子也不打扫,却在这想婆姨。”
秦泗水嗤笑道:“你个屎蛋没掉的小屁孩,也知道婆姨?”
二娃从雪地里走出来,也不拍腿上的雪,一屁股坐在秦泗水身边,嘿嘿道:“秦先生来客人了,就把我先打发出来了。大叔,你到底在想啥啊?”
秦泗水揉了揉坐久了发酸的腿,闷声道:“我想俺的娃了。”二娃这次没有笑话他,而是瘪瘪嘴,低头道:“俺也想俺娘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起初的宁静,一老一少各自想着心事,出神的望着门口。
当秦奇出现在门口时,差点被这两块望夫石笑岔气。
二娃拍拍屁股起身,不好意思道:“夫子,学生在感受你所说的‘道法自然’来着。”
秦奇笑骂道:“放屁。”他负责秦雷他们的后勤补给,与当兵的接触多了,人也变得粗粝起来。
秦奇却不是来找二娃的,他看向秦泗水,询问道:“殿下可在屋里?”
秦泗水摇头道:“今个一早就拉着斥候队去北边雪地里训练了。”
秦奇点点头,转身就走。秦泗水好奇问道:“秦大人,什么事这么急,都不进来喝点水再走?”
秦奇回头笑着道:“老哥,你还是快进屋收拾收拾吧,钦差来了。”
秦泗水半晌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的对二娃道:“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快去找殿下去。”
二娃兴奋的点头,一溜烟窜了出去。差点把秦奇带倒。秦奇刚想说他两句,却发现早已不见人影,无奈的摇摇头,回去招呼上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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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雪地上的刺杀
二娃骑马在雪地溜了一圈,别说自家殿下,连个卫士都没找到。急得他双手支在嘴边大喊道:“殿下,圣旨到了,快去接旨啊!”
毫无征兆的,从雪地里冒起十几条白色人影,正好出现在二娃身边,把二娃胯下的战马唬的差点人立而起。
一个白色的斗篷掀开,露出秦雷那张俊逸的面孔。他对边上两个人轻声吩咐道:“把队伍远远的带出去,不要靠近土城。”
两个人抱拳称是。听声音竟是沈青和钟离坎。
说完,秦雷打马回城。两天前斥候便禀报,有一群官员打扮的正往土城方向赶来,若不是大雪漫天,昨日就该到了。
当秦雷打马进了场监的大院,秦奇与几个陌生面孔便迎了出来。秦雷勒住马缰,在马上朝几个陌生人微微点头道:“上差远道而来,秦某未曾远迎,失敬失敬。”却没有半分失敬的意思。
几个陌生人哪敢追究他是否失敬,规规矩矩的跪在雪地里,向五殿下见礼。
秦雷这才翻身下马,扶起前头的一个,温和道:“这位上差怎么称呼?”
那个身裹貂皮大衣的中年人尖声道:“回殿下的话,奴婢贱名刘全。”
秦雷点头道:“原来是刘公公,里面请。”
一行人进了屋,分主宾坐下叙话,有老兵奉上茶水吃食。秦奇对刘公公歉意道:“这季节大草原上弄不到什么稀罕玩意,公公将就一下吧。”
刘公公当着秦雷面哪敢摆谱,他对秦奇笑道:“秦大人不要客气,正事要紧。”然后对秦雷拱手道:“殿下,不若咱们先宣旨吧,不然奴婢心里老不踏实。”
秦雷点头微笑道:“应该的。”
香炉案台早已摆好,秦奇还给秦雷准备了个蒲团。秦雷朝他笑笑,跪在上面,等着刘公公宣旨。
刘全双手从案台上取下圣旨,请秦雷查看外面的锦套是否完好。秦雷点点头,老太监这才揪住锦套上一个线头,轻轻一扯,锦套便裂开个口子,露出里面金黄色的圣旨。展开后,拉长声音开始宣读。
经过这段时间的用功,秦雷阅读书面文字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听这种文绉绉的东西还有些麻烦。是以除了开头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地玄黄、尧舜禹汤……”,其余的都是一头雾水。直到最后刘太监念道:“……不灭伦常,今特许其即日返京,于腊月十八接驾神武门。钦此。”
秦雷赶忙磕头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听到‘钦此’说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刘太监在他三叩首后赶紧上前扶起。
等秦雷从刘太监手中把圣旨要过来,仔细看了下,愕然发现,洋洋四百余字,真正有用的,就是最后他听明白的那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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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收好圣旨,对刘公公笑道:“公公远来劳顿,不如歇几天再走?”
刘公公歉意道:“殿下,前几日下雪耽误了行程,若是耽误了接驾……”
秦雷哈哈笑道:“那就不让公公为难,咱们明日一早就动身。”
刘公公知道他定然有事要安排,便借辞旅途劳顿,带着手下去后院歇息去了。
大厅里只剩下秦雷和秦奇两个。两人相视一笑,秦奇拱手欣喜道:“恭喜殿下提前解脱。”
秦雷望着这位面容黝黑的同姓,也咧嘴一笑。秦奇为人正直,颇有气节,统筹能力非常强,这半年所有人的吃穿住用行都是他一手操办,没有任何纰漏。两人关系也日渐密切,当知道秦奇乃是一榜进士后,秦雷还让二娃拜在秦奇门下读书。
秦雷必然不能带着一千五百人一起返京,所以秦雷要把走后的安排与秦奇讲一下:“留守人员我交给钟离坎和沈青了,你只要负责好他们的补给就可以了。”
秦奇奇怪道:“补给?他们要去干什么?”
秦雷嘿嘿笑道:“得给他们找点事做,光训练会腻歪的。”
秦奇也不多问,点头应下。
秦雷又道:“再就是军马的事,你要小心点办,时间久点没关系,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秦奇笑道:“殿下放心,这我晓得。”
秦雷点点头道:“老秦,你再坚持最多两年,我就想法把你调回去。”
秦奇心中叹息,得罪了那人,哪有那么容易,但是依旧谢过殿下。
秦雷见他有些不信,却也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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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二百余骑驶出土城南门,疾驰而去。只留下长长一串混乱的马蹄印。
秦泗水和二娃没有在队伍中,他们将第二批出发。
一行人快马加鞭,恨不得肋生双翼,一下飞到中都去。然而天不作美,从他们离开土城的第三天起,又开始下雪,大雪纷纷扬扬,时断时续。有时甚至连路都看不清。风也越刮越大,卷起漫天的雪粒砸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战马跑都起来歪歪扭扭。
秦雷他们给战马披上棉被御寒,自己则用几层厚厚的棉袍连头一起包裹起来,只留下眼前一条缝。其实风雪一起什么也看不清,全靠领头的老马带路才不至于迷失了方向。秦雷他们不由感激起秦奇来,这个细心的场监给每个人准备了足够的御寒衣物,当时很多人还嫌麻烦,若不是秦奇瞪眼,就会卸下来。
就这样在漫天风雪的大草原上行了七天,秦雷他们还好说,毕竟几个月的锤炼不是白费的。传旨太监刘公公他们就惨了,很多人都冻出了毛病,有人的手指头冻掉了,有人在疾驰中直接从马上跌下来摔伤,还有人发起了病。
千辛万苦终于走出大草原,此时离腊月初一还有三天。而前路还是白雪皑皑。
秦雷把伤患安置在沿途的驿站,精简队伍又换过马,继续南下。他知道队伍到了极限,不敢稍作停留,因为一旦停下来就需要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谁叫咱不受皇帝待见呢?秦雷自嘲的笑笑。他朝疲惫的队伍大声喊道:“大家咬牙坚持住,到了中都就给你们放假十天,好不好?”
一阵欢呼从队伍中响起,行进速度终于没有慢下去。
刘太监也在队伍中,他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形了,但依然的让秦雷把自己绑在马背上,不敢误了日子。秦雷对他倒是照顾有加,时不时过来探望。这一日行进间,秦雷又策马过来,两人随便聊两句,便说到行程上。
“公公放心吧,咱们已经进了京畿地界,明日一早就能到中都,时间刚刚好。”秦雷笑道。
刘公公艰难的转转头,看看四周雪白的世界,苦笑道:“这一路多亏殿下了,奴婢没齿不忘……”
话音未落,一片弓弦声在山林中响起,秦雷条件反射一般横着从马背上摔下,同时想去拉刘太监,无奈他被牢牢的困在马背上,根本扯不动。秦雷眼睁睁的看着刘太监的胸部连中两箭,鲜血飞溅出三尺远。
此时四周哀号声四起,秦雷却无暇顾及,一欸身体落地,他便疯狂向道旁的大石头边翻滚。平日的苦练显出了效果,几次发力他便靠近了巨石。耳边突然响起破风声,秦雷也不躲闪,竟然弓着腰,用背去挡那激射来的弓箭。
回过神来的护卫们肝胆欲裂的看着这一幕,无奈秦雷的动作太快,想要阻挡已经来不及。
锋利的长箭带着巨大的冲力扎在秦雷的背上。把秦雷狠狠的撞到大石后面。
沈冰等人顿时像回到半年前的逐鹿河边……发疯一般扑向秦雷消失的方向。
这时,一声怒吼从大石后传来:“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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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弓对骑
沈冰他们冲到大石后,发现秦雷背插羽箭趴在地上。
秦雷见他们过来,郁闷道:“快给我拔下来,这玩意冲劲太大。”
沈冰忙上前,狐疑的按住箭柄,试探问道:“真拔?”
秦雷点点头,呲牙道:“放心,没扎进去。”
沈冰这才一使劲把箭拔了出来。听到金属挂擦声,他才明白,殿下的盔甲一定经过特殊处理。
几个护卫扶起秦雷,有人从背囊中取下一个竹筒,用火折子点燃引信,眨眼间那竹筒就飞到天上,爆开了。
秦雷喘口气,问沈冰道:“情况怎么样?”
沈冰稍微探出头,扫一眼,发现雪地上的卫士们把身子蜷在被射成蜂窝的战马尸体后,被密集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他缩回头对秦雷道:“基本上没事。”
秦雷展颜笑道:“看来平时训练都没有偷懒。”方才秦雷听到弓弦声下马的动作,便是平日的一个训练科目。此时被卫士们用出,躲过了猝然的袭击。
箭雨又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突然间没了声息。伏在地上的卫士们小心的抬头张望,发现原本林中若隐若现的箭手已经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卫士们护着秦雷起来。秦雷面色很不好看,对头就是为了迟滞自己的行进速度。但是那阵铺天盖地的箭雨却再明白不过的告诉秦雷:人家不在乎他的死活。
活着也罢,死了也罢,都无所谓。
秦雷被激怒了,他不能容忍再被人如此轻视下去了。
隐忍,这是馆陶对他的教诲。可是自来到这个世界起便一直被轻视的秦雷不打算再忍了。
他要用一场痛快淋漓的发泄,向皇帝、向中都的大人们宣告自己的存在。
他就这样沉默的站着,表情前所未有的冷峻。沈冰他们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秦雷心中的杀意。
北方地面微微震动,渐渐的越来越响。沈冰可以分辨这是三百铁骑踏雪突击的声音。他欣喜的对秦雷道:“殿下,来了。”
秦雷点点头,眼睛望向北方的官道。那里已经被秦雷他们踩出了一条黑色的痕迹。
一匹身披白色罩衣的战马飞奔着出现在秦雷视线中,马上的骑士也是白色的罩衣,风帽荡在脑后,黑铁头盔下的面容竟然被同样黑色的面具挡着,仅露出一双狼一样的眼睛。
眨眼间,这个骑士的背后出现无数与他同样装束的骑士,都带着一模一样的面具。仅仅三百骑,竟然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秦雷对沈冰轻声道:“发飙进令。”沈冰掏出一面火红的令旗,朝南面猛地一挥。
三百余骑毫不停留的从秦雷面前通过,暴烈的向南奔去。
这时候,卫士们把没有被射到的军马归拢起来,统共不到二十匹。秦雷带着近卫翻身上马,紧紧追随刚驶过的铁骑而去。
秦雷他们是轻骑,渐渐的追上了队伍,汇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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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袭击秦雷的队伍本来就是临时被抽调来的,根本想不到目标身后会缀着一支骑兵。他们从容的撤出战场,登上等候在路旁的十几辆大车,然后嘻嘻哈哈的向西驶去。
当还没有走出二十里,便被疯狂的白衣骑兵追上时。他们错愕了。然而他们的素质无疑是顶尖的。仅仅十几息时间,便完成了将马车聚在一起作为屏障。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自傲的了。
但是当他们在马车后站好,还没来得及弯弓搭箭。一阵箭雨从对面笔直的射过来,带走十几条人命。
竟然是弓骑,更准确说是弩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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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的骑兵们双手托着弩弓,在离车阵一百步时便射击。一波箭雨打得车阵中的敌人抬不起头。借着这个间隙,骑兵们又冲出三十步。然后把弩弓在马鞍上一挂,同时取下盾牌挡在胸前。
随着对面一声大喊:“放!”上百支狼牙箭呼啸着射了过来。目标却不是马上的骑士。
射人先射马!
这些弓手的实力确实骇人,几乎全部命中巨大的马身。然而,又一次出乎意料的是,箭矢射在马的前身,竟然发出金铁交加的声音。大部分被弹开,小部分留在马身上,却只刺激着战马更疯狂的向前奔跑。
只有七八支箭射中马眼,战马吃痛而起,把背上的骑士掀翻在地。马身上的罩衣掀开,赫然露出完整的鱼鳞铁甲。
弓手们的瞳孔赫然缩小,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但是没有人退缩,他们只是更迅速的拉开长弓,更准确的射出第二箭。
还有四十步。
更近的距离,更准确的射击,留下了三十匹战马。全部是眼部中箭。
白衣骑士没有哪怕一丝停顿,他们纷纷策马越过倒地的战马和同袍,动作灵活而整齐。
冲到三十步时,骑士们纷纷弃盾,从马鞍另一侧摘起长枪,平举着伏在马背上进行最后的冲刺。
第三波箭雨射到,呼啸着刺入战马的身体,这次的距离太近了,再好的铠甲也挡不住,五十余骑被掀翻在地。然而,还有二百余骑疯狂地冲到了弓手们面前。
往日里,射完这一箭后,长枪手会上前替下这些宝贵的弓手,但是此时,他们因为某些人的阴谋,孤零零的暴露在骑兵的长枪下。
弓手们纷纷弃弓,抽出腰间朴刀,准备做最后一搏。
队伍后面的秦雷已经清楚对方的身份。但是他仍仰天长啸道:“杀!!!!!”
这一声嘶吼,抹去了骑兵们大脑中最后一丝理性。他们毫不迟疑的撞上拦路的车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后,车阵被撞成几段。发起冲击的的战马冲出车阵后,没跑几步就轰然倒下,把身上的骑士甩出老远。
后面的骑士从撞开的通道中杀入,局势终于崩溃。骑士们每一次长枪刺出,都会挑起一个弓手的身子,然后枪尖一抖,破布头一样甩出去。甚至不用出枪,只需要直直的冲过去,就可以把怒吼着迎上来的弓手横着撞飞出去,再用马蹄一踏,地上的人立刻肠穿肚烂,眼见不活。
而弃弓的弓手们颓然发现自己用尽全力的劈砍只能斩破马上敌人的白衣,落在里面细密的铁甲上,印下一条白色的痕迹。仅此而已。
斗志终于在无可比拟的差距下丧失,虽然没有人投降,手下却慢了许多,一边倒的屠杀开始了。
阵后的秦雷忍住心里的不适,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命令。当不适感消失,他兀然发现自己终于服从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喊杀声渐渐平息,沈冰他们忙着去救治伤员,摔下马背的骑兵大部分受得是筋折骨断之类的硬伤,将养几个月仍然可以上阵。
几骑战马过来,马上的骑士向秦雷行礼,一个粗粝的声音从最前面的骑士面具下发出:“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秦雷吐口浊气,对说话的骑士笑道:“勾忌,让你们戴面具是为了震慑对手,不是用来装深沉的。”
叫勾忌的骑士只好摘下面具,露出一样英俊的脸,岔开话题问道:“殿下,这次暴露实力,会不会有不利后果?”
秦雷冷笑道:“暴露实力?除了暴露我们是爆发户外,还能暴露什么?”
秦雷见勾忌闻言面色一滞。轻笑道:“还是不带面具好,至少能看到表情。”
勾忌刚想讪笑,秦雷有些低沉道:“三百装甲骑兵在一百步内冲击没有任何掩护兵力的弓兵。战损比却是一比一。我们凭什么让别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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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拜托~~~~~
第八十二章 朝天子
中都,一个月的大雪今早上终于停了。天刚蒙蒙亮,城门司、巡城司、京都府,乃至五城兵马司中涌出无数扛着扫帚的兵丁,在官长的督促下,来到贯穿京都中轴的神武大街扫除积雪。
上万人一同扫雪的场面非常壮观,效率也很高。半个时辰便把五十里长,五丈宽的神武大街上几寸厚的积雪扫了个干干净净。扫除的积雪被堆到了沿街的民房中。
大街刚打扫干净,外城五门洞开、皇城五门洞开、宫城五门洞开。无数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从兵营中开出,跑上神武大街后分成两列,每五步停留一个,转身背向大街,拄着长枪站立。转眼间封锁了整条神武大街。
又一阵整齐而响亮的脚步声,两列身着明光铠,背挂猩红披风的御林军士从皇城中跑出,在每两个禁军中间便会停留一个御林军,他们面向大街持戈站立。
与此同时,从河西河东两大营中开出的五万禁军也封锁了神武门外三十里路段。
老百姓都乖乖的留在家里,他们已被告知,今日无论何人,只要出现在神武大街,一律当作不轨就地斩杀。
何人当然不包括大秦的文武官员、王公贵戚们,他们在大街被封锁后不久,便纷纷从东西城骑马坐轿赶到神武大街,然后往明德门行去。
有临街住户家的顽童从门缝中看到,便问自己的老爹:“不是所有人不得上街吗?”
老爹瞪娃娃一眼,小声骂道:“小兔崽子,他们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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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爹评价为不是人的人们却也不好过。他们沿着神武大街出了明德门,又沿着官道向东三十里。把车马停在道边的树林后,便磨磨蹭蹭下车下马,按品级爵位站在道两边。
北风抽冷子刮起,这些身体娇嫩的达官贵人们即使围着厚厚的裘皮,仍然觉得风往自个脖子里灌,一个个缩着脑袋,抄着手互相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虽然聊着,可那眼睛却时不时往东瞄去。
但有人却老往相反的方向看,不过也没人敢说他什么。因为这位爷身着明黄八爪八龙袍,腰上还挂着金灿灿的天子授剑。正是大秦皇太子殿下是也。
他身边一个穿紫色郡王袍的轻声对另一个穿蓝色王袍的道:“你说他能不能来?”这两位正是大秦的哲郡王三殿下与简郡王四殿下。
老四轻笑道:“放心,那边说了,出动的可是神弓营。”
老三惊道:“混蛋,不是说府卫军吗?这不要了小五的命吗?”他声音有些高,引得太子看过来。老三只好瞪老四一眼,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这时,一队骑兵自东方而来,皆举着金黄令旗齐声道:“圣驾将至,百官各归其位。圣驾将至,百官各归其位!”
官员勋贵们听了,脖子也不缩了,手也不抄了。挺胸腆肚、眼观鼻鼻观脚尖的垂首站着,样子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片刻后,官道东方旌旗如林,一队队金甲骑兵身披猩红斗篷,盔瓒五彩羽毛,手持旗幡钺斧枪戟瓜伞盖扇等一应摆谱用具出现在远方。胯下骏马行的很慢,良久才到达站在队伍最头上的太子面前。
太子回头望了最后一眼,然后横跨一步出列,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他背后的皇子亲王、国公侯爷、文武百官足足五千人也跟着齐齐跪下。
“恭迎陛下……”
摆仪仗的金甲骑兵足足有五千,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过完。这时,十二匹纯白骏马拉着巨大銮舆才出现。众人不敢抬头观看。只能一遍遍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在那个大秦最高贵的车驾里,一个身穿金黄九爪九龙袍的中年人坐在龙椅上。这中年人与太子长得非常像,都可以称得上英俊,只是他眉宇间有淡淡的阴鹜之气,眼神也锐利坚定。看上去远没有太子和蔼可亲,但那种惟我独尊的气质是太子所没有的。
这就是大秦至尊昭武孝皇帝陛下,此时他正面色阴沉的听着地上跪着的老太监低声说着什么。
等太监说完,昭武皇帝沉声问道:“谁干的?”
老太监轻声道:“几方都有可能,李家嫌疑最大。”
昭武皇帝右手紧紧攥着龙椅的扶手,一字一句的问道:“老大有没有参与?”
老太监声调不变的缓缓道:“那支弓队正是出自武勇郡王的中路军。”
昭武皇帝一拍扶手,面色更加阴鹜,恨声道:“朕的儿子都被他们带坏了!”
老太监想了想,欲言又止。
昭武冷盯着他道:“你也要学他们跟朕耍花枪吗?”
老太监忙叩首道:“陛下,老奴的命都是您的,怎么会欺瞒于您呢?”
昭武从牙缝中蹦出一个字:“说!”
老太监这才细声道:“以老奴看,这件事情玄机颇多,一时倒不能判定大殿下是否参与其中。”
昭武盯着满脸皱纹的老太监看了半晌,良久才似笑非笑道:“你个老东西也开始为老大说话了?”
老太监连忙叩首摇头道:“老奴只是就事论事,没有什么倾向。”
昭武冷哼道:“但愿如此。”
銮舆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良久,昭武皇帝才想起一事,问道:“那孩子可来了?”
老太监摇头道:“早些时候没来,现在不知如何。”
昭武皇帝便不再问,站起身。老太监忙起身为他披上大氅,又取下案台上架着的天子佩剑给昭武挂在腰间。
偌大的銮舆内,竟然只有昭武和老太监两个人。
老太监推开门,昭武皇帝便走了出去,站在宽阔的龙台上睥睨着道两旁跪拜的百官贵人们。
他的视线扫过几个儿子,老四正偷偷瞄着銮舆,发现皇帝看向这边,赶紧低下头,老实跪着。
皇帝把视线移开,随着缓缓移动的銮舆,两旁的官员贵人们逐一映入他的眼帘。
官员贵勋们按爵位品级自东向西排列,最东面的自然是太子,然后越往西品级越低。渐渐的皇帝眼里连一个穿紫服的都看不到了。有资格前来迎接皇帝的最低也是五品官。所以皇帝接下来看到的乃是满眼的红色官袍。
这时候,跪在最末尾的那个人就异常显眼,因为他身着黑色团龙袍。像西瓜瓤上的种子一样。
昭武皇帝有些讶异的问边上老太监:“朕怎么不记得有哪家亲戚尚黑色王袍?”
老太监低眉顺目道:“回陛下的话,五皇子殿下尚黑。”
昭武皇帝眉毛微微挑起,平静道:“是他。看来这孩子造化不小啊。”
老太监依旧垂首道:“那也是托陛下洪福。”他知道皇帝指的是秦雷三番死里逃生。
昭武皇帝面色怪异道:“希望他一直有这个造化。”
说着话,銮舆驶过了秦雷跪拜的地方。虽然没抬头,秦雷还是能感觉上面有人在看自己。
他自剿灭那一队弓手后,纵马奔驰了一天一夜,累毙了两匹骏马才在那队举令旗的骑士出现时赶到了这里。
幸亏今日守卫这一路段的校尉,半年前在十里长亭见过秦雷。否则他根本进不了两道封锁线。
跪在地上喘息的秦雷看着千辛万苦终于没有错过的銮舆,心中自嘲不已。
那个独立自由的特种兵秦雷已经越来越淡化了,现在的这个乃是越来越纯粹的大秦五皇子殿下。
随着銮舆回朝的还有伴驾的百官,他们等跪拜的皇子百官们起身后才文官坐车、武官骑马的跟上銮舆。
文臣第一辆,是一辆青色的马车,乃是大秦丞相文彦博的座驾。
武官第一匹,是一匹火红的骏马,上面那位须发皆白的威猛老者就是大秦太尉李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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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各怀心思皇家人
大秦的中央官员与上层贵族们跟随着昭武陛下的銮舆向神武门驶去。
太子经过秦雷身边时,脸上的惊喜是真实的。他招呼秦雷上车,等到秦雷站在车下时,太子伸出了手。秦雷朝他灿烂的笑笑,也伸出手,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太子一发力,就把秦雷拉上去了。
这一幕,被后面的官员贵戚看到,暗自咋舌两人的关系。
紧跟在太子车驾后面的一辆王车中。简郡王四皇子把视线收回,关上车窗对正在烤火的三皇子怪叫道:“你看他俩的黏糊劲,真叫人浑身鸡皮疙瘩。”
老三把手反复放在火盆上烘烤,眼皮也不抬的说道:“你别没话找话,先说说为什么骗我吧。”
老四一阵烦躁,又把车窗打开一道缝,把脸凑过去。被刺骨的冷风一吹,这才感觉舒服些。他嘟囔道:“每次坐你的车都得热起一身痱子。”
老三哼道:“你怎么不说坐你的车会冻掉鼻子呢?”
一卵双生的两兄弟,竟然一个怕热一个怕冷。
两个人又斗了会嘴,老三又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神弓营的事?”这是他短短一个时辰内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老四嬉笑着看向老三,见他一脸严肃,知道不能再含混过去了,他也不顾觉得火盆烫人,靠近老三恶狠狠道:“我不想让他活!”
老三被唬的差点把手伸到火盆里,他往手上吹着气,眼睛瞪的大大的:“小五怎么惹到你,非要他死?他是你兄弟呀!”
老四嗤笑道:“我就认你一个兄弟,别人又不是母妃生的。”
老三低声骂道:“你疯了吗?无论如何他是父皇的儿子,我不准你这么做!”
老四撇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你想装好人就装,别管老子怎么做。”说完,一甩手下了车。
老三捧着脑袋想了半天,却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老四会这么恨秦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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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座驾上,同样是一对皇子,也在讨论同样的话题。
太子端详秦雷半晌,才温声道:“小弟,你受苦了。”
秦雷摸摸自己消瘦的脸颊,笑道:“二哥不觉得这样更有男人味?”
太子轻笑道:“少贫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差点迟到?”
秦雷平静道:“我遇袭了。”
太子脸上变色道:“没伤到吧,什么人干的?”
秦雷摇头道:“我没事,应该是西河大营的弓手,非常厉害。”
太子脸色阴沉下来,愤怒道:“西河大营是老大的地盘,这件事与他脱不开干系。”
秦雷这才想起,今日并未见到大皇子,一问太子才知道,原来大皇子奉命留守收复的九州,代天子牧。等到朝廷官员进驻、当地秩序恢复后再班师回朝。
秦雷奇怪道:“大哥远在千里之外,怎么指挥这种伏击?”
太子冷哼道:“就算不是主谋,也绝对脱不开干系。除了他,谁也不能私下调动西河大营的军队。”
秦雷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知道一提起大皇子太子就会失去理智。他转而问道:“二哥知不知道父皇准备怎么安顿我?”
太子摇头道:“暂时还不知,但是现在有三个位置可去争一下。想必你的差事也该从中产生。”
秦雷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轻声问道:“哪三个位置?”
“一个是老大立了功,父皇定然要提拔他,他在兵部的差事就空出来了。”
秦雷默默听着没有应声。
“第二个是户部的差事,这可是个肥缺,父皇前些日子写信询问我此事,我便举荐的你。”
秦雷还是没有说话。太子只好接着道:“第三个是个苦差事,这次与齐国作战,咱们吃了情报不足的大亏。朝廷想组建个衙门,专门管这块。”
秦雷眼睛一亮,却没贸然说什么。只是笑道:“听起来都不错,等小弟回去考虑考虑吧。”
太子想想,点头道:“也对,第一份差事该当慎重点。”
秦雷微笑道:“多些二哥体谅。”
太子沉吟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弟,二哥对不起你。”
秦雷心道,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多了。嘴上却赶忙道:“二哥何出此言,莫非想折杀小弟?”
太子有些吞吐道:“你那外室没了。”
秦雷起初没听明白,还大度道:“没了就没了吧。”然后才反应过来,失声道:“你说念瑶死了?”
太子点点头,又摇头道:“应该说是失踪了。”
秦雷心中怒道,是谁当初跟老子信誓旦旦说帮我照顾好念瑶的?面上却没有一丝不满,他故作平静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有些愧疚的回忆道:“自你走后,为兄生怕有负所托,特地派出两名供奉暗中守护。结果一个月前的夜里,有人在饭菜里下药,所有人昏了过去。后来他们醒过来就发现念瑶不见了。我已经派人暗中搜索,相信不日会有消息。”
秦雷略一沉吟,勉强笑道:“些许小事,二哥不必内疚,小弟自会寻找的。”
这时,队伍到了神武门外。外郭东城上一共开了五扇大门,最中间最大的是神武门,乃是天子御道,只有皇帝和太后可以走。两侧各有两个小些的门,左面是明德门,乾德门,右面是仁德门、坤德门。皇室贵族、官员百姓各行其道,不得混乱。
此时天子的车驾停在神武门外,后面的秦雷他们自然也跟着停下来。
太子起身整整衣冠,小声道:“下车吧,女眷们正在迎接父皇。”
秦雷跟着下去,果然在神武门口一片莺歌燕舞。上百个各色宫装的大姑娘小媳妇在皇后带领下正在叩拜皇帝。秦雷发现跪在瑾妃身边的竟然是如贵妃,面色雍容,举止优雅。哪还有一丝当日掖庭湖边披发追杀的风采。
胡思乱想间,见礼已经完毕,公主皇妃袅袅婷婷的站起身。皇帝的目光在自己的老婆闺女间扫过,最后停留在山阳公主身边。
山阳见父皇看向自己,心中一片狂喜。刚要嗲嗲的唤一声:“父皇……”
就听皇帝温言道:“永福,你怎么来了……”
山阳心中滴血的狠瞟了身边那个被叫做‘永福’的柔弱女孩。
这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三四的年纪,身材娇小,秀发如云,肌肤胜雪,一双碧潭般的大眼睛如梦似幻,只是双颊有些不健康的潮红,额头上也挂着若隐若现的汗水。女孩向昭武福了福,娇娇柔柔的说道:“父皇凯旋,母后、娘娘和姐姐们都来迎接,霏儿怎能不来。再说孩儿也……”
皇帝笑吟吟的望着小女儿,慈祥道:“也什么呢?”
“也十分想念父皇。”说着,小公主的两眼开始发红,泫然欲泣。
皇帝赶忙道:“勿哭勿哭,山阳,快扶你妹妹上来休息。”
山阳公主面无表情的扶着永福慢慢的走出队列,衣袖下、搭在永福臂上的手微微使劲。永福公主眉头微蹙,旋即又面色平静。
两位公主登上銮舆后,昭武又让皇后和如贵妃也上车。
皇后谢恩后登上銮舆,端庄的站在皇帝背后。
如贵妃没想到自己能被叫到,眉梢带着喜气的登上銮舆,向皇帝妩媚的看去,皇帝朝她点点头,沉声道:“起驾。”
銮驾继续前进,秦雷和太子也重新登上车,一上车,在外面还笑容温和的太子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他小声道:“除了母后,还从来没有一个妃子登上过銮舆呢。父皇到底想干什么?”
秦雷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人家儿子立了大功,这边皇帝表示下也是应该的嘛。倒是太子有些瞎紧张了。他却不想宽慰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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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诗情还需雅人解
等到秦雷跟着太子走完整套迎接皇帝的流程后,天已经擦黑了。
善解人意的太子没有让疲累欲死的秦雷一起用膳,而是打发他早早回书香阁歇息了。
秦雷步履沉重的踏入静悄悄的院子,见房里有灯光,一下子睡意全消,便挥退伺候的宫人,心儿怦怦跳着推开房门。
灯下,一个体态修长的美丽女子坐在那张床上。一见有人进来,她连忙起身,待看清来人后,便婷婷袅袅的跪下,轻声细语道:“奴婢若兰,恭迎殿下。”声音柔和悦耳,好似春风拂面。
原来不是念瑶。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他依然有些失望。秦雷轻声道:“起来吧。”然后径直走进里间,这次他不会上错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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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睡得很沉,没有做梦。日上三竿才自然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的外衫鞋袜都被除去,身上也盖着温暖的锦被。他晃晃脑袋,记得昨日自己进屋后倒头便睡,并未脱鞋,也没有盖被。
他掀开被子翻身起来,声音惊动了外间。一个鹅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柔声道:“殿下,您醒了。”说着便抱着一摞衣物进来。
秦雷见是昨天的女孩,点头道:“恩,你叫若言吧?”
“奴婢若兰。”
若兰把衣物放到柜子里,然后对秦雷福了福道:“殿下,该洗漱了。”
秦雷好歹在这住过八天,对王公贵族的腐败生活已经不再陌生。他随着若兰转到隔壁的厢房。厢房中有个小浴池,几个宫女正在调试水温。见了秦雷进来,纷纷起身行礼,娇声道:“参见殿下。”
秦雷点点头,对若兰吩咐道:“吩咐她们不必多礼,过得去就可以了。”若兰点点头,开始为秦雷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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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舒服泡澡的秦雷不知道,在内宫御书房内,正在进行一场事关他命运的对话。谈话的是太子和昭武皇帝这对大秦第一父子。
即使是面对与自己长得最像的儿子,昭武皇帝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微笑。仿佛只有昨日的永福能让他面上的寒冰解冻一般。
太子却不以为意,他早已习惯昭武皇帝的性子。今日一早,他便进宫面圣,将自己监国九个月来发生的大事小情拣写重要的报与昭武。
大部分事情早就通过奏章传与昭武帝知道了,所以昭武帝一边听着,一边还在翻阅昨日相府传来的奏本。
太子越说越没劲,也就越说越简短。本来要两个时辰才说完的事情,他竟然半个多时辰便汇报完毕。等他住嘴后半天,昭武帝才把眼睛从奏章中移开,望向他道:“说完了?”
太子恭声道:“说完了。”
昭武帝点点头道:“那下去吧。”
太子对皇帝的冷淡有些失望,他沉吟一下拱手道:“启禀父皇,还有一件事需要父皇拿出个章程来。”
昭武帝讥笑道:“还有需要朕拿章程的?相府不管了?”
太子垂首道:“这件事情相府管不了。”
“什么事?”
“关于五弟的差事……”太子抬起头,双眼放射着坚定的光。他清声道:“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昭武皇帝‘哦’一声,“这件事啊。”他沉吟道:“确实不能再拖了。”
大秦皇子一般十六岁会得到一份差事历练历练,好为十八岁封王做准备。
昭武帝看了看太子,轻声道:“听说你们走的很近?”
太子面色不变,点头道:“儿臣与五弟确实投缘,因而走的近些。”
昭武帝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反问道“那你想让他干什么?”
太子想起秦雷昨日的表态,恭敬道:“昨日儿臣问过五弟,他想考虑考虑。儿臣也认为该给他几天时间。”
昭武帝右手一挥,道:“不必考虑了,你把这个给他拿回去吧。”说着,边上的老太监从御案上的镇纸下取出一个折子,双手奉给太子。
太子接过,装入袖中。便谢恩退下。他刚转身,背后传来皇帝冰冷的声音:“以后对如娘娘要尊敬,知道吗?”
太子浑身一颤,点头道:“儿臣明白。”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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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有些魂不守舍的太子回到东宫,见到神清气爽的秦雷时,已是午膳时间。
太子强打精神草草吃几口,便起身去书房了。
四周的宫女太监傻傻的看着依旧在慢条斯理享受美食的秦雷,终于把秦雷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推下碗筷,擦擦嘴,也跟着去了书房。
一进门,便见太子正在写字,他屏住呼吸站在一边,静静的欣赏太子的大作。
太子凝神静气,笔走龙蛇间,依然法度严谨,深沉内敛。少顷,二十八个平正中见险绝,规矩中见飘逸的大字跃然纸上,太子搁下笔,活动下手腕,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笔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秦雷虽不会欣赏,却也感到这字写得极好,于是拍手凑趣道:“好字好字。”然后念道: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不知为什么,秦雷总感觉这首诗淫淫色色的,他强忍住笑,嘿嘿道:“想不到二哥还吟得一首好诗。这首诗蛮香艳的,我喜欢的紧。”
太子笑骂道:“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这是韦应物所做,胸襟恬淡,情怀忧伤。从哪里来的香艳?”他本来心情郁结,才写下了这首颇有些幽怨的小诗。被秦雷一搅,那种伤古怀今的感觉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去。
秦雷嘿嘿直笑,也不分辩。他坚持认为这是首淫诗。
太子没好气的哼道:“觉得对胃口就拿回去裱着吧。还有这个。”从袖中掏出一个折子扔给秦雷。
秦雷接过,打开一看,乃是皇帝的敕书,比圣旨废话少得多。“今令五皇子雷随户部左侍郎钱惟庸学习。钦此。”上面盖着皇帝行玺。
秦雷奇怪道“昨日不是叫我考虑两天,怎么今日就派上差事了?”
太子坐下喝口茶,笑道:“哪有那么简单?这是叫你跟户部的官员学习,要想正式派差事怎么也得半年以后吧。”
见秦雷有些失望,太子安慰道:“不过按照惯例,跟在哪学习,一般就会派在哪。不用担心。”
秦雷张张嘴,谢过太子。兄弟两人又说了会话,秦雷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却没有进屋,而是直接从后门出了东宫,上了等在门口的马车。
马车上,一个胡子拉茬的落拓文生正在朝他微笑。
秦雷上车后,朝文生轻捣一拳,笑道:“你就不能打扮的利索点?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文生本来想调笑他的话被生生憋回去,闷头半天才抬头戏谑的笑道:“小生不相信全天下就没有喜欢咱这种沧桑感觉的。”
两人的对话,让一边的沈洛那张保养很好的脸笑出了褶子,他调笑道:“我说馆陶,同样是不修边幅,有钱人才能叫沧桑,你这叫——落魄。”
馆陶翻翻眼皮,冷哼道:“一身铜臭沈财主。”
几个人说笑间,马车行到一处庭院,直接开进去,停在一个水榭边。
三人下来,秦雷看这冬日的庭院一片银装素裹,如玉宇琼楼,瑶池仙境一般。一问,才知道是沈家赐给沈洛的外宅。联想起太子爷送给自己的小宅子,秦雷心中一片凄凉。
湖面上已经结了冰,厚厚的白雪覆盖在上面。让石桥上的人有在天上行走的感觉。
三人沿着石桥走到湖中的水榭里,这是个完全封闭的小厅,墙角还有精美的炭盆点着,温暖如春。
厅中央有一桌酒席。八个清淡小菜,一壶老酒还在热水里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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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南城石老板的大家来
自草原一别,三人又是数月未见。是以秦雷一进京,就让沈冰通知沈洛,安排着聚一下。
三个人先拣些轻松的说着下酒,三巡之后话题自然扯回到京都。秦雷说了皇帝对自己的安排,沈洛和馆陶便默然不语。良久,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不能去。”
两人相视苦笑,沈洛先道:“殿下可知户部尚书是谁?户部右侍郎是谁?户部的郎官主事都出自谁的门下?”
秦雷也不答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户部尚书田悯农告病在家,户部左侍郎钱惟庸是文丞相的门生,户部右侍郎文铭义乃文彦博的长子,其余大小属官皆出丞相门下。说户部是丞相的禁脔也不为过。您去那里能有什么施展?”
秦雷点点头,又看向边上正在认真咀嚼一块五香鹿肉的馆陶,馆陶见他望过来,使劲咽下嘴里的东西,喝口酒道:“若是单单没有施展还好说,就怕会得罪满朝公卿,连中都待不下去了。”
秦雷不禁讶异道:“怎么会呢?”
馆陶捻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道:“我听说大秦这一仗草草收场,就是因为一个字——钱。”
秦雷默然,太子在过望信中把与齐国战争的过程说得很详细。起初的高歌猛进后,秦国百万大军杀入齐国境内。按照原定计划,是要就地补给的。但是赵无咎坚壁清野,退避三舍,没有让秦国掠夺到足够的物资。被迫拉长的补给线给秦国的财力带来了极大的损耗,使秦国的进攻后继乏力。最终没有在上冻之前攻下齐国的西都合阳,灰溜溜的收兵回国。
馆陶再喝口酒,唏嘘道:“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秦国这场战争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多年的筹划。怎么可能把补给的希望放在别的国家呢?定然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不得已而为之。”
秦雷叹道:“钱,定然是没有钱了。”
馆陶笑道:“而且很意外的没钱了。”
沈洛这时恍然道:“户部掌天下钱粮,定然出了问题。这时候去当差,不就跟坐在炭盆上似的?”说着眼睛还瞥了下墙角燃着蓝色火焰的火盆。
秦雷摇头道:“我不入地狱,谁爱入地狱就入。”然后看向馆陶,馆陶思索片刻,沉吟道:“我有三策,为殿下谋。”
“讲。”
“称病不出,趋利避害,此乃下策。”
想都没想,秦雷便否了这条:“不妥。这与蹲大狱有何区别?本殿下蹲够了,下一条。”
“虚张声势、打草惊蛇也好,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也罢。总之让文丞相他们主动请求皇上把您调离。这是中策。但这样无疑会给陛下百官带来些恶感。”
秦雷没有表态,接着问道:“那上策呢?”
“显出您的能力,让陛下不舍得。此为上策。”
秦雷嗤笑道:“能让一位至尊不舍的事好像不多。”
馆陶眼眯成一条线,寒光一闪道:“有,比如说制衡太尉丞相的潜力。”
房中陷入沉默,只有木炭燃烧轻轻的爆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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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醉醺醺的秦雷辞别馆陶与沈洛,登上马车。
马车拐出银扣巷,驶上伏羲大街。此时乃是一天中人最多的时候,官员士子商人百姓,结束了一天的劳碌,匆匆从京城各处往家里赶。人流在伏羲大街上汇聚,竟有些比肩接踵,挥汗如雨的感觉。
秦雷的马车像游入鱼群的小鱼,眨眼就看不到了。
等他下次出现,已经在另一辆蓝色的马车中。
秦雷也换了一身宝蓝色长衫,没有穿标志性的黑金王袍。车里一个大汉喜不自胜的看着他,似乎要扑上来。
秦雷坐在那伸脚虚踹,笑骂道:“狗日的猛子,你他娘的粉头抱多了,死远点。”
石猛挠着大脑袋嘿嘿直笑,分辩道:“俺这不是老长时间没见您,怪想的慌吗?”过会又暧mei道:“莫非殿下还没抱过粉头?”
秦雷被击中要害,怒道:“放屁,本殿下阅人无数,岂是你这种憨货可以想象。”跟他一起去北山的卫士们,已经不大敢再这样与他笑言无忌,秦雷很高兴石猛可以依然如此对他。
嬉笑过后,秦雷问道:“交代你的事可有认真做啊?”
石猛咧嘴道:“殿下吩咐的话,俺猛子睡觉都不敢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装订小册,双手递给秦雷。
秦雷接过打开,一笔笔账目进出出现在眼前。秦雷看了看外表粗豪的石猛,心中有些得意。谁能想到这浑人竟会记账呢?
当初自己给卫士们教授算筹,每次测试都是这厮夺魁。后来因为要派他去石威那里,突击教了他写简单的会计知识,也是一学就会,而且从不出纰漏。这是一直游离于秦雷核心卫士圈之外的石威无从知晓的,
秦雷简单一翻,便递给沈冰,让他收好。才对石猛道:“猛子,是不是在那呆够了?”
石猛猛地点头,一副可怜相道:“每日里跟帮子臭烘烘的苦哈哈打交道,去窑子找粉头都直不起腰杆来。”
秦雷拍拍他的肩膀道:“若是这次你那族兄没有问题,我就给你派个新差事。”
石猛好奇问道:“什么差事?够不够香艳?够不够气派?最重要的是在粉头面前能不能直起腰杆来?”
秦雷强忍住笑,板着脸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说的每一条都能满足。”
~~~~~~~
马车从伏羲大街拐上神武大街,行了小半个时辰,掌灯时分才到了南城最有名的铁狮子巷。
南城乃是京都平民百姓聚居之地,人口密集,而铁狮子巷居于南城中心位置,店铺林立,商旅云集。论热闹甚至不亚于伏羲大街。
贵族有贵族的繁华,平民有平民的热闹。
马车停在街角一个热闹非凡的店铺门口。秦雷下车一看,这店铺乃是上下两层,一楼大门口挂着个原木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大家来”。
秦雷看着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对前来迎接的石威笑骂道:“不是让你找个先生写一下吗?怎么直接把我这鸡爪爬叉挂上去现眼?”
石威眉开眼笑道:“殿下的字龙行虎步,气势不凡。乃是咱们‘大家来’的镇店之宝,哪能找别人写呢。”
秦雷点头道:“看来石老板当出味道了。走,进去看看。”
一进店门,一片人声鼎沸中,诺大的厅堂出现在眼前。大堂里摆着八条七丈长,五尺宽的长桌,近二百个食客沿着长桌,坐在那用餐。与其说是个饭馆,还不如说是个食堂。
只见里面清一色的短衫汉子,甚至还有乞丐瞎汉之类的也大大方方的坐在长桌边吃饭。桌上净是些大锅炖菜、馒头、米饭、饼子、窝头、稀粥、咸菜之类的便宜吃食。偶尔几人面前有些咸鱼、腌肉之类的荤腥。
食客们见石威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石威随口敷衍几句,就紧张的把秦雷请到了后院。
一进后院,喧哗声顿时小了。秦雷看着这个五间瓦屋的小院,石威忙解释道:“这里是属下与猛子他们几个兄弟起居的地方。账房也在这。”说着请秦雷进了北屋。
一进屋,便闻到一阵饭菜的香气。厅里的八仙桌上满满当当的摆着十几个碗碟。净是些大鱼大肉,竟然没有一点绿色。
秦雷心中暗道,石老板越来越有暴发户气质了。却没有想到,这数九寒冬,平民百姓上哪讨唤新鲜蔬菜去。
秦雷坐下后,招呼石威几个也坐,几人退让一番才稍稍沾了点椅边坐下。只有石猛大咧咧的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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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为奴难 请君怜
好在秦雷没过几天锦衣玉食的日子,胃口没有被养刁,这顿饭吃的还算痛快。
吃完饭,秦雷与石威单独在偏厅叙话。石威恭敬地把一摞账本递给秦雷,秦雷让他放在一边,闻言道:“我想听你说,这账目太死,看着乏味。”
石威垂道:“遵命。”然后将别后的事情娓娓道来。
当日秦雷让他找个又热闹又不引人瞩目的地方。他想来想去就找到了城南铁狮子巷,盘下一座倒闭的酒楼,想开个廉价菜馆。
这个主意得到了秦雷的大力支持,甚至在石威的撺掇下,写下了两辈子来的第一幅墨宝,从草原给他寄回来。
秦雷还为他出了个主意,如果来吃饭的食客下次可以带个客人来,那么他的菜金就可以打折,带的人越多,折扣越多,直至免费。而且这种折扣还可以在留底后有一定程度的累计。起初石威很不理解,本来这家店利就薄,如果还折扣的话,岂不会赔本?
但他把这个问题抛给秦雷后,得到的却是无条件执行的命令。
现在这家名为‘大家来’的饭馆已经开业半年了,生意红火的不得了。每日卯时开门,要营业到戌时才能打烊。在这里留底的客人接近两万人,已经远远出这家店面的承受能力。
说到这,石威忍不住炫耀道:“就咱们这么薄的利,这半年下来,竟然把开店的本钱挣下来了。”
秦雷笑着夸赞道:“这也是你石老板经营有方。”
听到秦雷夸奖,石威的嘴巴笑得合不拢,壮着胆试探着问道:“殿下,咱们能不能开几家分店?”
秦雷讶异道:“这种事情都要问吗?”
石威不好意思笑道:“不是被您‘无条件执行’那次给吓到了吗?”
秦雷知道他是被那次小院谈话吓到,而不是什么‘无条件执行’。他寻思一下,对石威定定道:“石威,本殿下说过的事情你不要怀疑。”
石威忙起身跪下道:“属下未曾有过一丝怀疑。”又轻声补充道:“从那次之后。”
秦雷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永远记住一句话:该是你的,本殿下一定给你、谁也夺不走,本殿下不给的,永远不要妄想!”
石威连连叩道:“属下刻骨铭心、至死不渝!”
秦雷把他拉起来,温言道:“只要你记住这句话,就是天塌下来,我也给你补上。放心大胆的干吧。”
石威狠狠点头,坚定道:“属下明白。”
秦雷起身向外走去,石威紧紧跟上。秦雷边走边低声吩咐道:“下个月起,我将派给你些小二,你只管放心大胆的用。”
石威赶忙点头应下。走到院中,听到前厅隐隐传来的喧哗声,秦雷微微的皱下眉头。石威看了,上前道:“爷,您请走后门吧。”
秦雷笑道:“可以啊,石老板。察言观色的功夫见长啊。这样将来当官可方便多了。”
石威面上喜色一闪即逝,秦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矫枉过正,有想法就表达出来,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两人来到后门,石猛已经把马车赶过来。秦雷对石威道:“你这里已是上了正轨,我把猛子带走了,可用的人太少啊。”
石威想了想,呵呵笑道:“反正都是给殿下办事,在哪都一样。”
秦雷朝他笑笑,转身上车。刚上去,又招手把石威叫过来,从袖子里递一张纸条给他。轻声吩咐道:“给我找到这个人,把他们家的情况摸清楚。要快。”
石威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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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蜀香阁已经是亥时了,若兰支颐靠在床边打着瞌睡。秦雷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轻微的‘吱呀’声便惊动了女孩,若兰一激灵,便看见秦雷鬼鬼祟祟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忙起身请安。秦雷板着脸挥挥手,算是应了。若兰上前为他更衣,然后柔声问道:“殿下,今日还要沐浴吗?”声音如牛奶般顺滑。
秦雷点点头,过一会又轻声道:“今日饮了不少酒。”说完心中狂骂自己贱格。
若兰没想到殿下会解释,甜甜笑笑,便把秦雷引进浴室沐浴。
体味着若兰软绵绵的小手按在身上的舒爽感觉,秦雷舒服的闭上眼睛,轻声问道:“你是怎么进宫的?”
若兰的动作明显停顿下,旋即恢复正常,在秦雷耳边轻言细语道:“家中姊妹太多,爹娘养活不过来,奴婢两年前就进了内侍省,即省下一人口粮,又能赚笔银子。”
秦雷漫不经心问道:“进项如何?”
若兰柔声道:“很不错了,一进内侍省就给家里二百两银子。而且每月还有例钱。若碰上慷慨的主子,还时常有赏赐。”
秦雷轻笑道:“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要打破头才能进内省?”
若兰轻笑道:“殿下真风趣,不过咱们小户人家的闺女确实喜欢这份差事。只是内省查的严,不是想进就进的。”
秦雷淡淡道:“也不是谁都把这差事当回事。”便失去了谈话的兴致。
待沐浴完毕,若兰伺候秦雷更衣,就那么过着轻纱,到内间为他将床铺好,然后通红着脸钻进被窝,整张脸都藏了进去,只有一头瀑布般的秀露在外面。
秦雷眼睛瞪的大大的,大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他的脸一会通红,一会白,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后,在床前站住。两世老处男的春情终于占了上风,秦雷用手一抹额上的汗水。咬牙刚要扑上去。
被中的小脑袋露了出来,脸色红的滴水。声音如蚊子哼哼道:“殿下,被子暖好了,可以就寝了。”说完迅起身下地,逃也似的往门外快步去。
秦雷看到她胸前的轻纱有些松散,形状优美的酥胸半露着。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鬼使神差的、历史性的、出乎意料的、级不要脸的、绝不可能说第二遍的哼哼道:“侍寝不?”
走到门口的若兰如遭雷击,身体微微颤抖。
尴尬,令人窒息的尴尬。
秦雷十分想笑笑道:“我是开玩笑的,哈哈。”或者故作严肃道:“去睡觉吧,本殿下不稀罕了。”但是他用极大的毅力克制住了。
他期盼的望着女孩那优美的背影。轻纱下,**益修长动人,细腰盈盈不及一握,如云秀下圆润的香肩若隐若现。一幅令人心醉的画面。
终于女孩的小脑袋微不可见的点了点。
秦雷压抑的能量一下爆,两步跨出一丈远,来到女孩背后,打横抱了起来。温玉在怀,别有一番滋味。
秦雷三步并作两步的回到床前,深深看了眼紧闭着眼睛的女孩,在她修长的眉毛上笨拙的吻下,女孩‘嘤咛’一声。这香甜软腻的一声**了秦雷半边身子。他低吼一声,把女孩横空扔到锦被之上,紧跟着扑了上去。
秦雷专注的看着女孩精致绝伦的五官,女孩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慌乱的心情。秦雷颤抖着伸出右手手背,轻轻的摩挲女孩绸缎般光滑的脸颊。
火热的吻落在女孩面颊上、玉颈上、香肩上,**蚀骨的感觉把两个初尝滋味的年轻人身体内那把火彻底点燃。秦雷一把扯下姑娘身上最后的遮掩,露出那香梨般的酥胸以及两腿间神秘悠远的去处。
书香暖阁,红烛高照;芙蓉帐中,被浪翻红。这真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殿下摁到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坚固的龙凤床微微晃动,把床头一张上好的宣纸震到了地上,飘落间,二十八个优美的楷书映入眼底: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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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本来早就写成,但是删删改改,生怕触线。竟成了这般模样。
趁着午夜悄悄的上来,大家看完了悄悄的在书评说一声,叫小和尚知道第一次写香艳的效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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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莫惜金缕衣 莫信老黄历
秦雷却很爽,吩咐几个宫女进屋照顾若兰后。他倒背双手、哼着小曲在园子里瞎走乱逛。跟见到的每一个人热情的打招呼,唬的宫女仆妇们忙不迭磕头还礼。搞得秦雷好生无趣。
他又沿着小桥‘咯吱咯吱’的踏着积雪往湖心小亭去,石猛和沈冰一脸笑意的跟在后面。
站在亭子里,秦雷咂着嘴四处打量院子的风光,突然惋惜道:“这风景太萧索,没有*好。”
石猛忙上前凑趣道:“是呀,殿下,风光无限好啊。”
秦雷下意识接到:“只是时间少啊。”这才反应过来,恼火的等着石猛。
石猛一对牛眼无辜的眨呀眨,少顷,两人爆发出一阵无比难听的怪笑。惊起了雪地觅食的喜鹊,震下了树上挂着的积雪。
沈冰一脸佩服的看着石大爷,心道没有这家伙不敢说的。
嘻哈完了,秦雷骚动的心情也平复下来,他看向沈冰问道:“冰啊,今天可有什么安排?”
沈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看了看道:“今天就一件事情,在府中等铁统领他们前来拜访。”在秦雷的要求下,沈冰勉为其难当起了他的工作秘书。
秦雷心中暗叫果然了堕落,竟然把兄弟们都忘了。
吃过早饭,又去看了下若兰。这姑娘被折腾惨了,勉强吃了点东西,正沉沉的睡去。
秦雷微微得意的踱到东宫大门口,约摸着几个大兵也该来了。坐在门房内,与门子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渐渐的太阳高升,却还没见到人影。秦雷刚想再派人去看看,一匹骏马从远处奔来,马上跳下一早就去迎接的沈冰,他急惶惶的要往里跑,被秦雷让人叫住,带到门房。
沈冰一见到秦雷,扑通跪下道:“殿下,铁统领他们出事了。”
秦雷霍的站起来,疾声问道:“说明白点!”
沈冰‘哦’一声,小声道:“其实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让人家给困在个店铺里了。”
秦雷踹他一脚,骂道:“混账玩意。”径直朝门口走去。
沈冰赶紧追上来。秦雷问道:“他们是谁的人?有多少?”
沈冰小声道:“天策军的,三四百。”
秦雷‘啊’一声,郁闷道:“狗日的天策军,狗日的太尉府。”从怀中掏出一支令箭扔给沈冰,吩咐道:“让皇甫战文拉两个卫过来。要老兵。”
沈冰‘哎’一声,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秦雷对身边叫马南的侍卫道:“吹集结号。”
马南从背上取下牛角号,呜呜的吹了起来。秦国军队联络多用锣鼓哨子之类,用牛角号的只此一家。
二十息的时间,除了几个暗哨,分布在太子府内外的黑衣卫们整齐的站在秦雷面前,足有二百人。秦雷看着这些亲切的面孔,想了想,轻声道:“跟本殿下打架去。”
这时,从里面跑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秦雷笑问道:“德公公,二哥怎么说?”
小太监嘿嘿笑道:“回五殿下的话,太子爷让您狠狠的打,说出了事他顶着。”
秦雷心道,上次都把自己顶到草原上去了。面上微笑道:“没问题,叫二哥瞧好吧。”
小太监又嘻嘻笑道:“殿下,太子爷还给您派了马呢。”话音未落,从南墙后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顷刻间,二百匹骏马出现在街角。
秦雷大喜对小德太监道:“就对二哥说,够嚣张、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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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带着黑衣卫们纵马出了唯一一个太子卫把守的皇城大门——延喜门,沿着乌衣巷纵马狂奔。自然有人为他们指路。
大秦京都府尹令,除了紧急军情,不得在中都城内纵马。虽然这条规矩对于达官贵人们形同虚设。可像秦雷他们二百余骑集体冲锋的阵势,至少五年没有出现过了。
这种横冲直撞,带倒了无数街边摊位,也勾起了中都人一些血色的回忆。
出事地点在陶朱街上,这里是秦国最有名的古玩街,紧邻伏羲大街。
一拐到陶朱街上,便看到一队蓝色衣甲的兵士在戒备。见到二百余骑气势汹汹的直扑过来。带队的队率面无惧色的对身边有些紧张的兵士道:“咱们天策军成军五百年来,就没有人敢越过这条勒马线的。”
兵士们望着身前一丈处的那条红线,想起天策军悠久辉煌的历史,顿时信心百倍。为自己的不坚定羞愧之余,像队率一样挺直胸膛,恶狠狠的盯着对方旋风般冲过来。酝酿感情,准备在他们悬崖勒马的一刻,送他们一个淡淡的嘲讽。
马队离红线还有五丈。看着对方毫无减速的征兆,队率的瞳孔渐渐收紧。
历史本身就是让人来打破的。
对方好像对天策军的名头毫不忌讳、对地上的红线毫无所觉。骏马呼啸而过,把地上那道醒目的红线践踏粉碎,正面撞上了兀自发呆的兵士们。除了有所警觉的队率万分狼狈的躲开,其余二十名兵士系数被带到在地,又被后面跟上的马蹄反复践踏。
二百余骑过后,地上留下几段残破的红布片,可笑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与遍地筋折骨断、奄奄一息的伤号交相呼应。
第八十八章 包围被包围被被包围
【提示:这章忘起题目了,补上。不是更新!!!!】
陶朱街的斗殴事件在最短的时间便传入禁宫。正在翻阅奏章的皇帝听说天策军把铁鹰他们堵在店铺里后,头也不抬的对阶下跪着的老太监问道:“那孩子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听说他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护短的厉害。”
老太监轻笑道:“陛下似乎开始欣赏他了。”
皇帝哼道:“朕问你他会怎么办?”
老太监依然轻笑道:“这位小祖宗定然火冒三丈,点齐兵马,好好的为手下出口恶气。”
昭武帝把手上的奏章扔下御案,正落在老太监脚下。昭武帝靠在椅背上,狭长的双目紧紧闭着。冰冷的声音在御书房中回荡着:“这是第三封参奏天策军飞扬跋扈、目无国法的铁匣密报了。”
老太监捡起地上的奏章,大略一看,竟然是参奏天策军违制携弓营进京、意图不轨。他有些惊讶道:“大秦立国二百余年,除了御林禁卫,还没有哪支军队胆敢携弓营进京呢。”
“李老匹夫越发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到眼里去了。他是要借这次朕铩羽而归,灰头土脸之时,把弓营调入京中,把朕最后一点优势平衡掉。”
老太监默然。
这时昭武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狭长的双目中放射着森然的电光。他语带恨意道:“传朕旨意,让沈潍带御林封锁陶朱街,一个李老匹夫的援兵都不准放进去。”
老太监想了想,担忧道:“五殿下恐怕人手不足,会吃亏的。”
昭武皇帝洒然道:“你让人拿朕的宝剑给皇甫战文送去,他知道该怎么做。”
老太监还有些不放心道:“倘若五殿下不找皇甫将军帮忙怎么办?”
昭武皇帝把视线重新投到奏折上,冷笑一声,算是回答老太监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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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西城太尉府也得到了通报,但是那位高大威猛的老太尉外出访友去了,在家坐镇的乃是李府二公子,天策军副统领李二合。这位李二公子正在演武场上调教李四公子李四亥,听到报告,一棍子把四害公子打了个结实。尤不解恨的连抽三棍子,把个小胖子打得抱头鼠窜,大喊道:“娘,二哥欺负人。”
暴躁的李二爷没有理会他,而是恶狠狠的对一旁的副将道:“奶奶的,终于逮到这几个贱人了,把弓营带去,射死人算二爷我的。”
那副将为难道:“可是老爷说弓营不得擅动,以免授人以柄。”
李二爷大手一挥,不满道:“不用就别带进城,咱们神策军什么时候成摆设了?别废话,快去。”
副将一想,反正出了事二爷顶着,再说在这中都城老李家还能出什么大事?便派人去通知大老爷,自己则去调动弓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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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京城有什么事被太尉府知道了,那么东城那座朴素的宰相府便一定也会知道。
一个儒衫打扮的黑须中年人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里面两位大人物正在对弈。其中背对门坐的那位赫然是那位不在家的李太尉,此时他正揪着自己钢虬般的胡子凝神苦思,仿佛天塌地陷都不会分身。
另一位正对门坐,一袭淡青长衫,相貌儒雅平和,须发间夹杂着些许白发,看上去比李浑年青不少。这位正是大秦丞相文彦博。
文丞相不动声色的看着门口的中年人先是用右手指了指李太尉,又出左手,五指箕张。再把两只手在胸前虚碰一下。
文丞相轻垂下眼皮,那文士便悄然退走。
李太尉拿起一个棋子,啪的落下,洪声道:“我出車。”
文丞相刚要举起,李浑大大咧咧问道:“刚才肖未谋那个杀才过来作甚?”
文丞相笑呵呵道:“他呀,他说今天我还有五个人要见,问太尉大人什么时候走?免得安排不开。”
李浑嘿嘿笑道:“那老夫就不打扰了。”
文丞相讥笑道:“输不起就想跑?为了你老东西,本人已经把安排全部推了。看你还有什么托词。”说完轻飘飘的把相支起来。
李太尉大怒道:“你这酸儒好生不识抬举,也罢,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说罢,又恢复冥思苦想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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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从没见过如此傻的士兵,对面冲来几百骑兵,竟然不知道躲闪。
狂飙突进下,他也没细想原因,便带着队伍冲到了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那家古董店前。
从他们冲线到现在不过数息时间。天策军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上百杆雪亮的长枪齐刷刷的指向横冲过来的敌人。
秦雷从这群人身上感到了杀气。他持着马鞭的手一举,二百骑士悉数勒马停下。他对这群蓝衣兵士那种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很不爽,倨傲的瞟过马下的军士,冷哼道:“叫你们老大出来说话。”
他的话引起了马下兵士的一阵哄笑,一个小校骂道:“哪来的山大王,敢跑到咱们天策军面前撒野。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一支精巧的弩箭准确的扎在他的咽喉上,小校捂着脖子,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软软倒下了。他身边的军士们甚至没有看清这箭是从哪射出来的。
秦雷拢了拢袖子,看着这些蓝衣军士们,冷冷道:“找一个说人话的出来。”
蓝衣军士们怒目相向,可终究没有当街杀人的勇气。一个校尉打扮的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手按着腰中宝剑,对秦雷恨声道:“这位官人,你坏了我天策军五百年来立下的规矩。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还是下马就擒吧,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秦雷刚要冷笑,店铺里面几十个人趁着天策军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毅然冲了出来。天策军刚要去阻拦,马上骑士一阵弩弓激射,天策军势头一阻,铁鹰他们已经冲到离秦雷五丈远的地方。
秦雷甚至已经看到铁鹰、侯辛、许戈、石勇,那四张多日未曾谋面的丑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秦雷也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猝然间,一排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覆盖了奔跑中的铁鹰等人。
秦雷感觉眼前一黑,等回过神来,十几个弟兄已经倒在血泊之中。鲜红的血汩汩的流出,终于到了他的面前。
他清晰的听到心中有碎裂的声音,升腾而起的怒火瞬间化作万载寒冰。冰冷渗人的声音直接从胸腔迸发:“救人!”
一队卫士翻身下马,飞快的奔向血泊中的同袍。搜索着生还者。
铁鹰没有受伤,凭着高强的武艺甚至还救下了身边的侯辛。早上与沈冰一起去迎接他们的石猛也没有受伤,这个憨货运气极佳,他拉了边上石勇一把,只让他的大腿中了一箭。但是许戈,秦雷的第一任护卫中队长,伏在血泊中,身上中了五箭,应该是活不成了。
但是,若不是他们身边的兄弟用身体拼死护卫,恐怕除了铁鹰,没有一个能安然无恙的。
十七条人命啊,这都是跟着秦雷从齐国大山里走出来的啊。每一个都是他的兄弟。秦雷没有任何表情的盯着四周屋顶上出现的弓箭手,他们张弓搭箭,纹丝不动地瞄准秦雷等人。若不是秦雷这边一百多张弩弓悉数指着地上的天策军,恐怕那夺人性命的箭矢便会再次降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几十个黑衣卫士平静的在血泊中检查每一个伏在地上的同袍,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便送到马上,疾驰而去。
这时候,整齐而低沉的跑步声从陶朱街两侧传来,一位身穿明黄铠甲的将军,带着上千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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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将将军军
秦雷看见明黄铠甲黄鬃马的皇甫战文出现在街角,表情才起了变化。
只见皇甫战文按着腰间的宝剑,板着一张方块脸,纵马疾驰而来。他深深的看了秦雷一眼,大喝道:“尔等贼胆包天,敢在天子脚下持禁器、行暴凶,快快缴械受缚,免遭皮肉之苦。”
话音一落,上千兵士同时大喝一声:“缚。”上千支明晃晃的长枪同时抬起,指向场中众人。
这时,屋上弓手阵中闪出一位青甲蓝衣的将领,正是为李二合报信的那位副将。他居高临下冷哼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五年前被咱们破鞋一样扫地出门的皇甫校尉,怎么着?还想重温一下那生不如死的美妙滋味?”
皇甫战文见到房上那人,脸色顿时阴沉起来。他紧握着腰间的宝剑,不屑道:“李达,你不过是太尉府的一条狗,还是癞皮狗,不在地上吃屎,跑到房上乱吠什么?”
李达被皇甫战文骂的满脸通红,咬牙道:“你敢与咱们太尉府放对?”说不过,就威胁。
皇甫战文嗤笑道:“有何不敢?”说着一挥手,沉声喝道:“上!”
“谁敢?”那李达也不是被吓大的,他怪目圆睁,尖叫道:“我倒要看看谁敢捋我们天策军的胡须?”天策军的弓手们的箭锋齐齐指向皇甫战文。
被上百支箭同时瞄准,皇甫战文夷然不惧,哈哈大笑道:“李达,你倒是射下看看,击杀皇差的罪责是你一个小小的副将能担的下的吗?”
李达兀自嘴硬道:“你说皇差?空口无凭的谁信?”
皇甫战文举起手中宝剑,大声喝道:“天子授剑在此,还不快快跪下受缚!”
秦雷一下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手在背后做了个准备的姿势。
李达识货,知道这是如假包换的天子授剑,面色阴晴不定。心道,皇帝老儿将了大老爷一军。如果没有祭出这天子授剑,皇帝是无法与大老爷翻脸的。但是皇帝抢先出招,如果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下反抗,就意味着太尉先不给皇帝面子。虽然暗地里恨不得你死我活,但是面上还是要君君臣臣的。所以大老爷定然要还皇帝一个面子,这样一来自己多半要倒霉,弄不好弓营也得被赶出中都城。
心中波涛汹涌之后,李达颓然抬手道:“收兵。”虽然服了软,但是绝对不可能乖乖就擒的。大家各退一步才是题中应有之意。
李达这样想,皇甫战文也如是想。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这样想。
当房檐上的弓手垂下弓,把箭只插回箭壶时;当地上的太子卫军收起长枪,准备整队时。秦雷藏在背后的手掌一下紧紧攥起。
百余道黑色的痕迹电光火石般在空中划过,眨眼间便已悉数钉在房檐上的弓手身上。猝不及防间,大半弓手中箭落地,侥幸未中箭的死死贴着屋脊趴着,再也没有勇气起身还击。
李达肩头中箭,他咬牙拔下箭头,目眦欲裂的嚎叫道:“秦雷,我们太尉府与你不共戴天!!”
秦雷心中冷笑,终于不装陌生人了。他看看地面上已经杀作一团的天策军和太子卫,悠然对皇甫战文道:“皇甫大哥,快快把屋顶上的仁兄们请下来,本殿下也好为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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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文丞相云淡风轻的看着愁眉苦脸的李太尉,语气说不出的戏谑。
老太尉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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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战文也是个狠人,既然撕破脸皮,那就初一十五一起做。拼上几十条人命,把房顶上幸存的近百个弓手拿了下来,这里也包括那副将李达。
地上的战斗也结束了,在秦雷弩弓的帮助下,人数占绝对优势的太子卫军把地上的神策军也绑了。
皇甫战文命令兵士们把三百人聚集在秦雷面前,两人压一个,悉数摁倒在地。
他有些兴奋的低声对秦雷道:“殿下,把这些人好好折辱一顿再送回去吧?”
秦雷往他腰间看了一眼,摇头道:“折辱本殿下没意见,但是他们回不去了。”
皇甫战文吃惊的劝阻道:“殿下,倘若这样,就真成血海深仇了。况且陛下那怎么交代啊?”
秦雷勉强笑道:“若是放了才是没法交代。”
皇甫战文不解的望着秦雷,但发现他兴趣缺缺的样子,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不再开口。
秦雷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那一张张无论愤慨、激动、倔强还是害怕的脸,这都是些年青人呵。心中轻叹一声,对皇甫战文吩咐道:“除了弓营的,都拖出去抽八十鞭子放掉吧。”
“那弓营的呢?”皇甫战文追问道。
秦雷平静的说出一个字:“杀。”
皇甫战文感觉口中发干,他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也明白弓营的下场会很凄惨。却没想到秦雷会这么绝。
但秦雷显然不打算解释什么,他拨转马头,轻声道:“我进宫面圣,你慢慢杀。”说完打马离开,黑衣卫紧紧跟随。
皇甫战文望着秦雷离去的身影,摇头苦笑不已。边上的副将凑过来问道:“将军,到底怎么办?”
皇甫战文咬咬牙,攥拳道:“杀!”方才殿下的举动已经很明白了,人你杀,黑锅我来背。对于本来就将太尉府天策军恨得咬牙切齿的他来说,殿下这番美意,是不可辜负的。
随着校尉的一声令下,持枪立在被缚弓手背后的一百名士卒,全力刺出手中长枪,锋利的枪尖刺透了弓手们的背甲,伴随着鬼哭神嚎的惨叫声,狠狠扎入心脏,鲜血从背部喷射而出,把行刑兵士们前身溅满红色血珠。
一百个生命瞬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太尉府的弓营先头部队全军覆没。
李达已经疯了,他呵呵笑着看着自己的子弟兵一个个被长枪刺中、挑起、甩出……瘫软在地上、口中呢喃道:“好、好、好……”
皇甫战文本已抽出的宝剑颓然回鞘,对副将轻声道:“给他个痛快吧。”
副将点头,一道雪白的亮光闪过,伴随着一腔热血喷出、李达的头颅也飞离了脖颈,脸上犹自挂着难以琢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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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李太尉终于不再揪他那可怜的胡子,把手中的棋一扔,无比郁闷道:“输了,奶奶的,双炮无垫子,老子士象全反倒成了累赘。”
文丞相朝门口笑道:“太尉大人,你家里人找来了。”
李浑一回头,就见到小胖子那张哭丧的脸。
………………………………
秦雷纵马进了皇城,径直往禁内驰去。到承天门口才勒住马缰,对门口的御林禁卫朗声道:“劳烦诸位通禀一声,就说秦雷求见父皇。”
御林禁卫的首领向他拱手道:“陛下有旨,今日午时前五殿下可进宫见驾。现在还有一刻钟,您径直进就可以了。”
秦雷谢过那个御林校尉,把护卫都留在外面,只身进宫。
引路太监把他领到御书房,秦雷终于第二次见到自己的父皇,大秦至尊昭武孝皇帝陛下。这也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
昭武皇帝依然在翻阅着御案上的奏折,听到有人进来,拿下架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把奏折整齐的码在一边。这才抬眼去看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的秦雷,他看了看御案边的锦墩,尽量温和道:“坐吧。”
秦雷不敢怠慢,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三扣九拜。
昭武神色复杂的望着这个孩子,低沉道:“不是重大典礼,无需行此大礼。”
秦雷恭声道:“这是儿臣第一次面见父皇,对儿臣来说乃是重的不能再重典礼。”
昭武帝嘴角微微牵动,仿佛笑了下。他低声道:“坐吧。”
秦雷低眉顺目的坐下。皇帝端详他半天,突然笑道:“你不是挺暴躁的吗?怎么这会如此老实?”
秦雷抬头望了昭武帝一眼,小意道:“回禀父皇,孩儿刚刚胡闹过,心中惴惴,自然要老实一些。”
昭武闻言冷笑道:“胡闹?如此骇人听闻的胡闹朕是第一次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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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愿卿常为天子剑
秦雷一脸委屈道:“父皇,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昭武冷目如电的盯着他,严厉道:“你这孩子,手太狠。北山牧场斩了四十、古州城外杀了一百,今天又在这京城之中格毙百五。照这势头,下一步你就要在这禁苑杀他二百了。杀性未免重了点吧?”
秦雷赶忙跪下,但心中大定,既然皇帝唤他孩子,天下哪有不管儿的爹?面上却一脸坚定道:“犯我皇族威严者,杀无赦!”
昭武冷笑一声,讥讽道:“说得好听,你凭什么去维护我皇族威严?就靠你那几百个黑衣卫?”
秦雷讪讪笑道:“儿臣年幼,胳膊也细。空有保家卫国之心,却无震慑宵小之力,还得父皇多磨练。”
昭武帝被秦雷的厚脸皮惊住,竟然完全无视皇帝的怒火,没两句就把自己标榜成皇族未来守护神,问皇帝要这要那。
昭武帝按下心中敬佩,状作不经意的问道:“朕听闻半年前,你进京时,百官贵戚们对你的礼遇甚高?”
秦雷见他没头没脑的问一句,心中暗自警惕,点头道:“确实如此,儿臣惶恐。”
“据说当时你先敬天地,然后却是敬的朕?”昭武皇帝把一个奏章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的望着地上的秦雷。
秦雷点头道:“正是。”
“你可知这天下都是先敬国家,后敬君主的。”昭武停下手中动作,直直的盯着秦雷。
秦雷一脸肃然道:“儿臣知道。”其实他是事后才知道的。见昭武定定的看着自己,他解释道:“儿臣以为父皇即是大秦、大秦即是父皇。本来就是等同的。再加上您又是孩儿父亲,自然在儿臣心中要比国家高一些。”
昭武眯着眼睛,半晌,才幽幽道:“倘若有一天,有人以国家百姓为名劝你伤害为父,你会不会干?”
秦雷摇头道:“不会,损害父皇的利益,就是损害国家的利益,孩儿也得不到好。”
昭武帝闭上眼,轻声道:“去吧。”
秦雷小声道:“那今天的事情?”
昭武捏着眉头道:“今日不过是李浑作初一,朕作十五。他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秦雷叩首退下,一个老太监送他出去。
秦雷记得当日在銮舆上伺候的便是这个老太监。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他轻声问道:“敢问这位老公公大名?”
低眉顺目的老太监细声道:“回五爷的话,老奴卓言。”
秦雷温和笑道:“原来是卓公公。陛下可有什么话要您带给我?”
卓公公轻笑道:“五爷真是玲珑心窍,陛下确实要老奴对你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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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心甚慰。”马上的秦雷嘟囔着老太监转述的话,小声骂道:“虚伪的老头。”而后打马回府。
回到书香阁,便听说沈洛与馆陶都来了。秦雷进去时,众人刚刚安顿好伤患。若兰带着宫女为秦雷的死党们奉上茶点。
秦雷看了若兰一眼,她俏脸一红,便招呼宫女下去,把厅堂空出来给秦雷他们说话。
秦雷止住众人起身行礼,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视线扫过两边落座的心腹们。左边坐着沈洛、馆陶、铁鹰,右面坐着石勇、侯辛、石猛,再加上身边站的沈冰,除了在外面开店的石威,可以说自己京中心腹尽聚于此。
他先看向铁鹰,温和道:“铁大哥,半载不见,别情后叙。你先说说事情来龙去脉吧。”
黑黑的铁鹰望着已经颇有上位者气势的秦雷,心中微微激动,但也知道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他起身向秦雷施礼道:“回禀殿下,这天策军好生可恶。”然后将他们几个与天策军的恩恩怨怨简明扼要的道来。
原来石勇几个得虎贲将军皇甫显赏识,留在军中效力。大大小小几十仗下来,立功不小,却没有什么升迁。眼见着身边同僚青云直上,几个人终于按捺不住,找到皇甫显。百般缠磨之下,老将军终于说了实话,为他们请求升迁的条陈递了好几回,但每次都被太尉府打回。老将军估计是他们几个什么时候得罪人家了,叫他们几个稍安勿躁,承诺时机成熟会亲自找太尉讨个说法。
但是几人没有一个好脾气,回来后越想越生气,哪能按捺得住。便趁夜摸进中军,把太尉府的人暴揍一顿。事后,皇甫显护住几人,太尉府几次要人都没给。毕竟只是一般的打架,又没有死人。渐渐的,这件事便被淡忘了。
谁想今日碰上当日挨揍的一个参赞,双方自然没有好话,后来对方竟然招来天策军要把铁鹰几个拿回去。再后来的事,秦雷便都知道了。
铁鹰讲完,秦雷心中愧疚,自己当日稀里糊涂得罪了如婆娘,才导致这些兄弟浴血奋战却不得升迁,才酿成今日种种。若是可以后悔,他当时一定不请小胖子喝酒,直接打一顿散伙。
他对左边的馆陶道:“昨日种因,今日得果。先生教诲的是。”
原来馆陶便提醒过他太尉府虽不会拿他怎样,但说不定可能对军中效力的石勇等人不利。但秦雷当时自顾不暇,又没有说得上话的人,只能抱着侥幸心理,企盼石勇他们一切顺利。
果然还是教馆陶说中,不过他并不得意,神色恬淡道:“殿下,过去事情就不要提了。学生想知道的是,今日是什么理由支持您下定决心,不留余地的?”
秦雷苦笑一声:“且不说本人当时想把那些天策军碎尸万段。便是父皇的意思也不能违逆呀。”
馆陶意外道:“陛下的意思?”
秦雷对馆陶幽幽道:“你可知道陛下给皇甫战文的是什么剑?”
馆陶恍然道:“不是天子佩剑,而是天子授剑!”
秦雷点头道:“是的。”
馆陶叹息一声,见沈洛几人有些不明所以,便解释道:“皇上若要臣下暂时代行天子权威,通常授出自己的佩剑,用后即可归还。而天子授剑乃是臣下长期代行天子职责时才会授予的。是以被称为监国之剑。大秦一向只授予太子。”
秦雷接着道:“今天陛下把太子爷的剑送来,分明是让本人为太子计,肩负起对抗太尉的使命。既然出现违禁弓兵,本人不趁这大好机会斩杀殆尽,恐怕陛下再想一网打尽,就难上加难了。”
沈洛担心道:“与太尉对抗,这可不是个好活计。”
秦雷一抬手,止住沈洛的话头。狠厉道:“自此他们射杀我十几个弟兄后,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倘若不坚决应战,反倒叫人家轻视。”
沈洛见他如此,也不好再劝阻,洒然笑道:“既然殿下要干,那就干吧。反正全中都都知道我是铁杆五爷党了。”
秦雷朝他感激笑笑,朗声道:“五爷党有什么不好,早晚叫他们趋之若鹜。”
众人笑了一阵,把屋里的肃杀气氛冲淡了些。
喝了会茶,秦雷才对馆陶问道:“出了这事,本殿下还要去户部闹事吗?没来由的被人看轻。”
馆陶捻着小胡子,笑道:“是极,现在任谁也不会相信,狠厉毒辣的五殿下会是个胡闹的纨绔了。”
原本两人商议的是秦雷去户部搞个鸡犬不宁,让田悯农送灾星一样送出来。但现在,他的凶名已经传遍京都,恐怕他就是把户部大堂里养上猪,那位田大人也不敢吱声了,弄不好还会为他担几次猪食呢。
敢杀太尉府的人,这天下就罕有不敢杀的。
秦雷苦闷道:“本人岂不是要声名狼藉,人人敬而远之了?”
馆陶大摇其头,笑道:“恰恰相反,殿下会成为很多人眼中的救命稻草。”
秦雷‘哦’一声,自嘲道:“这很多人中至少包括我那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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