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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五四章 秦雨田智激老宗亲 秦玄仩愤声话龙起

    “相信老婆子,只要一次胜利,这些不争气的东西便会大变样的!”文庄太后的话语,仿佛春雷一般在秦雷脑海中炸响。他一动不动的坐在石上,心中默默道:奶奶,您是否也感受过这种震撼呢?知道这群家伙被逼上绝境时会爆发出那样可贵的力量。是以才对他们信心满满呢?

    “王爷,您没事吧?”一声低沉的呼唤,把他从澎湃的心潮中拉出,却是秦玄仩见秦雷久久不语,有些担心的问道。

    定定神,秦雷轻笑道:“没事,孤只是想起一些事情罢了,您先回去吧,今天先让他们休息一下,明日早上再听吩咐。”他的身份非比从前,每个决断都会轻易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是以虽然心里做出了判断,却不能轻易下结论,还要再观察一阵子。

    秦玄仩心中微微失望,却依旧毕恭毕敬的行礼退下。

    望着他衣衫褴褛的背影,秦雷不好意思笑笑,方才自己的失态给了他很大的希望,没想到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自然会有些失望。想到这,他小声对秦卫道:“找孤王一身衣裳给他送去,天怪冷的,别冻着了。”秦卫撇撇嘴,但还是点头称是。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用过早饭后,秦雷便命令王府卫队分出一半,会同那些宗室难民,将村落废墟清理出来。另一半卫队负责外围警戒,勘探地形。

    秦雷则把马艾、石勇、许田叫在一起,要布置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临开会,他又让秦卫去把秦玄仩也叫来。

    秦玄仩却没有换上秦卫送去的衣裳,还是一身破烂的跟着秦卫来到营帐中,见一圈人都望向自己,有些拘谨的躬身行礼道:“参见王爷,参见各位大人。”秦雷笑着让他在自己边上坐下,清声道:“今日要议一议接下来的方略,秦老乃是地主,对这里最是了解,特请您给咱们察遗补缺来了。”

    秦玄仩连忙欠身道‘不敢’,秦雷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秦老不必紧张,孤这里虽然平时还有些法度,但议事的时候不分尊卑、之论对错,”说着笑道:“只要不出这个门,你就不用拿我当王爷。对不对?”最后一句却是问的石勇他们,几人笑着点头称是。秦玄仩才放下心来,半边屁股捱着凳子坐下,心道:这位爷可有些不同。

    一时间,他有些恍若隔世,多少年没有像模像样的坐在厅堂里议事了?似乎上一次还是德王殿下兵败的前夜,他们几个宗室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出路,又喝了一顿散伙酒。当天夜里便传来了德王殿下自缢的消息,再以后便是噩梦般的一段日子,再以后便是在京山脚下避世村居的十六年,却再也没有入过厅堂。

    现在重新回到了厅堂之上,秦玄仩直感觉浑身舒坦,心道,这感觉真好,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秦老,秦老?”正想着,耳边响起来呼唤声,他回过神来,却看见王爷在微笑着望向自己。秦玄仩心中咯噔一声,不由满面悔恨,便要跪下请罪。却被秦雷扶住,温声道:“秦老不必如此,想来您定然感慨万千,一时失神也是正常的。”秦雷一向善解人意,并没有因为自己身居上位就不考虑旁人的感受。

    秦玄仩口中连称有罪,秦雷笑道:“好吧,算你有罪,不过孤王昨日也走神一会,咱们算是扯平了。”秦玄仩知道这是王爷为自己补台:第一次议事就走神,却是不应该的,难免会被人低看一眼。而王爷这样一说,便给足了他面子,让人感到他秦老头在王爷心里也是一号人物,日后也好相与不是。想通此节,秦玄仩自是感激万分,也对这位年青王爷暗暗佩服。

    待他重新坐下,秦雷对一边的马艾笑道:“麻烦马兄再给秦老说说。”他与伯赏别离结拜,与其老门人兄弟相称,虽然抬举却不算离谱。

    马艾恭声道:“遵命。”说着望向秦玄仩,微笑道:“秦老,方才王爷与我们几个在议建造兵营的材料问题。有两个方案备选,其一,开京山,凿石砖。用京山上的大青石建造兵营。这样可以一劳永逸,却很费时间。”

    秦玄仩默默听着,便听马艾接着道:“其二,仿效一百年前建兵营的法子,从西山窑买砖,这样快则快矣,却会很贵。”虽然说秦砖汉瓦,但土坯房才是此时的主要建筑。但秦雷不愿意凑合,他相信良好的训练住宿环境,会给兵士们带来士气加成。自从在这个世界掌军起,他便十分注意这些东西,诸如野战口粮、睡袋、盔甲的内衬,甚至是完善的养老抚恤制度等等,无不体现着他以人为本的最高宗旨。

    秦雷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而是因为在冷兵器时代,士气这种东西乃是极端重要的决胜因素。主帅若想三军用命,除了智信仁勇严这些德行上的要求之外,物质上的满足感也是顶顶重要的。君不见漫漫长河五千年,哪一支绝世强军的背后,没有绝世的国力支撑,没有绝世的优待激励?

    毕竟没到民族危亡的时候,却无法像他原来那个时代的某支军队一样,完全无视物质条件,纯凭精神便可欲与天公试比高,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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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马艾的话,秦玄仩沉思半晌,有些犹豫道:“老朽觉得这两个法子……”见他吞吞吐吐,秦雷笑道:“快说快说,这是军营,不喜欢拖拖拉拉的。”

    既然王爷如是说,秦玄仩便心一横,嘶声道:“这两个法子都不说话很好。”一句话,便把几人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只不过那些目光中多是怀疑、质疑甚至是鄙夷。看来除了秦雷之外,大伙对这个地里刨出来的脏老头,还是无法重视的,都以为他在哗众取宠呢。

    秦玄仩毕竟离了朝堂十几年了,已经没了那股子锐气。见到他们投来的眼神颇为不善,心中不由埋怨自个多事,便要把头垂下去,却听秦雷慢悠悠道:“低下去就别再抬起来了。”这句平平淡淡的话语,却像一道闪电划过他的心田,心中狂叫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不会重来!

    一想到这,秦玄仩又重新抬起脑袋无畏的与几人对视,沉声道:“这两个法子一个用时太长、一个太贵,即便王爷不在乎,也会严重限制兵营的规模,浪费了这个天赐宝地。”

    最年轻的许田忍不住嗤笑道:“秦老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就建个万把人的军营,能用多少石料方砖,那点功夫、那点钱,咱们王爷却是不在乎的。”几人纷纷点头,样子傲慢至极。

    秦玄仩不由火气上涌,愤然道:“高祖开国设禁军,便把京畿八大营的驻地定了下来。咱们宗族兵乃是皇家的根本,自然要放在最重要的地方,之所以选了这京山大营,自有玄机所在!”

    马艾也忍不住笑道:“秦老却是老迈了,怎能拿二百年前的老皇历说事呢?就连我这瘸子也要忍不住笑你。”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被几人轮番羞辱,秦玄仩的面色终于涨红起来。刚要出言讥讽,却又习惯性的地望了望秦雷,只见他不置可否的摸了摸下巴。

    秦玄仩心中一沉,便要住嘴,兀然想起方才秦雷那句话,咬牙对自己道,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呗。霍然起身拱手向秦雷道:“请问王爷是要谋一世,还是要谋万世?”

    秦雷仿佛根本没有被他激动的情绪所感染,伸手拿起茶杯,喝口水,才轻笑道:“谋一世怎么讲?”

    秦玄仩也是豁出去了,一甩满肩膀的破布条子,语气怪异道:“某一世的话,您便可听这些将军的,妥妥当当的把兵营建起来,相信凭王爷的本事,练出一支与禁军相媲美的强军不是难事。只要有这支军队在手,谁也要给您几分颜面,谁也不敢真个得罪您,您便可以安安稳稳当个逍遥王公,若是一直无病无灾,几十年下来八成也能封个亲王什么的,至于世袭罔替却难上加难了,更遑论别的!”他这番话极不客气,甚至有些不敬,听得许田几人义愤填膺,便要出口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却被秦雷摆手阻住,轻声道:“若是谋万世又如何?”

    秦玄仩心中一喜,昂首拱手,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迸出道:“若是谋万世的话,这里便是王爷您的龙兴之地!”此话一出,帐篷里顿时静的落针可闻。什么叫谋万世?宣政殿上那块‘建极绥猷’牌匾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君临天下,建立雄伟强大的国家,安抚海内的藩属,创万世之功业。这就是谋万世!

    话音一落,帐内气氛顿时怪异极了。

    秦玄侑观那几人的面色,发现他们甚至有些解脱的快意。这几人中,许田石勇乃是秦雷心腹中的心脏,自然了解他的性子,除了昭武帝是他老子没办法之外,那是万万不适合屈居人下的。而马艾也是伯赏别离铁杆中的钢杆,自然以伯赏元帅的意志为意志——若秦雷不去争那个位子,伯赏别离还可能陪他玩吗?

    但几人虽然早已心知肚明,却因着秦雷反复重申的‘高筑墙、广积粮、缓求皇’的九字方针压着,从来没有人公开提起过君临之事。现在一下子被个外人道破,却也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因而都有些快意,是以出奇没有反驳他,反而一言不发的静静听着,看他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看到几人的反应,又见秦雷面色不变,秦玄仩心中大定,沉声道:“请借桌上器物一用,容老朽为王爷谋!”秦雷点点头,示意他只管取用。

    秦玄仩谢过王爷,便把桌上一只瓷碗反扣过来,沉声道:“这是中都!”又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书脊向上地扑散开,架在瓷碗的左下方道:“这是京山。”又把竹筒中的一把筷子掏出来,一根根首尾相接,组成一条蜿蜒的长蛇,这长蛇一头接着瓷碗的下方,身子向西南弯曲,正贴着书本的右侧而过,一直向南去了。便见他指着从瓷碗道书本的一段,肃声道:“这里是京水河,乃是四千里大运河的北段。”

    这次不用属下出声,秦雷便摇头道:“秦老所言差矣,众所周之,小清河乃是大运河的北段。”说着在京水河弯出的地方直接竖一根筷子,低声道:“这才是大运河的北段,却没有向西兜这个圈子。”

    秦玄仩笑道:“王爷说得是,但老朽也没说错,因为老朽说得是一百年前的大运河。”

    秦雷微笑道:“愿闻其详。”

    秦玄仩沉声道:“一百七十年前,为一改当时的困顿的局面,大秦开挖了这条四千里的运河,但那时候国库窘迫,根本无力像东齐那京杭大运河似的,截弯取直,走最短的路线。咱们只能将就着现有的南北向河流,将其挖渠沟通起来。虽然要绕远些,却也可以将就。”

    秦雷点点头,聚精会神地听他接着道:“京水河,顾名思义,乃是流过京里的河水,这京山也因此而得名。当时天然与南方的洛水相连,自然被采用为运河的北段。”

    听到‘洛水’两个字,秦雷的心里便像炸开一般,三岁孩子也知道,四千里大运河的主要干道便由小清河、洛水、浙水和襄江四段组成。若是这京水河真的一头连着京城一头接着洛水,对于已经掌握了襄江那一段南运河的秦雷来说意味着什么?大运河便是他隆威郡王府的自留地,从此就再也没有什么四大运河世家,而只有他秦雷一个人说了算了。

    强压住‘砰砰’的心跳,听秦玄仩接着道:“运河建成后几十年,咱们秦国便真的强了,但运河也开始淤塞了。尤其是京水河这一段,因为水流太缓,从上游下来的泥沙便在这里淤积,最终大大影响了航运,而当时咱们国富民强,自然有能力通淤。但当时的文帝陛下嫌京水河这个弯子绕的太过,便弃了这条河。命人把当时还只是京水河支流的小清河硬生生拓宽,又截弯取直,将其直接连上洛水河。”说着一脸沧桑道:“最终支流变干流,而这干流被引去了水、积满了泥,却连支流都算不上了……”

    秦雷听了微微不悦,心道:这老头子不会是在含沙射影,攻击我家老爷子吧。他爹昭武帝十七年前比起别的王爷来,充其量也就是个支流,最终却当上了皇帝。而那些干流,早已泥沙俱下,再无踪迹。若这老头子真的是在暗讽的话,除了说他活腻了,秦雷还要赞一句,先生好文采。

    但秦雷知道此情此景下,给这老头子一百个胆,他也不敢侮辱自己。看来是在地道里憋久了,说话都带着酸味,让人听起来忒不顺耳,倒不是有意调侃。他心中轻叹一声,告诉自己,就按字面意思理解这句话吧。

    果然秦玄仩毫无所觉,反而微微亢奋的指着桌上的筷子、书和碗道:“京山地势特殊,南面高耸陡峭,北面虽地势平缓却又有大河阻挡,端的是易守难攻,只要王爷再次建起坚城,再疏通京水河!”说着一把攥着那根连着瓷碗的筷子,沉声道:“大运河北段便被您卡住了,大秦的咽喉也被您扼住了!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想要大秦怎样,全凭王爷一念之间!”

    “好!”马艾石勇许田三个终于忍不住齐齐站起来,为他鼓掌喝彩。

    秦玄仩勉强一笑,似乎不是很领情,看来方才的冷言冷语确实伤到了他。

    哪知那几个人尴尬的笑了起来,纷纷拱手真诚道:“秦老莫怪,王爷说要我们几个瞅个机会激激你,一来让您恢复下当您的英雄气概。二来,也让咱们瞧瞧老前辈的真本事不是?”那意思是,你别怪我们呀,找主谋去啊。

    他又望向秦雷,却见他也拱手笑道:“抱歉抱歉,我是坏蛋。”

    秦玄仩这才确信无疑,失笑道:“却被王爷戏弄了……”自然芥蒂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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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五五章 隆郡王赤膊上阵

    几人重新坐下说话,许田他们犹自兴奋不已,仿佛已经雄城在握,天下我有一般,望向秦玄仩的眼神也变得异常热烈。若不是看着王爷坐在那闭目沉思,怕要好生表达一番钦服之情才是。

    秦雷初听时确实如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粉一般舒爽,但此时已是深秋,片刻痛快过后,便感到浑身冰凉,一肚子的不适。几乎是转瞬间,他就想到四五个令人烦心的问题,且个个让他牙碜。

    睁开眼睛,轻轻捻起一根筷子,在那个反扣着的瓷碗边缓缓划拉着,秦雷沉声道:“秦老准备筑多大的城?”

    秦玄仩指着帐外巍峨连绵的京山,沉声道:“依山势而建,南北长二百二十丈、宽百丈、最高处要二十丈,建成后可容纳十万兵卒不在话下。”

    脑海中勾勒下秦玄仩描绘的城池,秦雷沉吟道:“这需要多少石材?怕是要把京山掏空了吧?”

    秦玄仩笑道:“因为要在山上建城,开山取石是必须的,但主要还是要靠烧砖。”

    “烧砖?”秦雷笑道:“不瞒秦老说,孤王对烧砖一窍不通,却要您详加解释。”

    秦玄仩伸出三根枯竹似的指头,朗声道:“自古就有‘秦砖汉瓦’之说,可见先秦时制砖工艺便已成熟了。其实这砖讲起来也不复杂,在哪都可以烧的。但想大批取用、修城筑堡的话,还需要‘三近’,近黄土源可以就地取土制坯;近水源可以就近取水;近燃料可以就地取材作为烧窑的燃料。”

    说着一根根屈回指头道:“这京山上土层深厚,土质好,乃是实实在在的‘近土’;而山下便是京水河,自然是‘近水’;而山上林木丰茂,此时又是天干物燥,便有用不尽的木材。实打实具备烧制上好城砖的所有条件。”

    听到这,石勇、许田、马艾三人终是按捺不住,起身拱手道:“此真乃上天赐王爷的龙兴之地,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啊王爷!”

    秦雷笑着摆摆手,淡淡道:“别听风就是雨的,到底怎么样,还得建成了再说。”虽然表面责怪、但实际上算是准了这个建城的提议。

    三人大喜,又齐齐转向秦玄仩,躬身施礼道:“秦老真乃神人也,吾等服了。”

    秦玄仩忙不迭地还礼,口中道:‘不敢不敢,不敢居功……’

    见他如此谦卑,秦雷也笑道:“秦老不必谦虚,您确实身具大才,实在不该埋没,”想了想,清声道:“这样吧,再给孤画个具体的规划图出来,咱们议一议,只要能通过,这京山堡的督造官一职便非您莫属了。”

    哪知秦玄仩面上却露出踯躅之色,沉吟半晌后,最终还是叹息道:“请王爷收回成命,老朽既画不出这图,也担不得此等大任!”

    许田他们闻言愣住了,心道这家伙说的那么热闹,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却又认怂呢?

    秦雷淡淡笑道:“听秦老方才的一番筹划,既高屋建瓴又脚踏实地,孤王能感到您是成竹在胸的,怎么事到临头又退却了呢,先生可是有什么隐情?不妨说出来,孤是不会怪罪你的。”

    秦玄仩点点头,面皮发红地羞愧道:“方才那番话其实乃是听别人说的,非老朽能想出来。依老朽的性子,平时是万不会拿来显摆的,只是禁不住几位将军一激,这才……”说到最后,脑袋已经垂到胸膛上了。

    秦雷几个对视一眼,心道:原来另有高人,不过不打紧,效果一样就行。想到这,秦雷拍拍他的肩,温和笑道:“虽然是别人说的,但却是秦老向孤提出来的,功劳一样不小。”秦玄仩见王爷不仅没有怪罪,还温勉有加,这才放下心中惴惴。

    “不知是哪位高人提出的这番良策?”石勇知机地问道。

    “乃是今年,与嘉亲王他老人家同来村里消夏的一位先生说的。”秦玄仩老老实实答道。

    秦雷恍然道:“乐先生向古?”

    “正是,”秦玄仩讪讪道:“原来王爷认识乐先生,老朽却是贻笑大方了。”

    秦雷笑道:“想必秦老不说,乐先生也会与孤王分说的。布衣先生为人豁达的紧,不会在意的。”想到乐布衣提到宗正府兵时的狂热,秦雷不禁对自己未来的手下们,又多了几分期待。

    “乐先生确实是经天纬地的大才,而且还未卜先知,”赞了几句,秦玄仩又有些黯然道:“两个月前先生离开的时候,便已经预见到我们村子的这场灾祸,劝我们迁到别处去。”说完叹道:“只是故土难离,又想着有地道工事,等闲毛贼奈何不得我们,便将金玉良言当成了耳旁风,说起来真是咎由自取啊!”

    许田好奇问道:“布衣先生这么神?两月后的事情都能推算出来?”秦雷突然想起乐布衣装神弄鬼的样子,呵呵笑道:“他本就是算命的出身。”其实他也知道,乐布衣的分析每每鞭辟入里,即使不靠着卦象,也能把事情推测出个八九不离十。之所以还要装神弄鬼,怕是这老小子喜欢偷懒所致。

    果然,秦玄仩摇头道:“乐先生倒没有给敝村占卜,而是说:‘京山得天独厚,状若龙头,远往京都,又有京水河从山前流过。这叫‘真龙衔珠吸水相’,主大兴,有风生水起之意,可谓是占尽地利,乃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秦雷心道:好么,改看风水了。

    许田奇怪道:“既然这么好的气运,怎么会遭了灾呢?”

    秦玄仩满脸痛苦道:“乐先生说:‘风水宝地、有德者居之’。若是平时,我们占着这地方不仅没事,还说不定能出些良才美玉。但当今风起云涌,天地为棋盘,圣人奕之。再占着这宝地便会被人觊觎,未免遭到杀身之祸!当时还觉得先生有些危言耸听,谁想到才俩月就应验了。”几人听了自是一阵唏嘘。

    待他们安静下来,秦雷才沉吟道:“破虏军乃是军纪严明的禁军,万不会跑出上百里地,越过鹰扬军的防区跑到这里来打劫。看来太尉府定是另有高人,也找到这地方来了。”说着吩咐一边伺候的秦卫道:“给京里的沈冰下令,让他尽快查出太尉府近几日可有新拜了先生、门客什么的。”秦卫恭声应下。若是李浑早就知道这里,定然不会同意昭武帝对秦雷的安排,是以秦雷有此一说。

    待他一出去,秦雷轻拍下桌面,沉声道:“许田听令!”“末将在!”“令尔操持旧业,帅本部二百斥候设哨五十里,日夜警醒,一有风吹草动,速速报来!”“末将得令!”

    “石勇听令!”“末将在!”“令尔率五百士卒并五百平民上山将那山洞清理出来,修筑工事,以作我等栖息之所。并在山顶修建烽火台,以作瞭望示警之用!”“末将得令!”

    “马艾、秦玄仩!”“末将在!”“老朽……听令!”“令尔等各率其余军民加紧清理废墟、修筑围墙鹿砦,以阻住大队骑兵两个时辰为要!”说着和颜悦色道:“二位都是富有经验的元老,孤王便把这最看本事的活计拜托给你们了。”两人心中暗喜,拱手听令。

    秦雷起身望向四人,沉声道:“咱们与李家不共戴天,眼下瞧上了同一块地方,咱们实力上又处着劣势,随时都会遭到他们的毁灭打击。”众人凝神静气听秦雷训话,他们知道,王爷是永远不会退缩的。

    秦雷的视线扫过众人,坚决道:“但狭路相逢勇者胜!何况时近隆冬、咱们先一步抢下了这里,又是三军用命、军民一心,便占下了天时地利与人和,更不可能被灰溜溜的撵走。只要能坚持过这个冬天,等到大军成形,京山大营便永远是我们的了!”众人紧紧攥住双拳,对秦雷的判断极有信心。

    提口气,秦雷有力的挥手道:“众将精诚团结、严防死守、直到冰融雪化时!能做到吗?”

    “能!”四人齐声喝道,就连秦玄仩也被感染着大吼起来。

    秦雷满意的一笑,温声道:“那么,去吧……”众将右手狠狠捶胸,转身向帐外走去。

    秦雷见秦玄仩故意落在后面,留下他轻声问道:“秦老还有事?”

    秦玄仩小声道:“老朽想知道,咱们还建城吗?”

    秦雷微笑道:“秦老却比我这青年人还心盛,建是一定要建,但要在守住这里之后才行。咱们的力量薄弱,无暇分身啊。”

    秦玄仩有些失望的点点头。看来他还惦记着那个督造官呢,秦雷心道。通过这两天的接触,秦雷知道此人能力是有的,但要怎么用,却还没有谱。

    但此人的劲头刚被鼓了起来,却也不能让他太过失望。想了想,秦雷微笑道:“虽然不能马上建城,但准备工作还是可以做的。孤听人说,‘七分砌窑、三分烧窑’,秦老先帮着想想这砖窑该怎么垒,到时候这差事就交给你了。”

    秦玄仩终于不好意思笑了,讪讪解释道:“老朽也不是官迷,只是现在有了念想,便想多做些事情,把浪费的十几年光阴补回来。”

    秦雷了解的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见他还是破衣烂衫,便轻声问道:“是不是孤派人送去的衣裳不合身,也没见秦老穿着。这样吧,你跟着卫士去军营里挑一身换上,天怪冷的,别冻坏了。”秦玄仩感激不尽道:“王爷所赐的衣衫像比着老朽身子一般合适,老朽已是感激涕零了,切莫再叨扰军爷了。只是……”

    秦雷笑问道:“只是什么?”

    秦玄仩正色道:“玄仩愚鲁,文不成武不就,无甚过人之处,但竟忝受族人尊重信赖,厚颜担任京山村各家头领一职,所靠者无它,唯自幼从兵书上读到的一段而已。”

    “愿闻其详。”秦雷饶有兴趣道。

    “夫为将之道,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食未熟,将不言饥;军火未然,将不言寒;军幕未施,将不言困。夏不操扇,雨不张盖,与众同也。”秦玄仩肃声道。

    秦雷拱手受教,再不提赠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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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初五初六两天,众人各司其职,巡逻的巡逻,清理的清理,整个京山上下,忙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见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受了秦玄仩‘与众同也’的教育,秦雷也不好意思偷懒,带着黑衣卫加入了清墟的繁重工作中,马艾他们拉都拉不住。

    见尊贵的王爷也赤膊上阵,搬砖挑石,不比任何人干活少,军民们自然热情高涨,力气也见涨,比平时的效率却是高了许多。而那些大小军官也不敢偷懒了,纷纷脱掉盔甲,光着膀子加入了劳动,整个进度竟然硬生生提了三成。

    秦雷起初却有些作秀的成分在里面,但看到这个情景,却是停不下来了,只好全当给身体作复健了。却让那一直看他不顺眼的秦霸暗暗吃惊不小。

    在四千军民夜以继日的全力以赴之下,到初七那天,围绕营地的三道壕沟已经挖好了,山上的烽火台也建起来了、洞中的工事也完成了。石勇又带着那一千人加入了山下的清墟砌墙工作,进度自然又加快不少。马艾约摸着再过四天就能全部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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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山东面七八十里的官道上,有一支三五百人的马队在行进,他们的方向正是京山。

    这队骑士服色各异,但俱是精壮,虽然看起来经过长途跋涉。都有些疲了,却依旧神情彪悍。只见他们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扶着腰间的兵刃,左顾右盼间,将四下情景一览无余,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们的监视。

    在队伍前列领头的是几个年纪稍大些的骑士,这几人把马头拨得极近,正在低头小声说着什么。

    一个四十几岁的长脸汉子挤了挤眼,沉声道:“几位兄弟,咱们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李浑地界,却是要加倍小心。”

    一个黑脸胖子撇撇嘴,翁声道:“怕他个球,这里可是京畿地面,难道他们真敢在此放肆不成?”

    长脸汉子又挤了挤眼,小声道:“伟哥莫要大意,你没看我这眼睛到了京畿便老是眨个不停,是凶兆啊。”

    想到十几年前这家伙两只小眼睛的神奇之处,几个本不以为然的汉子也不由紧张起来,黑脸胖子转头吆喝道:“还有不到七十里,大伙儿都打起精神来,别栽到家门口上。”

    骑士们轰然应是,遂强打精神,全神贯注地巡视四方,倒真的让他们发现异常了。“大人,南边有烟尘扬起。”一个眼尖的家伙大声禀报道。

    “知道了!”黑脸胖子喝道,便往南看去,在几里地外果然有烟尘正朝他们所在的方位卷来,好在规模不大,看起来也就百十骑的样子。“怎么办?”几个中年骑士都望向那个长脸汉子。

    使劲挤了几下眼,长脸汉子咬牙道:“设伏,说不得要打一下。”另外几人看起来对他相信至极,也不问原因,便各自招呼本部向北边的山谷里奔去。长脸汉子则带着自己人在后面清扫痕迹,掩藏行踪。

    这三五百人配合异常纯熟,竟如三五个人一般,行云流水间,便完成了入谷、设伏、匿踪,消失在山谷密林之中。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南边的烟尘便卷到了山谷前的官道上,密林中的伏兵这才看到,却是一百多绿甲骑兵在追击七八个劲装汉子。那些被追的汉子显然到了强弩之末,眼看便要被敌人追上了。

    临进山谷前,还有一个劲装汉子落了马。

    长脸汉子眼尖,挤挤眼低呼道:“是老六他们,快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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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五六章 现敌宗许田拔头筹,戏斥候布衣见秦雷

    自从前些日子丢了次丑,虽然王爷没有责罚,许田心中却一直惴惴。这次接到了外围警戒的任务,是再也不敢大意的。王爷让他监视五十里以内,他却每日里把手下撒出六七十里,唯恐出一点纰漏,再让人笑话。每日要多巡视一二十里,斥候们自然苦不堪言,但见已经荣升副统领的队正大人还身先士卒、早出晚归的巡逻,也只好咬牙硬撑着。

    但就是这看似多事的一二十里,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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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七这天,天还没亮时,许田便带着一支斥候离了京山大营,按事先定好的路线巡行,整个上午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直到了未时左右,六十里的巡逻半径也基本上行完了,还是一切正常。连日来劳顿不堪的斥候们暗暗松口气,有大胆的便摘下头盔,朝在队伍前列聚精会神的许副统领讨好笑道:“大人,这路也巡完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要不……又得下半夜才能到了。”这话引来斥候们七嘴八舌的附和,看来都是返程心切。

    许田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前行,过了好一会才冷冷道:“你们每月比人家多拿十倍八倍的饷银,干了人家十倍八倍的活了吗?还好意思说。”

    斥候们心道,许头怎么还没缓过劲,不就那天王爷说他一句‘没用的东西’吗,怎么老拿我们的饷银说话啊。但这些人都是许田一手带起来的,只能乖乖听着,还得委委屈屈道:“没有没有……”

    许田也不是真要训斥他们,又出声哄道:“再走最后五里,咱们就回去,我总感觉有些事情要发生。”斥候们虽然心中不愿意,但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的信条,早已在秦雷上千次的耳提面命之后,彻底融进他们血液中了,纷纷强打精神跟着大人继续前行。

    还没走出三里地,最前面的许田就高举起了手臂,本来还有些窃窃私语的斥候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屏息望着前面的许大人。在历次任务中,许大人总是第一个发现敌情,‘小狼狗’的诨号却不是浪得虚名的。

    侧耳倾听片刻,许田支起身子小声道:“前方三里处有人在打斗,”说着右手砸在摊开的左手上,伸出二指指向前方,沉声道:“队伍分裂,前阵跟我来,后队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回营。”斥候们齐齐伸出右手,大拇指向上挑了挑。许田便带着前军十余骑换了空马,解下腰间的连弩,策马向前奔去。

    军情如火,斥候们最讲究速度,因而他们的战马也是此时脚力最快的大宛马,而不是秦雷队伍标配的草原战马,每次巡逻时每位斥候还会带一匹备用的。这种不计成本的投入,再加上经年累月的刻苦训练,一次次的实战经验,终于让他们的速度在当世独领风骚。

    三里的距离转眼便到,许田远远便看到几十个灰甲军士在围攻三个劲装汉子,三个汉子的坐骑被射死了,人也似乎摔到了,腿脚都不甚利便,形势已经岌岌可危了。

    一见到那些灰衣灰甲,许田便想也不想的一挥手,率先冲进了战团。十几个斥候呼啸着紧随其后。奔行中,他们居然双手撒缰,仅靠双腿夹着马腹保持平衡。而腾出来的双手,则稳稳的托着连弩,凝神静气的瞄准了那些灰衣骑士仅着皮甲的躯干。

    此时已是深秋,天地间一片枯黄,斥候们身上马上的黄色斑点伪装服,很好的迷惑了灰衣骑士们的眼睛,直到二百步左右才被发现。那些灰衣骑士对这支斜刺里杀出来的黄衣骑士明显预料不足。赶紧有些慌乱的调整阵型,把马头转向斥候们杀来的方向。一时间倒没有人顾得上地下三个狼狈万状的家伙。那个长脸的使劲挤挤眼,三人便撒丫子就跑,竟然无人阻拦。

    许田尖啸一声,斥候便把速度提到了极致,几乎要在空气中留下虚影一般。

    满眼枯黄的离原上,有一支同样颜色的恶狼在冲刺,冲刺,冲刺——

    几乎是眨眼之间,斥候们便进入了射击范围,这些强大的游骑兵们乃是王府军精锐中的精锐,各个骑射功夫非凡。无需许田下令,斥候们开始了自由射击。

    恶狼亮出了利爪和獠牙,纵身一跃,扑向了垂涎已久的猎物——

    弩箭呼啸着划过两军之间的距离,下一息便射入灰衣骑士阵中。这些弩箭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竟然鲜有落空,狭长锋利的箭头轻易刺穿灰衣骑士身上的皮甲,巨大的惯性把他们带离马背,摔出老远才‘噗通’一声落在地上,眼看就不活了。

    转眼间,灰衣骑士便折了三成,领队的队长目眦欲裂,怒吼道:“冲……”‘锋’字还没有出口,一支冰冷的羽箭便刺穿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溅而出,划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枯黄的草地上。他至死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些人手中的弩箭不必再次上弦呢?

    恶狼咬住了猎物的喉咙,便死死咬住,任凭怎样它挣扎,再也不松开。猎物的喉管被刺破,鲜血喷了出来,顺着恶狼的利齿流入它的喉咙。腥香的鲜血进入胃中,让恶狼更加嗜血、更加疯狂、也更加凶残。终于,猎物的挣扎渐渐松了,不一会便无法瞑目的死掉了,成为了恶狼的美餐。

    而斥候与灰衣骑士的战斗也到了尾声。游骑兵的射击能力太强大了,一百步的冲刺中每人射出了五箭,几乎没有脱靶。以至于甚至没有短兵相接,三十个灰衣骑士便中箭身亡,仅留下一个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的骑士,比划着手中的骑剑,不知所措的望向呼啸着保卫自己的敌人。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无情的戏弄,他大声尖叫道:“为什么!为什么?”

    寒光一闪,他那满脸惊恐的头颅便离了身躯,那尖锐的质问声,犹在斥候们耳边回响。

    “因为你是破虏军!”许田将淌着鲜血的腰刀,在马背上的无头尸身上擦了擦,锋锐的刀锋立刻恢复了雪亮。

    许田挽个刀花,收刀回鞘,冷冷望向被手下逼回来的三个人,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与破虏军厮杀?”

    三人中那个长脸的明显是带头的,挤挤眼睛,拱手道:“感谢大人搭救,咱们几个是关内省的趟子手,在北边混不下去。听说南边地界乱,大户人家都雇好些护院,心思能好混些,特意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碰上了盗匪,若非诸位军爷搭救,怕是要命丧黄泉了。”这人说的有板有眼,也符合他们的外形身手,若是一般人怕就要被他们骗了。

    但许田心细,总觉得破虏军不会穷疯到拦路抢劫的地步,又看着其中一个汉子面善,却没有即刻放人。皱眉琢磨片刻,忽的想起一个人来,面上却仍旧不温不火挥手道:“以后小心点,可不是每回都能撞上大运的,走吧!”三人不敢大意,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这才慢慢转身离开,刚要暗暗松口气,便听许田大喝一声道:“秦浯水。”

    左边一个尖脸汉子下意识的回头道:“谁……”中间长脸汉子想拦也没拦住,只好无奈的转过身去,一脸苦笑的望着尖脸汉子道:“却叫五哥害死了。”那尖脸汉子秦浯水抱歉的望向两个兄弟,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朝许田大叫道:“孙子,爷爷认栽了,杀了我们吧,反正你什么也别想再问出来了!”另外两个也是一脸凛然不惧的样子。

    许田与秦泗水交好,自然知道他有个双生弟弟秦浯水,便是出身宗族兵,后来去了征北军中,据说已经是个裨尉了。再一联想现在的状况,心中暗叫不好,厉声道:“我们是隆威郡王府的斥候兵,你们可是要去京山大营报道的宗族兵?”

    秦浯水三个面色骤变,那个长脸汉子急声道:“可有证据?”

    许田从怀里摸出个令牌,刷的一声,便掷到他手中,长脸汉子一看,乃是一面纯金的宗正令,长脸汉子这才确信无疑,把令牌掷回许田手中,指着东边焦急眨眼道:“快带我速速去见大宗正,我们几路报道的兄弟,都被太尉府的人堵住了!”

    “啊!”许田大惊失色道:“快快上马!”三人便在破虏军留下的军马中挑三匹好些的,上马跟着五个斥候往京山大营方向奔去!

    待他们一走,许田对手下吩咐道:“五人一个小队,探明友军被围方位即可,不许轻举妄动,待见到红色信号弹后,发射引导信号。去吧!”加上闻讯赶来的后队,斥候们分成五组各奔一个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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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三个求援的宗亲到来之前,京山大营先迎来了一个客人。

    斥候们围上这位白衣白马,只身穿过警戒线,摸进京山脚下二里地的文士。一个小队长大声喝道:“兀那汉子报上名来?可是哪家的细作?”

    头戴斗笠的文士笑道:“学生不是哪家细作,而且即便是,相信也不会告诉几位军爷的。”

    小队长心道,也是,我却问了句废话,微微恼火道:“速速报上名来,否则抓你去营里炖了喂狗!”

    文士闻言摘下头上斗笠,露出一张富有中年男子魅力的脸,只见他面如冠玉、目若点漆,唇间三缕黑须,更显得潇洒不羁。

    但不成想这拉风的摘斗笠动作,却引起了斥候们的高度紧张,纷纷举起弩弓,齐声暴吼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白马上的文士把手中斗笠平举,示意并没有藏着兵刃,嘴上还无奈笑道:“请问各位军爷,到底是不许动,还是举起手来?学生却被搞糊涂了。”

    “少废话,叫你举手你就举,老子这么喊了几百遍,怎么就你糊涂呢?”小队长很明显有些恼羞成怒了。

    白衣文士赶紧高举双手,笑道:“军爷看,标准吧。”小队长差点背过气去,也不问他是谁了,恼火道:“绑了!”几个斥候便要上前拿人。

    白衣文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身边一个斥候手中套索捆住往地下拖,令人吃惊的是,任由那个斥候兵如何出力,白衣文士却骑在马上纹丝不动,甚至还有暇求饶道:“几位军爷放过学生吧,我是你们王爷请来的西席先生,咱们以后还要共事呢。”

    小队长虽不信,但见他卖相颇佳,又有功夫,怕万一是京里哪个世家子弟来找王爷,也不敢打骂,便命人把他捆了,要亲自往工地上送去。

    这次白衣文士倒不反抗了,低头看着一个兵士在自己身上一圈圈的缠着绳子,连同两个胳膊也一起绑了进去,文士终于郁闷道:“轻点,绑松点,少绑几圈成不?”

    见他终于认怂,小队长心中十分快意,刚要让手下少绑几圈,便听文士那讨厌的声音接着道:“待会你们解着也麻烦,何苦呢?”

    负责捆人的兵士恼他太过气人,不用小队长吩咐,便将绳子勒的特别紧,圈数缠得特别多,直直将他绑成了个大粽子。小队长便牵着他往营地走去。

    只是这人乃是话痨,仿佛片刻不说便会憋出毛病来,看到营地外围的鹿砦壕沟,他就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狗屁不通,不通狗屁。”声音不大,恰巧只有他与小队长能听到,把小队长烦的闭上眼睛。

    “小心看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文士善良的提醒道。

    小队长差点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睁开眼睛恶狠狠瞪他一眼,便从腰间小盒子里摸出两块白棉花,用吐沫润湿了,塞在双耳中,果然什么也听不见了。又得意的望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心道,这下看你怎么办。

    这法子还算灵验,直到两人穿过外围防线,靠近工地时,小队长都没有听到那文士的聒噪。正得意间,几个相熟的同袍从他身边经过,纷纷打招呼道:“秦大哥,抓到个俘虏啊?”

    这位秦队长听不见袍泽说得是什么,只好微笑点头道:“是的。”

    那文士突然在他背后满脸惊恐的小声道:“几位军爷容禀,小老儿是这位秦队长的岳父,因为他要休我女儿,小老儿一气之下跑来与他理论,却被他抓住,要回去吊着打的。”

    几人惊奇问道:“秦大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队长微笑颔首:“是的。”

    几人好心劝道:“秦大哥,有话好好说,怎么也不能打老丈人啊。”

    文士突然插嘴道:“但是他不会听你们的,你们还是走吧,就让老夫独自承受吧。”

    几人又劝了几句,秦队长许是觉得犯了,大声道:“该干嘛干嘛去,老子还有事呢?”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几人却把文士的话信了三分,心道女婿吊打老丈人也太难听了,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却是要告诉石大人,便匆匆离了两人,去寻石勇了。

    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不孝典范的秦队长,依旧拉着白衣文士进了工地,这才摘下耳朵上的棉花,大声打听王爷何在。几经周折,才带着文士在工地中央找到一个赤着膀子搬砖,满脸汗灰的年轻人。

    两人端详半晌不敢相认,刚要出声试探问问,那年轻人却看到了被捆在马上的白衣文士,扔下手中的砖头,大喜过望道:“布衣先生终于来了?”一开口,两人这才确定此人就是王爷无疑!

    马背上的文士笑道:“恕草民甲胄在身不能行礼,王爷怎么搞成这副模样?脏的跟泥球似的?”

    秦雷结实的胸膛上渗出了一层汗珠,在日光下闪着微微的光。只见他呲牙一笑,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道:“那也好过先生这个大粽子。”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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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五七章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秦雷没有训斥送布衣过来的斥候队长,只让他给乐先生松开绳索。

    乐布衣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朝秦队长诡异一笑,正在盘绳子的秦队长打个激灵,不知这贱人又做什么怪,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好稀里糊涂的施礼离去了。

    只是这位秦队长走在路上,发现旁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甚至还有些妇女一脸鄙夷地朝他指指画画。正晕头转向的时候,一个臂缠红箍的教习官过来,沉声道:“秦队长,教习长有请。”石敢这个教习长不仅负责王府卫士的训练,还管着军容风纪,军法军规。

    秦队长更是郁闷了,跟着教习官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许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俺出去前还好好的……”姓许的教习官回头看他一眼,小声道:“见了大人态度好点,认个错,保证以后不打老丈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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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水河边,乐向古盘腿坐在大青石上,笑吟吟的望着在河边洗漱的秦雷,看着他那强健的体魄,乐向古微微点头,高声道:“王爷身子骨恢复的不错……”

    秦雷简单一洗刷,把身上的泥土一洗掉,便水淋淋的上了岸,接过秦卫递上的大毛巾,一边使劲擦拭着身子,一边笑道:“都要感谢你的小师妹,她的那个归元膏很补气血的。”

    乐向古笑道:“云裳的医术虽然二把刀,但那归元膏的方子可是学生研究的,效果不会差到哪去,王爷不妨常吃,益寿延年也未可知啊。”

    秦雷失笑道:“先生一时不自夸便会浑身难受?”

    乐向古捋须道:“这个世道说真话总要被人笑话,罢了罢了,以后学生试着不那么坦诚便是了。”

    两人说笑一阵,秦雷也穿上内衣软甲,又恢复了风流倜傥五殿下的俊朗模样,拱手道:“还没谢谢先生在京里拖住李浑的人,这才让小王抢了先。”他已经猜到乐向古晚来这几天,定然是在京里设法阻止了李浑强占京山的步伐,这才让自己钻了破虏军与太尉府之间的空当。

    乐向古笑着从青石上弹起,轻飘飘落在秦雷面前,摇头笑道:“既然端了王爷的饭碗,就要对得起您的小米,在这一点上,学生还是无可指摘的。”

    干咳两声,秦雷全当什么都没听见,岔开话题道:“先生来的正是时候,秦玄仩跟孤说了你的构想,孤觉得很有道理,但还要听你说说才放心。”

    乐向古从腰间布袋里摸出几颗黄豆递给他,秦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伸手接过,用探寻的眼神望向乐向古,却见他也拿着几粒送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嚼了起来。一边嚼着一边还含混道:“王爷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豆子,炒得还不错。”

    秦雷试探着把一个送入口中,嚼一嚼,除了满口生香,并没有别的特别的,想了半天也无法体会其中的奥妙,只好开口问道:“先生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乐向古使劲把口中嚼得稀烂的豆子咽下去,又解下水囊喝口水,这才舒坦道:“吃个豆而已,哪有什么深意。”

    秦雷又咳嗽几声,把几个豆子揣到腰间布袋里,强笑道:“孤待会慢慢尝,先生还是先教我吧。”

    乐向古呵呵笑道:“若是硬要讲,倒还真有一条,说这吃豆子啊,送到口中后,要先细嚼,后慢咽。倘若省了咀嚼这一步,直接吃到肚子中,会胀气难耐的。”说着还用手在小腹一比划。

    秦雷知道他是说京山大营这颗豆子虽然已经吃到嘴中,但现在还不是消化吸收的时候,必须要先费一番牙口才行。沉吟片刻,刚要说话,便见京山哨所上飞奔下一骑,手中举着红色的令旗,竟是十万火急的消息。

    秦雷的心骤然紧了起来,苦笑道:“要开始嚼豆子了。”乐布衣又掏出几个豆子,在掌中摩挲道:“嚼得越烂,吃着越香,消化的也越舒坦。”

    秦雷点点头,那一骑也到了几丈之外,未待战马停稳,马上黑衣卫便飞身下马,就势跪在秦雷面前,双手举起一个竹筒,大声道:“许副统领的飞鸽传书,红色等级。”每个斥候小队都会带着信鸽鹞鹰,一旦发现敌情,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写成密文,放出鸽子,送回京山大营中,反应速度绝对天下第一。

    此时距许田发现秦浯水他们还不到一刻钟。

    秦雷接过竹筒,轻轻一扭,抽出其中的信纸,抖手展开一看,乃是山顶哨所译成的明文:“报:西南六十里馍馍沟附近发现破虏、鹰扬二军劫杀我各地宗族援军,据所救军官描述,敌军数目应在一两万人左右,详情待查。许田,初七未时二刻。”

    秦雷看完后,把信纸递给乐布衣,乐向古扫一眼,便看到落款后面的时间,对这情报的传递速度不由暗暗惊心。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讨论技术性问题的时候,沉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要想来京山大营,必须得穿过那两支军队的防区。”

    秦雷阴着脸道:“这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卑劣的把戏!阴险的小人!”

    乐向古捻须道:“不错,他们定然还有大部主力在附近窥伺,一欸王爷出兵救援,便会趁机攻占京山大营,确实毒辣得很。”

    秦雷负手在地上踱几圈,心中激烈的做着斗争,京山大营万万不能放弃,一旦被李浑占了,那老混蛋今后便会立于不败之地,而自己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下一块合适的根据地,结束这墙头芦苇一样的人生。但那些宗亲也绝对不能不救,否则不但会失去大批宗族菁英和太后老人家的信任,恐怕以后再也无人敢投靠自己了。

    乐布衣站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一边细细嚼着口中的豆子,一边欣赏着隆威郡王狼一样的步伐。

    秦雷使劲揉揉眉心,直感觉两难取舍,却也知道军情如火,必须下个决断了。站定身子,闭目皱眉寻思片刻,只听他沉声道:“传我命令,全体兵士停下手头活计,披坚执锐,两刻钟后在广场集合。再通知秦玄仩……”秦雷长叹一声,极不甘心的艰难道:“让他…带着宗亲们转移吧。”

    秦卫失声道:“难道咱们要放弃京山?”大前天的议事他在一边伺候,知道京山对王爷意味着什么。

    下了决心,秦雷感觉轻快许多,淡淡笑道:“地方是死的,人是活的,当然要先保住人,以后再想办法把地方夺回来了。”又无所谓道:“给铁甲、虎贲、神武军送出求援信,加盖孤王的印信。还有龙骧也送一份吧,否则大哥会埋怨我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管这闲事,但总要抱有希望不是。

    见王爷主意已定,秦卫狠狠锤下胸口,便要转身传令去了,却被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乐布衣叫住,笑道:“小兄弟留步。”秦卫狐疑的望他一眼,便见乐布衣向秦雷拱手道:“学生可以让王爷兼得鱼与熊掌。”

    秦雷闻言大喜道:“先生怎么不早说,害得孤王郁闷半晌。”这些日子老是听到乐布衣的传说,秦雷已经把他当成无所不能了。

    乐布衣捻须笑道:“思考也需要过程的。”还有半句没说出来:‘我还得看看你值不值帮呢。’也不拖泥带水,沉声道:“王爷若是信得过学生,便留下五百兵士,自带其余人马出山去救那些宗亲。毕竟这还是秦家的天下,光天白日的,相信必然马到成功。”

    秦雷沉吟道:“先生的意思是,您要凭着五百军士守下这京山大营?”

    乐布衣笑道:“不是还有两三千村民嘛。”说着云淡风轻道:“王爷直须去,反正您都准备接受最坏结果了,干嘛不赌一赌。”

    秦雷还是不放心道:“别的倒不担心,大不了就是丢了京山大营呗,但先生自处险地,万一有个闪失,可让孤王如何是好?”赤裸裸的收买人心。

    但在这个时候最管用,即使乐布衣这种飘飘欲仙的人物,也不由暗暗感动,微笑道:“不打紧,学生就喜欢找刺激,难度低的活计从来不接。”说着拱手道:“王爷一路顺风,下手留些分寸。”

    秦雷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没来由增了几分信心,紧紧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先生保重,若是事有不协,万望以自身安危为重。”乐布衣颔首笑道:“王爷也保重。”

    两刻钟后,一千八百黑甲骑士披坚执锐,跩蹬上马,在昨日方清出来的校场上集结完毕,卫士们已经听了各自队长的任务简报,知道怕是要做好恶战的准备,没有任何恐慌,反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一时间场上空气肃杀,北风卷地,更显军阵森严。

    远处观看的乐布衣不由轻声道:“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秦雷军队的实力远远出乎了他的想象。

    一身戎装的隆威郡王策马到了阵前,一勒马缰,战马‘咴咴‘叫着刹住步子,几乎人立而起,待落下前蹄时,马头已经面向队伍站定了。

    “我的士兵们!”

    “有!”卫士们齐齐用腰刀敲击铁护腿,发出整齐划一的‘轰轰’声,向他们的王致以最高的问候。

    轰鸣声响过之后,整个场上便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秦雷那雄浑磁性的声音在上空回荡:“你们是孤的骄傲!”

    士兵们都高高挺起了胸膛,一脸狂热的望向他们的王爷,只听他继续沉声道:“孤要问问,你们的信条是什么?”

    “誓死保卫王府!捍卫王爷尊严!”一千八百个声音齐声道。

    秦雷满意点点头,沉声道:“很好,现在有人要挑衅孤王的尊严,该怎么办?”

    “杀!杀!杀!”简短而充满爆发力的回答。

    “很好,你们是孤的依靠,王府的荣誉要靠你们来实现,孤王的尊严要靠你们来维护!”秦雷暴喝道,说着手中马鞭一指东方:“跟上你们的战旗,亮出你们的利刃,告诉这个世界……”

    “战旗所过处万物匍匐,一切忤逆者斩尽杀绝!”卫士们用最嘹亮的嗓音高声接道。

    “出发!”一面绣着咆哮黑虎的巨大战旗在风中烈烈舞动几下,掌旗的伯赏赛阳便匹马当先,冲出了京山大营,一千八百余骑紧紧跟随,扬起漫天烟尘。

    待尘埃落定,校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的轰鸣声在提醒着留守的众人,一支铁军刚刚离去。

    站在乐布衣身边的秦霸擦擦口水,无限艳慕道:“太帅了,俺也想当兵。”

    乐布衣抬头望了望大个子的傻脸,笑道:“有命活到他们回来再说吧。”

    秦霸一下子傻了眼,粗声道:“老布,你不是说没危险吗?”

    乐布衣贼笑道:“京山大营和满营军民都没有危险,只不过就你一人有危险尔。”

    秦霸闷声道:“又是俺?你是不是耍俺呀?”

    乐布衣正色道:“危难之际显身手,方显英雄本色。”说着又笑眯眯的诱惑道:“等过了这关,我给你记个头功,再举荐你进王爷的军队如何?”

    秦霸使劲挠挠脖子,抽鼻子道:“你可不许耍赖。”

    “骗人是小狗。”乐布衣嘿嘿笑道。

    “老布,俺怎么越看你越像山上的白狐狸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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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秦雷带着黑甲骑兵一路狂飙,行了一个半时辰,便碰上了护送秦浯水几人回营的斥候。也不停留,命令他们转身加入队伍,一齐向东奔去。

    行进中,长脸汉子几人才第一次见到了一身戎装的秦氏大宗正、隆威郡王殿下,只见他二十左右的年纪,五官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显得英姿勃发、朝气蓬勃。一双鹰目却锐利深邃,直透人心,显出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霸气,令人不由肃然起敬,不敢因其年青而有半点怠慢。

    心中暗赞一句‘秦氏好儿郎!’长脸汉子别过脸,挤眼大声道:“末将秦志才参见王爷,不能全礼请恕罪。”

    秦雷也别过头,以免扑面的劲风灌进口中,也大声道:“不要多礼,什么情况?”

    “我们打征东军出来投奔王爷,到馍馍沟附近发现鹰扬军一部追击同宗,便打了他们个伏击,未曾想险些被路过的破虏军包了牢丸,只能且战且退进了馍馍沟固守待援。”在颠簸的马背上,秦志才说话仍然不磕不绊,显然骑术及其精湛。

    “他们多少人?”

    “一万人左右,把我们赶紧山谷后,只留了四千人围困,其余的便离去了,末将就是趁着他们分兵时的混乱突围出来的。”说完,他挤挤眼睛猜测道:“那六千破虏军可能去别的方向拦截了。”秦有才并不知道京山大营的重要性,否则断不会如此说。

    但知道也没什么用了,秦雷懒得聒噪,点点头,大声道:“你们在中军呆着吧,一切有孤!”

    秦有才见他听了破虏军的大名,眉头都不皱一下。心道,不管本事怎样,看来不是个怕事的。便拱手领命不提。

    又强行军一个时辰,碰上前来报信的斥候,秦雷也得到了最新的情报,四股子弟兵大约一千三百多人,被撵着合围进了馍馍沟。而包围他们的破虏、鹰扬二军,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万五千左右。十则围之,他们根本不虞秦氏子弟兵们突围。

    听了禀报,秦雷并不改变任何命令,只是吩咐卫士们休整片刻,换马预备冲锋。

    这时候,石勇也从后军上来,他准备与伯赏赛阳一道突击。

    秦雷叫住他,轻声吩咐道:“只管顺着信号从结合部冲进去,不要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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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第一章,深情的呼唤票票………………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五八章 甘里良献瓜 隆郡王上山

    夜凉如水,月照山沟。

    馍馍沟是离原上的两座不高的山岭,位于中都东南一百一十里的官道旁,因其形仿若两个坟起,中间夹出一道山沟而得名。

    自从大运河淤了,不能再满足南北运输的要求后,这贯通南北的官道便繁忙起来,一年四季车来车往,商旅不绝,总是热热闹闹。再加上进了京畿,盗匪便绝了迹,很多车队贪图省钱,便会连夜赶路,实在看不见了才宿在道边,不花那份住店钱。

    因而偶尔会有几个商队碰在一起搭伴住宿,但像今夜这般,好几十个商队,好几千号人一道在馍馍沟北面大片荒原上露营的情况却是极为罕见的。

    且还不断有新的商队从京都方向过来,这些商队无一例外的行到馍馍沟前面的山坳边时就会停下,不一会便怏怏的折返回来,加入进沟边荒原住宿的行列。

    他们都遇到了山坳前一队灰甲骑军的阻挡,走南闯北的商旅们知道这些是大名鼎鼎的破虏军的官爷,因而对他们‘谷内剿匪、暂缓通行’的要求还是很配合的,毕竟是保大伙平安不是。

    即使破虏军的中低级官兵也对此深信不疑,他们亲眼所见那些劲装汉子个个身手不凡,而且这些人不属于大秦军队序列中的任何一支,那只能是无恶不作的响马了。

    对于那些动辄杀人屠村、恶贯十分满盈的响马贼,官兵们是极其憎恨的,且据说这些响马便是上次在南方逃掉的那支,破虏军的弟兄们更要除之而后快了——一批他们十分拥戴的大人们,便因为在南方剿匪不力而被撤职清理,此仇不报非君子!

    所以在外围担任警戒任务的破虏军官兵们,理直气壮的对想要通过的商队道:“剿匪禁入!”

    这句话今日说了快有两百多遍了,虽然起初感觉很是威风,但次数多了,领军裨尉也感到烦了乏了。见远处又来了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他啐了一声,小声骂道:“这些熊玩意不知道黑白啊,都快亥时了,还他妈赶路,也不怕赶进黄泉路里去。”

    边上军士笑道:“大人累了就让小的喊吧,俺也过过瘾。”裨尉点点头,军士便对迎面上来的车队大喊道:“呔!前面的行商听着,沟里正剿匪呢,尔等速速回转,待战事了了再行通过!”果然是第一次开口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换来了裨尉大人赞许的目光。

    对面车队毫不例外的老实停下,一个身穿长衫的粗豪汉子排众而出,走到破虏军的警戒线前拱手道:“诸位军爷辛苦了,小的陇右商社甘里良,久仰咱们破虏军的威名,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见面更胜闻名啊!”

    虽是场面话,却也让人听得熨帖,军士也走过去笑道:“好说好说,甘老板这是要往哪去?”

    “今年南方遭了灾,地里没出产,因而襄阳的分号要咱们从北边进些大枣、苹果之类的运过去,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一听说车里是些瓜果,破虏军的兵士们都被勾起了馋虫,他们从前天出来就一直吃干粮,除了喝的河水,却是一口新鲜东西也没吃过的。只是碍于军法森严,执行军务时不敢上前讨要罢了。

    甘里良也是个眉眼通挑之人,怎么看不出这些官兵馋了,一脸亲热道:“各位军爷为保一方平安不辞劳苦,敝社无以为敬,只有奉些瓜果给军爷解渴,方能聊表寸心,万望军爷收下。”说着让手下从车上抬下一筐大枣来。

    军士推让几次,回头看了看裨尉大人,见他微微颔首,便欢天喜地道:“难为甘老板一番孝心,咱们不收却是不识抬举了。”见上官开了口,官兵们呼呼啦啦的围了上来,争先恐后的抢那筐中的大枣,许多来的慢的便被挤在外面,干看着着急。

    甘里良见了,大手一挥道:“军爷们不要挤,车上还有,样式还多,都到车上取用吧。”听他一说,军士们便一窝蜂的离了那个被挤得支离破碎的枣筐,围着马车抢起了瓜果。

    甘里良抱着一个椭圆形的瓜果,走到那裨尉大人身边笑道:“大人请了,小的这里有个西域特产的稀罕玩意,名唤‘卡波甘瓜’,果肉肥厚、甜美多汁,在咱们中原可不多见。小的知道您是有身份的人,送给大人尝尝鲜,还请笑纳。”

    那裨尉倒是听过卡波瓜,只是没吃过,闻言矜持笑道:“切开看看吧,不管味道咋地,都是老弟你一片孝心不是。”甘里良闻言喜道:“好嘞!”说着便抽出随身短刃,刷刷几刀,把那哈密瓜切成大小相当的薄片,请裨尉大人享用。

    皎洁的月光下,金黄的瓜肉格外诱人,裨尉大人拿起一块尝了尝,果然是从没吃过的香甜,不由点头称赞,大快朵颐起来。

    那些本来还忠于职守的兵士,见裨尉大人都开吃了,终于按捺不住,也跑到大车边抢起吃得来。马车上瓜果样式确实多,除了大枣还有苹果、鸭梨、橘子等好几样,甚至还有几坛米酒,兵士们见裨尉大人自持身份,远远站着。加上天又黑,心道只喝一口应该不会被看出来的,便放开胆子抢着饮用起来。

    喝起来就刹不住车,你一瓢来我一勺,不一会,几坛米酒便被喝了个精光。兵士这才心满意足的从车上爬下来,要回去继续站岗。哪知双脚刚一着地,却感觉天旋地转,劈里啪啦地摔了一地,有喝得少的大惊道:“啧啧……”想要大声报警,舌头却只能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时黑暗中悄无声息的射出无数细小芒针,仍旧站着的十几个破虏军士纷纷中招,只感觉浑身一阵酥麻,便晕了过去。

    那裨尉倒没喝酒,刚要说话便感觉脑后一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却是那甘里良手持一根嵌铁枣木棍,在他背后下了黑手。

    甘里良伸手向黑暗中比划一下,十几条黑影兀的蹿出,把倒地的军士拖进黑暗中,转眼又跑出来站在大道中,替代倒地的破虏军站起了岗。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间,远处荒原上宿营的人们依旧围在一个个篝火堆边聊天用饭,竟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这群眨眼夺了道路控制权的刺客,便是许田带着斥候们假扮的。斥候们趁着破虏军士兵取用瓜果酒食时,悄悄包围了他们,待下在酒里的最新型蒙汗药一发作,猝起发难,翻手而定。

    顺利抢下控制权,许田仍不敢松气,吩咐手下把好关口,便带着几人进了馍馍沟侦察,他要亲眼看看沟里的情形,为后面的大军指明突击方向。身后的几个手下还一边往里走,一边将一个小桶中的涂料刷在道上。与方才那新型蒙汗药、暴雨梨花针一样,这也是民情司的秦主事在王爷的英明领导下,领衔研制的秘密武器,名曰‘仙人指路’,这玩意夜里涂上后一刻钟左右,可以发出淡淡的鬼火,为后面的大军引路。

    山行两三里,许田几个便进了沟,远远看到无数火把围着一个静悄悄的山包。再靠近些,便看到那些火把下,乃是一骑骑持弓握枪、甲具俱全的骑兵,一眼望不到边。

    若是旁人看到这密密麻麻的骑兵,可能一下就懵了。但受过王爷严格侦察训练的许田不会,只一眼,他便看出这些骑兵杀意不浓,因为这些人骑在马上身体放松,手中的刀剑也垂向地面,甚至有人在交头接耳,小声说着什么,这一切都意味着主将没有攻击欲望,只想围困住山上的人,至少是短时间内是这样的。

    许田几个伏在地上慢慢移动,不一会,便在一道山梁前挺住。许田凝神静气观察片刻,轻声道:“左面是鹰扬军,右面是破虏军,中间距离五丈,突击口就设在靠近鹰扬军这一边了。”

    口子选在这是很有讲究的,鹰扬军乃是李浑六年前从皇甫家手中硬生生夺过来的。虽然主官换成了李家的人,但不可能把兵士都换了,对李家由来已久的恶感自然也不会一下消失。而太尉府这个老娘本来亲生儿子就多,对这个半道捡来的、又不大讨人喜欢的野孩子自然有意无意冷落。那些亲儿们自然也不会待见这个抢奶吃的后来者,欺负排挤是常有的事。

    久而久之,鹰扬军与其余三支军队的关系可想而知,对太尉府命令的执行力度,怕也是最低的。若不是他们正好在京山大营东面驻扎,伏击地点就在其防区之内,李浑是不大可能用它的。要不当初捣毁京山村,他也不会舍近求远,用更东面的破虏军而不用他们。

    因而此时鹰扬破虏两军虽然被迫合作,却谁都不愿意挨着谁,两军隔得比窑姐张开的两条大腿离得还远,生怕沾上对方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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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上宿营的人们,见方才进去的商队半晌没有出来,以为可以通行了,但大部分人看天色已晚,也懒得动弹了。不过也有到这早的商家,被生生堵了半天,想把误了的路补回些,便不顾夜色收拾家伙要启程。

    刚刚装好车,还没上路,却听到西面大道上传来沉闷的密集马蹄声,商人们茫然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到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踏月而来。那些战马的马蹄上似乎包着特制的棉垫,声音小了很多,待他们发现时已经离得很近了,转眼便到了他们身前的大道上,下一刻便进了山谷。那些守卫的破虏军并没有阻拦,看起来是一伙的。

    望着那些黑衣黑甲、杀气腾腾的骑兵,就是傻子也知道山谷里仍不肃静,暗叫一声晦气,那些刚收拾好行装的车队又开始卸车,出门在外,小心使得万年船,商家们自然不会去冒险。

    那些一直没动弹的商家微微得意,很为自己的英明而高兴,嘻嘻哈哈说几句‘您英明’、‘您孔明’之类的,话题便不知不觉转到那支黑甲骑兵身上了。

    这些见多识广的行商们,居然无人识得这支一看就彪悍异常的军队,打破脑袋也想不起大秦何曾有过尚黑的军队,倒是听说有位尚黑的王爷,但他不过才十八九岁而已,怎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有些南方商人倒是认得,心道,这些人消息真是闭塞,咱南方谁不知道王爷的亲兵便是黑衣黑甲。但见黑甲骑兵们深夜行军,定是要做些隐秘的事情,怕说了对王爷不利,便强忍住爆料的冲动,笑着听北佬的猜测。

    那些黑甲骑兵确实是秦雷率领的亲兵,他们飞快通过斥候把守的岗哨,沿着地上闪着绿光的点点鬼火迅速前行,转眼就进了山沟。

    连绵的山谷挡住了沉闷的马蹄声,直到黑甲骑兵穿过山谷,围困山包的军队才发现鬼魅般降临的敌人,双方相距已经不到一里地了。

    但禁军八大军毕竟训练有素,身经百战。虽然被敌人杀个措手不及,但毫不惊慌,立刻收缩阵型,让轰隆隆转身的后军厚实起来。黑甲骑兵刚冲过半里之路,一排排两丈长的长戟便已经在两军阵后架起,足以抵挡天下任何一支骑兵的冲击。

    两军的反应都无可挑剔,动作也迅速有力,可以说几乎都没有错,唯一的错误便是:当两军都收紧阵容的时候,他们中间的空当更大了,足足有八丈宽。仿佛窑姐的双腿劈成了一条直线,破绽太大了……

    当他们反应过来想要闭上修长的双腿时,黑甲骑兵已经长驱直入了。望着冲锋在前的烈烈黑虎王旗,禁军们合围的脚步慢了,虽然他们老板不怕皇权,但不代表这些普通兵士们也不怕。

    每一位领兵的王爷,都会得到一面内府特制的王旗作为将旗,每人仅此一面,仿制乃是欺君之罪。整个大秦现在也只有两面,一面是武勇郡王殿下的金翅大鹏旗、另一边便是隆威郡王殿下的黑虎咆哮旗。这旗出现便代表着一位皇子王爷的出现,换句话说,若没有这旗立着,对方完全可以不承认这位王爷在阵中。

    当然这面旗帜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就号令不动鹰扬破虏两军,否则秦雷只需挥挥旗,令他们让开便是。干嘛还要费尽心机的营造态势,力求兵不血刃的解除他们对子弟兵的围困?

    但不听从调遣与敢于拔刀相向是两个概念。敢于阻拦前进的方向与敢于真刀真枪围歼对手又是不同的概念。因而当禁军兵士们发现不能阻拦对方前进步伐时,便乖乖停下,任由对方直捣黄龙。他们只知道那位王爷在这队黑甲骑兵中,但不知他在什么位置,索性把对方全部放了进去,这才无奈的合围上去。

    这个战场的结局便在这一刻注定,只要那面王旗在山丘上竖着,不到万不得已,禁军两军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攻击的,甚至不能围困太长的时间。毕竟这里是官道,天一亮便会商旅如织,众目睽睽之下,谁都能看到那面王旗,如何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所以一踏上山丘,秦雷悬着的心也放松了一半,至少最基本的目地是达到了,剩下就看乐向古的本事了。

    其实秦雷也清楚,李老混蛋并没有开战的计划,他只是给自己出了个选择题,要么京山、要么子弟兵,二者选其一。

    风格大变啊,竟然会绕弯子了?难道李浑这条老狗竟然不吃米田共了吗?秦雷把脸转向北方,似乎要透过黑暗看看京里的太尉府,究竟发生了身事情。

    直到秦志才带着老府兵们过来参见时,他才回过神来,轻声骂道:“不吃米田共的狗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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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谢谢,拜拜。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五九章 小太尉独率两兵 傻秦霸下山劳军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乾刚独断的感觉真好哇!”破虏将军李恪俭心中叹道。即便是在骑马行军的路上,他也忍不住暗暗欣喜道:“常云渠几个泼材,仗着在东边打过几场破仗,整日里对老子指手画脚、阳奉阴违,当老子不知道‘小太尉’这个诨号是谁起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小王八羔子?”

    想到这,李恪俭轻啐一口,心中幸灾乐祸道:“这下好了,滚蛋了吧?终于不用见着本帅就心烦了吧?说起来打发你们回家种地还能颐养天年,本帅还真是仁慈得很呢。”

    他最近过得很惬意,不仅仅因为老树开新花,第十一房小妾又给自个生了一大胖小子。更重要的是在南方失利后,他不仅没有受到追究,还因着那事,剔除了军中的一溜儿刺头,剩下的那些小种们没了主心骨,自然不敢再聒噪。现今破虏军上下两万五千人,终于没有敢跟‘小太尉’大人放对的了。

    这次他又被太尉大人委以重任,率领破虏鹰扬联军,打击五皇子,夺取京山大营的控制权,实在是一个报仇雪耻、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让‘小太尉’十分得意,再加上边上亲信谀辞如潮,让他直以为自己已是太尉府上的第一大将了。

    其实李浑对这个堂弟很了解,知道他除了长相外,其余地方都稀松平常的很。但此次行动要在鹰扬军的地面上进行,老李头哪敢让不大靠谱的鹰扬军独自承担,因而又让嫡系的破虏军插上一杠子。

    这下问题就来了,以往遇到需要调动两支禁军时,他都会派出李一姜居中指挥协调。但其遇刺后,放眼阖府,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老二和李清都在天策军中,老三在东边回不来,老四年纪太小,难以服众,只好把担子交在这个也有些不大靠谱的堂弟手中。

    好在府上新来的阴先生神机妙算、智计多端,自从得知各省都有来历不明的队伍往中都方向行来时,他便约摸到了那些人的目的地,甚至连那些人的身份也猜的差不多。阴先生又很快将整个行动筹划仔细,只要照着执行,无需费多大功夫,必可以让五皇子陷入两难境地,最终不得不放弃一头。

    而对根基浅薄的五皇子来说,无论放弃京山大营还是放弃各省的援兵,都是不可承受的打击,甚至从此一蹶不振也未可知。可以说这次乃是倚强凌弱,有胜无败之局。

    虽然依着李浑的脾气,直接把秦雷撕个粉碎才最中意,但京畿非比南方,那么多人看着,下手却要讲些分寸。否则擅杀皇子的污名足以令他名声尽丧,也让昭武帝平白赚上大大的同情分。因此李浑最终还是同意了阴先生的计划,也就有了‘小太尉’独掌两军的风光。

    一路行进,一路意淫。小太尉带着两万联军终于到了京山脚下,此时已是戌时中刻,月明星稀了。

    李恪俭也知道自己本事平平,便一板一眼按着阴先生的筹划执行,以拿下大营为第一要务。先将山前大道围了个水泄不通,再留出山后小道,任对方离去。

    按部就班的完成部署,李恪俭掏出怀中锦囊,借着火光一看,只见就剩下最后一句‘克复京山后,留五千兵卒固守,余者各自返营。’还没执行。不由傻了眼,心道:“却没说该怎么个打法呀,这个老阴,做事怎能如此粗心大意。”他也不想想,阴先生坐镇京都,怎能知道京山大营的具体情况,又怎会连攻击步骤都越俎代庖呢?那还要他这个将军作甚。

    暗自埋怨一阵,李恪俭让亲兵去找常逸过来问询,话一出口才想到那家伙已经回家种地去了,叹口气道:“去把鹰扬军的头儿叫过来。”亲兵领命而去。

    鹰扬军领队的是个校尉,他们将军大人受不了被平级率领的鸟气,直接称病没来,便把这个破差事丢给了他。听到‘小太尉’唤他,心中骂声晦气,策马到了李恪俭身前,拱手道:“参见将军,不知唤末将过来所为何事?”

    李恪俭捻须缓缓道:“罗大人,听说你是昭武六年的武状元出身?”罗校尉不知他要作甚,但是还老实答道:“不错。”

    “好好好,老夫出个题,罗状元可愿意回答一下啊。”这话充满考量的意味,再加上他俩官职、年龄的差别,便仿佛老官长考问新晋下属一般。“你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啊?”

    但罗校尉知道,这老小子必是没了常逸慌了神,心中鄙夷一声,面上一本正经道:“回将军话,据斥候来报,五殿下带着主力已经离了京山营,现在营里只剩些老弱病残,拿下京山营当在反手之间。”

    李恪俭心里顿时踏实很多,面上仍淡淡道:“呵呵……本将再来问你,是连夜攻击合适,还是明日天亮合适呢?”

    此事关乎手下兄弟性命,罗校尉不敢大意,拱手道:“五殿下在此经营数日,立起无数鹿砦拒马、挖了许多壕沟陷阱。若是黑灯瞎火的攻进去,难免要吃亏,白白送了兄弟们的性命。不如明日一早天光大亮,看得清楚再攻不迟。”

    怕李恪俭犯晕,又解释道:“这里又不是官道,没有什么人来人往。咱们这两万大军把京山一围,许出不许进,就算五殿下转回,也是徒呼奈何了。难不成他还真敢与咱们开战不成?”

    李恪俭这次算是听明白了,两眼一瞪,故作威严道:“就他那小猫三两只,吓唬吓唬土匪还行,与我破虏禁军相比,那就是鸡蛋和石头较劲。”捋着长须哈哈大笑道:“本帅倒想看看他望洋兴叹的沮丧模样……”

    罗校尉见小太尉听了自己的建议,便不愿留在这听他撒癔症了,拱手道:“将军没什么事的话,卑职便先行告退,安排孩儿们下营去了。”

    李恪俭正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罗校尉言语中的不敬,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靠罗大人立功哦。”

    罗校尉面色难看道:“这个……末将遵命。”心中暗暗后悔不该得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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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山哨所上。

    望着山下的点点灯火开始退后,并在山前三里处停止了晃动,一袭白色大氅的乐布衣关上了瞭望窗,回身对拄着铁棍点头打盹的大个子笑道:“回去吧,明天别睡过头了。”听到乐先生的话,秦霸清醒过来,揉眼道:“不打了?”

    乐布衣紧了紧领上的系带,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干嘛老是打打杀杀,大家坐下来喝茶不好吗?”

    秦霸挠挠脖子,扛起丈六长的粗铁棍,大步跟上问道:“那他们来干啥的?真喝茶吗?咱们也要喝茶吗?”

    乐布衣差点一个趔趄滚下山去,无力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秦霸又挠挠脖子,小声道:“俺也是随便说说的。”未等乐布衣发飙,他赶紧接着道:“俺就是想问问,你咋知道今晚打不起来呢?万一他们连夜进攻怎么办?”

    乐布衣也不回头,淡淡笑道:“人是不知足的。没有把握获胜时,便会想尽办法求一胜。而当胜券在握时,又希望能赢得更完美些,因而对于咱们这些釜底游鱼,他们一定会选择天亮点再说,生怕被咬到手,伤了玉体。”

    秦霸恍然道:“原来如此,”说完又挠头道:“那明天怎么办?拖过一天有什么用啊?你不让咱们的人在前面守着,反而让他们挖沟挑土作甚?”

    乐布衣面色一滞,心道:“却忘了这是个大漏勺,明日可别被人套出话来,坏了我的大事。得想个法子预防一下。”想到这,回头朝秦霸诡异一笑。大个子不由打个寒噤,想要追问,却见那袭白衣已经飘然下山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还不亮,便有军士到秦霸住的洞中叫早,把睡眼惺忪的大个子唤到山下。

    朦朦胧胧间,到了山下校场,秦霸便看到上百辆独轮小车整齐排在场中。车上满满地全是些米面鱼肉,瓜果菜蔬之类的……好吃的。

    使劲揉揉眼,秦霸发现面前的美景确实是真的,一下子睡意全消,不由咧嘴道:“老布对俺太好了,知道俺老是吃不饱。”说完又惋惜道:“可俺不吃生的,麻烦您老再给俺做熟了,俺给你鞠躬了。”说着便弓下身子,要给笑吟吟站在一边的乐布衣行礼。

    乐布衣摆手笑道:“不要谢我,这不是给你吃的。”秦霸闻言沮丧万分,撇嘴站在那里不说话。乐布衣赶紧安慰道:“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九菜一汤,委屈不着你。”

    秦霸这才不好意思笑笑,竟还有点扭捏,小声道:“在哪呢,俺去吃。”

    乐布衣笑道:“你个吃货当知道天下没有白食,想要吃那九菜一汤,却还要依我几件事情。”

    秦霸胸脯拍的山响,吼道:“一世人两兄弟,你老布的事就是俺秦霸的事,说吧,几件俺都答应。”

    乐布衣笑着纠正道:“是你的事,不是你亲爸的事。”然后指着场中的那些小车道:“你把这些吃食送到外面破虏军营中去,记得要给灰衣服的,不要给绿衣服的。”

    秦霸一听就不乐意了,挥舞着一双大爪子,翁声道:“俺叔说‘小白脸子,坏心眼子’,果然一点没错。那个小白脸就一肚子坏水,没想到你个老白脸更不是东西,你怎么能把咱们的吃食送给那些坏蛋呢?”说着使劲揪揪乱蓬蓬的头发,两眼瞪得铜铃一般,粗声道:“俺要跟你绝交!”

    乐布衣笑着等他说完,才淡淡道:“九菜一汤也不吃了?”

    “呸!谁稀罕!”秦霸昂首不屑道。

    乐布衣也不恼,依旧微笑道:“我这是计策,计策懂不?你只管去送,等回来后发现我要是投降了,把我的脑袋取去盛酒便是。”

    秦霸这才消了火,将信将疑道:“你不是糊弄俺吧?”

    乐布衣一脸无辜道:“学生手无缚鸡之力,岂敢与你这大个子放对?”

    秦霸看了看他瘦了吧唧的小身子,撇嘴道:“姑且信你一回,要是敢骗俺,回来把你扭成麻花。”

    乐布衣见他终于答应,笑道:“悉听尊便。”

    秦霸瞪他一眼,粗声道:“准备好九菜一汤,等俺回来开席。”说着便对操车的汉子们大声道:“走了走了,给那些龟孙子送食儿去了。”

    却被乐布衣拉住,勾手示意他低下头来。秦霸乖乖的弯下腰,翁声问道:“干啥?”

    只听乐向古一脸坏笑道:“你这样出去保准坏事,待我给你打扮一下。”说着便薄施粉黛,为他装扮起来,秦霸感觉浑身别扭,想要反抗,却被乐向古动辄以减菜威胁,只好委委屈屈的任他施为。

    末了,乐布衣还将个胡桃塞进他嘴里,秦霸想吐出来,却被他阻住,吓唬他道:“此去凶险非常,但只要一直含着这俩胡桃,便还有命回来,否则只有去地府吃你的九菜一汤了。”

    秦霸吓得紧紧闭上嘴,生怕嘴里的胡桃不小心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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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前,清晨的薄雾刚刚散去,罗校尉集结起了一营的鹰扬军,与中军小太尉报个备,又不情不愿带上一营破虏军,共计五千人浩浩荡荡离了营寨,往京山大营进发。

    还没走出一里地,前军却突然发出示警声,把心不在焉的罗校尉惊了一条,心道:莫非是逆袭?赶紧抬头望去,只见前军飞快跑回一员小校,大声道:“京山营中出来一票人马。”

    罗校尉心里本来就烦躁,闻言不悦道:“打杀便是,何必聒噪老子。”

    小校陪笑道:“若是持枪冲杀出来的,定然直接打杀,不聒噪您老。但那些人有些不同……”

    “哦?”罗校尉皱眉道:“讲!”

    “他们有百十人,在一个傻汉子的带领下,挑着米面蔬果,推着大片大片的牛羊肉过来,确实让人……不忍心下手哇。”小校挠头道。

    罗校尉闻言笑道:“定然是里面的人怕了,希望咱们放他们条生路呢。”小校笑道:“大人英明,那怎么着?”

    “放过来,百十人而已,难道还能奈何我鹰扬将士不成?”罗校尉自信道。“遵命!”小校行个礼,便蹬蹬蹬跑回前军去了。

    不一会,小校便领着一个黄皮巨汉从前面过来,马上的罗校尉但见那巨汉身高怕有九尺,站在地上竟与自己的肩平齐,确实是前所未见的高大汉子。

    但那模样打扮就不敢恭维了,只见他面上尽是黑一块黄一块的污渍,脏不拉叽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生着几撮蓬松的黄发,在头顶绾两枚浑骨丫髻,穿一领破破烂烂的褐色短衫,腰上扎着草绳,赤着两只小船般的大脚,轰隆隆的朝自己走来。

    再看他手中举着根长木棍,上面挑着个白布招儿,招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道:‘劳军’。

    看着这丑汉的模样,罗校尉阵阵发笑,这才明白方才小校为何说是个‘傻汉子’,视线越过那布招儿往后看,便见到一长遛儿汉子推着独轮小车,车上果然净是些米面菜蔬之类。

    那丑汉子走得快,几步就到了罗校尉身边,倒把带路的小校甩在了后面。

    望着丑汉,罗校尉微微眯眼,刚想冷笑一声道:“却送些毒物来祸害我们?”谁成想那丑汉居然将他视若无物,大步跨了过去,径直朝灰衣服的破虏军走去,让准备摆谱拿把的罗校尉面皮一阵青紫。

    却引得破虏军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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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六零章 秦革月猜天地玄黄 乐向古请九菜一汤

    秦霸脑子虽然不甚灵光,但这人有个好处,听话。他谨记乐向古嘱咐的‘只准把东西给灰衣服的,不许给绿衣的’,便看也不看面皮青紫的绿甲将军,几步跨了过去,走到绿衣军阵后的灰衣军阵前,使劲晃了晃手中的布招儿。

    灰衣的正是破虏军,他们瞧着这傻货都分得清哪是大妇哪是二房,不由心情大好,几个裨尉嘻嘻哈哈道:“大个子,你来找爷爷作甚?”

    大个子指着嘴巴呜呜叫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竟是个哑巴。

    破虏军裨尉笑骂道:“他奶奶的,里面没人了吗?让个哑巴出来丢人。”

    却见那大个子把手中的布招儿一翻,露出背面几个大字:‘村长之子’,顿时笑倒一片,纷纷拱手道:“失敬失敬……”

    这时消息也传到中军,李恪俭正闲的无聊,闻讯便让手下把那傻大个子带过来。

    不一会,秦霸便被带到了小太尉面前,李恪俭也嘻嘻哈哈笑了一场,这才和颜悦色道:“娃娃,你家大人派你来作甚?难道就是给爷爷们送吃的吗?”对于此种丑角似的人物,任谁也端不起架子、使不出脸色的,这也是乐布衣派他而不是秦玄仩下山的原因。

    秦霸使劲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见那信笺被窝搓的不像样子,他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把那信封夹在腋下使劲捋捋,这才双手递给李恪俭的亲兵。

    亲兵用两手指尖拎着那封带着浓重汗味的信件,想要递给小太尉,却被李恪俭一瞪眼,粗声道:“念!”

    亲兵暗叫倒霉,只好不情不愿的撕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瓤一抖,这才朗声念道:“山外的大人们:俺给你们磕头了。俺是京山村的村长,俺们是京山村的村民,这些日子俺们这里遭了灾,先是被响马抢,又被官军抓着当壮丁,让俺们帮他们修营房。俺们寻思着反正秋里农闲了,正好混口饭吃吧,就从了。谁成想昨天后晌那些官军跑了,俺们本来寻思着这狗日子可算到头了,谁成想各位大人又把俺们围了,您老说说,俺们是不是触了哪尊土地的霉头了?”

    念到这,亲兵偷悄悄小太尉,只见他依旧笑吟吟的听着,这才放心的接着念道:“俺们算是想明白了,这地方不是俺们这种苦哈哈能待得了,所以俺们要搬家,俺们把那些官军留下的军粮,再加上俺村里的土产,全部献给大人们,求求你们给个机会吧。俺们穷人家的东西少,全村三千多人,最多一天就搬完了,求求你们了,俺们给你们磕头了。”

    “念完了?”李恪俭听亲兵住嘴了,缓缓问道。

    亲兵赶紧又看一眼,小声道:“还有落款:京山村村长和他的村民们。”

    李恪俭听完了,呵呵笑着问道:“除了那些吃吃喝喝的,你们村里不产别的吗?”怕他听不见,又伸出右手三根手指搓了搓,做了个点宝钞的动作。

    秦霸挠挠头,又心疼万分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破布包。亲兵接过去摊开一看,里面尽是些碎银子,破铜钱之类的,最多也就是八九两的样子。小太尉见了顿觉无趣,挥挥手道:“你们分了喝酒吧。”

    亲兵听了嘿嘿笑道:“大帅慷慨!”便把那些铜钱碎银倒入怀中,再把破布头丢还给秦霸,秦霸憨憨的接过布头,一脸无辜的望向中间坐着的李恪俭。

    一个傻子能有甚趣味?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小太尉便渐觉无趣,挥挥手便要放他离去。却听帐外一声清喝道:“且慢!”李恪俭不悦地循声望去,只见那罗校尉面色铁青的从外面进来,拱手沉声道:“将军且慢,待卑职问他几个问题。”

    亲兵拿了秦霸的银子,觉得有义务为他说句好话,于是伏在小太尉耳边轻声嘀咕道:“定是方才大个子径直过来没理他,恼着了。”李恪俭笑着点点头,一脸和蔼道:“俗话说‘十聋九哑’,换言之就是九个哑巴全是聋子,罗大人问他有什么用?还是放他回去吧,咱们今天暂时歇着,明天径直入营就是。”

    罗校尉阴着脸,强笑道:“他那些伴当着实胆小,放下小车便悉数跑回去,只留下他一个。是以只能凑合着问问,好在卑职会些聋哑手势,用不了多少时间,完了就放他回去。”李恪俭顿时来了兴趣,笑道:“想不到罗状元还是个全才,本帅拭目以待。”

    罗校尉点点头,转向黄皮巨汉,一只手指了指山上,另一只手伸出四指作出个小马前行状,便定定的看着他,等他回复。

    秦霸挠挠头,想了半晌才明白,便把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放在胸前,向里刨几下。

    罗校尉两眼一瞪,伸手指了指秦霸的脸。

    秦霸看了,笑咪咪的先伸出九个指头,又伸出一个指头比划比划。

    罗校尉看了脸色一变,又指了指他的胸。

    秦霸满不在乎的笑笑,伸出大手使劲挥了挥,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罗校尉终于长叹一口气,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秦霸眉开眼笑的点点头,又朝上首坐着的小太尉呲牙笑笑,见他点头,稍一行礼,便转身轰隆隆的跑掉了。

    待他一走,李恪俭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罗大人快说说,你们方才都比划些什么?本帅看着蛮有意思的。”

    罗校尉正色道:“将军,山上都是些烈性的汉子,咱们还是给那些大秦好儿郎留下一线生机吧。”

    李恪俭耐烦的挥挥手,催促道:“本帅本来就打算放他们一条生路,快说快说。”

    罗校尉这才开始讲述方才两人对的哑谜,一脸无奈道:“末将先问他,我们若是直接冲上去,马踏联营会怎样?”

    “他怎么回答的?”李恪俭饶有兴趣问道。

    “他说,他们挖了很多的陷马坑,不怕我们往上冲。”

    “你又说了什么?”李恪俭追问道。

    罗校尉唏嘘道:“我指着他的脸,瞪眼道:‘我们硬要冲上去!’”

    “他说呢?”

    “他说我们定会‘九死一生’。”罗校尉郁闷道。

    李恪俭眯眼道:“好大的胆子啊!”

    罗校尉点点头,沉声道:“卑职指了指他的胸口,也是说他好大胆子的意思。”

    “他怎么回答的?”李将军刨根问底道。

    罗校尉脸上竟然浮现出赞赏之色,叹道:“他的回答却是硬气的很。”

    “本帅记得他先挥了挥手。”李将军回忆道。

    “那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意思。”罗校尉解释道。

    “那他拍屁股呢?”

    “意思是:若我们要去打,他会坐在山上候着,决不含糊。”罗校尉一脸惋惜道:“此人端的是好气魄。若非又聋又哑,卑职真想把他留下当个先锋大将。”

    小太尉心中嗤笑道:“若他不聋不哑老子就留下了,哪有你的份。”两人又是一阵唏嘘,这才吩咐兵士们各自回营歇息,防备五皇子带军从背后突袭,便开始饮酒作乐,等待翌日上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那晃点了两军统领的秦霸撒开长腿,一路奔跑回了京山大寨,便见到乐布衣笑吟吟的站在寨门前迎接自己,不由咧嘴大笑道:“老布啊,俺回来了,俺要吃饭!”

    乐布衣闻言板脸道:“你这夯货,反复嘱咐你莫要吐掉口中的胡桃,你为何不听?”说着哼一声道:“休想吃饭了!”

    秦霸闻言一下子呆住了,嘴巴张的老大,舌头使劲乱晃,发现嘴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又不甘心的把手伸进口中掏摸一圈,除了舌头和牙齿,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

    这才一脸委屈的小心翼翼道:“一定是俺不小心咽下去了。”

    乐布衣忍住笑道:“你的嗓子可够粗的,也不怕舌头掉进去。”

    秦霸使劲挠挠脖子,郁闷道:“没办法,谁让俺嗓门大呢。”说着一脸讨好道:“但是俺真格的一个字都没吐出来过,你就让俺吃饭吧。”

    乐布衣转身往寨内走去,板着脸道:“你先说说去了都做过什么,若是真没什么纰漏再说。”

    秦霸一看有门,顿时兴高采烈起来,屁颠屁颠的跟在乐布衣后面,眉飞色舞的讲述方才在敌营中的一言一行。

    乐布衣一直不动声色听着,直到秦霸说有个绿甲将军拦住他,要问他话,才低声问道:“你不是装哑巴么,怎么回答他的?”

    “比划呀!”秦霸一脸理所当然道。

    乐布衣来了兴趣,停下步子笑道:“你们是怎么比划的?”

    秦霸先学着那罗校尉第一个动作比划一下,大声道:“他问我,你跑回去之后干啥啊?”

    乐布衣笑问道:“你咋回答的?”

    秦霸伸出双手往怀里刨几下,粗声道:“俺告诉他:‘还能干啥,痛痛快快的扒饭呗。’”说着还不忘乞求的望一眼乐布衣。

    乐布衣心中快笑抽了,扶着秦霸的胳膊颤声道:“他怎么说得?”

    秦霸咬着右手食指回忆一会,翁声道:“他指了指俺的嘴,问俺回来都吃啥。”

    “你咋说的?”乐布衣笑问道。

    “有啥说啥呗,九菜一汤嘛!”秦霸一脸幸福道:“老布啊,俺可夸了海口了,你可不能让俺被人笑话啊。”

    乐布衣颤抖着点点头,捧腹笑道:“接着说,说完了就去吃你的‘九菜一汤’吧。”

    秦霸喜出望外的点点头,大声道:“他又指了指俺的肚子,问俺能不能吃得下那九菜一汤。”

    “你怎么回答的?”乐布衣好不容易忍住笑道。

    秦霸一脸不屑道:“俺挥了挥手,告诉他不在话下。拍了拍腚,告诉他:‘俺吃不吃得了,干你屁事?别指望俺能分你点。’”说着激动道:“俺的九菜一汤呢?俺要去吃了。”

    乐布衣笑得坐在道边大石上,指了指身后石头上放着的一个大瓷碗,戏谑道:“在那。”

    秦霸满脸狐疑的望向那个盖着盖子的大瓷碗,不信道:“九菜一汤怎么能这么点?老布,你不是骗俺吧?”

    只听乐布衣一本正经道:“确确实实是九菜一汤,骗你是小狗。”

    秦霸这才将信将疑的上前,掀开盖子一看,却是一碗热呼呼的汤,上面飘着些绿油油的细菜叶子。端着这碗汤,秦霸不解问道:“这才一个汤啊?那九菜呢?”

    乐布衣指指碗里的菜叶子,贱笑道:“喏,你看这是什么?”

    “韭菜啊!韭菜……九菜……你耍俺,俺不跟你玩了。”秦霸恍然道,说着把那大瓷碗随手一扔,转身便要跑掉。却被乐布衣拉着,怎么也挣脱不得。

    秦霸怕闪到他,便停了动作,听他解释道:“霸呀,呸怎么这么难听,我给你起个字吧,叫……革月吧,革月啊,老哥我不是有意戏弄于你,那九菜一汤定会兑现的,只是现在大伙都在忙活,连八九岁的孩子都去帮着推土了,没时间给你做呀。等得了再做,好不?”

    秦霸虽是个浑人,但还明事理,闻言瘪嘴道:“那你直说不就得了,干嘛要耍俺,害得俺连韭菜汤都喝不成了。”

    “那倒不至于,”乐布衣笑道,说着变戏法一般把秦霸抛掉的那个大瓷碗重新端到他面前,又掏出两个馍馍道:“就着这碗汤吃下去,赶紧去推土吧,你可顶三个整劳力啊。”

    秦霸接过馍馍和瓷碗,瞥了乐布衣一眼,翁声提醒道:“你还欠俺九个菜,别忘了,也别想成韭菜啊!”乐布衣陪笑点头。

    这边午饭吃韭菜汤泡馍馍,那边山下破虏军大营中就丰盛多了。小太尉虽然为人小肚鸡肠,但好歹也是大家出身,不至于在吃喝上克扣手下,先让手下把山上送来的吃食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投毒之类的。得到无毒的答案后,便吩咐伙夫炒菜炖肉,给手下改善伙食。士卒们自然欢呼一片,对小太尉的恶感也稍稍减少。

    李恪俭还让人收拾出一车烂菜叶子、牛下货,给边上驻扎的鹰扬军送去。鹰扬军士卒们虽然早就馋虫附体,但见破虏军打发要饭的一般,不肯领情不说,还把送菜的一顿痛殴赶了出去。

    李恪俭知道这事,一脸气愤道:“人家本来就是孝敬咱们破虏军的,本帅好心好意分些给他们,却被当成了驴肝肺。”手下那帮亲信也纷纷破口大骂道:“后娘样的果然养不熟。”

    这世上什么最快?传话的速度最快。没一会,鹰扬军便听到了这个消息,上上下下自然气得火冒三丈,若不是禁军军纪严明,怕是要立马拔营离去。最后虽然理智战胜冲动,没走成,却也把营门紧闭,眼不见为净。

    破虏军见鹰扬军关门,便也不甘示弱的把营门关上,大快朵颐起来,饭菜酒肉的香气透过营墙,飘到鹰扬军中,更是火上浇油,气的罗校尉铁青着脸转回后帐,蒙头呼呼大睡起来。两军就这样怄着气,谁也不理谁,谁也不提是否进攻一下,都或是舒服服、或是气呼呼的睡起了午觉。

    不知不觉天又黑下来了,吃完晚饭,小太尉想要再睡却睡不着了,便拉着几个参军校尉一起饮酒作乐,一群人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古往今来的神聊,时间倒也消磨的飞快。

    都是当兵的,聊着聊着边聊到了旧三国的一些典故。一个参军便绘声绘色讲‘关云长水淹七军’的故事,正说到汉水猛涨,平地的水高出地面有一丈多。于禁的军营扎在平地上,四面八方大水冲来,把七军的军营全淹没时,外面慌慌张张冲进一员小校,来不及行礼,便惶急禀报道:“不不不……不好了,咱们的大营被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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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六一章 黄泥汤泛滥山前路 车校尉挑拨鹰扬军

    李恪俭闻言大惊失色,结巴道:“备、备、备马。”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逃跑,他从卫军系统带来的几个校尉也一脸惶然的样子。

    边上那些老禁军出身的军官不由大是鄙夷,心中羞愧道,我们怎么与这些废物混在一起了。想到这,一个校尉起身拱手道:“大帅稍安,都说‘将乃兵之胆’,此时敌情未明,咱们若是先乱了,兵士们会……”校尉心道,我得吓唬吓唬他,不然不管事,想到这,校尉厉声道:“会炸营的!”

    李恪俭虽然是个衙内,但好歹还读过几年兵书,知道‘炸营’乃是极其可怕的事情,常发生在深夜时分。起因可能是某些士兵在睡梦大喊或者突然起身四窜,于是大家都会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气氛,全部跟着大喊大叫、狂奔乱跳、四处逃窜,整个军营顿时失控,毫无军纪战力可言,任人宰割。

    这种特殊情况越是在强悍的军队中越有可能发生,盖因‘十七律五十四斩’之下,军纪严明、气氛肃杀,别说高声说话,就是没事造个谣吹个牛都有可能被咔嚓了事。当兵的都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

    但此时又不是大战将近,且兵士们还刚刚吃饱喝足了,正惬意着呢,断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不大可能发生‘炸营’那种可怕的事情。校尉如此说,却是吓唬从没去过边关的小太尉。

    李恪俭对‘炸营’的了解全部来自兵书,光知道乃是不祥之兆,预示着灭顶之灾,可怕之极,却不知想要爆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闻言果然没了主意,一屁股坐在虎皮交椅上,面色惨白道:“那那……那怎么办?”

    校尉压住心中的鄙夷,拱手道:“大人不必太过心忧,此时并未听到水声,想来水势不会太大,且容末将出去探查一二。”

    “快去快回,给本帅个准信。”李恪俭颤声道。

    “遵命!”那校尉领了命,便跟着小校出了帐篷,四下一望,并未见到什么异常,再抬头望去,便看见一条黄龙缓缓的从京山脚下的大道上流下来,那龙头离着大营还有半里路呢。

    见所谓的大水只是些黄泥汤,估计淹不死人,校尉大人心中大定,狠狠瞪了眼瞎咋呼的小校,又驱赶看热闹的士兵各自归队待命,这才回去禀报将军。

    李恪俭听说不会要命,这才恢复了镇定,咳嗽一声,缓缓道:“拔营吧,我们去高点的地方驻扎。”校尉轻声道:“属下观看那从京山流出来的黄泥汤,并没有多大后劲,咱们大营本来就扎高处,估计顶多被泛了营门而已。若是此时仓皇拔营,必然被鹰扬军笑话,不如明日看情况再说。”其实这倒不是主要的,而是因为士气进而鼓、退而衰,怎能轻易拔营呢?

    李恪俭闻言脸色一沉,肃声道:“糊涂!死生之地,不可不察。防微杜渐,方不至于遗恨千古。不必多说,速速拔营。”

    校尉还要劝,李恪俭却起身回转后帐,只好无奈的叹口气,与同僚相视苦笑,出去执行命令去了。一万多大军便连夜拔营,退出三里之外,在远处一座山丘上重新驻扎,待安顿下来,天色已是大亮了。

    安抚好疲惫不堪的兵士,校尉带着几个亲兵打马重新回了原本的营寨,只见那黄泥汤仅漫了营前的壕沟,连营门都没沾一点,便已经止住了。再看边上不远处的鹰扬军,果然纹丝未动,一切照旧。

    正在气闷间,鹰扬军寨门前闪出罗校尉的身影,朝他笑道:“贵军真是小心翼翼、安全第一啊!”边上士卒起哄道:“佩服、佩服!”

    这位破虏校尉气的将马鞭狠狠一掷,投向寨外泥汤之中,颓然长叹一声道:“误我破虏哇!误我破虏哇!”言罢掩面打马回营。

    见破虏校尉失魂落魄的离去,罗校尉心有戚戚道:“果然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古人诚不欺我。小太尉平白误了我大秦的虎狼之师啊。”边上另一个校尉轻声道:“问题不在小太尉身上,他一个纨绔老衙内,能有多大本事?”一句话触动了罗校尉的心思,他也不知道大秦军队怎么了,或者说禁军八大军,明明是天下有数的劲旅,为何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罗校尉闻言挥手屏退左右,对那中年校尉小声道:“请车大哥给小弟解惑。”那车校尉轻声问道:“你想咱们八大军这十几年都干了什么?打过几场外战?”

    罗校尉寻思片刻,轻声道:“除了去年与东齐开过一仗,似乎再未打过外战。”说着恼火道:“似乎一直在国内转悠,不是剿灭这个势力,就是压制那个友军。”

    车校尉点点头,一脸沉痛道:“罗老弟说得没错,问题出在根上了。”说着指了指天,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咱们禁军已然成了人家争权夺利的筹码……”说到这些掉脑袋的话题,两人都感觉脑后发凉,赶紧回头四处看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车校尉才接着道:“他们光想着把咱们牢牢攥在手里,别损失了,别不听话了,哪还管别的。”

    罗校尉闻言眉头紧紧皱起,想到小太尉这样的衙内都可以当上禁军统领,而常逸那种公认的大将之才却被排挤的回家种地,不由轻叹道:“太尉大人却有些任人唯亲了!这让忠良之士如何立足啊!”

    罗校尉点点头,把视线重新落在已经被黄泥汤团团包围的京山寨,顿时感觉意兴索然,缓缓道:“却不是我们这些小官小吏可以操心的,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吧,总不能让咱们鹰扬军太过丢人吧。”

    那车校尉指着山坡下稀粥似的黄泥汤,苦笑道:“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稠乎乎的见不着底,谁敢往里头走。”

    罗校尉皱眉道:“那就等这泥汤子退了?”

    车校尉笑道:“那泥汤子里可是黄土哇。老弟瞧好吧,等水一退,就变成糯米糕了,黏糊糊的伸进脚去就拔不出来,更没法过了。”

    罗校尉心中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在这干等着?”

    车校尉也无奈道:“京山寨里必有高人,指定还有后手,”又轻声叹道:“此事成了这个局面,太尉府定然震怒,咱们还是等着下一步的命令吧。”

    说到这,罗校尉郁闷的转回身,惨笑道:“此事必要有人负责,那个小太尉定然要一推三六五,全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看来兄弟的前程是凶多吉少了。”

    车校尉也知道是实情,只能安慰道:“估计小太尉这次也讨不找好。我再托我那堂哥说说情,他好赖也是个兵部尚书,帮兄弟这身甲胄还是有希望的。”罗校尉自是一番感激不尽,两人唏嘘一阵,这才转回营中各自安抚军士不提。

    世上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破虏鹰扬二军望汤兴叹,京山营里可就乐开了花,一个个浑身泥巴的老少爷们,站在高高的山梁上哈哈大笑。三千多人一天两夜的忙活,终于见了成效,人们自然有理由高兴。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躲在一边晒起了太阳。美中不足的是,求知欲旺盛的秦革月,一直缠在他的身边,让人头痛不已。

    “你到底咋弄的呀?快跟俺说说吧。”当同样的问题问了几十遍,乐布衣终于举手投降,放下手头的书卷,惬意的靠在一块老山羊匹上,给他简单讲述下其中的奥妙……

    乐布衣是在这里住过几个月的,自然要详细勘察过这个重要的战略要冲,因而对此地的地形地貌可谓了然于胸。此地恰巧在京水河向西拐出的弧顶处,正是因为京山的阻挡,河水才重又拐向东南流去,也把从上游裹挟下来的泥沙留在了西岸,再加上京水河废弃日久,无人清淤,年久日常,竟然形成一段河岸比陆地还要高的地上之河。只要挖开这段地上河岸,河水自然要往低处的陆地流去。

    若是丰水季节,乐布衣倒不敢真个如此去做,否则真的坏了破虏鹰扬二军,对大秦的打击可就太大了,完全不符合乐布衣心中的规划。

    好在此时已是深秋,水流渐缓,形不成多大危害,倒也不必为两军担心。但同样的,也不能阻住两军攻击的步伐,乐布衣只好在水中加了些作料。他命人将京山之土运了下来——寨中三千男女肩扛车推,一日两夜间,将十万担黄土堆在了山道边,围成一道丈许高的圆弧。

    待凿开河岸后,河水便涌了出来,先是淹了山下空地,再要往外流的时候,却被那黄土堆成的圆弧挡住了。而让秦霸下山劳军,也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京山大营里多蓄些河水。

    到了夜里,营里的水已经近一丈高了,乐布衣便下令将那圆弧的中间挖开,蓄积了半晌的河水便喷涌而出,将口子越冲越大,也把那些黄土裹挟了下去,便形成了一道浩浩荡荡的黄泥汤。

    这泥水从山道上轰然而下,起初的声势是很猛的,因而把那个报信的破虏军小校吓得魂不附体,跑进中军帐大叫‘水淹七军了’。但神鬼莫测的乐布衣怎会真格让水淹了破虏鹰扬呢?他早看到两军驻扎在山坡上,知道水流到了半坡便会没了后劲,不可能淹了大营的。

    秦霸听他娓娓道来,两眼放射出崇拜的光芒,挠着脖子夸赞道:“俺虽然听不懂,但觉着蛮有道理的,老布,你可真坏啊。”

    乐布衣莞尔道:“为将者当知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借天地之威、遁阴阳至理,顺势而为,方能事半功倍,百战不殆。革月你若真想在战场上搏个前程出来,却要从现在学学这个。”

    秦霸很认真的听着,沉默半晌突然道:“老布,俺咋觉得你什么都懂呢?”

    乐布衣听了,谦虚道:“还是有一些不懂的。”

    秦霸却听不出其中的调笑味道,摇头道:“俺觉得你不懂的不多,你最厉害的本事是啥,跟俺说说吧,俺想学。”

    乐布衣盘腿坐起来,右手支颐道:“这个嘛,有点为难……”

    秦霸一听便急了,满脸通红道:“你不愿意教俺?”

    乐布衣笑着摇头道:“我不是为难这个,而是拿不准什么是我最精通的。”说着无奈摊手道:“每一样好像都很精通,实在是为难啊。”

    秦霸‘啊’一声,张开大嘴道:“你都会什么啊?”

    乐布衣掰着指头算道:“文才武学、书画琴棋、诗词歌赋、算数韬略、医卜星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农田水利、经济兵略。”说着点点头,有些遗憾道:“就这些了,我对裁缝烹饪不很在行,凑不出十全十美,实在惭愧的紧。”

    要是旁人定然以为他在吹牛,但秦霸偏偏信,伸出大拇哥赞叹道:“你太厉害了,能不能教教俺跟打仗有关的啊?”

    乐布衣闭目寻思片刻,笑道:“可以,但不许拜我为师。你就叫我先生吧。”秦霸兴高采烈的给乐布衣磕了三个响头,算是确立了两人亦师亦友的关系。

    等乐布衣让他起身后,秦霸便不再叫‘老布’,而是恭恭敬敬叫‘先生’,乐布衣满意的点点头,便听他问道:“先生,您为什么不让俺拜您为师呢?”

    乐布衣面色一滞,有些艰涩道:“我曾经指天发誓,今生今世不再收一个徒弟了。”转而云淡风清的笑道:“不知这变通的法子会不会让老天爷不高兴。”秦霸摸头嘿嘿直笑。

    爷俩说笑一阵,日头便偏了这处青石,乐布衣从石头上弹起,轻飘飘落在地上,让秦霸收拾收拾东西,带他往山顶去了。

    到了山顶的哨所,乐布衣举目远眺,此时秋高气爽,极目楚天舒,竟能看到东边十几里外有三道细细的狼烟升起。秦霸惊奇道:“有人野炊哎,不知道吃啥好吃的……”

    乐布衣已经习惯了他的天真烂漫,只是微笑不语。那三道狼烟乃是王爷与他约定的信号,表示一切顺利,子弟兵已经救回的意思。

    看一会儿,他才吩咐看守哨所的黑衣卫道:“点三道狼烟,向王爷报平安。”黑衣卫尊敬的应下,转身出去执行了,对于这位几乎赤手空拳,便将两大禁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乐先生,他们还是由衷感到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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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京山上的三道狼烟,秦雷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前日夜里,当他冲上子弟兵们被围困的小山包后,那里的危急便解了,毕竟朗朗乾坤之内,还没有大秦军队敢于攻击那面巨大的黑虎咆哮旗。

    围困山谷的两军校尉一合计,反正已经达到目的,咱们也别杵着了,要撤就趁早吧。是以天不亮便撤离了馍馍沟,解除了对秦氏子弟兵的围困。

    秦雷心急如焚,等两军离去不久,便带着解救的一千多子弟兵折返回京山寨。

    一路疾行,却在离京山十里远的地方遇到了破虏军的拦截,大家都是秦国军人,倒还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但破虏军挡住去路,死活不让开。秦雷也奈何不得,只得引军后退五里扎营。

    破虏军和鹰扬军人数太多,甚至连派出的斥候也渗透不进去,根本无从知晓山上的情况,只能从两军紧张的气氛推断,京山还在乐布衣手中。

    此时终于见到山上的三道狼烟,他不仅仰天长笑,如颠似狂的唱道:“天上掉下个乐布衣!老子真呀真得意!”把几个秦氏宗亲看的一愣一愣的。

    由不得他不如此,沈冰传来消息,虎贲、铁甲、神武三军,都派出一营兵士,正星夜兼程南下,明日即到,老大虽然不方便出兵,但也写信给京里的太尉,为他说和。

    这京山大营算是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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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六二章 隆郡王激励子弟兵 皇甫显增援秦雨田

    秦雷这才有心情与救回来的子弟兵见面。

    这些人来自三个省,原本共计一千二百余人,破虏鹰扬二军虽然没下死手,却也白白折了二百多,能全须全尾的跟着秦雷回来的,也就是一千人多一点。

    出师未捷身先死,营里的气氛自然不会太好。当秦雷进去时,甚至看到一些稚嫩的面孔上还犹有泪痕,秦雷温和笑笑,示意同来的秦卫等人不要声张。

    他穿着与黑衣卫样式相同的甲胄,再加上从未自我介绍过,是以那些二代子弟兵们无人识得他,只道是来了个王爷的亲兵。秦雷让秦卫他们把烙好的面饼分了,此次出来的匆忙,没有带多余的口粮,好在离京城不到百里,一封飞鸽传书,京里的馆陶便把几大车面粉运了过来。

    司务长老许头却犯了难,这些人天南地北的,饮食习惯定然不同。

    想来想去,便一股脑全烙成了大饼,谁都不讲究,就都不会挑毛病了。

    果然,试着咬一口硬邦邦的大饼,又干又硬又难吃,子弟兵们都有些食不下咽,但看别人也一脸吃不下的样子,只好抱着大饼费尽的啃了起来。

    秦雷见了,知道他们吃着不痛快,笑道:“大家别急,还有个汤,蘸着汤吃能软和点。”便轻声吩咐秦卫道:“让老许头用肉糜熬些汤,多放些作料,弄出点味来。”秦卫赶紧出去传令。

    坐在地上的子弟兵一脸如释重负,有嘴快的呵呵笑道:“兄弟你也不早说,若是害得俺们噎死在这里,就不能为王爷他老人家效忠了。”

    秦雷笑着走过去,在人群中坐下,与身边几个子弟兵打打招呼,寒暄几句,不一会就混熟了。秦雷便问道:“你们怎么看这回的事?”大伙都知道他指的乃是馍馍沟被围一事。

    边上一个看上去二十三四的精壮汉子攥拳道:“禁军那些狗崽子欺人太甚了,连咱们大秦宗室都敢拦敢杀!实在是可恨!”他的话立刻引来一圈人的共鸣,有个年纪稍大点的恨声道:“那些禁军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杀人的刀,真正可恶的乃是他们背后的李太尉,那才是大老奸呢。”自然又是一片声讨。这些人都是被悄悄送到各地当兵的大秦宗族,就算不姓秦,也离不了薛沈韩杨这几家皇室近族。

    等大伙骂够了,有消息灵通的神秘兮兮道:“知道吗,咱们这次从山南海北凑到一起,就是为了重建昔日天下第一的大秦宗族兵,干翻李浑那老混蛋!”

    有年轻人不信道:“人家太尉府权倾天下,俺别的不知道,就知道在俺们河东卫,太尉府的文书比圣旨还好使,就咱们还能跟人家叫板?”

    那消息灵通的一瞪眼,怒骂道:“你个龟娃娃,在卫军里头待成水谷囊了,还没放对就草鸡,快回家吃妈妈头去吧……”却是一着急,连方言都骂出来了。

    那年轻人面红耳赤的分辨道:“俺不是这个意思,俺是说没人带着凭咱们可不行。”

    消息灵通的这才止住骂,叹气道:“却是找不到能跟李家对着干的。”

    有人接话道:“除了咱们五爷怕是没人可以,他老人家自年时冬里出道以来,干得那些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没有一件绕的开太尉府的。”

    秦雷笑道:“这位兄弟都知道哪些呢?”

    那人眉飞色舞的掰着指头道:“陶朱街枭首神弓营、金銮殿戟射天策将、唐州城格毙李一姜、襄阳府剿灭血杀手、将军街怒烧太尉府,这一样样一件件,哪件不是让李老混蛋痛得哭爹喊娘?说咱们五爷是踩着李家的脑门扬名立万的也不为过!”这些都是各地谍报局的功劳,他们通过酒馆茶楼上那些唱戏卖艺走江湖的,把秦雷包装成不畏强权的少年英雄宣扬出去,而李家,变成了所有故事中的大反派,且几乎是唯一的。

    “好!”众人听着一阵解气,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大声喝彩道。这些年他们老秦家被李家欺负惨了,他们这些皇室宗亲想当个兵、谋个出身啥的,都得搞地方迂回中央那套,遮遮掩掩跟做贼似的。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个小霸王似的五爷,实在是让这些宗亲们提气不少。

    众人的话题终于固定在那位五爷身上,有讨论他的长相的,有讨论他的武艺的,甚至连他那方面能力也有人拿来猜测。

    秦雷除了偶尔的附和几句,就在一边微笑听着,这种谈话他确实插不上嘴,难道告诉他们,你们五爷没有身高九尺、也不能夜御十女吗?显然不合适。

    直到大帐里的秦至才、秦浯水几个得到消息出来,跑到他面前,一边齐声唱道:“属下拜见王爷!”一边稀里哗啦跪一地,他这才拍拍屁股站起来,温和笑道:“都起来吧,孤只是过来看看咱们秦家的子弟兵们。”

    方才与他坐在一起聊天吹牛的兵士们都傻了眼,纷纷心中狂叫道:他竟然是王爷,俺竟然跟王爷坐在一起聊过天,苍天啊,太幸福了……又有人想到他们还讨论过王爷龙鞭的长度,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听到没有,不由面色苍白起来,跪在那里快要瘫倒了。

    场中上千子弟兵齐齐跪下参见隆威郡王殿下,秦雷笑着走到正中央的土坡上,哈哈笑道:“孤的兄弟们,都起来吧。”

    “谢王爷!”听着王爷称呼自个为兄弟,子弟兵们心中万分激动,爬起来一脸仰慕的望向高高立着的王爷。

    视线环过场中,秦雷朗声道:“今天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你们也算见着活的五爷了。”下面一阵轻笑,又听他满含笑意问道:“是不是心里嘀咕,怎么没有九尺高,也不是青面獠牙,甚至连钢针般的络腮胡子也没有,感觉很是失望啊?”下面的笑声更大了,秦雷待他们笑完,继续清声道:“你们说的也不错,天策军神弓营是孤烧的,天策将军李清是孤射的,他们老李家也是孤烧的,就连李家长子李一姜的死,孤王也是脱不开干系的。”这就跟后世恐怖分子宣布对某某事件负责一样,不求自身清白,但求小儿止啼。

    果然,下面的子弟兵们望向他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虽然方才有人说过,但那些都是传说,听着邪乎,但不瘆人。而现在,五爷老人家亲口承认了,霸道恐怖的形象就此树立了,子弟兵们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听他老人家训话。敢把李家往死里玩的人,那就是比李家还可怕的恶人。

    这也是秦雷要的效果,他记得一个姓牛的说过:‘如果说我伟大,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秦雷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想体现自己的可怕,只让大家知道,你可以把最可怕的家伙往死里玩便可以了。

    若李老头得知自己辛辛苦苦积攒几十年的赫赫凶名,转眼就为秦雷作了嫁衣,怕是要把鼻子气掉了吧。

    秦雷很满意造成的效果,高高举起右手指向自己,提高嗓门喊道:“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既没有肋生双翅,又不能腾云驾雾的秦五爷,怎么就敢跟权倾朝野的秦家对着干呢?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子弟兵们屏息望着五殿下,他们确实特别想知道。便听秦雷大声咆哮道:“因为他姓秦,这个国家也姓秦!”

    一句话,便让子弟兵们呼吸粗重起来,秦至才这些府兵老人顿时明白太后老人家为何选择五爷、而不是太子爷。他就像一团火,可以让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热血沸腾起来。

    秦雷那低沉而磁性的声音继续在场中响起:“是的,这个国家也姓秦,因为他是我们的祖先建立的。对别人来说,大秦是他们的国,而对我们……”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所有秦氏子弟兵们高高昂起头颅,他们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甚至要跳出胸腔一般。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军营前那面烈烈招展的黑虎咆哮旗上,望着那狰狞咆哮着黑色金纹猛虎,秦雷同样咆哮道:“对我们姓秦的,还有薛沈韩杨四家来说,这大秦,不仅是我们的国!还是我们的家!对别人来说权臣当道、奸佞横行,是国家大事,他们可以离开朝堂,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而对我们来说,这不仅是国家大事,还是我们的家事!”

    说着有力的挥舞着右臂,用一种残酷的语气高声质问道:“现在这些强盗闯进了你的家里,他们要抢光你的财产,烧光你的家园,强暴你的妻女,杀光你的父兄,你该怎么办?”

    “斩奸除恶!保家卫国!”一千多秦氏子弟,从被压抑良久的心底迸发出这八个字!声震云霄,气冲斗牛!

    “很好!”秦雷大喝一声道:“上笔墨!”一边的石勇许田赶紧跑上来,一个摊开一副空白卷轴双手擎着,另一个从竹筒里掏出一支粗大的狼毫笔,饱蘸浓墨后双手奉上。

    秦雷伸手接过毛笔,没有一丝犹豫的在那雪白的卷轴上划下一横,笔走龙蛇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八个铁骨铮铮的大字便跃然纸上。写罢,长笑道:“‘斩奸除恶、保家卫国’八个大字是你们的承诺,孤王收去了。孤王也送你们八个大字,希望你们长记心间,不要忘了,对我们姓秦的来说,国就是家,家就是国!”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一千个声音齐声呐喊道。

    其实秦雷更喜欢‘斩奸除恶’那八个大字,但这话说说可以,却不能写下来,否则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且秦雷准备给这支军队一个永久的信念,目光就不能局限在斩奸除恶上,要让他们混淆国与家的概念,成为狂热的大秦利益至上者,是以要用国家兴亡来武装他们的头脑。将来再辅以物质上的奖励与刺激,不愁这支军队不忠心。

    而是否忠心,才是秦雷评价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可不可用的先决条件。

    很快,一面金底黑字的大旗在营中冉冉升起,旗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八个斗大的行楷,与营前那面巨大王旗上的咆哮黑虎遥遥相对,让每个秦氏子弟兵立时有了强大的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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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旗竖起来没多久,好消息便传来了,整整一营虎贲军从东北驰援而至,现已到了营外三里处。

    秦雷得报大喜,唤上石勇伯赏秦志才几个,带着卫队,用最隆重的仪式千骑出迎。

    两军在营外相遇,各自勒住马缰,遥遥向往。

    虎贲中驶出十几骑,簇拥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将军向秦雷行了过来。秦雷也不怠慢,带着石勇几个迎了上去。

    两边靠近些,石勇突然在秦雷身边小声道:“是皇甫老将军!”声音充满了惊奇。

    皇甫显竟然亲来了?秦雷面色一肃,旋即又爽朗大笑道:“怎能劳动皇甫老伯亲临呢?秦雷罪过啊!”

    皇甫显也哈哈大笑道:“能一睹隆威郡王的风采,老朽就是多跑几百里也是心甘情愿的。”说话间,两骑终于碰到一起,两人翻身下马,携手又是一阵大笑,这才把臂往营中走去。

    两人的亲兵自觉地围成一个巨大的圈子,将他俩包在其中,缓缓跟着前行。

    这两人之前没有打过照面,但可谓是神交已久,要知道秦雷当初能从百胜军魔掌中逃出生天,就是靠了虎贲军的搭救。而虎贲军也要感谢秦雷,正是他的冒死引诱,才把那两营百胜骑军领进了包围圈,最终让虎贲军得到了歼灭天下第一军两个营的殊荣,一扫这些年颓势。

    因而从一开始,两人就可以说是互有好感,再加上后来,石勇他们在虎贲军中短期服役,秦雷与皇甫显的两个儿子也有过短暂而愉快的接触,是以两人虽是第一次见,却一点也不陌生,甚至看上去比一般朋友还要亲密。

    亲切的话些家常,又互相问候了老母,秦雷这才微笑道:“这点小事您老派个校尉过来便成,何苦亲自跑一趟呢?”这话看似与两人初见时,秦雷说的第一句话有些雷同,但那次只是寒暄,这次却是实打实的询问。对于老将军亲自前来,秦雷确实不解。

    皇甫显捋着花白的胡子,也微笑道:“一来怕王爷吃亏,二来也是为了见见您。”他乃堂堂皇甫家主,虽然皇甫家失了三军,远远不及乃兄当年的威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这骆驼六年前才瘦死,时日还算短,皇甫家在御禁边卫四大系统里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并不需要对秦雷太过尊敬,一般尊敬即可。

    因此皇甫显如此低姿态,反而让秦雷心里有些嘀咕。暗骂自己一声贱格,这才温和笑道:“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孤王不会跟您玩心眼子的。”

    皇甫显颔首微笑道:“有王爷这句话,老朽定然不会白跑一趟了。”这才轻声道:“从很久以前,具体说是您派铁鹰去大散关报信那一刻,老臣便开始关注您了。”

    秦雷笑笑道:“孤王当时仅是个可怜的小质子而已,有什么值得老将军注意的?”

    皇甫显摇头笑道:“老夫相信,一个在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还要为自己回国以后争取有利态势的皇子,一定不一般。”想了想,又补充道:“很不一般。”

    秦雷淡淡笑道:“我也这样觉得。”

    皇甫显一时没有听明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失笑道:“王爷确实……不一般。”这才认真道:“后面发生的一桩桩事情,更让老朽看到您的不凡之处。经过一年多的观察,老朽已经可以断定……您是最特别的一个。”

    秦雷轻呼口气,心道,终于换了个形容词,虽然还是不一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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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终于创造了个记录,可是在十二点前睡觉了,上次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反正很久了。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六三章 秦雷纵论天下事 布衣巧烧城墙砖

    黑云沉沉如铅,极目远眺,这云似乎已经与莽莽荒原相接。

    两人停下脚步,相视微笑,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几分考究、审视的味道。

    一阵北风吹过,卷起片片衰草。皇甫显开口了:“老夫想问问王爷,当今三国鼎立,您对未来的天下大势如何看?”

    秦雷缓缓道:“分久必合。”

    皇甫显对秦雷的回答毫不意外,笑问道:“恕老朽鲁钝,王爷能否说得详细些?”

    秦雷笑着点点头,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两人便继续往营地走去。沉吟片刻,秦雷边行边道:“孤之所以如是说,是因为加上唐末五十年,这二百五十年来,神州大地未曾消停过片刻,各国都被这冗长的百年战争拖得疲惫不堪了,又时刻不敢松下紧绷的弦,二百年来积蓄的压力,足以让每个国家都积弊缠身,困顿不堪了。”

    皇甫显显然听进去了,沉声问道:“不知这三国各自病从何处?”

    秦雷笑着望向东面,轻声道:“先说东齐,这个国家士族门阀们最为强大,皇帝说话向来不甚管用,”说着轻笑道:“比我们大秦还要不管用。”这种自嘲皇甫显没法附和,只好干笑一声算是回应了。

    好在秦雷只是感慨一下,话题马上又转回了东齐,“各大世家虽然用相互联合的法子制约了皇权,但在事关他们切身利益的事情上却争斗不休、寸步不让,这种无聊的内耗严重拖住了东齐的步伐,后来更恶化为国家的包袱。”

    见皇甫显有些懵懂,秦雷轻声解释道“我在齐国时,见他们的世家大族们都有一种足以亡国的心态——‘齐国这个大粮仓是皇帝的,我们只是这仓中的硕鼠,若不为自己多占下些粮食,别的老鼠也会抢走。’”

    皇甫显捻须笑道:“老朽与东齐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就奇怪,齐国物产要比我大秦丰富许多,也富裕得多,怎么就弄得民生凋敝、暴乱四起呢?若非百胜无咎盖世武功、上官丞相长袖善舞,怕是要不攻自乱了。”说着呵呵笑道:“现在王爷一说,老朽便恍然了。原来财富都在大族手中,百信还是困苦的。”

    秦雷笑道:“其实上官丞相推行的改革,若是能执行下去,缓和下各方的矛盾,让老百姓喘口气,吃上饭,倒还能让齐国维持下去。”又有些幸灾乐祸道:“不过齐国的大族太过厉害,怕是要半途而废的。”

    皇甫显点头问道:“那南楚呢?”

    秦雷顿一顿,斟酌道:“在咱们三国之中,楚国的日子其实最舒服,有长江天险为屏障、有千里水乡为粮仓,高门大阀又信奉黄老之道,追求魏晋之风,百姓的负担没有咱们两国那么重,所以比起齐国来,楚国才是真正的富有。”

    皇甫显玩味问道:“依王爷的意思,若不是楚国诸子争嫡,倒有可能在三国较量中占到上风?”

    秦雷摇头笑道:“皇甫将军说笑了,您通古博今,见哪一次华夏一统不是从北至南,自西向东的?”

    皇甫显还真未考虑过这个问题,闻言沉吟道:“太远了不是信史,就从周朝看吧,周兴于西岐、前秦霸于咸阳、汉盛于汉中、魏晋鼎于许昌、周隋强于长安、大唐起于太原。”将历朝历代粗粗过一遍,老将军惊讶道:“竟然真是这样,万不会如此巧合,王爷可知其原因否?”

    秦雷淡淡吐出八个字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又微笑解释道:“拿与现今颇有几分相似的前秦为例,当时前齐富有盐铁之利、前楚占据半壁江山,并称七国中最富庶的两个,但还是被始皇帝风卷残云的灭掉。原因何在?难道是富有惹的祸吗?”

    不是要皇甫显回答这个问题,秦雷接着道:“富有没有错,错的是小富即安、因此丧失了进取心,或者说是野心。在乱世中没有野心的人,是没有资格笑到最后的。”

    皇甫显肃然躬身拱手道:“王爷今日之言,令显如醍醐灌顶,回去后便将亚圣的那八个字作为家训悬挂宗堂之上,世世代代警醒。”说着笑道:“还请王爷题字。”

    秦雷点头笑着将他扶起,两人说笑几句,突然沉默下来。都知道绕来绕去还是要绕回到秦国,这才是决定两家日后关系的一段。

    还是皇甫显打破了沉默,沉声道:“方才王爷对齐楚两国的点评,老臣心悦诚服,不知王爷对咱们大秦看法……”

    秦雷心道,戏肉终于来了。轻舒口气,缓缓道:“大秦的问题更严重,齐国士族对外齐心,楚国尚可苟安,都还没到亡国的地步。而我大秦……”只听他沉声接着道:“随时都可能毁于一旦,亡国灭族。”

    皇甫显寻思半晌,点头道:“李家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早晚要与陛下摊牌,到时候又是一场血腥内战。”

    秦雷点点头,苦涩道:“这正是齐楚两国巴不得的,别看他们现在千头万绪的不可自拔。但只要我国内战一开,人家包管什么矛盾都没有了,十七年前那一幕定然重演。”说着将头转向皇甫显,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望向他,沉声道:“而这十七年的内耗早已经让我们外强中干,又拿什么去再一次打退两国联军呢?”

    经历过大秦这几十年风雨的皇甫显最清楚,若是拿现在的禁军八大军与十七年前他们的前辈对仗,怕是要被杀得毛都不剩下一根吧。

    倒不是训练松懈了,也不是待遇苛刻了。而是军人们找不到目标,不止皇甫显,不止八大军,甚至是大秦所有军队,他们都不知道为何而战,因何去死。

    ‘征战南北,一统八方’这个几代大秦军人追求的目标,在这个年代显得那么模糊、那么遥远。一种悲观情绪弥散在禁军之中,这些与朝堂关联最密切的军人们,满眼都是内斗,满眼都是虚耗,根本看不到统一的希望在哪里。

    想到这,皇甫旦深深注视着秦雷,低声道:“怎么办?”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大秦所有人共同的疑问。

    “怎么办?”秦雷轻声重复一句,坚决的与皇甫旦对视道:“秦国只需要一个声音、大秦军队只需要一个意志!上下同心、共赴国难!”这话说得足够清楚,权柄集于一人,独裁尔。

    皇甫显毫不意外秦雷说出这种话来,面色不变的问道:“若是如此,可还有我们这些世家门阀生存的空间?”

    秦雷哈哈笑道:“皇甫老伯,站在屋子里只能看到方寸之地,站在旷野上可以看到几里之外,若是择一万里无云之日,登上报恩寺的落雁塔,甚至可以看到几十里之外。您说这是为了什么?”

    皇甫显思索道:“应该是站的高了,眼前的阻碍少了,所以才能看的更远。”

    秦雷点点头,沉声道:“一点错都没有,这些年来大家你争我斗,眼光总是集中在大秦这么大点地方,忘了神州还有那么多的地方等着我们去一统,更忘了这世界更是辽阔无边,足够我们所有人驰骋征服!”双目中熊熊燃烧的火光,秦雷张开双臂,用一种低沉而魅惑的声音道:“当我们不再拥挤于这狭小的中都时,当我们富有天下时,当太阳所照的地方都是我们的领土时,你的一切疑虑都将烟消云散。”

    皇甫显呼吸明显粗重起来,试探道:“王爷是说只要我们的国家足够大、足够强,所有人的要求都可以满足吗?”

    秦雷坚定的颔首道:“不错,孤王认为解决冲突的最好办法,便是开拓出足够容纳所有人野心的空间!”

    皇甫显双眼直愣愣的望向秦雷,他不知道,这个年青人的胸襟竟然如此宽广,抱负居然如此远大。就连几代人梦寐以求的统一天下,竟然都只是他一个阶段性的目标,而不是他梦想的终点。

    若是一年前秦雷说这话,皇甫显只会当成年轻人的妄语一笑了之,但现在的秦雷,乃是有足够资格挑战大秦所有强权的王者,这样的志向便可以成为切切实实的目标,而不是虚幻。

    只要再加上自己的帮助,皇甫显心中默默道。

    他之所以亲自来见秦雷,便是要为自己的家族看一看出路。眼看大秦山雨欲来,皇甫家不得不考虑下将来了,他们曾经是李家的生死大敌,与其不共戴天,若是李家在这场搏斗中取胜,自然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且皇甫家毕竟是十七年前逼死几位皇帝亲兄的元凶,昭武帝现在依仗他们自然无碍,就怕将来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揪起这小辫子就往地上摁,抄家灭门也是可以期待的。

    因此皇甫家虽然现在还是站在昭武帝身边,但希望能有个更稳妥的法子,以保证家族的延续、乃至复兴。而隆威郡王秦雷,便是他们考虑的一个目标,这位殿下年纪轻轻便已经控制南方两省之地,有了立业之资。而且御林军统领沈潍是他的亲舅舅,神武军的后台老板、肃国公徐继也与南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关键时刻想必会卖个面子给他。

    眼下只要这位殿下能把秦氏子弟兵顺顺当当重建起来,恢复到一般水准,他便是实实在在的举足轻重了。如果皇甫家再加进来,甚至可以一跃成为与太尉府势均力敌的力量,彻底改变大秦现在的格局。

    两人没有再往深处谈,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已经建立:来年秋里的‘五军兵演’是个关口,只要秦雷的子弟兵能表现出相应的实力,证明他们不逊于禁军,皇甫显自然会站在他的身边。而若是子弟兵们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皇甫家和虎贲军是不会与他聒噪的,毕竟抱大腿也要抱根粗点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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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贲军来了没多久,铁甲神武二军的一个营也到了,大伙加起来一万多人,又将破虏鹰扬二军包围起来。

    又过了一天,小太尉见仍旧无法找到渡过黄泥汤的法子,携带的粮草也消耗殆尽,而新的补给又被秦雷带人截住了,送不进来,便再也呆不下去,趁着夜色,灰溜溜带着破虏军撤退了。

    罗校尉见破虏军跑了,便与车校尉两人一起,去五殿下的中军道歉,声明自己仅仅是奉命行事,并不想与王爷为敌。秦雷也没有为难他们,让开大道,放他们离去了。

    京山营还在黄泥汤中泡着呢,秦雷也没地儿招呼前来增援的皇甫老将军几个,只能再三表示感谢,就送他们离去了。

    等这些八方来客全部离去,秦雷终于长舒一口气,对秦卫笑道:“咱们的老巢终于算是保住了,回去吧。”

    哪知秦卫愁眉苦脸道:“王爷,那黄泥汤子咱们怎么淌过去啊?”

    秦雷挠挠头,苦笑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便带着秦卫几个离了营地,到京山前那黄泥汤子边上查看。

    山上放哨的秦霸看见王爷来了,赶紧通知乐布衣。乐布衣也急急忙忙跑到山前,与秦雷隔着半里多宽的黄泥汤子遥遥相望。

    “问问他,这些黄泥汤子怎么收拾?”两人笑着拱手问好后,秦雷沉声吩咐道。

    他身边嗓门最大的伯赏赛阳便把双手罩在嘴边,大声朝乐布衣那边喊道:“这泥汤子咋弄啊?”

    乐布衣笑着对秦霸道:“告诉对岸,这可不是泥汤子,这是准备烧砖用的砖泥。”

    秦霸也把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叫道:“这不是泥汤子,这是砖泥!”

    秦雷闻言笑道:“乐先生果然无所不用其极,这么个破黄泥汤子都要派上用场。”便让伯赏赛阳问问乐布衣,他们可以做些什么。

    乐布衣听了,笑道:“还麻烦王爷想法子把泥汤子里的积水排出去,不然太稀了,做不得砖坯。”

    秦雷便按照他的指示,命人在泥塘南面挖了一条导流渠,将黄色的泥水引回到京水河下游。

    临开动之前,秦雷还给卫士和子弟兵开了个动员大会,为他们详细描述未来京山城建好后的前景,把几千壮小伙子鼓动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一下子就把那雄城建好。

    加上后来陆续前来报到的各省子弟兵,秦雷麾下足足有四千多壮劳力,只用了一天多,就把一条二里长,七尺宽的导流渠挖好了。

    瞅着排水的间隙,乐布衣又让两边的人同时做些方方正正木模,这些木模有大有小,从三尺到一尺见方不等,若不是秦雷十分注意度量衡,在军队中装备有统一尺寸的皮尺、直尺,做出的模子怕是要千奇百怪。

    这样做了上千个木模,时间又过去一天,泥塘里的水基本上排净了,只剩下一塘子黄泥。

    乐布衣便让两边的人将塘中黄泥取出来反复摔打,直到黄泥中的水分全部摔去,整个形成紧绷的一团面一样的东西,这是优质黄土才能达到的效果,乐布衣说此地乃是天赐,确实不是虚言。

    接下来便可以进入制砖的第一步‘脱坯’了。这需要由两个人合作,一个人用力固定住木模,另一个人把一团十几斤重的砖泥高高举起,然后用力摔进木模。砖的质量取决于摔泥的力气,力气越大,摔出的坯越致密,砖质量越好。若摔力太小,砖内部就成了充满空洞的海绵状,经不住压力,是废砖。这是个力气活,一般人摔不到一两百块坯,一定会筋疲力尽,即使这些满是力气的大小伙子们,一天最多也就能摔个两百来块。

    好在人多,仅第一天,秦雷这边就摔出了十余万块砖坯,把他乐的合不上嘴。

    正高兴着,秦雷突然想起一事,问身边的秦卫道:“今天初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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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有事刚回来,对不起大家啊,赶紧发上一章,我接着去写。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六四章 子弟兵进城 三兄弟哭穷

    秦卫笑道:“王爷是忙糊涂了,还初几呢?今儿都十三了。”

    秦雷皱眉问道:“孤让京里那群大爷什么时候报到?”

    秦卫心道,原来是问这个。赶紧答道:“初八。”

    秦雷闻言一把扔掉手中的泥坯,面色不悦道:“人来齐了吗?”

    秦卫小声道:“一个都没来。”他也是秦氏宗亲,两个哥哥也在应该来报到的行列里,因而硬着头皮解释道:“也许是出什么变故了。”

    秦雷接过他递上的毛巾,到河边洗洗手,冰冷的河水镇的他一激灵,生硬道:“若有什么事,京里的沈冰是吃尸米的吗?”随着位子越来越高,周围的人总是众星捧月一般,让秦雷很难忍受别人对自己意志的违逆。

    秦卫被他吓得噤若寒蝉,蜷缩在一边不知该说什么好,秦雷见他害怕的样子,无明业火便消了一半,笑骂道:“怕什么,老子又不能吃了你。”

    秦卫赶紧陪笑道:“王爷一瞪眼属下就吓得跟个鹌鹑似的。”

    这位爷火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转而平静道:“备马去,孤王亲自进京去请那些大爷们。”他把‘大爷’二字咬得极重,听得秦卫胆战心惊,忙不迭的哈腰应下,小跑着去准备了。

    趁着这个空,秦雷到了泥塘边,命人把乐布衣叫过来。其实他可以从山北面的京水河坐船进去京山营,但那样太费功夫,不如这种‘通信基本靠吼’来的快捷,还能锻炼身心,增大肺活量。

    当然是增大伯赏赛阳和秦霸的肺活量。

    人多嘴杂,也不好说得太细,秦雷只告诉他,自己要回京几天,会留下石勇继续带着卫士和子弟兵们摔砖坯。当然,还有保护京山大营的意思。

    乐布衣笑着应下,让秦霸大声道:“王爷,您能不能联系个购买墨石的渠道啊?”

    秦雷不明白‘墨石’是个什么东西,待乐布衣描述道:黑色,可以燃烧的石块,秦雷这才恍然道:“煤?没问题。”说着笑道:“先生与孤王想到一块儿去了,孤也是觉得不该用木柴烧窑。”

    乐布衣笑道:“京山上都是些几百年的老树,用来做木柴实在可惜,学生曾经在太原府见过当地人用石墨烧窑,效果似乎比木柴要好得多。眼下等这些砖坯阴干还需要些日子,正好可以进一批石墨烧砖。”

    秦雷满口应下,又让伯赏赛阳问道:“先生还需要什么,孤王回京一道办了。”乐布衣毫不客气的点了五百工匠,一万民夫。

    秦雷苦笑道:“孤王试试看吧。”好在此时田里没了活,直到来年开春,都是不愁找不到民夫的。

    不敢再与乐布衣纠缠,秦雷借口还要安排军队,便有些仓皇的逃窜了。找到正在指挥手下摔坯的秦浯水几个,秦雷把事情一说,本想让他们在此安心搬砖,却不想那秦志才挤眼笑道:“此事不难,王爷只需带着我们这些子弟兵回去,还愁不好抓人吗?”

    秦雷闻言一拍大腿道:“对呀,怎么把你们给忘了?快快收拾收拾,跟孤一道回京。”这些子弟兵家中都有应来没来的宗族兵,把他们派回家做工作,却比他端架子吓人要管用的多。

    秦志才便点了一千子弟兵,与一千黑甲骑兵一道,护卫着秦雷浩浩荡荡往京城赶去。

    一路上快马加鞭,第二天天刚亮,已经到了中都城南门外。城门司有规定,亲王进京可带五百人卫队,郡王只能带三百。秦雷让黑甲骑兵在城外驻扎等候,只带着黑衣卫进城。

    本来他还有些担心子弟兵们,但秦志才眨眨眼笑道:“王爷瞧好吧。”便带着一千子弟兵策马往和顺门行去。

    此时城门刚打开不久,门口的人流还很稀少,守门的兵丁只见一千多号面相凶恶、风尘仆仆的劲装骑士排着队行了过来。他们守门这些年,却没见过这等阵仗,不敢大意,赶紧敲响了警铃。

    随着‘铃铃……’的警铃声,一队队巡城司士兵从门洞里冲了出来,不一会儿,城墙上也站满了弯弓搭箭的城门司士兵。

    那一千多劲装骑士并不惊慌,仍旧笑嘻嘻的望着这些森严戒备的士兵,似乎在看猴戏一般。

    城头上探出一个顶盔带甲的胖脑袋,大声问道:“城下哪里来的人群,朝廷有规定,百人以上团伙入京便需要提前一天在城门司报备吗?你们可报备了?”京官难做,京里的城门官也不好做,每日里达官贵人进进出出,若是惹到了便没有好果子吃。因而都练出了一副贼亮的招子。怎能看不出这些人出身行伍?是以不敢太过嚣张。

    秦志才笑着仰头道:“未曾报备。”

    那主事面色一滞,强笑道:“那诸位还是报个备,明日再来吧。”

    秦志才一脸惊奇道:“什么时候回家都要报备了?”

    城上主事哂笑道:“难道这一千多人都是回家吗?”没想到城下一千多劲装汉子齐声点头道:“是呀是呀!”还有嘴快的怪声道:“我们只是路上碰上的,其实并不认识。”

    城上主事脸色一黑,沉声吩咐道:“查他们的路引,是中都人氏的便放进来,不是的……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下面的劲装汉子并不慌乱,还是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守门的兵丁便开始检查路引,只要是中都人氏的便放进城去,检查一个是、再一个还是,一直检查了上百个,统统都是中都人氏,且大都姓秦。

    那主事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哼一声挥挥手,让手下撤去防御,自己转身下了城楼。

    秦雷见子弟兵们进城无虞,便吩咐卫士传话给秦志才,让他就地解散,放兵士们各自回家小住一宿,明日卯时在宗正府前集合。他自己带着黑衣卫先行离去了。

    此次乃是以大宗正的身份回来的,因而他准备先去宗正府报备,再去哲郡王府找老三,到了宗正府里却听说老三在探视幽禁中的老四,秦雷闻言便拐到了后院。

    穿过层层院墙,到了老四坐牢的小院,制止住下人的通报,秦雷悄无声息的到了厅门边,便听老四充满牢骚的声音道:“哥啊,我都已经在这待了三个月了,再下去就快疯掉了,你还让我忍?”

    又听老三的声音也不善:“你个混账还有脸说,憋死在里头才好,省的给我惹事!”说着叹息道:“那次在朝堂上,我可是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若不是老五给我撑腰,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老四听了一阵沉默,良久才喃喃道:“你别看上次老五来没给我好脸色,还欺负我。我却觉着他有人味,骂也骂的我浑身舒坦。”

    老三笑道:“却不是你与他誓不两立的时候了。”

    老四自嘲笑道:“人家现在贵为双郡王、大宗正、府兵统领,可谓高高在上,而我秦老四则成了阶下囚、掳夺爵位、永不叙用。说我们两个判若云泥都委屈了那泥。”

    老三刚要说话,便听到门口有人慢悠悠道:“说我们俩判若云泥,那是抬高了那云。”两人愕然回头,便见不经念叨的老五含笑站在门口。

    两人连忙起身迎接,秦雷笑着迈步进去,大刀金马的坐下。见秦霁一脸憋屈的样子,秦雷淡淡道:“去年我在这蹲大牢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是烂泥。”

    老四面色通红道:“你能跟我比吗?你有我惨吗?”

    秦雷也瞪眼喝道:“你在敌国蹲过十几年大牢吗?你尝过被祖国放弃的绝望吗?你被人丧家之犬一般撵出几千里地,临了又被一箭穿心,差点见了阎王爷吗?”

    老四再不济也是正经皇子出身,长这么大别说一箭穿心,就是皮都没蹭破点,哪有秦雷那般凄惨的经历,自然无法还嘴。

    秦雷得意笑笑,朝老三笑道:“三哥,你看我们俩谁比较惨些?”

    老三捧腹笑道:“五弟怎么这个都要争一争?却是你比较惨一些。”

    老四也知道秦雷在开解自己,虽然手法重了些,讪讪问道:“那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秦雷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道:“撑?过不下去了才要撑。我为什么要撑?”

    老四满嘴苦涩道:“可是我真的过不下去了。”说着低垂下脑袋道:“一想到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我就……”

    秦雷不接他的话茬,转而望向老三道:“三哥,我本来有事找四哥合计,既然你在,找你也一样。”说着朝老三眨眨眼。

    老三会意笑道:“兄弟说说吧,我也不一定有主意。”说着瞥一眼老四,只见他仍然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秦雷吩咐卫士把好大门,这才故作神秘道:“三哥知道京山大营吗?”

    老三点头道:“知道,那是早先咱们秦氏子弟兵的驻扎之地。”说着回忆道:“二年前,我和老四还去那附近打过猎,记得那个山跟个簸箕似的。”

    秦雷笑道:“三哥记不记得山前那条河?”

    这难不倒脑瓜子灵活的老三,他想了想便道::“京水河,一条老河了,据说几十年前还流经中都的,只是后来被淤塞了。”

    秦雷颔首笑道:“三哥博闻强记,不知对这河的历史有没有研究?”老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正要让秦雷揭开谜底,却听一边低着头的老四幽幽道:“一百多年前,那河曾经是大运河的北段,只是后来被小清河取代了。”

    秦雷吃了一惊,真个佩服道:“厉害呀,我还当没几个知道的呢。”

    老四指了指炕上那一摞子书,自嘲道:“被关着没事,只能让人送些杂书消遣,其中一本《水经考》上提过此事。”此时诸子百家、经史子集才是主流读物,这些关于水利地理的书籍,都统统被当作闲书。

    秦雷又问道:“那你能不能琢磨一下,这京山大营的位置有什么特别呢?”

    老三老四精于算筹经营,对这些军事上的事情不甚了解,思索半天也不得其门,只好求秦雷揭开谜底。秦雷笑道:“你们想想,如果我们在京山上依山建一座城,再疏浚开京水河的古道,会有什么效果?”

    两人都非常聪明,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座雄城扼守运河、震慑京城的样子。老四咽口吐沫道:“那不发大了?”

    秦雷心道,这位脑子就离不开钱。笑道:“何止是发大了,而且是发达了!”两个皇子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老三轻声问道:“五弟,你跟我俩说说,咱们的秦氏子弟兵能成器吗?”没有一支强军据守,就是建了雄城也要被人抢去的。

    秦雷坚定点头道:“只要经过一年的训练,达到禁军平均水准没问题。”自从见识过京山村宗亲的纪律性和骨子里对准确无误的追求,他便一直很有信心。

    老三突然一把攥住老四的手,激动道:“若真是那样,咱们就再也不用受那窝囊气了!你还不想干啥干啥?”

    老四皱眉道:“修城、通河、练兵,可都是烧钱的营生。尤其是修城,那就是个无底洞,几百万两都不一定够,老五你有那么多钱吗?”看来牢狱生活让他沉稳不少,也冷静不少。

    老三听了也赞同道:“老四说得没错,内府支持兄弟你练兵就已经很吃力了,却是没钱修城、通河了。”怕秦雷误会,秦霖解释道:“内府每年大概是五百多万两银子的流水,扣去成本人工,净入也就是三百多万两,还要支付咱们皇家的巨大开支、最后能入库的不到二百万两。”

    秦雷笑道:“而我那宗族兵,每年的军费便是小一百万两,怕是已经到了父皇容忍的极限了。”

    老三颔首道:“没错,父皇也需要大量钱财,是以他老人家不可能再给咱们拨款了。”

    秦雷点点头,一脸无奈笑道:“我这次从京山匆匆赶回来,就是想请三哥这财神爷接济接济,看来要落空了。”

    老三寻思半晌,咬牙道:“若是硬挤,我还能给你凑出个一百万两来。”

    秦雷摇头道:“四哥出事,你也跟着坐在风口浪尖上,却是不能再妄为了。”说着不好意思笑道:“你上次给我的银子还剩了些,估计能撑一阵子。”岂止剩了些,根本就是一个子都没花着。扣除给仇老太监的五十万两,其余的都入了馆陶的账上,解王府各部燃眉之急去了,倒是真剩的不多了,也不算骗人。

    老三又问京山城的规模,秦雷便老老实实说了。听到是一个长二百二十丈、宽百丈、高二十丈的超级要塞,两人先是惊得合不拢嘴,旋即便职业病发作,盘算起建城的费用来了。

    这也是秦雷找二人的原因,乐布衣虽然牛逼,但这家伙净身入伙,浑身上下没有五两银子,也不可能变出钱来,便把筹资这项艰巨而不讨好的任务,不负责任的丢给了秦雷。秦雷又实在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已经得了‘隆郡王府的骡子’美名的馆陶先生了,便来找这两个搂钱高手合计。

    算计半天,两人小声嘀咕一下,老三皱眉道:“虽然你说可以自己烧砖,但光靠砖头垒不起雄城,巨额的营建费用还是省不了的。”

    老四点头道:“再加上清淤的费用,最低限度也得这个数!”说着一手伸出两个指头,另一手伸出一个巴掌。

    “二百五十万两?”秦雷低呼道,“不如去抢国库好了。”

    “据我所知,国库里也没有这么多钱。”老三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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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六五章 商书遭灾 尚书开溜

    兄弟三人议了一阵,老三试探问道:“就不能让南方献出点来?”

    秦雷摇头道:“我前些日子还在为南方争取减负,哪能转眼又开口要钱?难道我给的负担不是负担吗?”

    老三只好做罢,老四突然道:“这些银子也不必一次拿出来,把工期拉到两年半,筹划得当的话,只要备齐头款一百万两,之后每半年备好五十万两也行。”

    秦雷寻思道:“一百万两倒还可以挪借一下,但以后每半年的五十万两依旧没有着落。”说着不好意思笑道:“这两年来,兄弟我能借的都借遍了,怕是再借不到那么多了。”

    老四豪气笑道:“五十万两虽然是巨款,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从内府中挪用便可。”大贪污犯本色显露无余。

    秦雷见了暗自咂舌,心道,怕是挣得没有他贪得多,老子敢把买卖交给他吗?原来馆陶那边的商贸司一直缺个主事的,虽然馆陶兼着,运转不是问题,但那基本完善的商业网络的能量却远远没有发挥出来。

    这时老三突然叹口气,轻声道:“四弟,有件事情怕你生气一直没说,内府被父皇收回了。”

    秦霁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低声问道:“交给谁了?二哥?”

    秦霖点点头。皇家的买卖大多是专卖专营,日进万金的营生,一向由皇家子弟管着,也一向最让人眼红,这次太子借着老四倒台的机会要过去,他也无话可说。

    老四咬牙切齿道:“刚把内府收拾出点成色来,就有人想拣落地桃子了。”

    老三朝秦雷笑笑道:“上次朝堂上,二哥后来不是站出来给我们说过话吗?父皇后来龙颜大悦,便把内府赏给了他。”说着小声道:“据说铁甲军的统领也要换成太子的小舅子。”

    秦雷惊奇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老三轻笑道:“这事情仅是个意向,就当事的几个人知道。若非内侍省的眼线,我也不会知道的。”论起探听上层消息,老三怕是大秦最厉害的角色了——内侍省本来就有往王公府邸派送细作的职责,这些隐藏在太监宫女中的耳目,根本防不胜防。

    听到这个消息,秦雷突然失去而来谈兴,对老三老四道:“我匆匆回来,明日就得回去,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老三赶紧道:“兄弟直须去。”秦雷笑着攥攥他的手,温声道:“京里还得哥哥照应着,等过年回来咱们喝酒。”秦霖点点头,起身送秦雷出去。

    老四也跟着起来,可怜巴巴的望着秦雷,秦雷只作没看见的,老四只好低垂着脑袋送他出去。到了门口,秦雷突然对在外面候着的宗正府官员道:“我四哥缺乏运动呀,年纪轻轻的就攒了一身肥膘,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宗正府官员赶紧陪笑道:“请大宗正明示。”

    “我那边正好需要些搬砖推土的,发落过去劳动改造吧。”秦雷淡淡道:“改幽禁为劳役,这点权利我还有吧?”

    官员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有的有的。”老四闻言大喜,朝秦雷一个劲的抛媚眼,秦雷还给他个大白眼,没好气道:“明日就出发。”便甩手往外走去。老三也跟着出来,只留下老四一人站在门口摸着脑袋傻乐。

    两位郡王离开宗正府,登上哲郡王的马车,往内宫驶去。

    马车里,老三轻声问道:“五弟,父皇接连把内府和铁甲军都交给二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秦雷淡淡笑道:“还能意味着什么?搞平衡呗。让我去拓荒,又怕万一尾大不掉,便给二哥一个劲的加码,没什么稀奇的。”用你也要防你,哪怕是亲生儿子,这就是帝王心。

    秦霖轻声道:“那父皇手中岂不没有任何一支禁军了?”

    秦雷闭目寻思一会,小声道:“父皇快要收回御林军了。”昭武帝将铁杆御林军送给沈家代管,换来人家的铁甲军,本来就没存什么好心。试问沈家怎么敢整治皇帝亲兵般的御林军,只能名副其实的代管,而昭武帝却可以肆无忌惮的收拾铁甲军,估计这几年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便干脆把御林军也收回来。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沈家本来就是运河世家,一直在军界没有多少势力,前些年只不过是代替皇家掌军罢了,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会有多少反弹。至少昭武帝会这样认为。

    但秦雷更看重这背后昭武帝的操作方式,怕是等自己把子弟兵整治好了,这臭老头子也会跟自己玩这么一手。想到这,秦雷忍不住轻啐一声道:“光想好事去了。”

    秦霖装糊涂似的问道:“什么好事?”

    秦雷自知失言,打个哈哈笑道:“没事,我说我自己呢。”没来由感到一阵燥热,秦雷这才发现老三的王车密封的严丝合缝,竟是一点也不透气。

    秦霖见了,赶紧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笑道:“吹吹风就不闷了。”没一会,他却已经开始打哆嗦了。秦雷笑道:“三哥也太怕冷了吧?”说着便要把窗户关上。

    就在关窗的功夫,眼睛无意识的往外一瞥,他的手却停下了。只见外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三四个青衣奴仆,抬着一副门板正从东面过来。

    吸引秦雷注意力的,是那门板上趴着的那个伤痕累累之人,不由轻咦道:“这人似曾相识。”说着便让车外的秦卫去询问一二。

    哪知那些仆役见了黑衣卫打扮的秦卫,竟像遇上救星一般,掉着泪便把门板上的人抬了过来。前面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朝秦卫施礼激动道:“这位官爷,咱们王爷可在附近?”

    秦卫却不认识这些人,闻言皱眉道:“你们是?”

    “我们是襄阳公车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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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边一间客栈的上房内,随军医官正为趴在床上的男子细心处理着伤口。

    望着那血肉模糊的后背,秦雷面色异常难看,便听一边公车管家哽咽着讲述他家老爷的遭遇。

    床上趴着的正是公车商书,他在襄阳做了一段权太守,把几十万灾民安置的井井有条,士绅与百姓之间的关系也处理的十分得当,令江北巡抚卓文正大加赞赏,便催促他赶紧进京,到吏部挂个郎官的虚职,走完这个过场。

    按照以往的经验,地方举荐的孝廉,一般在京里要待半年左右,以熟悉朝廷事务。然后经选拔,根据品第结果被任命不同的职位。但地方长官若是急需此人,可以请求吏部提前放人,把这个考察期缩短为两三个月。

    因而卓文正趁着秋后不忙,让公车商书进京挂职,满打满算,来年二月份以前也能回去,正好不耽误春播,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

    但这次他却失算了,他忘了公车商书的长相有些奇特,而此时选拔官吏的第一项便是‘目测’,凡是身有残疾、长相奇特的,都会被直接刷下来,没有机会授予官职。

    在南方时,因为是王爷任命官员,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又加上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乡绅,大家都见过他没中风前的样子,士绅百姓们虽然背后笑话他,但面上却不敢不敬。待到后来见他确实有本事,大伙也就习惯了。

    但吏部的官员就不一样了,一见他相貌怪异,便心生厌恶,又听他是南方举荐的孝廉,不咸不淡的应付几句,便让他回去候着。公车商书感激秦雷的知遇之恩,却不想将光阴平白蹉跎了去,便每日都去吏部问询,终于把吏部官员烦透了,围绕着他的相貌,狠狠将其奚落一顿。

    公车商书最听不得别人拿自己的模样说事,再加上连日碰壁的憋屈,便与吏部的几个员外郎争吵起来,却惊动了正好经过的文尚书。

    文彦韬叫住几人,问了问情况,听说是因为地方举荐孝廉的相貌而争吵,便让公车商书抬起头来一看,不由嗤笑道:“你给卓文正使了银子吧?怕不下十万两吧。”

    一句话说得公车商书面红耳赤,呛声道:“下官是王爷任命的襄阳府权太守,因着颇有政绩,再加上名声尚可,才被卓抚台举荐的,却没有使银子!”

    “哪个王爷?”文彦韬突然面色阴沉下去。

    公车商书虽然看出这位大人有发飙的迹象,但话赶话之下,已经没有退路了,唯有硬着头皮道:“隆威郡王殿下。”

    他若是早几日进京,说不定就能听到街头巷尾议论‘隆郡王朝堂战三文’的轶事,想必就是再憋屈一些,也不会在这位文大人面前提及秦雷的名字了。

    那日在金殿之上,秦雷对文家赤裸裸的羞辱与轻视,为文家和这位尚书带来了太多的耻辱与不良后果。不止是被人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揪到烂泥里狠狠蹂躏的羞耻,还有百官因此而产生的怀疑与动摇——他们开始怀疑文家是否真的具有三足鼎立的实力,还是被当作另外两家的缓冲带,而被捧起来的。当对这棵大树庇荫能力产生怀疑后,他们的立场自然开始动摇,开始考虑是否换一棵大树乘凉。

    一切虽然只是端倪,但百官魁首的文家不可能没有察觉,文丞相这些日子便为如何消除官员的异心而伤透了神。

    文彦韬也在绞尽脑汁帮乃兄想办法,此时见这个相貌丑陋、脾气火爆的孝廉竟是秦雷的门人,顿时感觉立威的机会来了。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精,俗话说打狗欺主,趁着秦雷那小混蛋在京山寨被李浑缠得焦头烂额,把他的丑鬼门人好生欺辱一番,也震慑一下那些墙头草。即便那小混蛋收到信,也不大可能为这点小事专程跑回来找自己算账。

    心里打定主意,文彦韬便换上一副轻蔑嘴脸,刻薄的讽刺起隆威郡王来,说秦雷如何如何贪赃枉法、昏聩无能,竟然把这种歪瓜裂枣举荐到朝廷中来,简直是可笑可恨至极。

    公车商书视秦雷为恩公,怎能容忍文彦韬对王爷的不敬之词,心一横便恨声数落起文彦韬在江北任巡抚时的劣迹来,其中就包括原襄阳府通判庄之毋之死。

    南方谁不知道是他文彦韬将各府库里的粮银悉数运到了北方,这才有了庄之毋状告上官周秉春挪用库银一案。周秉春其实是代人受过,无奈上了巡抚的贼船,只好在文彦韬的授意下,反诬庄之毋贪赃枉法。

    后来朝廷派了周维公和车璧两个文党去查,摆明了是要玩死庄之毋。后来的事情天下皆知,庄之毋不明不白死了,家里不明不白多出那么些赃物,最后又不明不白被定罪,落了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这一切的背后,都少不了他文彦韬的指使,只不过文家在官场一手遮天,无人敢问罢了。

    此时公车商书公然戳破当日的内幕,文彦韬自然恼羞成怒,命人将公车商书叉起来掼倒在地,实实在在赏了他四十棍子,若不是见他晕死过去,怕是还要继续打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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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公车管家的描述,秦雷看了看边上闻讯赶来的沈冰,见他点头,便知道俱是实情。

    吐出一口浊气,秦雷霍然起身,沉声道:“去六部衙门!”黑衣卫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闻言便摩拳擦掌,抢出门准备去了。

    一边的秦霖跟着起身问道:“你要去作甚?”

    “干掉文老二!”秦雷没好气道。

    秦霖一把拉住他,轻声道:“他好歹也是六部堂官,国之重臣,你这样去真把他打了,大秦的颜面何在?威信何在啊?”又小声补充道:“那还在其次,关键是我们皇家的颜面……”

    秦雷瞪眼道:“朝堂上都打了文铭礼了,还在乎这个?”

    秦霖苦笑道:“那不一样,宣政殿在禁宫里,除了在场的官员们,谁也看不到。六部衙门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定然会被百姓士绅看笑话的!”

    秦雷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咽下这口气,闻言恨声道:“我知道了!”说着便甩脱秦霖的双手往外走,秦霖惶急问道:“你还要去?”

    秦雷点点头,粗声道:“我会注意皇家形象的。”说着便大步迈出客栈,上车往西城寻文彦韬晦气去了。

    望着秦雷离去的背影,秦霖苦笑一声,摇摇头上车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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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西城、尚书街、吏部衙门门口。

    秦卫换上簇新的王府六品卫士服,雄赳赳的来到大门前。门子眼贼,见门口那辆绘着黑色王徽的马车,心中咯噔一声,心道,这位王爷不会真是吕洞宾转世吧,怎么他的人刚被打,还不到一个时辰就从百里外的京山回来了?

    一边赶紧让人进去通报尚书大人,一边战战兢兢的迎上去,拱手颤声道:“这位……大人,来……此…有何公干?”秦雷的凶名太盛,无论大人们如何对立,这些小吏们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哪知这位六品侍卫出奇的客气,微笑道:“这位兄弟请了,在下是隆威郡王府的侍卫,我家王爷要见你家尚书大人,请去通报一声……吧。”声音又软又甜,让那门子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忙不迭应下,请侍卫大人门房用茶,自己急冲冲跑进去通报。

    其实他早已经派人通报过了,只是感觉门口太过凶险,这才跑进去避上一避,没跑两步,就见方才进去报信的手下转了出来。

    门子一把拉住他,小声问道:“尚书大人怎么说?”

    谁知那手下一脸无奈道:“尚书大人找不见了!说是一刻钟前从后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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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第一章,冷冷清清的书评区,像窗外的天气一样。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六六章 慈宁宫秦雷问道 戏孙孙太后参禅

    文彦韬,字卫阁,现年四十九岁,乃是文氏家族的二号人物,官居正二品吏部尚书,娶妻黄氏,育有三子四女,另有七房小妾。可谓五子俱全,羡杀旁人。

    但今年是他的‘槛儿年’,又叫‘本命年’,自从进了正月便事事不顺,先是庄之毋的事情让他在南方臭了名声,好不容易被大兄调回来当了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又碰上文家遭李家和皇家挤兑,日子过得步履维艰。好不容易在他和大兄的艰难维持下,算是过去那一关了,临了却又蹦出个隆郡王,在金殿之上硬生生折了他们文家十几年来挣下的面子。

    更邪门的是,自己不过打了他个丑鬼门人,这小太岁居然眨眼之间从百十里外窜回来了。

    听了这消息,堂堂尚书之首的文大人,居然真个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快、快快…备轿,本官要出去…走走……”扶了扶头上歪掉的乌纱,文大人惶惶道。

    他本以为那人远在京山,并没有感到如何恐惧,但一听说那小太岁已经回京,那人戟射李清、掌掴文铭礼的凶狠模样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文大人顿时感到脑后一阵发凉,仿佛已经被那双鹰一样冰冷残忍的眼睛盯上一般。

    随扈们赶紧出去备轿,却又听尚书大人道:“备马吧,轿子目标太大…哦不,太张扬…”

    见大人已经语无伦次了,随扈们不敢多言,牵了一匹大青马过来,扶着尚书大人上去,就要往前门走去。文大人又不干了:“不走前门,万一碰上怎么办,哦不……”一时却想不出什么新词儿。

    牵马的伴当见王爷满脸涨得通红,赶紧接道:“大人要低调。”文彦韬点头连连道:“对对对,低调低调,走后门低调……”十几个随扈看看手上的尚书仪仗,心道:‘咱也别带这个,不然要被说不低调了。’便扔下那黄黄绿绿的仪仗,空着手跟尚书大人往后面跑去。

    到了后门口,几个手下先蹑手蹑脚探头出去一看,只见大街上熙熙攘攘,该卖糖葫芦的卖糖葫芦、该捏面人的捏面人,私下并无异常。这才回头招呼尚书大人出发。

    秉承着今日一贯的低调原则,文彦韬换下了紫色蟒袍,穿起了皂色长衫;摘掉了双翅乌纱,戴上了玄色方巾,佝偻着脑袋,战战兢兢的离了吏部衙门。

    “大……”伴当突然叫一声,把文尚书吓出了一身冷汗,低头小声怒斥道:“大什么大?”

    “大人啊?”伴当一脸委屈道。

    “叫先生!”文尚书低声喝道:“低调,要低调!”

    伴当心道:‘叫大人都高调了?那还不如叫小人呢。’但面上还是一脸小意道:“先生,咱们往哪里去?”

    文先生捋着胡子寻思起来,回府是不行了,会被人瓮中捉鳖的;去别的衙门逛逛?被堵上就更难看了;去亲戚朋友家转转?这大白天的当差时间,哪好意思串门啊。寻思半天,竟然不知该去哪里躲过这一天。

    大人踯躅难行,伴当自然要提供些参考,一个模样机灵的嘿嘿笑道:“今儿秋高气爽的,先生难得半日闲,不如去北城体察下民情,那里的快意轩、小东瀛、太白居,虽然比不得万里楼气派,但也别具风格。”

    见大人颇为意动,这伴当又加把火道:“等着夜色一降、华灯初上,那玉带河上灯火辉煌、人来人往,文人墨客数不胜数,先生正好去以文会友,博个千古美名出来。”

    文彦韬闻言大悦,心道:行呀,小子,嫖个妓都扯到千古美名上,是个材料。矜持笑道:“就听小毛的了。先去体察民情,再去千古美名。”众人见小毛博了头彩,心中十分嫉妒,却没有那张巧嘴,只好一味说些先生英明之类的,簇拥着文尚书奔北城去了。

    等他们一走远,那卖糖葫芦的和那捏面人的使个眼色,捏面人的便收起摊子,挑着担子离去了。

    等那捏面人的转到尚书街,正看到王爷的王车停在吏部门口,赶紧找个胡同把担子一扔,换上身粗布褂子,急急走到王车边上。

    黑衣卫见一人径直过来,刚要示警,却见那人做了个奇怪的手势,黑衣卫便停了动作,闪开一条去路,让那人到了王车边上。

    秦雷听了那人的报告,有些挠头道:“视察民情?千古美名?这是要去干什么?”却是文彦韬那伴当声音太小,探子没有听到,只听到了文彦韬聒噪。

    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反正这中都城里布满了自己的耳目眼线:石勇的大家来已经在京里开了十几家分店;庄蝶儿暗中收购了京城八九家青楼茶馆;更不用说王府的中都谍报局、秦奇的民情司。这几方组成了一个严密的立体监视网,可以说中都城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秦雷的眼睛。

    唯一的漏洞是对达官贵人府邸里面的监视,并不是他那些力量能够触及的,若是能把老三的内侍省并进来,那才叫完美无缺。

    老子还真是不知足啊,秦雷心中嘿嘿一笑道,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做到这一步,即使是隆威郡王殿下这般谦虚谨慎的本分人,也是要稍稍自傲一下的。

    笑着吩咐秦卫道:“让他们继续监视,我们先去宫里,等出来再收拾那老兔子。”秦卫见秦雷心情不错,忙凑趣道:“王爷到底要怎么整治他?属下好奇的紧。”

    秦雷笑着眯眼道:“不治而治!”

    秦卫惊奇道:“那是怎么治?”

    秦雷故作神秘笑道:“不可说。”秦卫便不再问,笑道:“那属下就等着看好戏了。”说着出去把秦雷的任务交代下去,又让车夫往皇宫赶去。

    五院六部坐落的尚书街离宫城不是很远,几乎拐个弯就到了,凭着车上那黑色的盘龙王徽,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内宫。

    秦雷这才下车,吩咐手下宫外等候,径直进了宫门。几个太监、侍卫见五爷来了,都笑靥如菊花般的上前问安,这位爷为人豪爽仗义,出手也阔绰,是以宫里上下没有不喜欢往他身边凑活的。

    秦雷笑眯眯的望着他们,刚想从中找出个在宣政殿伺候的,问问昭武帝的去向,却看见前面福泰殿滴水檐前俏生生离着个身材高挑的宫女,正在朝自己望来。

    秦雷心中一动,挥手洒出几片金叶子,笑道:“一人一片,恕不奉陪。兄弟们末怨本王不仗义,娇滴滴的小娘子却是比你们讨人喜欢。”侍卫们知道五爷最讨厌下人贪起来没个样子,也不争抢,让其中一个小太监全收起来,待会再分。他们则嘻嘻哈哈道:“王爷,小的们刚洗过澡,也不臭。”

    秦雷捂住鼻子笑骂道:“去年三十也叫刚刚?滚蛋滚蛋。”说着拱拱手,分开众人,在一片道谢恭送声中,朝福泰殿前走去。

    到了滴水檐下,那宫女却已经躲进了长廊里,秦雷无奈笑笑,只好又走过去。这次她没有再躲,低着头紧咬下唇,待秦雷凑近了,

    才微微慌乱的一福,轻声道:“奴婢拜见殿下。”

    秦雷神色复杂的端详着她,良久才轻声道:“你……还好吗?”这女子自然是念瑶,前一阵子被他狠心送到了慈宁宫,此时再见,气色却好了很多,消瘦的双颊也微微丰腴起来,看上去没有遭罪。

    念瑶微微颔首,小声道:“太后对奴婢很好。”

    秦雷干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面对这个女孩子,他总有一种转身逃走的冲动。咳嗽一声,掩饰一下尴尬,他温声道:“皇祖母让你来找我的?”

    念瑶轻声道:“是的,太后有请王爷,说是您务必在面圣前去她那里一趟。”

    秦雷微笑道:“那咱们就走吧,麻烦姑娘头前带路。”语气十分客气、客气到生分。

    念瑶嘴角微微抽动,点点头,小声道:“王爷请……”便袅袅转身,在前面带路。

    见她转过身去,秦雷暗暗松口气,心道:老子这是怎么了?干嘛这么怕她?好想连我妈都没这么怕过吧?

    带着一脑门子官司,跟念瑶到了慈宁宫。念瑶把他引到那间禅室,在门口柔声禀报道:“启奏太后,隆威郡王殿下来了。”

    里面沉默一会,才传出一个慈祥的声音道:“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过吗?到了这就要五殿下,莫把那些劳什子封号带进来。”

    听太后这样对念瑶说话,秦雷终于放下心,等念瑶小声应下后,他便叫起了撞天屈:“奶奶怎么能这样说呢?那封号也是孙儿一刀一枪、流血流汗挣回来的。”

    老太后忍俊不禁,呵呵笑道:“你个小猢狲到了门口还不滚进来。”

    秦雷赶紧蹦进去,嘿嘿笑道:“滚进来了。”老太太笑着对门口道:“念瑶把门关上,然后去看书吧。”念瑶柔声应下,轻轻把门掩上,便悄然离去了。

    等她走远了,秦雷笑道:“奶奶怎么让她伺候,笨手笨脚的,误了事怎么办?”

    文庄太后没好气的望他一眼,呛声道:“你手不笨,过来伺候奶奶,奶奶就不用她了。”

    秦雷慌忙摆手道:“那可不行,我还要给您生重孙子呢。”

    文庄太后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笑骂道:“猴崽子没规矩,那种话也是你这样身份能说的吗?”

    秦雷讪讪挠头道:“不说就是了。”也不用文庄太后招呼,他便再对面的黄色蒲团上盘腿坐下来,一双眼睛不老实的到处寻摸,突然叹道:“孙儿最近读书时看到一个词,当时很不理解,现在到了奶奶这房间一下就明白了。”

    文庄太后笑眯眯望着他,呵呵笑道:“可是‘和蔼可亲’?”

    秦雷一下被老太太呛得咳嗽起来,举手投降道:“人家问:秦雷啊,你到底像你父皇呢,还是像你母妃呢?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告诉人家,我像我奶奶啊。”

    文庄听了,笑得竟然咳嗽起来,秦雷赶紧跳起来,跑到老太太身后,给她轻轻捋背。好一会,文庄太后才缓过来,揪着秦雷的耳朵笑骂道:“下次就成为第一个笑死的老太婆了。”秦雷夸张道:“疼疼……”老太后才把他放回去,祖孙两个做好说话。

    稳定下禅心,文庄这才微笑问道:“老太婆这里让你想起了‘家徒四壁’是不是?”

    秦雷笑着点头道:“上次来还有个檀香炉,这次居然也没有了。”说着环视四壁,啧啧有声道:“绝对的徒四壁,”又好奇问道:“其实上次就想问问奶奶,您理佛怎么不挂佛像呢?”

    文庄太后淡淡笑道:“老婆子在参禅、而不是礼佛。”

    秦雷好奇道:“有什么不同吗?”

    老太后微笑道:“礼佛是有求于佛,老婆子无求于佛。”

    秦雷正襟危坐道:“那参禅又为了什么?”

    老太后闭上眼睛,缓缓道:“为求不因五色而目盲;不因五音而耳聋;不因五味而口爽;不因难得之货而妨行;不因驰骋纵横而心发狂。”

    秦雷挠头道:“孙儿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感觉这好像是道家的东西。”

    老太后摊开右手,一串檀木佛珠便显现出来,便听她悠然道:“奶奶不惧离去、不求来世,是以不拜佛祖、不信原始。”

    秦雷肃然问道:“那您修的是?”

    “今世!”文庄太后睁开眼睛,无比庄重道:“唯求我秦氏子弟平安、唯求我大秦子民康乐、唯求这天下止戈。”

    秦雷俯身道:“奶奶宏愿!”

    文庄太后微笑道:“人老了,易被心魔入体,自此昏聩不明,奶奶参禅便是为了温养元神、保持心头一点清明。”说着轻叹一声道:“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挑起大梁来,奶奶便不用整日跌坐于此了。”

    秦雷羞愧道:“居然要奶奶古稀之年,仍不得安然,孙儿不孝,秦氏不肖啊!”

    文庄太后虚扶他一把,微笑道:“老婆子虽不求佛,这些日子却常在感谢老天,在我垂垂老朽的时候,为我秦氏又送来一个擎天柱。看是天不灭我秦氏啊。”

    秦雷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有那么好。”

    听了这句话,文庄太后突然明白秦雷说‘咱俩最像’是什么意思了,应该是一般的厚颜吧,老太后默默道。

    没等老太后说话,秦雷又问道:“那个香炉为什么也去了呢?”

    文庄笑笑道:“坐禅要善于调养身心。若不善调,小则害病,大则著魔。禅堂的行香坐香。用意就在调身心。”说着眯眼笑道:“奶奶发现自己又有进境,无需行香即可调养入定。”

    “奶奶因何进境?”秦雷笑问道。

    文庄太后捻动手中的念珠,笑道:“无它,唯心安尔。”

    “因何心安?”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雨田、念瑶、乐布衣’,足以让老婆子浑圆如意,心魔无法入侵。”文庄太后微笑道。

    秦雷意外道:“还有念瑶?”他一直在猜测念瑶的母亲是谁,若不是老太后与她年纪差了半百,秦雷甚至要大不敬的猜测一番了。

    文庄太后没好气道:“有那个好孩子伺候着,老婆子吃饭香、睡觉足,经常开心,自然心安很多了。”

    见秦雷一脸不信,文庄这才轻叹口气道:“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再把那些陈年旧事说出来,只能令死者蒙羞、生者痛心。”

    秦雷赶紧点头,岔开话题问道:“乐先生已经在孩儿哪了,孩儿也按照奶奶说的那样礼遇了。”说着嘿嘿笑道:“您能不能说说他到底什么来历?孙儿好奇的紧。”

    文庄笑道:“小猢狲,你对乐先生印象如何?”

    “神道,十分的神道!”秦雷不假思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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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稍微早些,已经写了5100多了,我有话要说:

    写书这东西十分熬人,让本来开朗可爱的大和尚也有些酸腐气了,上一章末了发了些感慨,其实十分不应该。十分谢谢朋友们的鼓励和支持,就不说名字了,想知道就去书评区看吧。

    历史类本来就是小众题材,完全架空更是小小众,是以有些冷清也不意外,日子久了,和尚习惯就好了。

    想对给我投催更票的书友说几句,和尚每日就是1万,不多也不少,不求一旦爆发、但求天长地久嘛。所以你们支持我我很开心,但要量力而为,不要轻易浪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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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嘎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六七章 仇太监赠建城银 昭武帝听长生经

    文庄太后嗔怪道:“怎么能这样说乐先生呢?”

    秦雷嘿嘿一笑,把乐布衣解签、批命、算卦的事情一说,有些挠头道:“乐先生确实是大才,但他总喜欢把很有道理的事情披上一层神道的外衣,”摸摸下巴,为乐布衣下个结论道:“怎么说呢?此人有些懒散,孙儿老是怕他哪天突然撂挑子。”

    文庄太后轻笑道:“不必担心,乐先生虽然不羁,却古道热肠、有悲天悯人之心,他既然主动上门来,说要到你那去看看,就一定是想做些事情,若是哪天他真的撂挑子,也是你让他失望了。”

    秦雷撇嘴道:“怎么听着这乐布衣倒比孙儿还牛气。”说着比划道:“这好比开店,居然有不怕老板解雇的活计,老板还要倒过来哄着他,实在不是个好买卖。”

    文庄面色渐渐凝重,沉声道:“孩子,奶奶送你句话:‘气度决定格局。’做多大事情就要有多大胸襟,气量狭小是做不成事的。”顿一顿,老太后继续道:若想家和万事兴,便要有容纳矛盾的气量;若想吞食天地,便要有容纳天地的气量。”

    秦雷躬身受教,听文庄太后继续道:“为上者,手下既要有听话顺从的忠犬、又要有精明嬗变的狡狐;既要有凶残嗜杀的恶狼、又要有横扫千军的猛虎。你不能因为喜欢狗的温顺,而厌弃狼的暴戾,也不能因为欣赏虎的威猛而厌弃狐的狡猾。”

    秦雷皱眉颔首道:“用其长而恕其短,孩儿受教了。”

    文庄太后呵呵笑道:“不错,公子小白宽恕了刺杀自己的管仲,才有了后来的五霸之首齐桓公;唐太宗容忍了犯言直谏的魏征,才有了一代天可汗的威名。孙儿要想做一番事业,却要像他们学习。”

    秦雷听老太后拿齐桓公与唐太宗做例子勉励自己,心中微喜,面上越发恭谨道:“孩儿谨记祖母教诲,必将时刻提醒自己,勿以喜好用人、勿以亲疏用人。唯才是举、唯贤是举。”

    文庄颔首道:“善。”

    心中一动,秦雷幽幽问道:“不知乐先生是虎狼狐狗中的哪一种?”

    文庄太后神色不变,轻声道:“鹰!”

    “鹰?”秦雷轻声重复道。

    “不错,是鹰。翱于九天之上,高瞻远瞩、经天纬地;其疾如闪电、其猛如奔雷。智计举世无双,韬略独一无二。”

    对于文庄太后的评价,秦雷毫不意外,从那封懿旨里,他便能清晰感受到对乐向古的无比推崇。但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应该如何用之?”

    “为我所用则敬之,心生去意则留之,叛我而去则杀之。”老太后的笑容依旧慈祥和蔼,只是挡不住话语间的冷冽之气。

    秦雷点点头,接受了文庄太后的意见,在对待一些厉害人物的分寸拿捏上,他还是太嫩。

    祖孙两个一阵沉默,秦雷才想起来问道:“奶奶唤孙儿过来,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文庄微笑道:“没什么大事,但你要先去见陛下的话,事情就大了。”

    秦雷品咂道:“您的意思是,先见您,后去见陛下便无事?”

    文庄颔首道:“不错,待会见你父皇时,把你要禀报的事情,安在老婆子头上,也让老婆子跟着风光风光。”

    秦雷沉声道:“您说京山筑城的事?”

    文庄点头笑道:“乐先生跟我讲过那城,你觉得一位陛下能容忍被别人扼住咽喉吗?”

    秦雷轻声道:“这孩儿也想过,但当今乃是军权与君权之争,想来父皇也能容忍。”

    文庄呵呵笑道:“你这孩子眼光毒辣得很,没错,你父皇会容忍的。”说着又淡淡道:“但难免心生芥蒂,从此把你打入另册。”

    秦雷颔首称是道:“确实是个问题,但利大于弊,尤其对我皇室来说,更是一步胜负手,势在必行。孩儿希望能说服父皇。”

    文庄笑道:“去吧,记住了,说是老婆子让你说的,这样就可以两全了。”

    秦雷感激的点点头,说几句体己话,便退出了禅室。

    再出来时,已经看不到念瑶的倩影,秦雷心中微微遗憾,刚要离开慈宁宫,却见仇老太监在殿角朝自己笑靥如菊。

    秦雷笑咪咪的走过去,温声道:“仇老近来可好?”

    仇老太监面色一抽一抽,苦涩笑道:“很不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双手递给秦雷道:“这是太后给您的,”又心疼笑道:“听说您要做大事,老奴也尽了点心意在里面。”

    秦雷笑着接过,将那匣子封皮撕去,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整整齐齐一摞内府宝钞,足足有四指厚。最上面便是一张官银一万两面额的大票。

    伸手在那摞宝钞上一捻,秦雷沉声道:“怕有二百万两之巨吧?”

    仇老太监心疼道:“这其中一百四十万两是她老人家几十年的积蓄。再加上老奴帮着攒的,足足两百二十七万两之巨,应该够王爷用上一阵子了。”

    秦雷摇头道:“奶奶的钱我拿走,仇老的那八十七万两还是留着养老吧。”

    仇老太监推辞笑道:“老奴半截入土的人了,又无儿无女,要这些钱有什么用?”说着从怀中又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烟熏火燎的黄色绸布,抚摸婴儿小脸一般轻轻摩挲着,低声问道:“王爷可知这是什么?”

    秦雷见那布头上有一截描金的龙爪,轻声问道:“王旗?”

    仇太监摇头道:“是军旗。”说着缅怀道:“此乃秦氏子弟兵的军旗。十七年前,老太后就是擎着这面军旗,带着咱们镇守中都,把几十万齐楚联军拒之城下的。”

    秦雷轻声道:“想必当时仇老英雄了得?”

    仇太监纯白的眉毛一扬,声音竟难得高昂道:“老奴虽然负责保护太后,却也在危急时刻数度冲上城头,手持七尺大刀,砍下了几十个敌寇的首级!”顿一顿,又慨然道:“那真是老奴这辈子,最风光、最快活的日子。”也是最像男人的日子,仇太监心中默默道。

    秦雷轻声道:“仇老可有什么嘱托?”

    仇太监笑笑道:“唯求王爷能把京山城建成坚城雄城,成为我们秦氏子弟兵的根基所在。”

    看来建城这事乃是早有谋划了,秦雷心道。点点头,沉声道:“定不负仇老所托。”又从匣子中点出五十万两,微笑道:“孤王送出去的钱,却没有再拿回的道理。”

    仇老太监心道,这位爷是铁了心的想收买我呀。推辞一阵子,实在拗不过,便收下二十万两,笑道:“这些已经是下辈子花不完的了,其余的要着也是废纸,王爷拿去做正事吧。”

    秦雷这才收起来,拱手道:“谢仇老高义。”仇老太监呵呵笑着拱手道:“老奴谢王爷给这个圆梦的机会。”两人又说几句念瑶的事情,秦雷这才告辞离了慈宁宫。

    出了慈宁宫,按照仇老太监的指示,秦雷去了西面的紫宸殿,说是昭武帝正在那里听道士讲经。

    走了大概一刻钟,到得紫宸殿外,卓老太监赶紧迎上来,笑眯眯道:“什么风把五爷吹来了?”

    秦雷拍拍卓老太监的手,一张千两的宝钞便顺着袖子随手打赏过去,这才笑道:“来给父皇请安,到处没找见,一路打听到这来了。”

    卓老太监指了指里面,小声道:“陛下在店里听道士讲经。”

    秦雷笑道:“父皇日理万机,放松下心神也好。那孤就在这候着吧。”卓太监笑着把秦雷迎到偏殿,又命人奉上茶,自个则陪着他说话。

    两人叙几句闲话,秦雷这才好奇问道:“不知父皇听得什么经?”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卓老太监道:“南华山天师讲的长生经,说的是如何长生不老,万寿无疆的。前一阵子陛下还要内府采办药材,说仙师要开炉炼不死丹呢。”

    秦雷听了,‘哦’一声,沉声问道:“这倒头一次听说。”

    卓老太监回想一下道:“太子爷把南华天师介绍进宫里有三个多月了,只是陛下上个月才见他,”说到这,又压低声音道:“这天师怕有几分道行,虽然时间还短,但陛下最近身子骨好了很多,便越发对他言听计从了,今日更是卯时便进去了。”卓老太监姓卓,对秦雷自然有些不同。

    秦雷皱眉道:“若是学些养生健体的法子当然好,就怕父皇对丹道太过……喜爱了。”这里是天子身边,说话要小心些。

    但足以让老太监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摇头道:“这事儿除了太后她老人家外,旁人都不好劝解,偏生太后不管不问,咱们做奴婢的只能干着急。”

    秦雷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劝阻就是不让皇帝追求长生,不论结果如何,皇帝心里定然会不快的,即使当时没遭殃,日后也免不了穿小鞋,也只有文庄太后这位皇帝亲娘说他才没事。

    听说文庄不管,微一寻思,秦雷轻声道:“孤先查查这位天师的底儿再说。”这时正殿内传来悠扬的钟声,却是皇帝听完经了。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起身出去候着。

    昭武帝出来,瞧见秦雷有些意外,奇怪道:“你不在京山待着,跑回来作甚?”秦雷腆着脸笑道:“想皇祖母和父皇了,因而回来看看。”

    昭武帝知道他说笑,微笑道:“就你会说话。”说着一指边上的紫袍道士,介绍道:“这是南华山的清虚子仙师,你执子侄礼吧。”

    有了卓老太监的事先提醒,秦雷倒不意外,朝那鹤发童颜、卖相甚佳的老道士拱手道:“小王有礼了。”

    那道士微微一笑,朝秦雷还礼道:“王爷切莫折杀贫僧。”似乎并不愿与秦雷多接触,便告罪进殿去了。

    见他离去,昭武帝这才指了指院中小径,微笑道:“陪朕走走。”秦雷赶紧扶了昭武帝的臂膀,弓身把他引下台阶,这才直起身子,跟在他的背后,沿着曲折的小路徜徉起来。

    父子叙了几句闲话,昭武帝又问起秦雷进京的目地,秦雷恭声把宗亲抗命的事情说了一遍,昭武帝闻言捻须道:“正好接着这个机会把那些蠹虫清出子弟兵。”这件事情上,他于太后所持的态度截然相反。

    秦雷陪笑道:“父皇说的是,不过这么多亲戚总不好一竿子打死,孩儿再努力一次,若还是不行,就让他们统统滚蛋。”

    昭武帝耷拉下眼皮,淡淡道:“你是大宗正兼宗族兵统领,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别给朕误了大事就行。”他说的是来年秋里、后年春里的那两场兵演。

    秦雷赶紧连称‘不敢’,又轻声道:“方才来给父皇请安,先被皇祖母叫去训话,她老人家对宗族兵很感兴趣,又问了我京山大营的事。”

    见他一副早请示晚汇报的乖宝宝模样,昭武帝因为宗族兵问题而产生的一丝气闷也消失了,微笑道:“太后当年守中都时,老一辈宗族兵是出过力的,老人家念旧是很正常的。”

    秦雷笑着点点头,又用一种犹豫的语气道:“但太后对儿臣的京山大营重建提出了不同看法。”

    昭武帝打量秦雷一眼,缓缓问道:“你是什么看法?”

    秦雷挠头笑道:“孩儿就想把那大营重建起来,住人、练兵就行了呗。”

    昭武帝不置可否的‘哦’一声,又问道:“你皇祖母什么看法?”

    秦雷双手比划一下,愁眉苦脸道:“她老人家要让孩儿在那建个城,还是很大很大那种,却让孩儿有些想不通。”熬死卡影帝的表演已经完全生活化,无法看出做作的端倪。

    昭武帝没有立即回答,走了一段距离,才轻叹道:“年轻人考虑问题总有些不周全,还得老人拾遗补缺啊。”

    秦雷心中一喜,用更委屈的语气道:“其实建个城也好,这样住着也舒服些。但那太费工夫了,怕是后年的春演完了,也建不起来吧。”筑城这事,秦雷只对老三老四说过,即使对那几千子弟兵,也只是说进可攻退可守、可为万世基业,并没有提到京水河的事情。而老三老四两个家伙都是被昭武帝伤透心的,他自然不担心那话传到昭武帝耳朵里。

    昭武帝只道秦雷不知道京水河的奥秘,佯作嗔怪道:“小孩子短视,经营江山是千古的事业,一年两年算什么?”

    秦雷挠头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建!”昭武帝停下脚步,坚决道:“而且要好好的建!改日朕让工部官员去好好测绘设计一番。”

    秦雷心道,别价,让那些二把刀过去不是净添乱吗?想到这嘿嘿笑道:“皇祖母给了图纸了,说是十几年前鬼谷子所制。”

    昭武帝一听,惊喜道:“鬼谷出品、必属精品,正好省事了。”便让秦雷把图纸给工部参详一番,只要真是鬼谷子所制,便省下一番勘探,可以直接开工了。换句比较现代的话说,就是人家鬼谷子具有最高工程设计资质,无需论证审查,直接便可上马。

    昭武帝这就算是把工程揽过去了,虽然到时候拿不出钱还得秦雷想辙,但这种被动出资与主动出资的意义大不相同,前者意味着秦雷为君分忧解难,乃是忠君爱国之举;后者却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能一样吗?

    这两件大事算是请示完了,结果也基本满意,秦雷才趁势提出把老四接到京山去待着。对这种爱护兄弟之举、尤其是曾经不睦的兄弟,昭武帝自然无不应允,还将秦雷大大赞赏一番。

    昭武帝留秦雷用了膳,才打发他去看瑾妃娘娘。瑾妃娘娘也不在宫里,倒是在如贵妃那里寻到了她,陪着两位娘娘说会话,天色也不早了,秦雷谢绝了留饭,辞别母亲,离了内宫。

    他还有正事要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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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不小心夹着手了,现在右手中指还缠着创可贴呢,速度狂降呀!!!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六八章 文尚书诗惊天人 沈都司口才泣鬼神

    且说那文尚书被秦雷惊出了吏部衙门,在伴当的簇拥下,一路向东到了北城,只见满眼鳞次栉比的店铺林立,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好一派意向融融的天京民生图。却是森严的西城、堂皇的东城都没有的繁荣生机。

    望着眼前的民生景象,文尚书一时竟有些恍若隔世,牵马的那机灵伴当见大人满眼缅怀之色,便凑趣问道:“先生可是想起了什么?”

    文彦韬微微颔首道:“上次来这里还是十八年前,那时本官还是个小小郎官,时常去竹笼街的花鸟市去寻些稀罕玩意,”说着感叹道:“后来外放为官,竟再也没有机会来这北城。想不到故地重游竟要十八年啊!”

    伴当们自然谀辞如潮,道‘先生是鞠躬尽瘁的好官,为咱们大秦牺牲良多’,又有人道‘先生专注于差事,竟然没时间发展个人爱好,几十年不来抓鸟,比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还要高风亮节。’

    这话已经恶心到极点了,让那机灵伴当心中大急,只好转个角度拍马屁,“先生文采盖世,如今故地重游,可否即兴赋诗一首,让小的们开开眼,也可以,”想说‘千古留名’,但想到晚上去玉带河就用的这个词,不由绞尽脑汁道:“可以为此地留下一段佳话啊……”说完心中自我赞叹一声道:‘吔!小毛好样的,我看好你哦!’

    文彦韬闻言捻须矜持道:“本官久不作诗了。”

    那小毛却以为这是大人的欲迎还拒,一脸崇拜道:“先生忧国忧民,小的们佩服之极。但谁不知道您是文坛领袖之弟、翰林榜眼出身,若总没有新作问世,岂不是文坛一大损失?”周围的伴当们听得直欲呕吐,却还要做出一脸感叹状,不禁对小毛哥的马屁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

    文彦韬却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大兄确有文采,但他当年却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实打实的绣花枕头草包瓤,在国子监混了七八年才送礼毕了业,连参加会试的勇气都没有。而没有进士出身,是无法迈入高层的,即使士族也是如此,因而三十了还挂着个郎官的虚职,眼看就要吊儿郎当混一辈子。

    谁成想文家忽然时来运转,大兄成了只手遮天的一国首辅,他也顺理成章的参加了当年的恩科,不出意外的高中三甲,若非当年对手太强,恐怕状元郎也非他莫属。

    最终昭武元年的恩科,李一姜状元、文彦韬榜眼、就连探花郎也是熟人——卓文正。民间赞曰:‘傻眼李状元,瞎眼文榜眼、花眼卓探花。’

    可想而知文榜眼的文化层次,应该与隆威郡王殿下在同一水平线上,连平仄都搞不懂,又能做得哪门子诗。但那伴当小毛太过年轻,涉世未深,全凭着一股机灵劲说话,哪知道其中的道道。

    有知道的伴当却诚心想让小毛好看,便忍着不说,跟着大部分不明就里的一道起哄。文彦韬真心实意推脱几次,却被当成了谦虚,心道,老子最起码喝过几天国子监的墨水,糊弄这些老粗应该还不成问题吧?

    便轻咳一声,嘴角下弯道:“那就作上一首?”伴当们鸭子聒噪般的叫好声响起,见尚书大人双手下压,知道大人要吟了,赶紧都安静下来,等着榜眼老爷的佳句。

    待到要吟了,尚书大人才感到便秘般的痛苦,绞尽脑汁、咬牙切齿、涨得脸红脖子粗,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一个字也吟不出来。

    在这一点上秦雷就比他强,最起码秦雷会先“啊……”的一声长音,再憋得脸红脖子粗。

    斜眼一看,伴当们还眼巴巴的等着呢,文尚书不由心急如焚,便放了一个极响亮且奇臭的尸比……

    众龙套等了半天,才听到响亮而婉转的“卟……”一声,都张大嘴巴,刚要齐声喝彩,一股恶臭便随着秋风进了肚子,差点顶翻了众人。

    文彦韬满面通红,正觉得斯文扫地时,那金牌跟班小毛子顶着恶臭大喊道:“好!先生吟得好湿!好湿好湿!”旁人心道:“‘放得好屁、好臭好臭’才对。”但仍要忍着呕吐,跟着叫好。

    文彦韬心中已经开始埋怨小毛多事,听到小毛临危救主,这才面色稍缓,故作镇静道:“你说好,能听出好在哪里吗?”

    小毛心道,出了好响好臭,能有什么好的?却也不得不把它圆下去,勉强道:“卟,不,对对对,先生用屁开头,哦不不,用‘不’开头,实在是立意高绝,令人叹为观止啊。”使劲挠挠头,灵光一闪道:“响亮、大气!”边上人心道,确实响亮,便也跟着附和叫好。

    文彦韬捻须道:“想不到你还有几分见识,虽不中亦不远矣。”这时见到一个宫里出来采买的太监,终于灵光一闪,摇头晃脑道:“不是男来不是女,”众伴当心道,不咋地呀,也许好戏在后头,我们先忍忍,便默不作声等大人继续。

    文彦韬已经沉浸在诗词之美中,只感觉文思如泉涌,又见那太监骑着一头小毛驴,便高声吟道:“不骑马来骑着驴……”众人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直感觉比方才的‘卟’一声还要臭上三分。

    又听文榜眼摇头晃脑继续道:“问声公公干啥去?”众人腹中开始上下翻腾。

    正好那个太监从他们身边经过,听到了文彦韬所吟的诗句,以为是问他呢,朝文尚书抛个媚眼,尖声道:“赶圩!”

    众人再也忍耐不住,正好借着这太监的话,纷纷跑到路边,伏在阴沟旁哇哇呕吐起来。

    那太监以为这些人在笑话自己,一跺脚一扭腰,细声道:“讨厌!”便颜面跑掉了。却不知道自己是为当朝尚书背了个黑锅。

    文彦韬也没意识到自己杀伤力如此之大,犹自浅吟低唱道:“不是男来不是女、不骑马来骑着驴,问声公公干啥去?赶圩、赶圩!”直感觉此乃自己今生妙手偶得之佳作,不由诗兴大发,想要乘胜追击,多吟几首留待日后回味。

    伴当们哪敢再让他吟诗,纷纷给机灵鬼小毛递眼色,让他想辄。小毛一拍脑门,满脸堆笑道:“先生,前面就到快意轩了,那里的酱肘子、狮子头、滚绣球,都是京城一绝,您作诗辛苦,却也不能空着肚子。还是先去补充些食材,再继续作诗吧。”

    文尚书早饭吃得早,又被秦雷一吓一折腾,闻言便感到腹中咕咕直叫,颔首道:“那就去吧,待吃饱喝足再继续作诗!”伴当们心道:吃饱喝足拉诗还差不多,但他们刚刚吐净早饭,急需进补,便簇拥着文大人往前面快意轩中走去。

    后面七八个正在游玩的长衫汉子交换下眼神,便三三两两的跟了上去。

    更有隐在暗处的谍报局探子已经先一步进了快意轩,将所有的桌子都定下,仅留着靠窗一张,等待文彦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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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老远,文彦韬还沉浸在诗情之中,直感觉双腿轻飘飘软绵绵的,听小毛一说‘到了’,他抬眼便看到道左一栋两层的酒楼,上面挂着‘快意轩’的楠木匾额。刚要点头,却又看见更远些的地方,有家叫‘大白居’的酒店,不由摇头晃脑道:“大白居,今日作得好诗,当去浮一大白,就去大白居了。”说着便拾步越过快意轩的店门,往前面‘大白居’走去。

    伴当们面面相觑,心道狮子头吃不着了,赶紧迈步跟上。

    快意轩门口放哨的探子赶紧跑进去,对里面坐等的首领道:“他们没进来,去大白居了。”

    首领‘嗯’一声,一把将假胡子揪了下来,露出一张年青消瘦的脸,原来是沈冰。沈冰沉吟道:“大白居?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家?”

    不管他听没听过,人家文尚书却已经到了那店门前,迎宾的知客一见这位前呼后拥,穿罗带纱,知道来了贵人,赶紧抖擞起精神,堆起最腻人的笑脸,迎上前脆声道:“这位大官人光临,咱们太白居真是蓬荜生辉呀!”

    文彦韬不由呆住了,艰难问道:“这店叫什么名字?”

    知客指了指头顶上的牌匾,就听那高声道:“太白居啊,这位大官人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请容小的多嘴,给您说说敝店名字的由来,话说当年诗仙李白……”

    后面的絮叨文大人是一句也没听明白,他死死盯着那个七尺匾额,上面有三个斗大的绿字“太白居”,那太字下面的一点更是在他眼中肆意的跳动,仿佛在咧嘴嘲笑一般,让他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是太呀?怎么不是大呢?写了些什么破字啊,跟鸡爪疯似的!”文彦韬怨念深沉的腹诽道。‘太白居’三字乃是行草,那太字的一点与一撇有些黏连,但只要练过两天书法的便不会认错。

    心中憋出一肚子气,这太白居自然是待不成了,文大人冷哼一声,一甩下襟,便潇洒的转身离去。伴当们心道,老人说:‘不怕丑、只怕露’诚不欺我,赶紧跟着出去。

    “后来便欣然题下了这匾额……哎,大官人怎么走了?”那知客正讲到高潮,却见贵客走了,想去拉住一个伴当问问却被人窝心一脚,踹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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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冰几个用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比文彦韬先一步到了那挂着‘什么白居’匾额的酒店,来不及分辨到底是‘太’还是‘大’,文彦韬就进来了,几人连忙找张桌子坐下,胡乱翻着写着菜谱的木板。还没喘口气,却见那文榜眼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沈冰几欲抓狂,只感觉此乃历次任务中最背的一次,呼哧呼哧喘几口粗气,咬牙切齿道:“走!”领着悲愤欲绝的手下,又起身往外走。

    正好碰上那知客被踹倒在面前,沈冰伸手将其扶起,就听那知客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别人说了有打赏,我却只有挨打的份儿呢?”沈冰也感到奇怪,抬头一看那‘太白居’的牌匾,这才恍然道:“不是你的错,招牌惹的祸。”说着便放开那已经站住的知客,带着手下大步往外走。

    那知客正要回味这位好心人的十字偈语,却见他们也没吃饭就离开了,不由如丧考妣的喊道:“你们怎么也走了?”

    只听那好心客人头也不回道:“不用谢,就叫我雷锋吧。”这是他们王爷在别人道谢时,最喜欢说得一句话。

    离了那太白居,沈冰实在没有心情打提前量了,老老实实带人坠在文彦韬的后面。好在事不过三,这次却没出什么波折,文彦韬一行人进了第三家‘小东瀛’,沈冰在外面等了一会,见他们仍没出来,这才也进了店。

    状作不经意地四下一看,便见他们已经进了靠窗的雅间,再看边上那间,正好空着,沈冰赶紧带人进去,随便点几个菜,狼吞虎咽的了起来。

    等隔壁上菜了,沈冰几个便扯开嗓子高声交谈起来。“柴兄自南方回来,可见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妨说些下酒”一个手下粗声道。

    “好玩的事儿多了,我想想……”沈冰扯着嗓子叫道:“想起来了,就说一个隆郡王整治文侍郎的故事吧。”

    边上汉子笑道:“现在五殿下已经是隆威郡王了。”

    “反正都是他老人家的轶事,不碍事的……”沈冰粗声道,便把文铭义遭受的那次改变人生的洗礼添油加醋、绘声绘色讲了出来。

    他本是亲见,又加上早就构思好了,竟然让人身临其境,听得捧腹大笑起来。

    这厢间笑成一团,那厢间却愁云惨淡。

    此时即使有隔音材料,这种北城老店也摊不上,是以沈冰他们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到隔壁正要用餐的文尚书耳中……

    文彦韬端着汤碗刚要喝,就听到隔壁说什么‘隆郡王整治文侍郎’,立刻想起自己大侄子的凄惨模样,心中不由有些幸灾乐祸。文铭礼熟读诗书,文采斐然,自幼便被文彦博视为接班人,是以对他这个纨绔二叔向来只是面上尊敬,久而久之,自然会露出些端倪,连带着文家上下对他这位二爷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文彦韬自然一直怀恨在心。

    现在眼见这小子神经了,大兄的老二老三又不成器,说不得下任家主就是自己这一房的,是以文彦韬就更不愿听到文铭义的好了。

    因此文彦韬听着自个宝贝大侄子的遭遇格外下饭。当日的事情因为大兄封锁消息,他也知之不详,现在听人说起,感觉比听说书还过瘾,

    当听到文侍郎力压全场,险些就要得手时,文彦韬不由暗暗着急,手中的汤匙也忘了往嘴中送。

    待听到秦雷出场,形势顿时逆转,文侍郎被吓得跌坐在椅子上,文彦韬不由暗暗叫声好,举起手中汤匙,遥祝一下,这才刺溜一声喝下去,美美的‘嗯’一声。

    这也是他喝的最后一口汤,待听到秦雷完全无视文侍郎的钦差身份,将他抽了几百耳光,直直把张卖相颇佳的俊脸拍成个烂茄子。文彦韬再也笑不起来了。虽然见过秦雷在金殿上掌掴文铭礼,但他心中总存着一丝侥幸——本官好歹乃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相当于副丞相级别,那小太岁应该不至于动手,顶多也就羞辱一番吧。

    但听到文铭义钦差的身份都被掴成破茄子,他这尚书还不被打成烂黄瓜呀,想到这不由打个寒噤,再也没了食欲。

    待听到文铭义被叉到大街上,先是实实在在的被人唾弃了上千下,又被一车米田共浇了个通透……文尚书终于忍不住扶着桌子大吐特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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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头上依旧包着创可贴……好吧,我承认,我是受那10张更新票的诱惑,才能在12点前写完的。

    尽情的鄙视我吧,鄙视之余请讲月票推荐票之类的,仍我一脸吧。

    不带恼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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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168/ 第一时间欣赏权柄最新章节! 作者:三戒大师所写的《权柄》为转载作品,权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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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介绍:
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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