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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九二章 面粉

    血杀,成立时间不详,成员人数不详,总部地点不详,首领姓名不详。这就是秦雷关于自己生死大敌的全部信息。除了知道他们乃是太尉府的爪牙,战力超卓,手段残忍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见过他们而又侥幸不死的人,都对这个鬼魅的组织讳莫如深。也许只有真正见识过他们的手段,才会明白被这些人盯上,是一件比死更恐怖的事情。

    当完成对土坡的围拢,血杀刺客们倏然提速,虚影一般掠到最外层的警戒哨。看来士气的低迷,严重影响了秦雷卫队的积极性,哨位上只有两三个无精打采的士兵,在小声抱怨着什么。

    一个兵士仿佛听到些什么动静,心不在焉的抬起头,正看见两个与夜同色的不速之客,向面对自己的两个同伴扑了过去,他刚想张嘴呼喊,就感觉背后一阵风声,自己的喉咙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卫士惊恐的看到对面同伴被身后的黑衣人割断了喉咙,甚至忘了捂住自己喷血的喉管,直到身子软软的趴下,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迅速解决掉外围的零星岗哨,下一刻,血杀刺客们便冲进了目标所在的营区。几日来越演越烈的集体开小差,让偌大的营地空荡了很多,冷清了很多。也让刺客们少了很多麻烦。

    他们从营地的四面八方一起冲进来,目标只有一个——中间的营帐。按照以往的经验,行刺在营中的将领,是难度最高的买卖。因为军队森严的壁垒、严密的组织,甚至是同样悍不畏死的兵士,让他们难于直捣黄龙,即使是勉强能成功,也会损失惨重。

    若非如此,六年前他们也不会损失殆尽,到现在还无法恢复元气。这甚至是很多血杀刺客第一次执行这种大型任务。

    但几年来刻苦甚至是残酷的训练,无数次小规模的刺杀,已经把这些血杀刺客的技术和心理磨炼到很高的水准,所欠的仅经验而。

    只见他们轻快的掠过营帐间的空地,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偶尔碰到巡夜的士兵,也总能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其格杀,甚至不影响一丝推进速度。一路上水银泻地般毫无阻滞的推进,让很多刺客生出一种没来由的优越感,很有小看天下英雄的味道。

    几路刺客很快在中央大帐边汇集。望着这个高大结实,密封性又好的豪华帐篷,刺客们心中齐齐呸一声:真会享受!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这时带队的黑袍老头也飘然而至,见属下已经将营地里所有帐篷围上了,就等着主帐得手,便会齐齐破帐而入,将营地中的活物悉数屠戮殆尽。

    怪老头望一眼巨大的帐篷,大手一挥,示意属下进攻。刺客们围着帐篷转个圈子,奇怪的发现,这帐篷竟然找不到门,难道是中都最新的风尚吗?真不知道这些士族老爷怎么想的。

    怪老头突然脚下听到一阵嘶嘶声,待他低头看时,只见到一条火蛇从远处窜到了近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火蛇便倏地钻进帐篷之中,紧接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在里面响起,把围了一圈的刺客吓得差点扔掉手中的兵器。

    未等他们稳住身形,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阵狂暴绝伦的冲击波从密封的帐篷中爆射出来,厚实的帐篷像纸糊地一般,轻而易举的被扯成了碎片。围着帐篷的血杀刺客,甚至连惨呼都来不及,便湮没在这惊天动地的爆炸中。

    紧接着,散落在营地四周的小帐篷,也接二连三的发生爆炸,仅仅是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就将围拢在帐篷四周的血杀刺客扯的四分五裂。

    残肢混着断体,冲上天空。甚至二里之外一队骑兵,也被响彻云霄的爆炸声,震得头晕耳鸣,胯下素以冷静沉着著称的草原战马,也被惊得咴咴直叫

    望着腾空升起的蘑菇状云朵,秦雷轻叹道:“可惜这么多军粮了。”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那些帐篷,都是崭新的。”

    石敢额头冒汗道:“王爷,咱们是不是该进攻了?”

    秦雷点点头,朗声道:“出发!”

    军士们望着神奇的隆郡王殿下,虽然他们很多人参与过当时假扮吕洞宾的幕后工作,但此刻都对王爷乃是神仙下凡确信不疑。不是神仙怎么能把那些面粉变成仙雷呢?一定是,没错的。

    听到王爷的命令,所有骑兵齐声高喝道:“得令!”,便放下护面,齐齐驱动战马奔驰起来,转眼就越过了秦雷,钱塘春潮一般,扑向一片火光中的小土坡。

    再看这些骑兵的人数,大概一千六七百骑。秦雷所有的卫士,除开那两队引开破虏军的黑甲骑兵外,悉数在此。那有什么溜号开小差之类的事情发生。

    这一切不过是秦雷小把戏而已,自从有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之后,他便猜测血杀早就缀上自己,只是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下手罢了。

    只要秦雷防守严密,不露破绽,说不定血杀寻不到机会也就算了。但他们一定会在暗中继续窥伺,一欸秦雷松懈下来,致命一击也就到了。

    这种头上时刻悬着一柄要命凶器的感觉着实不好。后发制人从来不是秦雷的选择,他要抢先出手,将这柄凶器从头上拽下来,狠狠的折成两段,也好睡个安稳觉。

    既然打定主意要折断这柄凶器,就不能等到进了城,回到人群之中。一旦回到城市中,受到各种限制,血杀即使要刺杀秦雷,也只会派出百十人的小队伍。若是陷入这种无休止的刺杀与围剿之中,危险就会一直伴随着他,而且……还很烦呢。小口一口口吃掉,这种无聊解闷的法子是老年人的最爱,对于年青的秦雷,虽然牙好但胃口更好,自然要一口吞掉来得更痛快些。

    秦雷行动的第一步,自然是在保存实力的前提下,先甩开血杀的帮凶——破虏军。这就打破了血杀图省事、捡便宜的如意算盘。逼得他们不得不倾巢出动,与自己真刀真枪干一场。

    对于血杀这个被太子和太后反复提到的名字,秦雷早就作了功课,虽然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但也能猜出他们定然是一群见不得人,喜欢摸黑偷袭的家伙。这种耗子样的家伙最是欺软怕硬,所以秦雷要示弱,让他们以为又有便宜可沾,这样才会心甘情愿的冲到秦雷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中。

    这就有了前面秦雷故意大骂士卒,逼得他们开小差这一幕。其实这还是血杀对秦雷卫队的了解不足,若他们知道即使是普通卫士,每月可以开到十五两白银的饷银,逢年过节还有花红,老了有终生退役金,残了有终生伤残金,死了有巨额抚恤金。再加上各方面待遇,别说大秦,就是号称天下待遇最高的南楚羽林军也是无法相比的,他们就不会相信这些士卒被秦雷打骂几次便会开小差逃跑了。

    更不用说秦雷的感情投资、归属感建设、内聚力生成等一套套的配套方案,不夸张地说,秦雷的队伍虽然战斗力在天下排不上号,但其他方面全是顶瓜瓜的。拱都拱不进来呢,怎会有人开小差呢?

    要想把戏演好,不穿帮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自己阵营里有别人埋下的钉子,演得再好都是一场笑话。而秦雷自建军之初,就非常注意队伍的纯洁性,他通过进时严把关,平时勤教育,暗中有监视的三位一体的法子,基本上能辨别出哪些人是怀着别样目地来到自己身边的。

    所以在演出前,秦雷先把这些人拘捕了起来,因为平时为人太好,甚至没用刑讯逼供,只是把自己面临的问题提到生死存亡的高度,那些本来就对他深感愧疚的军士们便一五一十将自己的使命说了个清楚。

    本来只想逮只老母鸡,结果还带出来一窝小鸡仔。这些人里除了有李老混蛋派来的,还有文丞相、昭武帝、老二老三老四这些大神小鬼派来的,甚至还有许多秦雷对不上号的势力。

    一个小小的反间计之后,秦雷在军中大发淫威的表现,便添油加醋的传到了暗中窥伺的血杀探子耳中,让血杀首领错误的判断了形势,终于在今夜,伸出了一直紧缩的脑袋。

    到了宿营地后,秦雷便指挥兵士们搭起一顶顶帐篷,然后在每个帐篷中间支上一个三脚架,上面搁上一袋开了口的面粉。然后在下面的支架腿上,绑上一小袋土炸药,把引信顺着地面拖出来。

    最后再往每个帐篷里倒上十几袋面粉,让里面充满了粉尘,这才把帐篷密封起来。做完这一切,秦雷他们便借着大面积开小差的名头,将队伍偷偷转移出去,只留下十几个甘愿牺牲的队员,在营地里高声说话,随意走动,麻痹暗中观察的敌人。

    等到血杀刺客冲进营地,包围帐篷的那一刻,隐藏在暗处的卫士,便点燃了引信,引爆了三脚架下的‘小小炸药包’,这次爆炸产生的破坏力非常有限,不足以将帐篷掀开,但足够把已经渐渐落定的粉尘重新激起。再加上三脚架倾覆,把上面的面粉凌空喷洒出来,帐篷里的粉尘密度瞬间达到爆炸所需的浓度,在方才小爆炸引起的火苗的作用下,这个巨大的粉尘炸弹便瞬间爆开了,威力足以将附近所有活物统统掀翻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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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黑甲骑兵们高速冲锋到土坡下时,上面的爆炸已经停止,但冲天的热浪仍在肆虐。在山下都能感到裸露在外的皮肤灼伤般的痛。

    勇敢的骑兵们毫不在乎扑面的热浪,一手举着连弩,一手攥着唐刀,用最坚决的姿态、最暴烈的速度,冲进了燃烧中的营地。营地里一片狼藉,破碎的帐篷、破碎的皮甲、破碎的肉体随处可见。但见识过襄阳湖地狱的黑甲骑兵们,对这种程度的恐怖毫无所觉。他们四处搜寻着幸存的敌人,无论是死是活,只要是躺在地上的人形物体,便会遭到至少五六支弩箭的伺候。

    营地并不大,很快便犁过一遍,十几对骑兵在营地的尽头汇合。等各队将见到敌人尸体的数量报上来,带队的石勇惊叫道:“还有一半敌人……”

    就在石猛惊叫的同时,坡下观战的秦雷,遭到了疯狂地攻击。他并不了解血杀刺客的习惯,他们从不把力量全部暴露出来,至少会隐藏一半在黑暗中。若是露在外面的部分遇到麻烦,黑暗中的另一半,便会悄无声息的出手,敌人猝不及防间十有八九会中招,从而起到奇效。

    所以血杀每次行动都有两个首领,一明一暗。这次直接被爆炸摧成灰的那个黑袍老者便是明处的首领,而他的老伴则带着另外二百五六十人在外围暗中照应。所以那次大爆炸只把老太婆这一队人冲了个跟头,吐了点血,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亲眼目睹了自家老头横死的清醒,老太婆岂能不疯狂?但她却没有昏头,强行压制队伍又等了一刻钟,再把冲锋的先头部队让过,这才凄厉的哀号一声,带着属下朝停在坡下的秦雷中军冲去。

    听到夜枭般瘆人的声音,正在往坡上观望的秦雷不禁打了个寒噤,待寻声望去时,敌人已经冲到五十步以内。卫士们不慌不忙将原本指向坡上的弩箭调过头来,朝着冲过来的黑衣人就是一阵箭雨。看起来对面只有二三百人的样子,还全是步兵,而秦雷身边足足有五百武装到牙齿的黑衣卫呢,所以没什么好惊慌的。

    出乎卫士们意料的是,这些人的格斗经验竟然丰富到了极点,见到卫士们调转弩弓时,他们便猫下了身子,在卫士们扣动扳机前,齐刷刷的一个向前的侧滚,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呼啸而来的弩箭。

    这些人并不急着起身,而是在地上继续向前翻滚起来,速度竟然毫不逊色,将卫士们接连射来的箭雨,悉数甩在后面。上百人五轮齐射下来,居然只命中十几个敌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卫士们不由心中大骇,但平日里严苛的训练在此时起了作用,见到弩弓不利,他们便条件反射般的将弩弓挂在马鞍上,同时取下也挂在马鞍上的短兵器。

    一百多骑高高举起手中的唐刀,迎着敌人冲了上去。在他们发起冲锋的位置,又站好了一百余骑,预备着下一波攻击。

    双方距离很近,转眼便碰到了一起,在还有半个马身的距离时,黑衣卫们手中的唐刀便整齐划一的劈下,带着呼啸风声,狠狠地砍向地上刚站起来的敌人的右肩。这是秦雷骑兵的标准战术动作,只要劈上了,无论轻重,敌人的右手都会失去战斗力,而右手,通常是用来握武器的。

    即使是秦雷,也要为自己最得意的手下们喝声彩,这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下,无论力道还是角度,拿捏得都是恰到好处,让人无从防御,没有上万次反复联系,是决计劈不出这大巧不工的一下的。

    但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地上的敌人没有一个躲闪的,反而纷纷扬起兵器,点在雪亮刀光的七寸处,或引或卸,就将这刚猛绝伦的一打,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马上的黑衣卫们,一刀劈在了空处,被那强劲的力道拽的一歪,小半边身子便露出了空当。一击得手的敌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手中的刀枪勾刺趁势上撩,或是刺在、或是点在、或是割在卫士们的腋窝下——那里是他们身上为数不多没有盔甲仿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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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九三章 乌云抽风

    血杀刺客们的兵刃电光火石般的上撩,反应机敏的黑衣卫们无奈纷纷撒手弃刀,身子猛地向侧后折去,用出铁板桥功夫,这才堪堪避过了毒蛇般的一剑。

    但依然有三四十人被兵刃划到或者割到。为了不影响活动,骑兵铠的腋下都没有金属护片,乃是用生蚕丝混着乌金线编成的软甲防护。刺客的兵刃划上或者割上去,只让卫士们感觉一阵生疼,并没有穿透软甲的防护,伤到他们的皮肤。只有十几个被用利刃刺到的,才被刺透软甲,给身体留下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但伤口都不深,甚至不影响活动。

    黑衣卫们侧翻到马背另一侧,顺手取下挂在马鞍上的备用刀具,小腹一用力,便要起身重新进攻。这时异变突生,那十几个被刺破软甲、留下伤口的卫士刚起身便又直挺挺的摔下马来,在地上抽搐起来。

    “兵刃上有毒!”秦雷失声道,旋即定下心神,沉声吩咐道:“一队脱离,二队换长枪突刺,三队准备救人。”

    石敢听了,把挂在颈上的竹哨含在嘴里,急促的吹了一声!

    尖锐而短促的哨音,瞬间传到正在与敌人厮杀的黑衣卫耳中,眨眼功夫,又有十几个卫士被刺于马下,都是被蹭破点皮,转眼中毒落马。听到哨音,不管是后面压阵、还是前方杀敌的,所有黑衣卫齐齐暴喝一声,声音不比方才的爆炸声低多少。

    饶是血杀刺客神经坚韧,可架不住刚见识过一场亘古未有的大爆炸,那九天神雷般的威力,让这些凶顽的刺客,也恐惧到了骨子里。此刻一听到暴喝声,便不由自主的手下一缓,险些握不住兵刃。

    若是趁着这个间隙进攻,也许会收到奇效。但‘服从命令乃是第一天职’这句训示,已经溶入卫士们的血液中。他们只是趁势荡开对手兵刃,便策马冲出了战阵,并没有得寸进尺的攻一下。看的后面观战的石敢大呼可惜。

    秦雷却不觉得可惜,他始终认为纪律性是一支军队战力的前提保证,这些卫士令行禁止,就比什么都强。

    第二队黑衣卫平举着丈六铁槊冲了出去,虽然距离很短,但对付步兵足矣。眨眼间,锋利的枪头便扎向前排的的血杀刺客胸前,但那些刺客前所未见的强悍,间不容发的一个前滚,便让过铁槊,手中的兵刃却毒蛇般的咬在战马毫无防护的小腿上。

    吃痛的战马纷纷抬起前蹄,狠狠的跺向地上的坏东西。血杀刺客们没有料到这些战马受伤后不惊反怒,猝不及防间便有几人中招,被踩得肠穿肚烂,眼看不活了。

    绝大多数刺客还是条件反射般的横滚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踏下的马蹄。

    但疾刺下来铁槊就再也无法避过了。黑衣卫岂是吃素的,见他们扑到马下,便将铁槊收回,重新向身前三尺处刺出。铁槊落下的同时,血杀刺客也正好滚了过来。

    铁槊噗噗地插入刺客仅着皮甲的身体中。几个回合以来,黑衣卫第一次实打实地给了刺客们一记。几十个血杀刺客同时中招,被铁槊钉在了地上,眨眼间,场上形势好似完成了逆转……

    但秦雷却紧张的攥住了手中的缰绳,双目圆睁着望向地上被踩踏的肠穿肚烂的那几人。他们居然又鬼魅般的起身,将手中兵刃砍到黑衣卫的脚面上,那里只有皮靴覆盖……见兵刃割破皮靴,刺进对手皮肤时,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晃晃荡荡倒下,死透了。

    秦雷感到身体一阵冰凉,他想到了毒蛇,那种东西的头被剁离了身体之后,还有可能暴起咬人。但这是人啊?这些人的身体是什么做得?难道没有痛感吗?

    想到这,他大声疾呼道:“小心地上的人!”来不及了,被钉在地上的血杀刺客果然没有死,他们喉咙发出嗬嗬的响声,双手紧紧攥住槊柄,马上的黑衣卫想要旋转挣脱,却发现铁槊纹丝不动。

    这时后排插上的血杀刺客们突然扬手打出一支支袖里剑,准确无比的命中马上的黑衣卫,但效果大出血杀刺客的预料。只见那些射到黑衣卫胸前、四肢的袖箭,都被坚硬的铠甲弹开。即使是射到面门的,也被那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护面挡了一挡,仅仅在护面上留下一个小陷窝,把人击昏过去,并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血杀刺客们反应极其迅速,见一击未果,便不再纠缠。怪叫一声,揉身前窜,兔起鹘落间,已经落在一丈之外,把那队黑衣卫甩在身后。

    黑衣卫们赶紧松开手中的铁槊,去取挂在马鞍上的佩刀,却已经来不及了,后排的血杀刺客们仿佛幽灵一般越过他们,转眼间,便悉数冲了过去,向秦雷所在的方向冲去。

    见此情景,秦雷大喝一声:“破浪阵!”

    随着石敢三声尖锐的哨响,又有一队黑衣卫迎着刺客冲了上去,而被刺客甩在后面的两队黑衣卫也掉转过马头,疯狂地反扑回来。三条黑色的铁线,眼看就将二百血杀刺客围拢在中间。

    秦雷望了望火光中的山包之上,那里还正在进行清剿,一时间没有发现山下的异动。不知道山上什么情况,再加上鞭长莫及,秦雷也就阻止了石敢发出求援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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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多黑衣卫一手攥刀,单手举起弩弓,朝被围在中央的血杀刺客一阵劈头盖脑的激射,箭雨太过密集,即使这些刺客功夫高超,也不能悉数躲过,中箭的不在少数,只是这些人着实强悍,只要没射到要害的,便会起身带箭继续冲锋,状若疯虎一般,与迎面上来的黑衣卫战在一处。

    后面扑过来的两队黑衣卫没有悉数上前围剿血杀刺客,而是分出一半从侧翼脱离战场,在秦雷的本阵后面十几丈处列队,又形成一道军阵。一欸他们列队完成,本阵中便分出一队百骑,簇拥着秦雷向后驶去,与他们汇合。剩下的百骑见秦雷他们已经安全达阵,便也小碎步退出十丈后转身,旋即又冲锋起来。

    而此时,那二百刺客在付出十几条人命后,才刚刚冲破黑衣卫的拦截,却发现目标又身处十几丈之外了。此时才显出那些刺客的不凡,他们没有丝毫动摇,反而以更坚决的姿态冲向迎面而来的又一队黑衣卫。

    望着场中的形势,秦雷眉头微蹙,四波冲击却只留下了六七十刺客的性命,这些血杀的战力忒离谱了点吧。

    绞杀与突破仍在继续,鲜血抛洒在夜空中,生命在搏杀中消失,血杀的武力惊人,看似人人都有不凡的武功,且配合娴熟,悍不畏死。黑衣卫仗着装备精良,护具齐全,同样的配合不弱,同样的英勇顽强,又加上人数众多,才勉强敌住。

    饶是如此,秦雷的本阵也已经退了好几次,终于把他的火气激了起来,揪着乌云的鬃毛怒喝道:“再退就成缩头乌龟了,冲上去!孤王不会再退一步了”

    乌云感受到王爷的怒火,黑衣卫们顿时红了眼,除了贴身保护秦雷的一队外,全部扑了上去,将又一次迫近的血杀刺客团团围住,不给他们再次冲出的机会。

    望着渐渐稳住的局势,秦雷面色稍霁,放开乌云的鬃毛,刚要说话,一阵刻骨铭心的战栗感在心头出现,瞬间遍布全身,仿佛时光倒流,他的身体也重现了当时的反应,神奇的横移了一寸,让过了心脏部位。

    几乎没有什么破风声,一道乌光从远处转瞬既至,电光火石般的射入秦雷背后,狠狠的把他撞在乌云强壮的脖子上,乌云痛嘶一声,差点马失前蹄,翻摔出去。

    石敢等人目眦欲裂,这是第三次了,王爷背上第三次中箭了!赶紧里外三层的把秦雷围在中间,大声朝伏在马背上的秦雷疾呼道:“王爷,王爷!”

    那支眼熟无比的雕翎破甲箭,正兀自在秦雷背上嗡嗡的颤抖,看的石敢胆颤心惊,他知道王爷的盔甲是特制的,而且因为背部两次中箭,所以特地加厚背甲,应该不至于有事。但见到那九天霹雳般的一箭,他还是感到无限恐惧。

    直到秦雷垂在马背上的手轻轻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石敢才松了口气。知道是一回事,但亲眼见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不敢轻举妄动,卫士们将王爷团团护在中间,警惕的四处张望,唯恐下一支箭又从黑暗中射出,真的伤到王爷。

    其实已经伤到了,一年多的时间,秦雷统共挨过三箭,逐鹿河边、

    古城府外,和身上这一箭。要让秦雷这个受害者亲自评价这三箭的话,他一定说,逐鹿河边的一箭很难躲避,古城府外那一箭不用躲避,而这最后一箭避无可避。太快了,又加上特制的穿甲箭头,威力比逐鹿河边大了何止一倍以上。

    这一箭穿透了他将近一寸厚的背甲,被中层的锁子甲挡住,又抵消了许多力道,但还是凶狠地撞到他昔日的创口之上,虽然没有刺进身体中去,可那沛然难御的冲击力,还是让他短暂的晕了过去。

    好在即使是养尊处优,他也没有放松对身体的锤炼,所以听到属下焦急的呼唤,他又悠悠转醒,下意识的摆摆手,确认下自己还活着,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烦躁,喉咙一甜,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这才伏在乌云身上大口的喘着气。

    过了好一会,意识才重回大脑,听到耳边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秦雷费劲的寻声望去,便见到自己的贴身卫士正与十几个黑衣人站在一起。定了定神,秦雷才发现,这些人是从侧后方杀过来,而原本在那里防守的黑衣卫,已经被秦雷派上了前方战场。

    这些人明显要比前方的血杀刺客技高一筹,风格也迥然不同,血杀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暴戾之气,这二十个刺客却阴柔无比,仿佛一股阴风般掠进军阵。急速行进间,手中的兵器却不紧不慢的挥舞着。他们的行进轨迹异常诡异,看起来别扭异常,黑衣卫们却很难将他们拦住,反而会折损在那看似不经意舞动的兵器下面。

    世上没有比刺客更隐忍的了,刺客中没有比血杀更能沉得住气的了。直到此时,这伙刺客才亮出最后的杀招。二十个最强的高手,眼看着一半同伙被炸成齑粉,另一半深陷苦战,都没有现出身形。终于在八成黑衣卫上阵,秦雷中箭,队形一片混乱时,才猝然出手。

    突兀杀出的这队刺客,游鱼一般穿行于黑衣卫之中,他们伤人并不多,却总能找到防线的空隙,水银泻地般的突进,转眼间便到了秦雷身前一丈处!

    秦雷强撑着直起身子,抽出腰间宝剑,冷冷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刺客。尽管每次呼吸都会牵动肺部一阵阵的剧痛,但他的双手依然稳定无比。

    他的卫士们绝不赞同他决一死战的决心,石敢一牵乌云的马缰,把马头掉转个方向,想要把秦雷先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在这时,一截断刃从战阵中飞出,正好扎在乌云的大屁股上,把它痛的撒腿朝着远离战场的方向奔了出去。

    见王爷的战马受惊,黑衣卫们赶紧疯狂地追了上去,但乌云乃是西域进贡的绝世神骏,不是他们胯下的草原战马可比。没多一会便已将卫士们远远地甩在后面。

    这乌云原本又有个发神经的毛病,后来被秦雷用野蛮手段硬生生的压制下去,却是治标不治本,野性便一直在积郁马胸中,今日被伤到了尊臀,剧痛之下,半年来的辛酸委屈一下子发泄出来,撒开四蹄不要命的狂奔,再也不听背上秦雷咋呼。

    秦雷身上还带着伤呢,哪经得起它这么折腾,紧紧的挽着缰绳,连哄带咋呼都没有一点作用,跑出不知道多远,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大喝一声道:“老子宰了你个四蹄畜生!!”说着便高举起手中宝剑,就要削了乌云的大头。

    这畜生仿佛倒也通灵,眼看着就跑的越来越慢,秦雷倒转剑柄,狠狠一敲马头,喝骂道:“贱货!”没想到一击之下,乌云竟不走了,站在那里喝醉一般晃晃悠悠。秦雷这才知道情况不对,赶紧翻身下马,紧接着,乌云那硕大的身子便轰然倒地,不知死活。

    秦雷往乌云屁股上看去,发现它左边屁股蛋上扎着一截断刃,看起来是中了上面的毒了。来不及理会这倒霉的小混蛋,秦雷就地匍匐卧倒,又一支雕翎箭便擦着他的头皮射过来。比前一箭,这一箭在速度上差了好多,秦雷凭着野兽般的直觉,不算太困难的躲了过去。

    就在秦雷暗自纳闷,两箭的威力为何有云泥之别时。一股猛烈的风声夹杂着森然的杀意,朝秦雷刮来。来不及抬头,秦雷的右臂猛地向上一抬,手中那柄削金断玉的宝剑便鬼魅般的上撩,正好撞在直劈下来的长剑上。

    嘡啷一声,那柄下劈的长剑便被秦雷的宝剑砍断。倒是把持剑的人惊了一下。借着这个空当,秦雷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只见对面站着一个褐衣老者,正把一柄断剑朝自己胸口抛了过来。

    断剑正中胸口,溅起一片火星,把秦雷打了个趔趄,险些再次摔倒。老头阴阴一笑,飞身而起,右脚便实靠靠的踹在秦雷胸口,秦雷还没稳住身形,便挨了这一脚,一下子有些懵了。

    这还不算完,老头的右脚刚一点地,左脚便灵蛇吐芯般的又踹在秦雷胸口,直接把秦雷蹬飞出去……

    这时,石敢他们十几骑,才刚刚出现在十几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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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本卷还有七章就结束了,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所以主角不会失踪……不用担心。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九四章 不止是拥抱

    秦雷在地上翻腾几个滚,把背上插的长箭也别断了,疼得他心揪成一团,却也清醒过来。见老头又扑了过来,秦雷一抬手,便将袖子里的暗弩射了出去,虽然没有伤到老头,却把他的来势阻了一阻。

    秦雷得理不让人,拖着手中宝剑揉身上前,斜斜的一剑上撩,让褐衣老者不得不跳步退开。秦雷又一剑平削,却被老者双手夹住剑脊,劈腿鞭了过来,秦雷只得撒手撤剑,这才知道自己与老头实力相差悬殊。

    既然如此,秦雷不再恋战,又是两道袖箭把老者逼退,转身就跑,谁成想老头一个扫堂腿,就把他重重扫倒在地,摔了个狗吃草。秦雷身板倒是结实,就地十八滚,滚出两丈多远,躲开了老头飞射过来的宝剑。

    狼狈不堪间,秦雷也明白了,这老头分明是想先揍自己一顿出出气,再开刀问斩。只是无暇去想,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老头子。

    这时候石敢他们终于赶到了,老头知道秦雷虽然武功不如自己,但打斗经验丰富,一时也无法拿他怎样。只好先放弃秦雷,异常难听的嘶吼一声,捡起地上的宝剑,迎上冲过来的石敢等人。

    老头站在秦雷与石敢他们十几个中间,那把削金断玉的宝剑微微下指,看起来竟要只身阻住双方汇合。

    秦雷翻身起来,取下腰间的手弩,刚要捡个便宜,一支长箭又呼啸着射过来,他只好再狼狈的翻倒躲开。这片刻工夫摔的跤,居然比到这一年摔的还要多。

    来不及考虑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秦雷恼火的望着一个扔掉长弓,乳燕投林般飞扑过来的娇俏女子。

    那女子身材娇小、皮肤白皙,即使是黑夜也能看清她眉目如画的娇颜,若不是这女子手中持着一对峨嵋刺,秦雷还很难提起杀心呢。

    看来老者是要让这个女子解决自己,有了这丝了然,秦雷不由心中恼火,老子打不过个老头,还干不过个小娘皮吗?太小瞧老子了。

    秦雷抽出插在靴子中的短剑,怪叫一声,揉身上前,短剑直楞楞的刺向那眉眼带笑的黑衣女子。黑衣女子见短剑刺来,也不慌张,巧笑嫣然的递出右手的峨嵋刺,一点一引,便把秦雷的剑锋引偏。

    未等秦雷变招,黑衣女子左手的峨嵋刺已经斜斜点在他的曲池穴,即使隔着三层甲,他仍感到右臂一阵麻木,右手不由自主的松开,短剑便往地下掉去。一招得手,女子娇媚一笑,右手的峨嵋刺又不紧不慢的朝秦雷咽喉刺去。

    秦雷只好把左手紧握成拳,朝女子高耸的胸部轰去。黑衣女子面皮一红,轻啐一声,却是有些恼了。这时,秦雷的短剑正好落到女子膝盖位置,她狡黠一笑,轻巧的抬起右脚,脚上竟穿了一双绣花鞋。

    那只穿了绣花鞋的小脚在剑脊上一点,向下的剑刃就倒转过来。不见那脚什么动作,短剑便倏地超秦雷面门射去。秦雷看着飞射过来的利刃,却不想再懒驴打滚。若是被个小娘皮打得满地爬,他却要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仗着盔坚甲固,秦雷抬臂硬接了这一下,好在短剑虽锋利却没什么力道,只发出噌地一声,便被弹了出去。秦雷心中大怒,原来这女子有意戏耍,存心想看自己笑话来着。若不是自己一时觉得面皮吃紧,岂不真的遂了她的心愿。想到这里,秦雷怒喝道:“兀那刺客,士可杀不可辱,你为何羞辱与孤。”说话间,左臂一振,一拳攻向女子面门。女子左手峨嵋刺一挑,右手那刺又戳向秦雷面门,娇笑道:“原来王爷还知道这句话呀……”说着面色转冷,手上的动作也狠厉起来。“那王爷为何在玉带河边那般羞辱我家公子?”

    原来是公良羽那兔爷的手下,秦雷心道。刚想说几句场面话,却发现女子的攻势凌厉起来,顿时招架不住了。这才知道,方才人家在耍着自己玩呢。

    女子的动作快了数倍,左右开弓,刷刷刷三下,攻向秦雷面门胸口和小腹。在速度上,秦雷本来就逊于娇小轻灵的黑衣女子,且身上又穿着好几十斤的三层甲,举止自然笨重。这也是方才被褐衣老头子蹂躏的重要原因。可这盔甲却不是想脱就能脱掉的,秦雷也只有在享受着它给与的超卓防御力的同时,忍受着对自己速度与敏捷的严重影响。

    一个铁板桥,勉强避过刺向面门的一下。却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另外两下,啪啪两声,胸口小腹接连中招,秦雷骇然发现,自己脖子以下再也提不起一丝力量,只能勉强站在地上,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黑衣女子一脸笑意的望着秦雷,仿佛一只大灰狼在看一只扒光洗净的小白羊。

    秦雷知道自己着了道,也不再挣扎,一脸严肃的望着黑衣女子,沉声道:“不要逼我出绝招!”

    黑衣女子双眼眯成新月一般,咯咯娇笑道:“想不到堂堂南方王,居然是个靠嘴皮子吓唬人的东西。”说着轻移莲步,朝秦雷袅袅走去,娇笑道:“你倒是出啊,再晚些就只能给阎王爷看了。”

    秦雷双眼一瞪,正经道:“这可是你让我出的,待会可不许后悔。”

    黑衣女子轻蔑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耍花腔就要等来世了!”

    秦雷点头道:“听好了!”说着大声呼喊道:“娘子,你再不出来的话,下半辈子就等着守寡吧!”

    黑衣女子被他逗得咯咯娇笑:“奴家好怕啊,谁不知道您隆郡王殿下小姑独处、待字闺中。这荒山野地的,也不知道哪里的野女人能被您召了来……”话音未落,背后刮起一阵微风,未及反应,便感到后脖颈一酸,整个人便软软的摔倒在地上。昏迷前的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一个微带怒气的好听女声道:“你废话太多了!”

    黑衣女子瘫倒在地上,背后便显现出另一个轻纱蒙面的黑衣女子,她身材窈窕,姿态婀娜。不看脸也知道比地上躺着的女子优质好几个档次,秦雷如是想到。

    见秦雷站在那里傻呆呆不说话,蒙面女子一阵气苦,轻轻一跺脚,便要转身离开。便听到身后那坏人哀号道:“我被点了穴了,也不知道时间久了会不会残疾啊……”

    蒙面女子听了,香肩微颤,也不知是喜还是怒,但还是转过身来,在秦雷身上一阵拍打,发出碰碰的声音,姑娘面皮发红,小声嘟囔道:“穿的跟个大铁罐似的……”

    秦雷感到身上一阵轻松,活动下手脚,感到力量又回到了身体,刚要搭话,却被蒙面女子一把拉到身后,晕头转向的隔着姑娘身体一看,原来那褐衣老者见黑衣女子失手被擒,舍弃了石敢他们,又反身朝秦雷几个扑了过来,看来要拼个鱼死网破。

    蒙面女子反手摸向秦雷腰间,一摁那吞狮腰带中间的玉石扣,便从上面抽出一柄软剑,在空中一抖,挽个剑花,便迎上褐衣老者。

    两柄宝剑电光火石般交错两下,黑衣老者的长剑胜在锋利无比,而蒙面女子的软剑则胜在绕指成柔。每每两剑交错,女子的软剑便被斩得扭曲起来,却正好毒蛇一般咬向老者手臂,让老者不得不回剑自救,两人行云流水的对攻几下,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这时老者身后一阵嗖嗖地破空声,乃是石敢几个用弩箭支援起蒙面女子来。老者知道事不可为,无奈地嘶吼一声,一个懒驴打滚,躲过弩箭的同时到了地上黑衣女子的身边,伸出干枯的手掌抓住女子的腰带,拎着她往远处飞奔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

    石敢他们也不追赶,策马上前,把秦雷和蒙面女子围在中间。等布置好防御,石敢便策马回去土坡,查看战况如何。

    黑衣卫们一律脸朝外,一来便与警戒,二来不打扰中间两人说话。

    即使隔着面纱,秦雷也能感到姑娘脸上的寒霜。他想道个歉,却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往日的巧舌如簧全都派不上用场,只好在那里杵着,等待云裳先说话。

    蒙面姑娘便是云裳,她那日被秦雷气走,确实想回到唐州老家,再也不见那狠心的人。但没走了半日,却又抵不住心头滋生的思念之情。满脑子都是那坏人的坏模样。想到从自己误打误撞上了他的贼船那天起,便一直受这坏人欺负,先是每日里喋喋不休,说些云山雾罩的,还不让自己说话;到了荆州府又让她作洗衣妇,让她那吹弹得破的小手都有些皱了,好多天才复原;好容易拉下脸皮求他换份差事,这坏人居然让自己为他倒夜壶,至于洗脚、搓澡、掏耳朵更是家常便饭。

    想自己乃是总督千金,公主般的人物,居然被他粗手丫鬟一般支使,好多次都想把夜壶扣到这坏人头上,掏耳朵时也想把挖耳勺通道这破人的耳朵里,却又莫名其妙的忍下来,日复一日的,居然有些习惯了。乔云裳知道自己的高傲性子,若是旁人敢如此折辱自己,早就一剑刺个对穿了事。可对着秦雷那张坏得淌水的俊脸,她却提不起一丝怒气,每次都是生的闷气……过后好要被他支使的团团转。

    姑娘只得归咎于自己上辈子欠他的。

    等两人从荆州府出来后,这坏人就更过分了,每日里时不时的说些疯言疯语撩拨自己,偏又藏头露尾,似是而非,让人心中仿佛揣了一百只小鹿一样,整日里心神不宁,患得患失。每当这时,这人又会作出一副懵懂的表情,让姑娘以为一切都是自己臆想的,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花痴病犯了。

    直到开始逃避太尉府的追杀,姑娘才看出这坏人的几分真感情,虽然他几次三番撵自己走……

    “撵自己走?”想到这,云裳突然愣住了,勒住马缰呆呆的在那里出神,昨夜一来警报解除了,二来那坏人的样子着实绝情,让姑娘以为自己自作多情,便负气离去了。

    这时想来疑点颇多,秦雷给自己父亲的信算是公文,怎么会让自己个女人家捎带呢?他那么多的手下是干什么吃的?想到就做,是云裳最大的特点,她想下山玩玩,便可以心甘情愿去弥勒教当圣女,她想跟着秦雷休息休息,便可以安之若素的给他当起粗手丫头。

    所以当她想看看信上到底写得什么内容时,她便把信皮撕开了,结果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信皮,上面工工整整写到:云裳亲启。云裳心头顿时五味杂陈,这坏人居然让我去唐州给自己送信,不是想支走我又是什么呢?看来他是要面对什么大麻烦了……

    她也不看信的内容,便把那信贴身藏好,掉转马头,回身去找秦雷。但秦雷的行军路线非常诡异,从没接触过兵法的云裳自然无法再行追上。毫无头绪的日夜奔波,却找不见那可恶的人,姑娘自然越来越郁闷,渐渐的,这郁闷又转化成怒火,在芳心中熊熊燃烧。她见到秦雷时的冷若冰霜,一方面是气恼他有了危险却撵自己走,但更多的是因为长时间找不到人而憋出来的愤怒。

    要不是无意中发现褐衣老者一行人,鬼鬼祟祟的在密谋什么,她便远远缀上。今夜她也来不了这里,那样秦雷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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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见自己辛辛苦苦找来,又救了他的小命,可那坏人却一言不发,仿佛自己欠她的一样。我是真的欠你的,姑娘心中一片酸楚。

    其实秦雷是想说些软话的,却怕属下听到,暗地里笑话自己,想了想便开口道:“谢谢你……”

    云裳却不爱听这话,贝齿轻咬下唇道:“谁用你谢。”她不喜欢秦雷跟自己见外。姑娘心道,即使你说句干巴巴的“你来了”,听起来也比这个中听些。

    秦雷无法理解这么复杂的女孩家心事,他更习惯面对敌人、面对属下,而不是面对一个和自己有些暧昧的姑娘。听到姑娘非常规的答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好在这时石敢回来了,他没有注意到场中的暧昧气氛,恭声道:“启禀王爷,山上的黑甲骑兵下来,帮着黑衣卫一起对敌,现已全部肃清,请王爷回营。”

    秦雷转头望向他,朝云裳所在的方向努努嘴,粗声道:“好吧,那就一同回营。”他把‘一同’两字咬得特别清晰。

    能担任侍卫长,石敢自然不是个不开眼的。翻身下马,恭恭敬敬的请秦雷两个上去,却被蒙面女子狠狠剜一眼。讨了个没趣的石敢,偷偷瞧了眼正在东张西望,一副跟我没关系样子的秦雷。心中哀叹一声,这才讪讪的让侍卫再空出一匹,请两人分别上马。

    云裳也不说话,翻身上了战马,就要往先行一步。刚要催动战马,突然感到战马一晃,便有一阵风声在背后响起。云裳面纱下的双目一阵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任凭一个沉重的身躯落在自己身后。便听到可怜的战马一阵哀鸣,却是被压得差点瘫了。姑娘心中斥道:“肥猪一样的沉!”但面上仍然不言不语。

    秦雷反手拍在战马屁股上,战马向前小跑起来,他又大喝一声:“驾!”战马这才四蹄生风,奔驰起来。

    面红心跳的云裳听到秦雷一声怪叫:“哎呀,没处着力的,会被甩下马的。”

    姑娘刚想说话,秦雷却无耻之尤的从背后伸出手,揽住她的蛮腰,紧紧地,紧紧地,仿佛要把她融化在怀中一般……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瑞雪,只影向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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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承认我很无耻,为了四张更新票就提前两小时写完,这说明我的态度问题呢?还是潜力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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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九五章 黑衣女子之死

    云裳起初紧张的全身僵硬,只有心儿在怦怦跳地厉害,感觉上刑一般难熬。过了好久才渐渐回过神来,这时便感觉身后坏人的灼热呼吸喷在自己颈上,慢慢让自己身子软化下来。

    这一软不要紧,却是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只好安静的靠在身后坏人的怀里,这才发现坏人的胸怀真的很宽广,像世间最舒服的床一样,让人踏实无比,一靠上去就想沉沉进入梦乡,再也不离开。

    静静地享受这难得安心,云裳心中涌荡着柔情蜜意,还恼秦雷吗?不,自从他跃上马来,将自己拥入怀中那一刻起就只剩下甜蜜了……

    只是这坏人最爱做的事,便是大煞风景……

    “云裳……”闻着姑娘柔顺秀发传来的清香,秦雷轻声道。

    “嗯?”慵懒的一声。

    “连着赶路这么多天,你的头发怎么还像刚洗过一样清爽?”这是秦雷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赞美。

    云裳俏脸顿时通红,她怎么好说,‘这是因为人家先在小河边洗漱一番,才赶过来的。’呢?

    秦雷见她不回答,自言自语道:“云裳,你可真爱干净啊……”

    姑娘一阵气苦,若不是为了让你个冤家看,人家何苦来哉呢?

    秦雷见姑娘还是不说话,只好转换话题道:“让那两个人跑了,真可惜。”

    云裳这才开口道:“那个褐衣老者姓柴,练一身绝世功夫,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人家也是不敌的……”只是这话,怎么听着都像在分辩。

    秦雷心道,云裳心里不痛快了,人家立了这么大功,我怎么还能这样说人家呢?便陪不是道:“不是埋怨云裳,只是有那么支箭老在背后指着自己,睡觉也不安生呢。”

    云裳却好像失去了谈话的兴致,淡淡道:“再也不会了。”便住口不语,静静的靠在秦雷怀里。秦雷听她一说,顿时来了兴趣,刚想开口,却被云裳柔腻的手指挡住嘴。

    秦雷只好闭上嘴,任云裳小猫一般倚靠在怀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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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被叫做鱼米之乡,自然离不了水,虽然不如南楚河网纵横,却也着实有些大河。横贯山南江北的丰水河便是其中不起眼的一条,丰水河向南二百里后便汇入南运河,原本也是运河的一部分,只是这些年河道淤积,过不得大船,这才渐渐荒废了。

    河上静静泊着一艘小船,船舱边倚靠着一位年轻的公子,这公子穿一袭白衫,在漆黑的夜里分外显眼。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若不是微微敲动船舷的手指,会让人以为是一尊塑像坐在那里。

    白衣公子那张俊逸出尘的脸上,满是化不开的忧郁,嘴里正在用极轻微的声音哼着歌,那是南楚独有的越歌,语调缠绵悱恻,意境消沉失落,让人猝不忍闻。

    突然歌声戛然而止,久坐不动的白衣公子举目望向东方,那里有一个身影在急促掠过来。兔起鹘落间,身影就到了河边,未见怎么发力,便如大鹏一般跃起,下一刻,已经稳稳落在距河岸一丈多远的小船上。

    原来是那褐衣老者,他松手将一直提着的女子扔在船板上,发出砰地一声。这一声让白衣公子彻底回过神来,他也不看地上的女子,急切问道:“怎么样?秦雷死了吗?”

    褐衣老者微微摇头,将脖子上的铜哨抵到喉咙上,发出金属挂擦般的声音道:“他的护卫太过厉害,后来乔云裳又去了。”

    其实见到褐衣老者的样子,白衣公子便猜到没有什么好消息,只是心怀侥幸的问一下罢了。所以听到前半句,他除了表情更阴郁,倒没有什么别的变化,但后来听到‘乔云裳’这三个字,他却歇斯底里起来:“那个贱人,怎么什么都要插一杠子?为什么对我就不加辞色,却成了那混蛋的一条狗,莫非她与秦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这倒让他猜对了。

    发泄一阵子,公良羽才渐渐安静下来,这才注意到地上的女子,冷声问道:“她怎么了?”

    “废了。”老者嘶声道。

    “哦?”公良羽打量着地上只是睡着了一般的黑衣女子,奇怪道:“看着不像啊?”

    “乔云裳用你师傅的‘千金正骨手’,将她的第六节颈椎错了下来。等发现时,已经晚了。”老者语调依旧平缓,纯粹的叙事,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

    要说这女子也是作死,本来那弓箭乃是褐衣老者之物,在老者射出石破天惊的那一箭之后,黑衣女子见猎心喜,非要抢过来玩。老者对她还算疼溺,便把弓箭交给她。

    其实那只是普通的铁胎弓,只是硬些罢了。在功力深湛的老者手里自然强劲,但女子虽然功夫也不错,但力量上就差远了,勉强射出两箭,却没有什么威力,让秦雷轻易躲了过去不说,还让正好赶过来的云裳看了个正着。

    云裳曾经担任过秦雷的贴身丫头,自然见过他背上那个吓人的伤疤,也见过秦雷一直珍藏的那支雕翎箭,对差点害死秦雷的那个人自然恨之入骨。

    此时见到黑衣女子手中的箭支,与伤到秦雷的那支一模一样。云裳顿时怒不可遏,再加上连日来找不着人的憋屈,却是想重重教训下这黑衣女子。但云裳极少与人争斗,没什么杀性,所以只想把她打昏,然后废掉她的右手,让她一辈子再也没法射箭。

    云裳便悄无声息的从背后靠近女子,自然被面朝她的秦雷看到,秦雷当然要配合她潜行了,便开始胡说八道的吸引女子注意力,起初云裳听着有趣,倒没什么。但后来听到秦雷大叫:“娘子!”,不禁又羞又窘,一时便乱了分寸。

    这时黑衣女子却不知死活的说什么‘野女人’,这下可犯了姑娘的忌讳了,云裳自家人知自家事,她是弥勒教的佛女,在朝廷眼中无异于妖女,与秦雷的未来很是渺茫,至少现在还看不到明媒正娶的希望,所以她极是忌讳那三个字。

    恼羞成怒之下,本来要切在黑衣女子颈上的一掌,瞬间变成了错骨手……

    等到与秦雷说几句话,姑娘的怒气也就渐渐消了,对自己的重手暗自惴惴,生怕秦雷知道后,对自己畏之如虎。因而见褐衣老者掠走黑衣女子,云裳是很高兴的,假意阻拦几下,却实实在在的挡在后面黑衣卫的弩箭前,给老头打了个小小的掩护,让他安然逃脱。

    其实她多虑了,若是她能将两人都留下,秦雷一定会一蹦三尺高,若是他能蹦起来的话。她不知道秦雷朝思暮想便是把那一箭的主人切成十八段,丢进小清河里喂鳖。

    不过姑娘想在心上人面前留一个完美形象的小心思,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

    公良羽摸摸后颈,感到一阵恶寒,讶异道:“这么厉害?”他对医术没有兴趣,鬼谷先生也从没教过他,是以想象不到只是颈椎错位一下,竟然可以废了一个习武十几年的高手。

    “颈椎连通人体所有的经络,一旦受损,颈部以下便无法活动,终生需要人伺候,连正常起居都不行了。”顿了顿,老头又补充道:“无法恢复。”

    公良羽惋惜的望着昏迷中依旧娇颜如花的黑衣女子,这女子和褐衣老者都是他在宫里时的伴当,老者更是一位不出世的奇人,习过一种专门给太监练的功夫,行走天下间从无敌手。而这黑衣女子便是老者一手调教出来的。这师徒两人对他忠心耿耿,即使自己浪迹天涯,也始终不离不弃,乃是他地地道道的左膀右臂。

    眼见手臂被折断一只,公良羽心里岂能好过。他抬头对褐衣老者道:“柴叔以后要小心,孤不能再失去你了。”褐衣老者嗬嗬笑一声,算是回答。

    说完公良羽便起身回舱道:“我们回楚国吧,我那帮蠢弟兄也该闹腾出个结果来了。”

    褐衣老者躬身领命,犹豫一下还是问道:“那熙芫怎么办?”原来这女子叫熙芫。

    公良羽没有丝毫停留,淡淡道:“给她个痛快吧。”

    ~~~~~~~~~~~~~~~~~~~~~~~~

    小鸟叽叽喳喳,把熟睡中的云裳叫醒,睡得可真舒服啊,就像在母亲的摇篮里,又像在坏人的怀抱里,连日的疲劳仿佛一扫而光,而且没有做噩梦,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这么睡啊,姑娘幸福的想道。

    怎么在颠呢?睫毛抖动几下,姑娘偷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骑在马上,身上裹着毯子,被坏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云裳嘴角微微上翘,眼睛也眯成新月一般。果然是在坏人怀里啊……

    这么久还没到营地吗,云裳轻轻转动小脑袋,却发现自己身处行军队伍中,前后左右全是黑甲黑盔的黑衣卫,再看天色已经微亮,竟是已经行了很久。这让云裳无地自容,她能在黑暗中自欺欺人地任秦雷轻薄,却怎么能在被别人看到的情况下安之若素呢……

    上千人啊……上千人见到我靠在他怀里睡着了,姑娘心中哀叹起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用毯子蒙住头,不让人看到她红樱桃似的脸色。

    秦雷见云裳先是睁开眼,又小意的四处张望,紧接着便把头钻到军毯中,受惊小兔子一般,不由心中一片柔软,想紧一紧怀抱,把她拥得更紧一些,却感到一阵酸麻,原来胳膊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这一动,惊动了怀里的云裳,感受到秦雷身上的紧绷,这才想起他保持一个姿势半夜,定然是身体僵硬难受的。想躲在毯子里给他按按,这人身上却甲胄齐全,下不得手。只得蚊鸣般道:“人家下来吧……”

    秦雷呵呵笑道:“不用害羞,他们都如我兄弟一般,没有人会乱嚼舌头的。对不对啊?”这话却是说给周围卫士听的。

    卫士们轰然答道:“对!”齐刷刷的声音,却带着几分笑意。

    哪有这般安慰人的,却要羞死了,云裳紧紧攥起小拳头,轻轻敲在秦雷胸甲上,轻声娇嗔道:“不理你了……”说着,修长的双腿一弹,便从秦雷怀里脱出,轻巧的落在地上,也不停留,几个起落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脸得意的望着云裳娇羞而去的背影,秦雷这才微笑道:“过来吧。”

    石敢凑过来,恭声道:“战况出来了。”

    秦雷沉声道:“说。”

    “因为很多血杀被炸成灰烬,所以只能估计此役杀敌五百余人。其中二百人死于王爷的神弹,其余三百人是咱们弟兄杀光的。”

    “你小子,先报喜后报忧。说说损失吧。”秦雷淡淡道,其实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能把五百血杀悉数留下,就已经达到了目地,相信此战之后,血杀的凶名便会转移到自己头上了,任谁想对付自己,都要好生掂量掂量。

    “咱们折了一百三十七位弟兄,伤了十七个,都不重,”顿了顿,石敢又沉重的补充道:“死伤的基本上都是黑衣卫……”那些刺客的武器剧毒无比,只要擦破点皮,便会浑身抽搐,不到十息便气绝身亡,根本没有机会施救。那十七个伤号却是没有被武器伤到,而是碰伤撞伤之类。

    对于这个数字,秦雷并不意外,但听到之后心中还是一揪一揪的,他沉重叹息道:“三成黑衣卫就这么没了?”黑衣卫乃是秦雷的骨干,只有最忠诚、最勇敢的卫士才有资格入选,入选后除了享受更高的待遇之外,更重要的是,可以在秦雷言传身教下学到很多东西。而且秦雷的大小军官一概出自黑衣卫系统,所以说黑衣卫是秦雷卫队菁英所在,未来军官的摇篮,是毫不夸张的。此时一下子去了三成,怎能不让他心疼。

    良久,秦雷长叹一声:“痛杀孤王矣!”这才恨声道:“这笔血债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血债血偿!”石敢坚定的回答道,作为黑衣卫的首领,他的难过不亚于秦雷。

    “血债血偿!”所有人齐声喝道,声震云霄,惊天动地。

    “王爷,我们下一步去哪?荆州府还是襄阳府?”报仇是未来的事,现在的每一步还是要走好。

    “都不去,我们去襄阳湖。”秦雷坚定道。“全军掩去行迹,昼伏夜行,不许被人发现,悄悄回到襄阳湖。”

    石敢也不管秦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恭声道:“遵命。”

    等云裳换上小兵装束羞羞的回到队伍,一行人便往西南一百里方向的襄阳湖行去。其实这段路,骑兵赶紧点,一天就能到。但秦雷果然让队伍白天在山林中休息,晚上才悄无声息的赶路,硬生生走了三天,八月初十的凌晨才到了雾气中的襄阳湖水寨。

    当石敢前去通报,说秦有才家中来人,把黄胡子叫出来与秦雷见面时,看到他惊喜万状的样子,秦雷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南方又乱套了。

    趁着雾气,秦有才悄悄把秦雷一行放进寨去,便吩咐亲兵营关闭水陆寨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待把秦雷请进中军营房,关上门,秦有才这才扑通跪下,长舒一口气道:“我的祖宗啊,您可算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这江北山南可又要打起来了!”

    秦雷把他拉起来,温声道:“有你们在,就是反了天,孤也能把他正过来。”说着又自信笑道:“更何况,南方的天,也翻不过来。”

    见秦雷如此沉稳,秦有才欣慰道:“王爷一回来,末将心里立马就踏实了。”说着先请秦雷洗把脸,吃口饭,便把这些天,两省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秦雷一听,怨不得秦有才如此着急,两省,或者说是复兴衙门所在的荆州府,确实是开了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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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承认,我太善良了。但把自己塑造出来的人写死,真的挺难受的。票票啊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九六章 事关复兴衙门存亡

    荆州城最大最豪奢的宅院,胥宅中。

    后花园,胥老爷子在细心的摆弄几盆花草,原本他是不喜欢这些的,但自从五月间的那些事情后,他便爱上摆弄这些花花草草。这在荆州城的儿子们看来,老爷子是要开始颐养天年了。

    其实他只想借着伺候这些花草,修养下性子罢了,没看到后辈挑起大梁,他又怎么歇的下呢。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争吵声,胥北青轻叹一声,他知道,自己当初把复兴衙门常议的位子给了长孙胥千山,让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很不满意,不敢在他面前闹,就整日里无故刁难千山这孩子。

    老爷子为了让自己长孙能尽快成长起来,接下胥家的担子,便硬下心,躲在这花花草草中,冷眼旁观几个儿子跳梁小丑般的表演。让他欣慰的是,千山年纪虽小,但少年老成,不骄不躁,既不与几个混账叔叔争吵,坏了胥家的面皮。也从不对他们的无理要求让步,损了公中的利益,确实已经有了点洋洋大家、含威不露的气度,即使是胥耽诚,二十岁时也没有做到这一步。

    但今日他听到了胥千山愤怒的声音:“不行,绝对不行!说什么我也不答应!”

    老头子无声轻笑一下,发发火也好,才二十就不温不火的,跟个小老头似的。胥北青虽然把自己藏在花草里,但一刻也没放松对外面世界的关注,反而因为跳出繁杂的日常事务,更有时间去思索,对事情看的更通透起来。

    一切还要从那位在南方呼风唤雨的王爷说起,自从他带兵北上平乱,好消息便一个接一个,今天收复夷陵府、明日收复当阳府,转眼又解了襄阳湖水师的围,再过得几天,弥勒教逆贼便被包围在襄樊一带,平叛指日可待。

    那些日子确实有如梦幻般,喜报一封接一封,往往是这边刚贴上,那边的又到了,整个荆州府沉浸在一片喜庆振奋的气氛中。在复兴衙门的筹措下,有钱的纷纷捐款捐物,没钱的就出力气,加入民夫队,往前线运送粮秣物资,但求让镇南军将士吃饱吃好,早日光复全境。

    人们感到一种希望,前所未有的希望,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茶馆酒肆,人们都在大声议论着战后如何如何,将来怎样怎样,随着战事的顺利进行,人们的这种期望便更迫切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为大家描绘了一副无限美好的前景。他说到那时,富饶的南方将是一个声音,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到那时,所有的门阀家族都可以在大秦抬起头来,不必自卑于北方,不必担心自己的东西被人抢夺。

    他说到那时,美丽的南方将是百姓的天堂,只要辛勤劳动,就一定有衣穿有饭吃有房住,到那时,再也不必担心强盗闯入家园,夺走你可怜的一切。

    他还说,到那时,南方将在他的带领下走出南方,走向神州,甚至是神州以外的地方;到那时,南方的士绅将获得无上荣耀、无尽的财富和更崇高的地位,南方的百姓也能过上更好日子,甚至成为未来的士绅。

    所有人都陶醉在他编制的梦中,所有人都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大干一场。所以复兴衙门说,大家回家吧,去收夏粮、抢夏耕吧,

    虽然那里还不太平,但只有你们回去,才不会变得盗匪横行。难民们便收拾起为数不多的几件行装,跟着各自府县的士绅回去了。

    所以复兴衙门说,百姓需要休养生息,请所有的士绅今年田租全免,明后两年皆减半时,士绅们在沉默后便答应了。虽然原本他们是想多收些租子,好歹弥补些损失的。

    所以复兴衙门说,我们为全省的百姓无偿提供农具、种子和五十万头耕牛……

    这种历史上从没有过的景象就在南方这片热土上演,所有人都沉浸其中,甘之如饴,如痴如醉。

    这种希望和信心,在秦雷神仙附体,引动天雷天火,大破襄阳城,从而光复南方全境那一刻,达到了顶点。人们对未来的信心前所未有的高涨,据说有没赶上招标大会的门阀,出一百万两收购一个议事资格,据说还有的商量。要知道当初招标大会是一万七千五百两一份话事权,而五份话事权,也就是八万七千五百两便是一个议事资格。短短两个月不到,价格竟涨了十几倍,就这还有价无市。

    若是从前,胥老爷子只会惊奇于这位年青王爷的法术,而不会深究内在。但现在他明白,原因无他耳,唯‘希望’二字。隆郡王在所有人都失望无助的时候出现了,他绘制了一副蓝图,在这幅图上,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希望。南方迸发出的强大生机,并不是这位王爷赋予的,而是本来就蕴含在南方这头病虎的机体内,他不过将其引导出来而已。

    没有人意识到这背后的危机,或者即使意识到了,也被那位强势的王爷,硬生生抑制住了。南方不是孤立而存在的,只不过战乱让它暂时如此而已,它终究还是大秦的一部分,而大秦是由那群北方人执掌的,他们能容忍一个足以挑战权威的新兴势力出现吗?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刺杀了秦雷。在他东巡的路上,出动臭名昭著的血杀,配合着某些军方势力悍然出手……

    这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了,那位王爷依然音信全无,九成就是遇害了。于是蓝图变成了画饼、未来湮没成泡影,所有人都失去了依靠,连两省衙门说话都没有了底气,他们这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要靠那位不到二十岁的年青王爷双手托起。现在他不在了,一切变成了空中楼阁,一切都没有意义起来。

    北方反应很快,在隆郡王遇刺的第二天,新的钦差就分别抵达了唐州府和荆州府,宣布接管行督江北山南军政钦差的权责。让人不得不佩服北方的吃相,居然如此的不加遮掩!

    这两位钦差一文一武,文的姓文、叫文明义,乃是礼部右侍郎,前来宣抚民心倒是师出有名。武的姓李,叫李一姜,乃是兵部左侍郎,前来视察兵事倒也合情合理。可这两位一个是文丞相的长子,一个是李太尉的大男,瞎子也能看出两位大佬对南方的觊觎之意。

    这种觊觎显然是蓄谋已久,两位钦差到后,先是以两省督抚对南方民乱有失察之罪为由,把四位督抚送回家中,停职反省,暂时接掌了两省军政大权。然后又蛮横无理的撤换了代表两省官府的常议,把自己的人安排进入复兴衙门议事局,并在参加的第一次议事会上就提请召开议事大会。企图通过复兴衙门对付南方士族的野心昭然若揭。

    好在按照复兴衙门的程序,从提请到召开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算大部分议事还没离开府,也不是说开就开的,双方一阵扯皮,

    最终把日期定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

    议事大会章程总则第七款第十条规定,未经提前通知所有议事的事宜,不得在议事大会提出或表决,议事大会只讨论或表决提前半月以上通知所有议事的事宜,除非过七成议事认为必要。

    所以议事们都知道了两省衙门,或者说北方士族提出的议案:解散复兴衙门。

    议事们本来是不怕的,因为那位雄才伟略,却英年早逝的隆郡王殿下早想到了这种情况,在章程中规定:超过半数议事认为衙门没有存续必要,衙门即可清算资产负债,予以解散。这就让任何一方都无法单独解散这个衙门,除非几方势力联合起来,比如说有两成的皇家和有四成的两省官府,或者皇家和统共占据四成的南方士绅联合,这是为了避免因一方不满,而导致衙门解散的情况出现。

    因而,北方佬想解散复兴衙门,必须要联合起一方,或者超过一成的话事权。但看起来,这是个不可完成的任务,因为隆郡王与三大家签署过协议,只要三大家不违背大秦利益、皇家利益、以及秦雷的个人意愿,他那两成话事权是不能与三大家意见相左的。秦雷在天之灵定与北方佬不共戴天,所以那两成只能听三大家的。

    只要南方士族团结起来,他们的四成加已故隆郡王的两成就是六成,稳如泰山。

    这些白纸黑字的东西,北方佬不会打听不到,所以他们一定有对策,所以从前天起,荆州城中便盛传胥家要将自己的一成话事权投向两省衙门这一方,以换取胥耽诚的官复原职。

    起初人们不信胥家敢冒大不韪,勾结北方,但这事被传得有鼻子有眼,再加上有人看到胥家老二老三与钦差大人在万里楼吃饭,就让人更加疑窦丛生了。这事在荆州府已经沸沸扬扬,昨天还有几个老伙计来拜访胥老头,打听他的真实心意。

    胥北青自然是矢口否认,但今天听院子外面的吵嚷,看来是无风不起浪啊。想到这,胥北青再也坐不住了,在一边的白瓷盆中把手中的泥土洗净,老家人便奉上香巾给他擦手。

    没等他起身,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那些忤逆的东西竟然闯了进来。胥北青心中愠怒,重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声音已经清晰可闻了,“你们不能进去,爷爷说过不准打扰他老人家的。”这是胥千山着急的声音。看来这孩子还知道心疼爷爷,没白疼他一场,老头子想到。

    “狗屁,你看看咱们家让你个小屁孩搞成什么样子了?乌烟瘴气的,我们这些做叔叔的再不管管,恐怕你就要蹬鼻子上脸了!”这是老二的声音。这话引起了一片附和,“就是,你小子连叔叔们养家糊口的银子都敢克扣,还有什么不敢的?背不齐你瞒着老爷子做了多少亏心事,昧了多少黑心钱呢。”

    这话似乎又激起了民愤,一个个吵破屋顶似的扯着破落嗓子骂骂咧咧开了,甚至不时问候胥千山两代女性直系亲属的隐秘器官,言辞之粗俗,令老头子瞠目结舌,气血翻腾,终于无法再扮深沉下去,狠狠的一拍桌子,面皮青紫地暴喝一声道:“够了,你们这群畜生,给我滚进来!”声音之响亮,实乃七十年来从未有过,甚至震得房梁扑扑落土。

    这一声,立刻把外面谩骂不休的几个儿子镇住了,这些家伙都是胥北青揍着长大的,自然对老头子畏之若虎,只是这俩月都是胥千山这小子主事,弄得他们都忘了老头子的狠厉了。此时屋里的老虎一发威,几个家伙立时没了气焰,乖乖的溜到屋里,按长幼跪成一排,动作异常熟练。

    胥北青望着地上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发现自己连生气的兴致都没有,他也不知自己是被花草养没了脾气,还是对这些混账失望透顶,只觉得懒得理会。已到嘴边的痛斥,变成一句冷冷的:“吵吵什么?”

    几个儿子见老爷子破天荒的没有发火,误以为老头子对胥千山也不满意了,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起大侄子的不是来,这个说胥千山克扣每房的例钱,中饱私囊。那个说胥千山名义上攥紧钱袋子,实际上就是为了自己搂钱,还有说胥千山用公中的钱在外面养小老婆之类的,反正说来说去,就是对胥千山管账不满。

    老爷子轻蔑一笑,他听到方才他们在远处时,根本不是吵的这个问题,是到了门口才临时换上的。这些狗东西居然会迂回,知道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达到目地便成了,老爷子竟有一霎那的欣慰。

    只是你们别把心眼儿用在自己人身上啊!胥耽诚面带讥讽地沉声道:“住口吧,你们这群米虫,除了吃喝嫖赌你们还会干什么?”

    几个儿子刚要委屈的申辩,胥北青砰地一拍桌子,愤怒地数落道:“从你们三岁起,我就请了江北最好的先生教你们读书;刚成年,便豁着营生蚀本,家里一团浆糊,也要历练你们。可你们呢?一次次故意把事情搞砸,唯恐为家里多出点力,生怕累着自己金贵的身子……”本来他想接着说,‘不能在女人身上呈英雄。’突然意识到面对的是自己的儿子,他只得硬生生咽下去。

    胥北青哆哆嗦嗦地指着几个儿子,越想越生气,只觉得几十年养儿的辛酸与不易齐齐涌上心头,声调越来越高,语气也越来越尖锐:“你们这群混吃等死的东西,不配跟老子发牢骚!告诉你们,把你们的月钱减半,是我的主意,你们也不看看,现在谁家不紧着过日子!你们倒好,还抱怨起钱少来了,当老夫不知道你们拿钱出去干什么了吗?你们去赌去嫖……”胥北青一阵猛烈的咳嗽,老脸涨的通红,仿佛随时会背过气去。

    胥千山赶紧上去给老爷子又是捶背又是送水,好半天老头才缓过劲来。老头子两眼无神的望着几个儿子,剧烈喘息道:“你们若是为了这事而来,那就滚蛋吧。”

    几个儿子互相望了一眼,最后一齐望向最左边的老二,老二无奈,只得小声道:“还有一桩事,钦差文大人说,只要咱家能把那一成话事权转给文家,他们就把江北总督和巡抚的位子给我们,还让大哥官复原职,爹呀,一门三督抚,多好的事情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些人眼馋他们大哥的位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狗屁!要是南方真让北方佬掌握了,当那傀儡似的督抚有个屁用,只有你们这群脑袋里塞满稻草的蠢材才会答应!滚蛋!马上从老子面前消失,滚!”胥北青出离愤怒了,这些畜生居然只是为了几个空头官衔,便要把胥家往火坑里推!被南方父老唾弃啊!

    几个儿子被老头子骂恼了,老三粗声道:“您怎么说也没有用了,俺们已经跟人家签字画押了……”

    “做梦!没有家主印章,你们签的破玩意,连废纸都不如!”老头子面皮青紫,浑身剧烈的颤抖,声音都变了调。

    老三嗤笑道:“要是有了家主印章呢?”听他这意思,他们竟然真有那代表家族利益的印章。

    闻听此言,胥千山条件反射一般去摸自己的怀里,他代行家主职权,那印章自然归他保管,对于这干系重大的印章,胥千山自然不敢怠慢,贴身收着不说,一日还要摸个十几次,生怕有一丝闪失。结果却什么也没摸到,面色顿时一片苍白,失声道:“印章不见了……”

    胥北青闻言,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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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九七章 因为一个承诺 便要做你最宁静的港湾

    胥北青就这样躺在床上,修身养性几个月,终究还是没有敌得过自己的急脾气,他昏厥了。

    等把老爷子安顿好,胥千山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半个时辰前还触摸到过那印章,结果一进屋就不见,定然是那几个混账叔叔趁着与自己推搡的功夫,顺手牵羊了。

    这些败类难道不知自绝于南方父老的后果?到时候众叛亲离、千夫所指,胥家便再无立锥之地。别说那空头督抚,就是给个实心王爷也是决计不能干的。

    胥千山彻底愤怒了,在这个事关胥家存亡的关头,隐藏在他温和外表下的狠厉终于被激发了出来。望着围在老太爷床前猫哭耗子的几个混账叔叔,他面沉似水道:“几位叔叔,爷爷需要静养,你们有什么条件咱们出去说,我悉数答应你们就是。”说完,径直出了里间。

    胥家几兄弟互相看了看,心中得意万分,也不干嚎了,起身跟着胥千山去了外间。

    几人一出去,就有两个家人悄无声息堵住里间的门,这时便听胥千山怒喝一声:“来人!”

    屋外早有听到动静聚集过来的家兵,闻言便轰然冲进屋中。他的几个叔叔便慌了神,色厉内荏道:“你们想干什么?”“好啊千山,老爷子还没死,你就迫不及待抢班夺权了?”

    胥千山毫不理睬几人的咋呼,沉声道:“都给我绑了,关到地牢去,任何人不得探视。”

    此言一出,几个叔叔羞恼莫名,这个道:“谁敢?”那个说:“反了天了,敢绑大爷?”更多的是赤裸裸问候大侄子的两代直系女性亲属。

    见家兵有些犹豫,胥千山淡淡重复道:“绑了!”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像极了那位殿下。

    他毕竟是胥家宗老会任命的代家主,享有老爷子的一切权力。更何况即使老爷子真的一病不起了,这家主的位子也是长房长子胥耽诚的,轮不到老太爷那些乱七八糟的儿子。

    简单的比较后,家兵们还是站在了长房长孙一边,将几位爷统统绑了起来,又在一片污言秽语中把他们叉进牢房中去。

    不再理会几个恼人的混账叔叔,招来门子询问方才出府的小叔去了哪里。待听到往江边望江楼方向去了,胥千山一边解下腰间一枚玉佩,一边对身边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吩咐道:“胥财叔,这是王爷赐给我们胥家的,你持此玉火速去城外镇南军营,请秦校尉带人去万里楼帮忙!”

    又对另一人道:“你去请运河司的薛大人,把此事告诉他,他自然会有应对之策。”

    当望向第三人时,胥千山有些犹豫,旋即又坚定起来:“你去徐家通知徐老爷子此事,就说我胥家家贼难防,此事平息后,定然会给江北父老一个交代,但此时还请老爷子以南方大局为重,助我胥家一臂之力。”胥家与徐家向来不和,若是胥老爷子在,定然不会求助徐家的,但胥千山毫不理会这些陈年旧怨,他记得那位王爷在筹备大会上讲过:只要有共同的敌人,大家就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等到把所有人都分派完,胥千山对身边最后一个家将打扮的壮汉道:“胥武叔,点齐所有人马,咱们大闹望江楼去。”他竟然要自爆家丑,搅黄了他们的交易。

    这还要感谢那几个沉不住气的叔叔,若是他们晚上一个时辰吆喝,胥千山连搅黄的机会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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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叫胥财的家人不敢怠慢,快马加鞭出了城,到了北面的镇南军营,求见留守校尉秦树昂,却被守门兵丁告知,校尉刚刚带兵出去。又凭着那枚龙形玉佩,央着看家的参军告诉他校尉大人的行踪——这玉佩主人家里来了恶客,校尉大人带兵救驾去了……

    这事却与那位钦差大人文明义有关,他见小弟文铭仁业已成年,却整日里只知道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实在不务正业。便在钦差僚属中空出个职位,把他也带着南下,指望他能历练历练,回京后也好给老父分忧。但南方事宜干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鸡飞蛋打,到了地头,文明义却又不敢给他什么正经差事,生怕这小子搞砸了。于是‘历练历练‘便降格为’长长见识’……

    这让自负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文铭仁非常憋屈,他暗自决定要立个大功,让大哥刮目相看。四下寻摸间,他便盯上了晴川湖边的晴翠山庄。听说那里是荆州府最美的去处,又因为先是住着总督,后来又住着王爷,所以人们传说晴翠山庄是专给江北最尊贵的人下榻的。

    再一打听,那去处还被那死鬼的属下占着呢,文铭仁顿时觉得这是个机会。只要自己驱逐了那些虾兵蟹将,把这宅子占下,那不就等于向江北人宣告——现在文家是江北的老大了,那个狗屁隆郡王已经被彻底的扔到阴山背后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高屋建瓴,文铭仁便再也按耐不住,偷偷与护卫统领一说,偏生那护卫统领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反正人死如灯灭,还有个球好怕的,再说出了事情都归三公子担着,便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今日一早,两人便带着上千护卫围住了晴翠山庄,吵吵嚷嚷着要让里面的杂鱼倒出地方来。

    鸡飞狗跳间,消息传到了内宅,报与正在佛前祷告的若兰知道。她是秦雷的身边人,众人都知道,即使将来秦雷娶亲,她是半个主子,所以秦雷不在时,都以若兰为尊。尤其是外面风传秦雷遇难的日子,她表现出来的坚强和从容,极大的安抚了周围惶惶的人心,让阖府上下一切照旧,也使自己赢得了众人的尊敬。

    秦雷出征以来,若兰便每日里为他吃斋念佛、虔诚祷告,从无一日懈怠,再加上操持山庄上上下下,着实有些辛劳,是以清减了不少,原本丰润的小脸也变成了清秀的瓜子脸,让人看着着实心疼。听到外面侍卫的通报,若兰将手中的线香在香炉中插上,又毕恭毕敬的行一礼,这才出了内室。

    外间里,秦雷留下的黑衣卫队长马侃和内府总管黄召已经在等着。简短的把情况一说,若兰心中焦急,但面上仍淡定道:“不知马大哥准备怎么处理此事。”如此一问,便把马侃放在主导地位,让他不至于因为听令于一个小女子而心有纠结。

    马侃拱手道:“回姑娘的话,属下已经派人紧守四门,另外已向东面镇南军营求援,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能赶来。”

    若兰微微颔首,柔声道:“这么说,咱们只要拖过这半个时辰便可以了吗?”

    马侃点头道:“是这样的。”

    一边的黄召细声道:“咱们把大门关紧点,怎么还撑不过去呢。杂家看没什么问题。”

    马侃笑道:“确实如此,这山庄墙高丈六,箭跺角楼俱全,只要关紧四门,站上角楼,凭咱们家里这百十号卫士,对付那些虾兵蟹将还是可以的。”

    若兰微笑着轻声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刀兵相见。否则平白给了别人借口对付咱们。”

    黄召附和道:“荆州府的那位文三爷,巴不得咱们犯点事,好借机整治咱们呢。”

    马侃有些犯愁道:“若真如姑娘所言,咱们该怎么撑过这半个时辰呢?”

    见两人的目光朝自己看来,若兰坚定道:“妾身去拖住他们。”

    黄召和马侃大惊失色道:“万万不可,若是姑娘有一丝闪失,我等万死不辞啊。”

    若兰微笑道:“若是你们两位去,说不得便会被贼人擒住羞辱,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却不会拿妾身一个弱质女子怎样。”见两人面上一副不以为然,若兰也不着急,继续柔声细语道:“二位听我说,妾身以为,文家之所以来府上去闹,就是想看咱们王府颜面扫地,好显出他们的威风来。妾身这样分析对吗?”

    黄召和马侃点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他们可以把拦路的男人打倒,但不能欺负我这小女子,否则传将出去,别人都会说,‘文家好威风,专欺负女人来的’,那就是夺下咱们王府,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黄召点头细声笑道:“因为他们是靠欺负女人得来的,姑娘真是蕙质兰心,原来怎么没看出来呢。”

    马侃瞪他一眼,依旧摇头道:“姑娘说的不错,但只是您的猜测,万一有什么不符,伤到您一丝一毫,属下却无法向王爷交代。”

    若兰知道黑衣卫向来以秦雷的意志为准绳,秦雷吩咐他们保护好若兰,他们便不能让她暴露在危险下。若兰柳眉轻蹙,旋即又舒展开来,向马侃微笑道:“马大哥,您的好意若兰岂会不知?但若是让人冲进府来,把咱们赶出去,那王爷的颜面何存?”说着正色道:“王爷是这南方的神祗,他对外的形象要完美无瑕。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即便不能给王爷添彩,也不能因着个人的生死得失而给他摸黑。”

    马侃肃然起敬道:“姑娘忠义,马侃佩服,只是……”说着,面露难色道:“姑娘的身份不同,岂能轻易受辱?”他这话说得够直白了,别人受辱可以,你不行,你得为王爷保留颜面。

    若兰右手先一松,从袖子中滑落一把连鞘的匕首,后一紧,就把这匕首握在手里。拇指一按绷簧,闪着乌光的锋刃,便弹出剑鞘,把两人倒是吓了一跳,看来这个动作她已经练了不知多少遍了。

    无需再说什么,马侃只能伏拜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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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铭仁的护卫与王府的侍卫在山庄门口对峙。护卫统领请示是否强行入府,被文公子断然拒绝,一摇折扇道:“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说着潇洒的一摆头,鼻孔斜上道:“老朱,我们要先礼后兵。”

    事到临头,他反而胆气没那么足了,更希望能把对方吓唬,而不是真动手。这次虽说有趁秦雷尸骨未寒,前来报仇的意思。但一年前万里楼的那次事件,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至今还时不时梦见自己被反复抽大嘴巴子的情形,是以即使知道秦雷死了,但心底着实有些底气不足。

    护卫统领心道,鼻毛不少。只好继续派人叫阵:“里面出来个喘气的,别弄些木头桩子在这杵着……”

    王府侍卫火了,什么叫木头桩子,便与对方对仗起来,双方登时骂的不亦乐乎,眼看就要动起手来。那边侍卫统领心道,正好趁乱打进去,也好抢些东西。文彦博在士族军官中影响力奇差,以至他不得不收罗些江湖草寇亡命徒,充实进相府的卫队,这位侍卫首领便是堂堂关中响马出身,匪性浓厚,酷爱打砸抢。

    见形势足够混乱,护卫统领大叫一声:“冲进去,抢他娘的!”

    “住手!”一声暴喝把他的声音压下,混乱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文府护卫们循着声音望去,便见到一个清丽绝伦的宫装女子,由院中款款行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太监和一个黑衣侍卫,大喝声便是那侍卫发出的。

    宫装女子真的很美,成熟与清纯辉映,自信与自敛交织,让人一时忘了争斗。女子走在侍卫身后,侍卫们便让开一个小口,待她进来后,又将她护在中间。

    女子的视线越过胡子拉茬的侍卫统领,投向后面站着的小白脸,微微一福道:“贱妾见过公子,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见美女越过侍卫统领相垂,文三心中痛快,心道这位姑娘真有眼力劲啊,扇子摇得幅度更大了,酸酸道:“姑娘这厢有礼,小生姓文,贱名铭仁,草字显扬,还请教姑娘芳名。”

    若是往日,若兰是不会与这种穿长袍,摇折扇的小白脸聒噪的,但今日目地便是拖时间,所以她轻言慢语道:“原来是相府的名人公子啊,久仰久仰。”确实久仰,在京城谁不知道文三李四乃是纨绔中的纨绔,虽然被后来的秦五抢去全部风头,却不损他们昔日威名。

    文三公子得意极了,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也有知道自己的,顿时有种‘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美好感觉,也不问姑娘的芳名了,就在那里摇头晃脑道:“哪里哪里。”

    若兰淡淡道:“不知公子驾到,若兰有失远迎,还请公子厅内奉茶。”说着右手轻延,作了个请的姿势。

    文铭仁啪地一合折扇,拱手文雅道:“叨扰叨扰。”说着便迈腿往里进,王府守卫们把他让过,却不让后面的进。被拦在外面的侍卫统领顿时要发飙,若兰对守卫微笑道:“来者皆是客,就请几位都进来吧。”然后对文铭仁歉意笑笑:“这山庄乃是人家的产业,咱们只是借住,倒是不好请所有护卫大哥一起进来。”

    护卫统领却是存心找事,不等文铭仁说话,便抢着道:“那不行,咱们兄弟还没吃早饭呢,饿着怎么办?”

    若兰柔声道:“这样啊。”说着对黄召吩咐道:“麻烦公公先抬些水酒来给诸位大哥解乏,再备上最好的酒肉鱼虾尽快送来。”然后转头向统领微笑道:“统共用不了一刻钟,请这位大哥向外面的护卫大哥们通融通融。”

    她说话行事如和风细雨,让人不由自主跟着和缓下来,提不起弄性尚气的劲头。

    护卫统领便要发飙,却被文铭仁嗔怪瞪一眼,轻声道:“本公子先进去看看能不能把他们说退,若是不行,你再动手。”见护卫统领还要说话,他又道:“让弟兄们吃饱喝足待会干活也有力气。”护卫统领心道也好,确实有些饿了,那就先吃完再开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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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有些饿了,那就先吃完再开工吧……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九八章 永不妥协

    若兰是个厚道的女孩,虽然这个法子学的是王爷,却没那么缺德。

    说上好的酒肉便是上好的酒肉,没有掺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就着湖光山色,吃着美味酒食,竟有种野餐般的感觉,这让京里来的护卫老爷们食欲大开,几乎把王府半个月的储备都吃光,这才心满意足的躺在草丛中哼哼起来。

    而在大厅的文公子,惊喜的发现,南下这么久,终于碰到有懂礼仪的了。你看人家奉茶前先送杯温蜜水暖嗓,再送上泉水清口,这才将十八样茶点端上,最后才是那云雾缭绕的孤峰茶。哪像南方那些土包子,上来就倒茶,咕嘟咕嘟就喝。那不叫喝,那叫牛饮好不好,文公子心里嘀咕道。

    既然主人家礼数如此周全,他自然也要拿出相府三公子的做派来,不能坠了大秦礼乐第一家的名声。便跟着一板一眼的做作起来,把一边侍卫统领急得坐立不安,一会告罪起身出去,见外面的手下在大吃大喝不亦乐乎;再回来,又见文三在那瘪瘪索索装的不亦乐乎;再回去,见属下抱着肚子在草地上哼哼唧唧,撑得不能动弹;又进去,见文三在那云山雾罩,侃得不能自已。

    这样往返几次,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侍卫统领憋不住了,心道,再这样出来进去就太傻了,不管了,老子自己干吧。想到这,便目露凶光的霍然起身,准备无论如何都要把手下拉进来打砸抢一番。

    见他气势汹汹地起身,正在请教文三公子骈文和古文之异同的若兰和黄召,齐齐哆嗦一下,待见到对面站着的马侃满面笑容,这才放下心来,转而质疑起文三公子对文体的诸多说法来。

    护卫统领气势汹汹的来到大门口,便听到外面一片嘈杂,赶紧出去一看,骇然发现,有四千多全副武装的蓝甲兵士,将自己那两千多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活了一大把年纪,怎么不知道那些蓝甲代表什么,一肚子气焰顿时化为乌有,挂上一副贱兮兮的笑脸凑过去,朝那个校尉打扮的远远打招呼道:“这位将军好,不知这些小崽子犯了什么事,让诸位军爷如此着紧?”其实身为相府护卫副统领,他完全可以换个倨傲的态度对待这些边军的中级军官,只是大抵这位统领作响马时落下了毛病,到现在不敢高声对当兵的说话。

    那校尉正是胥财苦寻不着的秦树昂,闻言打量了一下这个看上去仪表堂堂的大胡子,拿腔道:“你就是他们的头儿?”

    “小人正是。”见校尉大人不待见,护卫统领更加小意起来。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见大胡子底气不足,秦树昂却益发打起官腔来。

    “回大人,这里是晴翠山庄。”

    “知不知道现在这里是谁的府邸?”秦树昂面无表情的问道。

    “隆郡王殿下……”话音未落,啪地一声,护卫统领便挨了兜头一鞭。那张大脸上登时被抽上一道青紫的印痕。护卫统领哎呦一声,万分委屈道:“说话就说话,干嘛还打人啊?”

    秦树昂举起马鞭,作势又要打,把护卫统领吓得抱着脑袋大喊道:“还讲不讲道理啊?”

    秦树昂一脸气愤的骂道:“打得就是你个狗日的,既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还要带兵围攻王府,莫非想造反不成?”

    护卫统领大喊道:“不是不是,是造访不是造反,我们是护卫我家公子前来造访的。”

    周围兵丁一片哄笑,秦树昂嗤笑道:“你家公子好大的谱啊……”

    护卫统领点头如捣蒜道:“我家公子架子是大了些。”没等他松口气,秦树昂突然提高声调道:“胡说,你们分明就是……”

    护卫统领心中一紧,暗道,他们却是要撕破脸皮了。

    谁成想,校尉大人接下来却道:“不放心荆州府的治安,瞧不起咱们镇南军的本事!”

    护卫统领松口气道:“校尉大人说笑了,谁不知道镇南军两个月平定南方,乃是第一等的强军。”不等那混账军官再问,他赶紧解释道:“其实他们是来……”一时想不起什么理由,四处扫视一番,见一地的杯盘狼藉,福至心灵道:“他们是来野炊的……”

    被他这一定性,凶残无比的打砸抢变成了促进友谊的集体野炊,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自然烟消云散,最终被校尉大人勒令将草坪打扫干净,并罚款五百两了事。

    而大厅里的文三公子,被黄召和若兰越来越刁钻的问题搞得理屈辞穷,面红耳赤,实在无法继续扮演大尾巴狼,便想拍桌子撕破面皮,结果被赶过来的护卫统领捂着嘴巴拖到一边,这般如此的说了一番,文三公子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面皮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可他的心理素质比公良羽要强些,转瞬便想到自己并没有说明来意,也不算丢了面皮,心里顿时好过多了。装模作样的感谢一番,便带着前来郊游野炊的两千护卫,狼狈不堪的回了荆州府。

    热情送到门口的若兰、黄召和马侃,长舒一口气,心道,幸亏来了个二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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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边有惊无险,绵里藏针的度过,胥千山那里可就难过了。

    等他带着家兵赶到望江楼,预料中的三方人只来了一个薛乃营,另外两方中,徐昶说是外出访友去了,别人做不得主。而镇南军则被人先行一步搬走了,即使回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暗自感叹一声时不与我,收拾下心情,胥千山开门见山问道:“薛大人,晚辈知道您是王爷的近人,请您给个准信,王爷到底怎么样了?”

    薛乃营一脸担忧道:“王爷特别注意行军的隐蔽性,即便下官也不知道他的行军路线,更别提如何联系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上次联系还是二十天前,王爷在襄阳府的时候呢。”

    听他如是说,胥千山面色沉寂下来,心中呐喊道:难道你就这么死了吗?不可能,你是何等的雄才大略,将世间豪门玩弄于鼓掌之间,将天下苍生摆布于方寸之上。你这种人不可能被杀死,除了苍天没有谁能带走你的性命!

    若是你死了,南方还有未来吗?若是你没死,相信你会为我们胥家平反的。想到这里,胥千山温和的脸上划过一丝决然,坚定道:“不等了,我们自己上去!”

    说着,便带着几百家兵往望江楼上冲去。在来的路上,胥千山已经想了很多。他知道,若是别人拿到那份盖了胥家家主印章的文书也没什么可怕的,但被掌握着权柄的官府拿到,他们就完全可以以此为据,强行没收胥家的话事权。

    那份文书本来就不是出自他或者老爷子的意愿,按规矩应当无效。但在官府那里,这规矩是讲不通的,他们只认可对自己有利的规矩,他们的规矩就是不讲规矩。

    当一切规则失去作用时,暴力便成了唯一的选择,哪怕是绵羊,也要拿出狼的嗜血。然而再嗜血的绵羊也不是恶狼的对手,所以这种弱者的暴力依旧是自寻死路。

    他就是要自寻死路,在老爷子生死未卜、秦雷毫无音讯,徐家袖手旁观,镇南军鞭长莫及的时候,凭他自己的那点力量,是不足以逼迫万里楼上的钦差大人交出那份文书的。他无能为力,但他可以选择死,以一种毅然决然的态度,向南方父老明志,胥家不是叛徒。

    他带人上去,并不是为了冲击钦差卫队,只是想让他们做个见证,证明他胥千山是以死明志,而不是失足摔死的。

    薛乃营惊讶的望着一往无前的胥千山,他一直以为这个胥家最杰出的下一代,是一个过于内敛的人。哪知在一种绝望的状态下,他却没有选择退缩与妥协,而是以一种就义的心态,顽固的坚持着,毫无道理的坚持着。薛乃营这才知道,原来他的胸中,蕴藏着一座火山,炽热而猛烈。

    这人可堪大用啊,殿下。薛乃营心道。

    短暂的权衡一下利弊,他立刻决定临机处置一把,毅然决然的冲上去,一把拉住胥千山的胳膊,小声道:“别作出惊讶的表情,告诉你,王爷好好的呢。”胥千山喉头抖动几下,除了双目神采迸发之外,竟然真的没有任何表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小声说完这句,薛乃营接着大声道:“你可不能去啊,冲击钦差卫队可是死罪啊!”

    听了这话,胥千山明显一颤,虽然嘴上仍很硬气,却在拉拉扯扯间,被薛乃营拽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万里楼五楼的两扇窗户也关上了。站在窗边的两人走回桌前坐下。坐在上首的那位身穿墨绿色长衫,看上去四十许的年庚,生的是面皮白净,美髯三缕,正是礼部左侍郎、当朝丞相长子,那位吃瘪的文三公子的大兄,文明义是也。

    他对面那人也是熟人,正是胥家老幺胥耽梓,胥北青的小叔。这位爷几个月前因为参加弥勒教,被秦雷一把抓住胥家痛脚。若不是胥家把运河奉献出来,又送出千万两白银,还发誓效忠,别说他,就是胥家在哪还不一定呢。

    这事安在其他弟兄身上,早就被老爷子打个半死、逐出家门了。但他是胥老爷子最宝贝的老疙瘩,再说在那件事情上,胥老爷子也有责任,不好让他一人受过。所以只是把他狠揍一顿,禁闭一年了事。

    但还没过去百日,他便人模狗样的坐在钦差大人面前,装起了胥家主事的。想必是那溺爱他到过分的老夫人的功劳。

    这位胥家小公子的事迹,文明义是有所耳闻的,对于这种比自家小弟还败家的玩意,他是很不屑的。但今日却一副遇见国之栋梁的表情,恨不得与他立刻斩鸡头、烧黄纸,结成终身异性兄弟。

    文明义收起一肚子腹黑,表情严肃道:“耽梓,你也看到了,你那侄子忒不像话了,若不是有人拉着,就要冲击本官的卫队,这不是陷你们胥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胥耽梓一脸义愤道:“确实不像话,我们胥家的良好门风都被他败坏了。”

    文明义安慰道:“耽梓不必过于激愤,好在胥家还有你这样明事理、知进退的大才,你可要挑起大梁喔。”

    胥耽梓一脸无奈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胥家说了算的只有家主,就是宗老会,也只有七年一次选家主的时候才有用,其实就是个摆设。”说完感叹道:“我这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文明义没想到这人如此没数,强忍住呕吐的感觉,硬堆出一副笑容道:“会改变的,只要你成了一省制台,谁还敢不听你的?到时还不是想让谁当就是谁当?”这话他自己都想笑,一省总督啊,全国一共才九个,不仅要经过各方较量,还要确实有守牧一方的才干,岂是说坐就能坐上去的吗?若真是自己一句话那么简单,他倒想任命自己一个总督当当。诸侯一方不比什么都强?

    但这话却是说到胥耽梓心坎里去了,他一直认为,胥千山能当上代家主,全是因为他那个当巡抚的爹。眼下自己要是当上比巡抚还大的总督,那还不立即让胥千山滚蛋,换上自己儿子,而且不是代的,是正的。虽然他儿子只有两岁。

    胥耽诚越想越开心,情不自禁的傻笑起来,自然对钦差大人的话言听计从,干脆利索的把胥家印章掏出来,往上面哈了哈气,便啪得一声,一下盖在那份有复兴衙门抬头的权益转让文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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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地一声,一条一尺半长的大鲤鱼落在船板上,引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身渔家姑娘打扮的云裳,手中摇晃着一根鱼竿,正咯咯娇笑地望着也拿着一根鱼竿,却一脸郁闷的秦雷。

    云裳看上去高兴极了,娇声道:“人家真是第一次钓鱼,为什么这么厉害呢?”

    秦雷把戴在头上的草帽往下压压,默默无语。心道、真的很没有面子啊……

    自从来了襄阳府水寨,秦雷便命令四门紧锁,除了利用信鸽向外界传达一些指令外,一概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没过几天,从连日奔波的极度疲劳中恢复过来,重新精力过剩的秦雷,便开始找事情打发无聊的生活。

    但他的身份太高,地位太尊崇,像楚千钧和伯赏赛阳玩的那些摔跤、相扑之类,没人敢跟他玩,就是被他勉强拉着,也是甘当沙包的角色。倒是楚千钧跃跃欲试,却被张四狗拼命拉住了。

    别的诸如喝酒掷骰子猜枚之类,虽然他本心里十分愿意尝试,但这里是镇南军营,却还要注意影响,虽然别人都玩的不亦乐乎,秦有才也默许了。但以秦雷的身份,做过什么,就会让什么合法化,因而违背军纪的事,还是尽量少做的好。

    无奈下,只好选择了钓鱼这项极其磨练心情的娱乐,便叫上云裳,乘船去襄阳湖深处钓鱼。但云裳从没钓过鱼,秦雷先是奚落一阵她没有童年云云,这才手把手教她如何下饵、甩钩、如何发现鱼咬饵等等钓鱼的常识。

    结果让秦雷很没面子,一个时辰下来,他只钓到了两条小鱼,而初学者云裳,却已经钓上五条大鱼了……

    秦雷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于云裳今日的装束。只见她上身穿一件蓝色半袖的小褂,这小褂别处都很宽松,唯独一处紧绷绷的。下身是一条同样颜色的裤子。小褂的袖子只到手肘,裤子也被挽到膝盖,露出同样嫩白细腻的小臂和小腿,再配上那倾国倾城的娇颜、乌黑飘逸的秀发,晃的秦雷两眼发晕。

    这一上午,他的眼睛就没离开那处紧绷绷,还有姑娘粉嫩的手臂小腿和脸蛋过,能钓到鱼便是奇迹。说起来,那两条被钓到的小鱼确实有够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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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死了,睡觉觉了。大家有票投票票啊。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九九章 让我们去决战吧

    见秦雷傻呆呆的望向自己,云裳微微挺直蛮腰,垂首低声道:“看什么呢?”

    “看你呢,云裳你可真好看。”秦雷回过神,一脸玩味道。

    云裳羞羞的把头扭到一边,却把胸前的蓝布小褂绷得更紧了。秦雷喉咙抖动一下,干笑道:“钓鱼没意思,不如我们玩亲亲吧。”这是秦雷一直一来的心愿,可这姑娘面嫩的紧,整日里与秦雷腻在一起可以,想轻薄一下却是休想的。

    云裳的小脸登时一片粉红,再也坐不住,嘤咛一声起身,躲进船舱中去了。秦雷摸摸下巴,一脸不正经的坏笑着,春天来了,桃花也就快开了,不急不急。

    一叶小舟从远处行来,舟上笔直立着一人,黑色衣裳,面容冷峻,正是多日未见的沈冰。

    秦雷望着越来越近的沈冰,朝他点点头,示意可以过来。小舟便立刻加速,转眼到了秦雷的船边,沈冰按着大船船帮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船上,伏首跪在秦雷面前。

    对自己的前任侍卫长、现任情报头子,秦雷心中是有几分歉疚的,所以即使一肚子火气,也没有立刻发作出来,而是温声道:“辛苦了,起来说话吧。”

    沈冰面无表情的起身,垂首肃立在秦雷身边。

    “坐下,孤不习惯看着别人的膝盖说话。”

    沈冰便规规矩矩坐在秦雷身边,眼观鼻鼻观心。

    见他这样,秦雷扑哧笑了,“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秦雷的眼睛多毒啊,怎么能看不出沈冰的紧张。

    被戳破心事,沈冰终于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道:“南方局势反复,属下有脱不开的责任,所以……”

    秦雷摆手道:“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身上抗,你是来接受质询的,不是接受宣判。只要你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孤是不会怪你的。”他确实有满腹疑问,需要自己的情报头子给出答案。

    沈冰恭声道:“请王爷垂询。”

    秦雷微闭上眼睛,轻声问道:“第一个问题,为什么钦差南下、破虏军越境,孤都没有及时得到消息呢?”

    “在这件事上,太尉和丞相联手用了招瞒天过海,先是让李一姜和文明义分别以安抚钦差的身份巡视山北关内二省,直到上月二十六日那天,才在朝会上提出两人继续南下,视察安抚江北山南二省,然后又用八百里加急将圣旨送到,是以两人在八月初五、初六便分别抵达唐州和荆州了。”

    顿了顿,沈冰继续道:“收到京里的飞鸽传书,已经是二十七了,那时候王爷在各地巡视,无法用信鸽鹞鹰联系,所以即使属下派出了快马,却还是无法在三十日前联系到您。”

    他指出了一个秦雷目前也无法解决的问题,虽然这半年来,凭着不计成本的投入,秦雷已经建立起遍布全国主要州府的飞鸽网络,可以用信鸽和鹞鹰迅速在各大州府间传递信息。但鹞鹰还是信鸽,都是只认识回家的路,而不可能往陌生的地方送信。所以四处巡视的秦雷可以通过信鸽把命令往荆州、中都甚至是襄阳发送,但他分布在三地的手下,却无法联络到他。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这个怨不得你。”感谢云裳给秦雷带来的好心情吧,否则沈冰哪会如此好过。

    “在这件事情上,为什么我父皇毫无作为呢?仿佛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干掉一样,就算是淬炼,也没有如此不计后果的吧?”秦雷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

    “馆陶先生当时来信说,本来陛下是不同意他们再派出钦差的,但太子爷深夜入宫觐见,第二天,陛下就在圣旨上盖上玉玺了。”

    听到太子这个名字,秦雷感到一阵恍惚,往日的兄弟情深似乎已经很遥远,他甚至已经记不起当时的情形。摇摇头,把那丝惆怅从脑海中甩走,秦雷沉声问道:“破虏军的事情皇帝预先知情吗?”若是昭武帝真的提前知道而不作为,那只能说明自己原先的判断出现了偏差,昭武帝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容下自己,那自己也只能赖在南方不回去了。

    “陛下应该是不知情的,因为破虏军对外宣称,他们进行了一场常规拉练,没有超出太尉府为他们制定的训练纲目,所以只是向太尉府和兵部报备,并没有事先请示朝廷。”

    秦雷不动声色问道:“陛下知道后什么反应?”

    “震怒,第一次在朝堂上与李太尉公然反目,初六日的朝会甚至被迫提前中断。”说到这,沈冰平淡的脸上露出一丝愤慨:“但是陛下没有对太子施以惩戒,甚至还褒奖了他。”

    任谁在勤勤恳恳、立下汗马功劳之后,都不希望被否定、被抛弃。所以知道昭武帝至少很在意自己的性命,让秦雷心中稍微舒服一些,至于昭武帝对太子的态度,那并不是秦雷现在要关心的问题。

    “这次的行军路线,孤只告诉了三个人。你说会是谁透露的呢?”望了望船舱之内,秦雷压低声音问道。他拟定的行军路线相当飘忽,即便有人暗中尾随盯梢,也无法预料到他下一站会去哪里,所以破虏军能那般精确的预先设伏,必然是有人泄密。而为了保密,他只把路线告诉了沈冰、乔远山和馆陶。

    沈冰是秦雷的暗中之眼,馆陶是他的指挥中枢,所以秦雷必须通知他们,让他们在任何时候都心中有数,秦雷也不相信他们会出卖自己。而两人又都是心细如发之人,断不会无疑泄露风声。因而秦雷如是问,便是在怀疑那位山南总督。

    沈冰也把声音压到只有两人才能听到:“从传来的情报看,消息确实是那边泄露出去的。说着指了指东边唐州方向。

    秦雷心中叹息,微微沉重问道:“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沈冰轻声道:“就目前掌握的情报看,无法排除是故意的可能。”又用指头在在船板上写了个‘羽’字,轻声道:“这个人二十九日那天,在唐州出现过,但转瞬即逝,唐州谍报处和山南谍报局,都没有逮到他。”

    秦雷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痛道:“这件事情交给孤处理,先严密监视着,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沈冰赶紧应下。秦雷这才问道:“荆州城怎么样了?”沈冰便把最近荆州城的风风雨雨说与秦雷听。

    听完沈冰的讲述,秦雷赞赏道:“若兰真让孤刮目相看,胥千山真让孤高看一眼,薛乃营没有让孤看走了眼啊。都很好,孤很满意。”

    说着起身笑道:“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水窝子了,”说着对船尾站的的石敢大声道:“去荆州府过中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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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桂花香。因为此时是一年秋季的中间,所以又叫中秋。

    华夏很早就有“秋暮夕月”的习俗。夕月,便是祭拜月神。因为过了中秋,天气便会渐渐转凉,所以每逢中秋夜都要举行迎寒和祭月。

    此时家家户户会设大香案,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其中月饼和西瓜是绝对不能少的。西瓜还要切成莲花状。在月下,将月亮神像放在月亮的那个方向,红烛高燃,全家人依次拜祭月亮,然后由当家主妇切开团圆月饼。切的人预先算好全家共有多少人,在家的,在外地的,都要算在一起,不能切多也不能切少,大小要一样。

    久而久之,这中秋便成为远行在外之人的一种牵挂,无论多远,都希望能够回到家中,吃到自己那块团圆月饼。也就有了中秋节是团圆节的说法。

    但今年,注定很多南方大族无法团圆了,因为一件关系到复兴衙门存亡的大事——复兴衙门临时议事大会要在今日举行,会议的议题是——是否解散复兴衙门。

    忧心忡忡的议事们,几天前便陆陆续续来到荆州府,等待大会的召开,也好探听一下消息,看看事情有什么新动向。所有经过北城的议事,都会不由自主望向道左一大片空地,那里是预备用来兴建复兴衙门大会堂的,在上次大会上,所有人都认为复兴衙门该有个配得上身份的会所,而不应继续借用总督府的场地。最后通过决议,在荆州城北修建一个大秦最大的会堂,待南方战事平定后开始动工。现在工期已至,场地上却没有任何动静,显然议事局也对复兴衙门的未来不敢打包票了。

    特别是几天前,胥家传来消息,胥老太爷的幺子胥耽梓,偷走了家主印章,把胥家的一成话事权,转让给了中都文家。即是说,现在北方佬已经有了五成话事权。只要他们再拿下哪怕一份,便可以超过半数,达到法定解散条件。

    所有的议事手中都有至少五份话事权。只要那一百八十位小议事,有一个松口的,刚刚出炉的江北山南复兴衙门便会夭折在襁褓之中。而这在很多人眼里,几乎是一定的了。

    那位王爷带来的一切,就像一场美梦,现在到了梦醒时分了吗?所有人都忍不住这样问。他们一度神情落寞、不愿接受这所谓的‘现实’。

    总有富于抗争精神的铜扁豆出现,那位代表一百四十位小议事的唐州柴黑子站了出来,他一次次召集各位议事,向他们讲述那渺茫但确实存在的前景——只要我们所有议事联合起来,依然可以紧守住另外五成,挫败北方佬的阴谋!又挨门挨户请求他们保证到时候投反对票。

    终于,很多本已经悲观绝望的人,被他重新点燃了斗志,虽然希望渺茫,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大秦男儿的作风。他们加入了柴世芳的行列,一起呼吁,一起呐喊。这时候,一直未表态的三大家也站了出来,明确表示他们、以及他们的亲近家族手中的两千份话事权,全部投反对票。为以防万一,徐昶、卓秉宸、乔岐佩三人还共同签署承诺书,表示绝不反悔。

    原本柴世芳他们的奔走呼号,就已经激起议事们同仇敌忾之心,

    对北方佬便开始敷衍了事,拖得一天算一天。此时见到三大家坚决表态。这些小家族们便仿佛有了主心骨,都纷纷效仿,不顾北方佬的威逼利诱,甚至冒着家破人亡的危险,一百四十家悉数签下了承诺书。

    五千比五千,双方战平,但按照规则,北方佬输。

    不过这次南方各家学乖了,他们都想起那位王爷常说的一句话:“没有什么不可能!”没有一锤定音前,没有人敢说我们赢定了。

    因而他们都按捺住兴奋的心情,焦急的等待着那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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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北总督府,现在的钦差行辕中。

    一个白衫年轻人在书房内焦躁的转着圈子,手中的折扇一会大开一会合上,吧嗒吧嗒地惹人厌烦。终于让书桌后的钦差大人无法继续读书,微微不悦道:“小三,能肃静点吗?大哥还要看书呢。”

    听他此言,被叫做小三的文铭仁啪得收起折扇,一脸不可思议道:“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书?你不知道他们也联合起五千份,咱们都输了吗?”

    文明义把手中的书卷放下,捻须道:“确实是为兄策略上的失误,应该先收购几个小户的,再动胥家,这样才稳妥。先动胥家却把那群南蛮子吓到了。”说着有些感慨道:“这些南蛮子也真够齐心的,咱们都开到五十万两了,竟然还没有人卖。”他若是知道有人出过一百万两,也就不会这么感慨了,当然此一时彼一时,在现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五十万两绝对是超高价了。

    文铭仁不可思议道:“难道没用过别的手段?”

    文明义双手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疲惫道:“这些南蛮子鬼精鬼精的,也不说不行,光在价格上蘑菇,就这样拖拖拖,突然就全签了承诺书,倒是把咱们晃了个跟头,想用什么手段也来不及了。”

    文铭仁沮丧道:“那怎么办啊?这可是我第一次办差啊。”文明义心中嗤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除了去晴翠山庄丢了次人,好像没做过什么吧?

    实在被文铭仁缠得烦了,这才自信笑道:“放心,为兄早有法子了。要不说什么也能拿下一两个议事为自保,”说完又有些感慨道:“那位隆郡王确实是位天才啊,想出这个法子整合南方,可惜啊,可惜……”也不知是说隆郡王不在了可惜,还是说明日这法子就要消失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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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仿佛两个月前,又是无数马车大轿,从荆州城的四面八方,向设在总督府武备营的复兴衙门临时会所行去。只是这次少了那些兴奋与期待,多了一些紧张与坚决。

    马车轿子依旧都停在武备营边的演武场外,大小议事们下来车轿,碰面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寒暄一番,而是互相点点头,便一脸肃穆的往会场走去。

    这时演武场上起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众人寻声望去,便见到三顶华丽无比的大轿在场中落下,不一会,三个精神矍铄,气度超人的老者下得轿来。众人见了这三位老者,都停下了脚步,为三人让出道路。三人走到众位议事面前,互相看了看,便由那个穿着国公服色的老者开口朗声道:“诸位,王爷带着咱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复兴衙门,今日到了生死关头!我们怎么办?”

    “战!”一百四十位议事齐声道。

    “对,让我们去决一死战吧!”

    众人轰然应答,这才簇拥着三人,一起进了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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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便是第四卷最后一章,也是南方卷的大结局,敬请期待。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二零零章 我们的王爷

    还是那个宽敞明亮的会堂,明媚的秋日阳光穿过巨大的窗户照射进来,让整个大堂内洋溢着温暖的气息。还是那样的摆设,铺着高贵神秘绿绒桌布的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个个黄铜名牌,甚至连茶水吃食也一模一样的摆放着。

    这让走进会场的议事们油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八十多天前,他们在一位太阳般耀眼的王爷召集下,走进了这间会场,成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衙门,这个衙门是那样的有力,那样的让人充满希望。它一手托起了镇南军的平叛,一手支撑了南方两省的重建,两件事都做得前所未有的出色,他们想不起历史上还有哪个衙门如此高效、如此有力。

    想到这个凝聚众人心血和希望的地方,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人们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呐喊,绝不!

    众位养尊处优的议事们,像大秦军人一样,井然有序的进场,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之后便正襟危坐,等待着决战的一刻。

    徐昶三人便站在门口,目送每一位议事进场,待所有人都进去,他们才挺直了腰板,走到会场里去,在一楼议事们的注视下,登上了二楼的包厢。

    经过正中间的豪华包厢,望着紧闭的大门,以及门上那黄铜阴刻的‘隆郡王殿下包厢’几个醒目的大字,三个老头心中长叹一声,这才知道,原来那位年青的王爷,为他们抗下了多少压力。三人相视一眼,默默走进了各自的包厢。

    已经贵为复兴衙门议事局局正的徐国昌,一脸恭谨的坐在徐昶脚边,为老头子轻轻地捏着脚。

    徐昶闭着眼睛道:“国昌啊,现在外面都说是咱们徐家见死不救,才导致今天的局面出现,你说咱们冤不冤啊。”徐国昌叹气道:“谁让咱们中了文明义的奸计呢,但咱们对江北的心可是日月可鉴的啊。”那日他们收到文明义的请柬,说是准备与南方士绅讲和。两人当时满以为北方佬见事不可为,想狮子大开口,像往常一样从南方揩些油水呢。

    虽知到了地头,却只看见乔岐佩和卓秉宸。三人等了近两个时辰,

    还是没等到钦差大人文明义,这才气哄哄离开了。等回去后才知道,原来大伙中了文明义的调虎离山计了……

    再加上三家与胥家的宿怨,徐昶三个算是说不清了。这才一改往日不轻易表态的贵人做派,异常坚决的站出来,旗帜鲜明的反对文明义的提议,挽回了在众人心中的形象。

    只是吃了个晚辈的闷亏,让徐老头子心中久久不能释怀,几乎坐下了毛病,整日里反复絮叨此事,把个徐局正烦的几欲抓狂,好在这时外面远远传来一声:“钦差大人到!”才给他解了围。他是议事局局正,有主持召开议事大会之责,因而赶紧告罪下楼。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老头在背后沉声道:“国昌,直起腰来,你是南方的代表,莫坠了咱们的威风。”徐国昌闻言身体一绷,郑重道:“大老爷放心,国昌知道了。”

    ~~~~~~~~~~~~~~~~~~

    当文明义在台子上站定,众人起身跪迎天使,三叩九拜之后,便齐齐回到座位上坐下,面无表情的望着台子上神情尴尬的钦差大人。按规矩,见钦差要拜两次,第一次三扣九拜是拜皇上,第二次叩拜才是拜大人。议事们只拜了皇帝,却不拜大人,意思是我们不鸟你文铭义。

    这可把台上的弟兄俩气坏了,文铭仁刚要说话,被文明义摇摇头阻止住。这才愤愤的一屁股坐在议事们对面的长桌后。过了起初高人一头的优越感后,他才发现被几百人怒目相视的滋味实在不怎么样,只好低下头,假装观看桌上的名牌,不敢再抬起来。

    文明义面无表情的坐下,对一边的徐国昌颔首道:“局正大人可以开始了。”

    徐国昌点点头,先说些大秦万岁陛下万岁之类的废话,便宣布进入此次大会的议题——关于复兴衙门的存续问题,按规矩先请提议方陈述。

    发言权转给了文明义,他清清嗓子,发现给几百人同时讲话的感觉实在不错,又小小佩服下那位皇子,先说些场面话,这才拿腔道:“各位,总所周知,复兴衙门乃是战时,因为两省官府遭受重创,发挥不出应有作用,才诞生的一个临时机构。现在两省平复,官府业已重建,那这个衙门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在这里,本官谨代表朝廷陛下和丞相大人,对各位说一声辛苦了,谢谢大家。

    他说的痛快,下面却开了锅。好么,一碰嘴皮就把复兴衙门定性成临时的机构,再张嘴就宣布大家散伙,这大尾巴装得也太没谱了吧?

    柴世芳霍然站起来,反驳道:“文大人此言不妥,咱们复兴衙门乃是圣上恩准、朝议通过、吏部登记、少府挂靠,咱们衙门还保存着陛下圣旨和吏部的行文呢,怎能说是临时呢?”此言一出,立马引起大片的附和声,把文明义反驳的声音完全掩盖。

    文明义心里那个气啊,自己宦海生涯二十多年,还没有见过如此不懂礼数的士绅呢,不禁对南方士绅的恶感更甚,重重的一拍桌子,倒是把台下的议事们给镇住了,直勾勾的望向他。文明义沉声喝道:“你们这是成何体统,本官说话时,岂容尔等插言?”

    下面接着有人道:“文大人有所不知,我们王爷定下的规矩,议事大会上,大家的身份都是议事,用道理说话,凭份额表决,没那么多规矩……”

    文明义听到‘我们王爷’四个字,心中便不自在,方才对秦雷那丝钦佩之情立时烟消云散,只剩下对那个死鬼的满腔嫉妒。他满面不爽道:“既然大家意见有所分歧,那就按你们的规矩来,咱们表……表决!”他知道南方士族已经下定决心与自己作对到底,便懒得再费口舌。

    议事们也知道早晚都要表决,遂不再聒噪,纷纷点头道:“表决就表决。”

    徐国昌刚要宣布表决开始,文明义又不紧不慢道:“在这之前,本官要确认一下诸位是不是都有投票资格?”

    下面议事们一脸好笑道:“来开会就要带着两证,这是我们王爷定下的规矩,任凭大人检查。”所谓的两证是代表议事身份的‘议事资格证’和证明已经交齐本金的‘出资合格证。’

    又听到那四个字,文明义恨得牙根都痒痒,他冷声道:“诸位的资格本官不怀疑,但有一个人,本官却不是那么的放心啊。”

    下面的议事们知道戏肉来了,北方佬要抛出杀手锏了,不由都静下来,等他出招。

    文明义环视一下全场,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猝然一指二楼的一个单间,清声道:“就是他!”

    众人循着他的指向,回头向上望去,发现他所指的,竟然是甲字一号房的南方第一家,徐家。

    这时文铭仁也来了劲,大声道:“徐老爷子,出来跟大家说说话,澄清一下吧。”

    甲字一号房内一阵沉寂后,窗户被推开,须发皆白的徐昶微笑的站在窗前,俯瞰着下面的文氏兄弟,淡淡笑道:“小朋友,你聒噪什么啊?”那神态、那语气,就像在跟自己的孙子说话一样。

    文铭仁到了南方,就没遇到件顺心的事,全没了在京城呼风唤雨的本事,此时又被一个糟老头子羞辱,顿时恼羞成怒道:“老头,别看你现在欢实,待会有你哭的。”转头对文明义道:“大哥,把这老小子干的丑事公诸于众吧,让他再得意!”

    文明义心道,好好地质询,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成了泼妇骂街揭短了?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此时却要力挺小弟,他冷声对面色苍白的徐国昌道:“徐局正是徐公爷的子侄,定然不会偏帮本官这外人,所以请问徐局正,复兴衙门议事大会章程中,第七卷的名字是什么?”

    徐国昌已经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汗水顿时湿透了背部,感觉心脏都快要蹦出胸膛了,但此时此刻,容不得他巧言令色,只得涩声答道:“出资卷。”

    文明义沉声追问道:“这一卷的第七条怎么说?”他昨日翻看的便是厚厚的议事大会章程,却是为今日做的准备。

    “凡是出资人,以银钱出资的必须在一月内缴清所有认缴份额;以实物等非银钱资财出资的,可宽限一月,但必须遵循超值原则。”已经知道对方的伎俩,徐国昌反而冷静下来,此时急也没用了。

    文明义咄咄逼人地继续问道:“附录里怎么解释‘超值’二字?”

    “出资实物的价值,要至少高于所抵金额一成。”

    “正不愧是议事会的局正,对章程可谓是烂熟于胸。”先不咸不淡地称赞一句,文明义突然提高声调道:“本官问最后一个问题,本卷第十条又是什么内容呢?”

    徐国昌面无表情道:“出资不实者,诚信不足,不足与谋。是以虚报一成出资者,责令通报道歉,并于七日内缴纳虚报额十倍为罚金;虚报一成以上者,退还所交款项,取消议事资格,永不准入。”

    “很好,请问贵家出资多少?其中多少非银钱出资?”

    “一千二百二十五万两,其中有寒家的银洞沟矿山,作价三百二十五万两出资。”徐国昌一手操办此事,对此自然了若指掌。当时还怕出问题,把作价还压低了三成三。没想到,当时一念之差,竟酿成今日不可挽回的局面。

    “你家的银洞沟矿山真值这么多吗?”文明义一脸不屑的问道。

    徐国昌沉默了,他知道对方肯定有什么证据,所以他不能承认,但他更不能否认。一旦否认,徐家就要步胥家的后尘,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是他,甚至是包厢里的徐老爷子,都承担不起的责任。

    文明义终于得意了,他拿出手中一份文书,满面可恶笑容道:“诸位,本官这里有一份工部矿业司出具的鉴定文书,证明这个矿山的真实价值,仅值一百五十万。”

    此言一出,楼上便传来砰地一声,一直面无表情站在包厢里的徐老爷子,直挺挺的摔倒了。幸亏身后家人扶住,才没有后脑触地,遭到二次伤害。

    下面众议事一片哗然,转瞬便是死一般的沉寂,若那矿山真的仅值一百五十万两,那徐家就虚报了一百七十五万两,超过了一千二百二十五万两出资额一成四之多,足以让他们开革出议事会。

    这样一来,一万的份额就变成了九千七,文家手中的五千份超过了半数!他们都是人中俊杰,这个账还算得过来的。

    几日来的激情与决绝,顿时变成了一个笑话,众人感觉力气被抽出身体,头颅都无法抬起,大堂中死一般的寂静!甚至没有人出声指责罪魁祸首的徐家,不是他们不怪徐家,而是心都凉了,没有说话的欲望了。

    这时,那一直鼓舞众人的柴世芳起身大喝道:“众位,我们王爷说过即使是死也要昂着头颅!我们不能被北方佬看扁了。”此时此刻,再没有给对手留一丝颜面的必要。

    厅里的众人听了,登时想起那位意气风发的王爷,那位为了南方甘愿承担一切艰难险阻的王爷,那位在北方佬面前永不低头的王爷,那位为了南方,最终倒在南方的王爷……

    众人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他们感到血液在燃烧,斗志在重燃,好吧,北方佬,这仗算你们赢了,但只要还有明天,我们就会继续为南方自强而斗争!永不妥协!

    看到已经蔫了南方士绅,重新精神起来,文明义一阵不爽,又听那黑脸汉子说到那四个字,忍不住讥讽道:“此事大局已定,你们的衙门自今日起烟消云散,除非……”

    视线扫过众人,望着红通着眼的众人,他错把那种愤恨当成了弱者的眼泪。哈哈大笑道:“除非‘我们王爷’死而复生!”那四个字咬的特别重。

    众人岂能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讥讽之意,见他侮辱神圣,人们终于愤怒了,刚要不顾一切上前将其撕成碎片,便听到一个清朗而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说得好!你们的王爷死而复生了!”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在最近惶惶不安的半个月里,众人最想听到的便是这个声音,所有人狂喜着往门口望去。

    只见一位面容俊朗,身材笔挺的戎装青年站在门口,样貌看上去不到二十岁,但不怒自威的神情、高贵绝伦气质,以及那双星目中流露出的悲悯友善,却让人油然升起敬畏之心,不敢触犯他的权威。

    不是秦雷又是谁?

    所有人,除了文氏兄弟之外的所有人,都哭了,有的嚎啕大哭、有的笑着流泪,有的无声饮泣,这些平日里最讲究气度仪表的士族阀主们都哭了。

    所有人,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年富力强的壮年,齐齐伏拜于地,流着泪不说话,他们太想他了,他们太需要他了……

    一股孺慕之情弥漫在空气中,也把秦雷的双眼打湿,这种被人需要、被人信任、被人依靠的感觉正是他这个天涯逆旅所需要的。

    秦雷颤声道:“大家受苦了,起来吧。”

    众人只是无声的哭,却还是不起身,他们生怕一起来,他们的王爷,又不见了。

    秦雷无奈笑道:“孤王给诸位赔不是了,这下可以了吧?”

    怎么能让王爷陪不是呢?议事们赶紧听话起身,擦掉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的朝秦雷笑了。

    秦雷呵呵笑道:“诸位久违了,咱们先把外人打发了再叙久好不好?”

    “全凭王爷吩咐!”声音无比整齐洪亮,震得房顶上的土噗噗直落。

    秦雷大步走到台前,这才目光投向面色无比难看的文氏兄弟,笑道:“二位别来无恙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莫非水土不服?”

    自从秦雷进来之后,无穷的挫败感和失落感便将两人紧紧包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文明义硬挤出一丝微笑,起身勉强道:“下官参见王爷!”

    秦雷一摆手,依旧微笑道:“咱们叙旧之前,先向文大人通报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文明义涩声道:“大人请讲!”

    秦雷面色渐渐转冷,一字一句道:“半个时辰前接到消息,山南安抚钦差、兵部左侍郎李一姜大人,已经先于二位一步归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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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请期待第五卷,名字还没想好。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零一章 斯文扫地文侍郎

    便如一声霹雳从心底响起,文铭义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竟然敢杀害钦差大臣?”

    秦雷嗤笑道:“你竟敢污蔑钦差王爷?”说着面色一肃道:“掌嘴!”身后黑衣卫便抢上前,要捉拿文铭义。文府的卫士当然不能看着主人受辱,硬着头皮挡在文铭义身前,却被几只弩箭射在大腿上,惨叫着摔倒在地。

    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卫,文铭义面色惨白道:“五殿下,下官可是钦差大臣,代表陛下威仪,你折辱于我,便是折辱于陛下!”

    秦雷的手指在腰间金灿灿的天子剑上抹过,冷冷道:“陛下授孤天子剑,自然是让孤代天赏罚,你算老几?打!”既然李一姜已经死了,他也没有必要再扭扭捏捏了。

    话音一落,两个虎背熊腰的黑衣卫便一左一右将文铭义擒住,提起来,把脑袋摆正。文铭义终于知道自己逃不过此劫了,尖声道:“五殿下,不留一丝情面,日后好想见吗?”士族间的争斗,往往暗地里你死我活,什么下三滥招数都用,表面上却还要多年老邻居一般和和气气。

    但秦雷不管,他差点被人害死,他的心血差点被人掠夺,信赖他的人还被侮辱,如果不痛痛快快出口恶气,他会被憋死的,还会让人看扁了。

    一个黑熊般的卫士站在文铭义身前,举起蒲扇般的手掌,啪得一声,便是一耳光,把文铭义半边脸打得扭曲起来。因为脑袋被固定住,文铭义只能完全承受这一巴掌的力道,感觉半边脑袋狠狠撞在墙上一般,右耳轰鸣作响,大脑半边空白。

    没等他回过神来,黑熊反手又是一耳光,顿时左耳也猛烈的轰鸣起来,大脑完全空白。起初文铭义还有些硬气,强忍着不出声,只是闷哼,这让下面观看的议事们有些不爽。挨打嘛,自然是叫得越厉害,效果才越好,也越能气。便有人高声道:“这位壮士下手轻些,莫要打昏过去,那样打了也是白打!”

    这话引来一片哄笑,却真有作用,黑熊果然减少了七分力道,每下只让文铭义感觉疼得锥心,却并不能立时晕厥过去。就这样正一巴掌、反一巴掌,连续抽了十几下,终于疼得文铭义嗷嗷大叫起来。这才引来一片复兴衙门所特有的掌声。

    不知道又扇了多少下,直到把文铭义那张卖相颇佳的俊脸拍成个烂茄子才停下,试一试他的呼吸,转身对秦雷拱手道:“启禀殿下,晕过去了。”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叉出去,扔在街上。”黑衣卫便拖着烂泥一般的文钦差往外走去。快走到门口时,有人出主意道:“告诉襄阳城的百姓,这就是企图破坏咱们复兴衙门的北方佬!”

    这种缺德点子,黑衣卫自然从善如流。怕吓到外面的百姓,又将文铭义的三品官袍扒了,仅剩下身上的内衣,这才把他仍在街上。有人拿面大锣,铛铛铛敲几下,对被吸引过来的襄阳百姓扯开嗓子道:“诸位父老乡亲,这就是害得咱们吃不下、睡不好,妄图破坏咱们复兴衙门的北方佬,大家尽情鄙视他吧!”

    复兴衙门在百姓心中,便是那位王爷的化身。那是在兵荒马乱时给他们衣穿、给他们饭吃、又在战后为他们重建家园提供农具、种子,甚至是珍贵耕牛的地方。说句大不韪的话,在百姓心里,却比京里金銮殿上的皇帝还要重上许多。

    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他们也有所耳闻。但秦雷在襄阳城下的表演已经传遍南方,他们都相信他是天神下凡,所以也没人相信秦雷会有事。但这个衙门可不是神仙啊,百姓们满腔担心的汇聚在衙门外,忐忑不安的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此时见罪魁祸首被揪了出来,百姓们哪能轻饶了他,纷纷挽起袖子,便要上前暴揍一顿。黑衣卫一看有些傻眼,让你们鄙视,不是动手啊,连忙大喊道:“王爷有令,所有人不得动手!”

    百姓们一下子楞住了,停下问道:“是咱们王爷吗?”待听到黑衣卫肯定的答复,百姓们一下子欢腾起来。虽然笃定王爷不会有事,但还是亲耳听说心里才踏实。转而又想到,王爷回来了,那些跳梁小丑就得乖乖的下台,复兴衙门定然也就安然无恙了。

    越想越兴奋的百姓蹦跳着,呼喊着,迫切需要有个对象发泄下胸中的激动之情,视线自然而然的转到地上刚刚苏醒过来的文铭义身上。

    可王爷有旨,不准动手!有人弱弱的问道:“这位大人,那俺们可以动脚不?”

    黑衣卫一脸无奈道:“很抱歉,也不可以。”

    “啊?那俺们光看,能解什么气啊?”百姓们大失所望道。

    黑衣卫仿佛喉咙不太舒服,咳咳两声,吐出一口浓痰,正好落在文铭义的头发上。周围的百姓也聪明,知道黑衣卫大人在教大伙呢,于是吭吭咔咔声四起,紧接着噗噗噗噗,百十道浓痰便悉数吐到满脸惊恐的文铭义身上。口水雨并不停息,反而随着更多人加入,变得更稠密起来,不一会就把文铭义浑身上下吐了个便。

    有人尤不解恨,看到边上有推着粪车经过的,便一哄而上,推开推车的老头,把那大粪车推到文铭义身前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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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正在厅堂里与众人说话,突然耸耸鼻子,奇怪问道:“怎么这么臭?”台下众人早就闻到外面飘来一阵阵恶臭了,只是顾着王爷在说话,都没反应罢了。此时见王爷问了,赶紧吩咐四周伺候的小厮将门窗关上,

    石敢赶紧出去探查一番,不一会,一脸怪异的回来,拱手道:“启禀王爷,外面一辆粪车倒了,里面的东西正好泼在文大人身上。”议事们顿时觉得这味道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秦雷挥手,让石敢把门关紧,呵呵笑道:“不管他的,咱们是臭一阵,有人可要臭一辈子了。”又引来台下一阵哄笑。等说笑完了,秦雷这才轻咳一声,进入正题,“诸位……”台下议事们顿时安静下来,听王爷讲话。

    “诸位这段时间的表现,孤都听说了,你们在困难面前表现出来的坚忍不拔、团结一心,让孤很是欣慰啊。”台下众人昂首挺胸的望着王爷,胸中涌动着无限自豪。

    “你们让孤看到了咱们南方复兴的希望,只要有你们在,孤道就不孤啊!”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代表了台下数百人的欢喜之情。

    秦雷微笑着等掌声停下,温和道“先与大家通报个情况,再往下说。”他话音一落,议事局常议薛乃营走到台上,展开手中的蓝色缎面折页,朗声道:“诸位,胥家的事情已经查明,现在公布情况通报。”众议事便呼呼啦啦站了起来。

    “本月上旬,朝廷大臣文某,假天使之名,意图倾覆复兴衙门。值此危难之际,众议事本当众志成城,共度危难。然有胥家幼子耽梓,贪婪愚昧、胆大妄行,为文某所蛊惑,置家门利益于不顾、弃江北民众于脑后。盗胥家印信,与文某签署话事权转让协议,险些酿成大祸。其百死莫辞,胥家也当承担相应责任。然胥家千山忠勇可嘉,处置得当,将情况第一时间通知诸议事,并表示听凭处置,认错态度可谓诚恳。当酌情予以减轻处罚。”

    此次事件胥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除了与胥家交好的,台下议事都对其深恶痛绝,甚至超过对北方佬的愤恨。人家北方佬本来就是冲咱们来的,耍什么阴谋,使什么诡计都不为过。但胥家作为南方大族,非官方第一大议事,作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就不得不让人齿寒了。

    但听殿下的意思,并不打算置胥家于死地。台下众议事心中默然,却不好说什么。

    果然,薛乃营继续念道:“今建议大会取消胥家常议资格,并处罚金五百万两白银。暂保留其议事资格,暂禁止其表决权、质询权、议事权、分红权等一应议事权利,以观后效。”死刑变成死缓,让议事们有些不甘。

    秦雷在听说薛乃营留下胥千山起,便料到众人如此反应,所以不意外,他笑吟吟的望着台下众人,不紧不慢道:“众位肯定想,这样处罚是不是太轻了?我们即使举手通过,也是看在你秦雷的面子上,对不对?”

    下面一阵轻微的笑声,更多的是沉默,无声的表示着众人的异议。

    秦雷面色严肃起来,沉声道:“诸位,孤也一样痛恨背叛者,恨不得将他们撕成碎片。孤也很想把胥家打入泥浆,不得解脱。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南方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正是团结起来的时候。在这时候,我们团结一份力量,敌人就会少得到一份帮助。而胥耽诚、胥千山这父子俩,忠义仁孝、才干无双,孤实不忍心让他们代人受过,从此断送了前程,也让我南方少去一对父子干臣。孤请求诸位给他们一次洗刷耻辱的机会!”

    众人还能说什么?他们本来就打算服从秦雷的旨意,不过是心中不那么舒服,此时听秦雷耐心解说,自然没了情绪,待表决时,也就全数通过了。

    处理完胥家,徐家便好说了,毕竟他们一直旗帜鲜明的反对北方佬,态度是好的,与胥家有本质的区别,再说徐家一向名声在外,在众议事心中,还是有威望的。所以当监事局当庭质询徐国昌时,他一口咬定文铭义伪造文书,污蔑徐家时,众议事便表示相信,不愿意再追究下去,算是放了徐家一马。但在众人心中,徐家再也不是那个一言九鼎、世家楷模的南方第一家了。

    秦雷见众人有些消沉,对台下表明态度道:“孤完全相信徐家,相信徐老爷子的诚信,决不相信他们会弄虚作假。”他一语定性,比徐国昌自辩一万句都有用。秦雷见众人表情松动,呵呵笑道:“孤这个信任不是空口说说的,孤要用三百二十五万两白银把这个矿洞从咱们衙门的资产中置换出来,大家总该相信了吧?”

    这下众人迷糊了,难道文铭义真的污蔑了徐家?那矿洞真的值那么多银子?要知道,这可是一笔巨款,即使是王爷,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虽不至于砸锅卖铁,但紧缩银根、东挪西凑是一定的。断不会为了给徐家撑场面,而把自己掏空。

    众人一下子对徐家的怀疑之心便小了很多,而徐家对秦雷自然是铭感五内,感激涕零了。

    处理完这两件事,秦雷一脸痛惜道:“通过这次的事情,大家也能看到,我们还很弱小,抵御风险的能力还很差,北方只派一个小脚色过来,我们就招架不住了。所以大家要警醒呀!”

    议事们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心情也沉静下来,确实,他们与北方掌权二百年的大佬相比,还差的很远很远。

    秦雷见众人表情逐渐凝重,温和笑道:“大家不要急,他们垂垂老矣、便如日薄西山,而我们却如卯时之日,喷薄欲出。只要渡过这黎明前的黑暗,必然霞光万道耀九州。”

    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复兴衙门成立以来的最大危急,随着秦雷归来,就有惊无险的这样度过了。今日是中秋佳节,秦雷便早早的散会,放诸位议事回家过节去了。

    但有相当一部分家在外地的,不可能赶回去过节。秦雷让那些回不了家的举手,顿时呼呼啦啦举起一大半。他满面笑容道:“回不了家的都去晴翠山庄过节。”立刻换来一阵惊喜声,那丝回不了家的郁闷便烟消云散了。

    结果那些家在荆州以及周边府城的也赖皮乎乎的非要跟着凑个热闹,中秋节每年都有,但能跟王爷一起过节的机会可就太稀罕了。

    秦雷见状,大手一挥,哈哈笑道:“同去同去……”

    众人这才欢呼一声,跟着秦雷一同出了会场,上了车马,浩浩荡荡往晴翠山庄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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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稳行驶的马车上,秦雷一脸不可思议对沈冰道:“快说说李一姜是怎么死的?咱们的山南谍报局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他刚到议事堂门口时,沈冰急冲冲过来禀报了李一姜的死讯,只来得及确认消息的真实性,里面就乱做一团,秦雷便进去了,也没有细问具体情节。

    沈冰难得笑了笑,实事求是道:“刺杀天策军重重保护下的李家大公子,这不是我们能做到的。”说着双手递给秦雷一张纸,轻声道:“唐州谍报局的报告已经翻译完成,请殿下过目。”为了预防信鸽或鹞鹰被射落导致的泄密,秦雷给各联络处下发了密码本,要求他们将信息先加密再发送。

    秦雷把视线投到信纸上,面上渐渐浮现出难明的色彩……

    秦雷的确给山南谍报局和唐州谍报处下达过寻机消灭李一姜的命令,但考虑到作为李阀大公子,必然会有重兵保护,而自己的谍报机构还非常的脆弱,没有机缘巧合,是无法完成这个任务的,他便在命令后面补充一句:以保存实力为要,若无机会不得蛮干。

    山南和唐州的谍报人员自然加紧对李一姜的监视,希望能找到那微乎其微的机会。虽然永远也不会得到这个机会了,却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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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等急了吧,对不起哈,今天三戒这下大雨,打车都打不到,刚进家门呢。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零二章 李一姜之死

    唐州城总督府,八月十三月未圆。

    李一姜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右眼皮直跳,弄得他烦躁不已,拿片白纸贴上才算完事。暗骂几声晦气,对陪他南下的幕僚抱怨道:“南方真是个鬼地方,来了后就没碰到件顺心的事。”

    幕僚微笑道:“大爷不必太过焦虑,南人对咱们有些抵触也是意料之中的。”顿了顿,又笑着道:“大戏在江北,也不知道文家那位唱得怎么样了?”

    李一姜顺着右边眉毛慢慢地揉搓,有些幸灾乐祸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南蛮子最爱抱团,他文铭义以为他是谁?要独斗两省大户,莫非脑袋被门挤过?”

    这时外面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大爷,该用晚膳了……”

    李一姜听了,苦笑道:“又到晚上了,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真是虚度光阴啊……”他自知家里派血杀暗杀了秦雷,自己可能会遭到秦雷残余势力的疯狂报复,因而除了刚到唐州府,凭着圣旨收走了乔远山和胥耽诚的大印之外,便住进了重兵把守的总督府,再没过一次露面。

    通常怕死的人都不会太短命,除非有人一心想杀死他,且有付诸实践的能力。

    等碗碟摆上,是李一姜最爱吃的中都菜,样式繁杂、精益求精,十几样摆了满满一桌。但再好的美味也要有胃口去品尝,李一姜整日窝在府里吃了上顿接下顿,又不活动,自然食欲不振,再加上精神有些萎靡,看着一桌子油腻竟然一口都不想吃。

    他对旁边等自己下筷子的幕僚道:“你先吃吧,我有些没胃口。”吩咐厨房送些清口小菜过来后,他便起身到内间小憩去了。

    等他走了,幕僚便一人守着满满一桌子菜开怀吃起来。

    李一姜刚闭上眼没多久,便听到外面一阵劈里啪啦的碗筷落地声,紧接着又是砰地一声闷响,便没了声息。他虽然养尊处优多年,但也是在十七年前浴血奋战过的老兵,再加上他那恐怖的血统,仿佛对危险有天生的直觉。

    李一姜并没有出声,也没有马上出去查看。他先不声不响的起身,取下挂在床头的软甲穿上。穿的时候才发现在京里时还很合身的宝甲,已经有些紧了。竟然还有心情自责一声,南下后太懒惰了,可见李浑的种就是有些与众不同。

    穿戴好了,这才拿起桌上的宝剑,轻手轻脚来到墙边,用剑尖将门帘挑开一条缝,眯眼往外看去,只见那幕僚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面色青紫,口吐白沫,看起来是中了剧毒。

    他这才深吸口气,大声嚎道:“来人哪!有刺客!”话音未落,几只弩弓便穿透门帘射了进来,悉数钉在对面的柜子上。李一姜瞄一眼泛着幽幽蓝光的弩箭,在心中将敌人的危险程度跳到最高。

    突然,他身后的窗户发出砰地一声,便支离破碎了,木头碎屑向里喷洒的同时,两个黑衣人从窗口鱼跃进来。就在他不由自主回头望向身后时,从门里也冲进两个黑衣刺客。

    从门外冲进的刺客视线扫过房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他们立刻明白目标在什么地方,立刻躬身向前翻滚,试图尽量远离身后的墙壁。

    当左边一个黑衣刺客面向墙壁起身时,发现身边的同伴已经趴在地上。

    吧嗒一声,黑衣刺客瞳孔一缩,抬头望去,便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汉子,山一样的站在墙边,满脸轻蔑的望着自己,他手中的宝剑,正吧嗒吧嗒的滴着血。

    这时另外两名刺客也已经站定,三人相互看一眼,便齐齐举刀冲了上去,他们只需在目标身上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口,兵刃上的剧毒便会把目标麻痹,甚至杀死。

    李一姜也不离开墙边,就那样不丁不八的站着,只是将手中的宝剑横了起来。

    三柄利刃从上中下三路几乎同时刺了过来,但李一姜却分明可以看到它们的先后顺序,闪电般的一剑劈飞最下面的一柄利刃。左手的剑鞘同时递出,正好阻住上面一柄的去路。右手的宝剑再猛地往上一撩,荡开中间一柄。

    这一劈、一格、一撩,仅在一次呼吸间完成,看上去像是神乎其神的同时荡开了三柄利刃的进攻,而且让右边一人露出好大空当。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李一姜手中的宝剑灵蛇般探出,瞬间点在右边那人喉咙上,又倏地收回,重新护住身前。

    中剑的刺客捂着喉咙一阵咯咯作响,便软软摔在地上。另外两个刺客仿佛有些犹豫,对视一眼,便齐齐转身向后,看起来竟要逃跑。李一姜哪肯放过这好机会,宝剑电光火石般刺出,以他丰富的对战经验,这一剑可以划到右边刺客的背上,但不能造成致命伤。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那刺客硬生生止住去势,定在原地。李一姜猝不及防间,宝剑便轻易刺透刺客的肩头。那刺客哀号一声,非但不向前挣脱宝剑,反而向李一姜的方向猛退一步,那宝剑便硬生生又刺进七寸,拔都拔不出来。

    李一姜赶紧撒手撤剑,而另一个刺客的袖箭也激射过来,正中他的胸口。李一姜只感觉胸口猛地一震,喉头一甜,险些吐出血来。而那袖箭也叮地一声,落在地上,并没有扎透李一姜的宝甲。

    刺客的利刃紧接着迎面刺来,李一姜胸中气血翻腾,手臂无法发力,只好侧身让开这一击,两步跑到窗边,一跃而出。

    还未落地,几柄利刃便劈头盖脸向他砍来,李一姜虎吼一声,把自己抱成团,用后背硬接了这波攻击,同时借着这股猛劲,又跃出了一丈多远,竟然冲出了包围圈。

    李一姜这近乎玩命的一下,着实把刺客们镇住了,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大口喘息的李一姜,若不是看到他颈上留下的鲜血,便要放弃这次精心谋划的刺杀了。

    感到后颈传来的火辣,李一姜心中叹息一声,知道宝甲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完全护住。他开始感到视线有些模糊,狠狠的朝自己面颊一掌,竟奇迹般的又清醒过来。

    刺客们面面相觑,他们兵刃上的毒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顺着血液麻痹人的身体。从没见过有人掴自己一掌便能重新振奋起来,即使是敌对,也不得不感叹李家人都有一副野兽般强悍的身板。

    趁着刺客愣神的机会,李一姜的视线快速扫过四周,这才发现到处是厮杀的场面,自己的卫士和黑衣的刺客无声的搏杀着,即使金铁交加也没有一丝声响,看上去诡异极了。

    再看到有卫士满面痛苦的张大嘴巴,脖子涨的通红,却仍然无声的叫喊。他才知道,自己失聪了。

    刺客们很了解自己毒药的效果,见李一姜一脸的疑惑,便知道他的耳朵出毛病了。刺客们立刻四散跑开,又从各个方向同时攻了过来。

    李一姜手中仅有一个剑鞘,又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只好咬牙压抑住翻腾的气血,向靠近手下的方向冲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快些,再快些,绝对不能停!

    两个刺客见他手持剑鞘冲了过来,便横刀要阻住他的去路。没等刺客将招式施展开,李一姜手中的剑鞘便飞射出去,正中左边一个的额头,砰地一声,将其砸到在地。李一姜虎吼一声,便揉身从砸出的空当中钻了出去,速度竟然比受伤时还要快。

    刚奔出两步,便感觉背后一痛,紧接着几只弩箭射在背上,那些弩箭仍然没有刺透他的宝甲,却将他打得控制不住身子,趔趄出去。

    几乎同时,又有四支弩箭射到他的双腿上,其中右腿鲜血喷涌而出,李一姜再也站立不住,噗通跪在地上,手臂撑着地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刺客们见状大喜,争先恐后扑上去,都想抢这个头功。就在七八个刺客围拢上来,刚要动手砍下他的头颅时,李一姜突然受伤猛兽般嘶叫一声,拔下腿后的四支弩箭,一手夹着两支,猛地向前跃去,猝不及防间,他面前的两个刺客被捅了个正着,弩箭穿心而亡。

    李一姜面前终于一片开阔,而他的护卫也已经杀开一条血路,离他不足两丈远了。李一姜踉踉跄跄的又奔跑几步,突然直挺挺的扑面摔了出去,轰然倒地.而他的脑后,还插着一直颤巍巍的羽箭。

    一直隐忍不发的刺客首领终于射出了致命的一箭。

    刺客们望着李一姜伏在地上的巨大身子,竟没有敢上前去查看的。刺客头领骂声废物,大鸟一般掠过场中,到了李一姜身边,举刀便要将其枭首。

    首领的钢刀全力劈下,砍在李一姜的脖子上,却感到一阵巨大的阻力,那刀砍进一半,便再也不能前进分毫。刺客首领心中骇然,赶紧撒手后撤,却是来不及了!

    血杀乃是李家训练出来的,血杀会的垂死一记,李一姜没理由不会。

    地上的李一姜突然诈尸一般跃起,只见他脖子上卡着钢刀,后颈偏下还有一支弩箭,浑身浴血,状若厉鬼,把刺客首领唬的呆在当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李一姜一手按住肩膀、一手扳住下颌,伴着惊天动地的一声暴喝,刺客统领的头颅便被硬生生扯了下来,只有一丝皮连着脖子。

    鲜血喷涌间,李一姜用最后的力气将双眼睁开一丝缝,看一眼血色的世界,这才重新倒下,再也一动不动。

    直到刺客们被绞杀干净,都没有再敢靠近地上趴着的李一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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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把信纸递还给沈冰,轻叹道:“一次投放三百刺客,从总督府密道中潜入,下毒不成便不顾惜性命的悍然出击,完全用人命拖住李家侍卫,再用人命换取李一姜的性命。”闭目沉思片刻,他轻声道:“即使是孤,能在这群刺客剑下逃生的几率也不会超过一成。”

    沈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问道:“王爷,您认为这是哪方的刺客?”秦雷呵呵笑道:“有话你就直说,休要卖关子。”

    沈冰表情不变,自己回答道:“这么多人能悄悄潜入城中,找到总督府的密道,显然不是齐楚密谍可以做到的。而咱们大秦能做到这一步的,除了太尉大人,只有一人。”

    秦雷摇头阻止他继续往下想,沉声道:“没必要去臆测这些,我们只要知道两件事便可,第一,李一姜死了;第二,我们回京后麻烦大了。”

    沈冰终于把他吞吐的话说出来,轻声道:“王爷,属下的意思是,中都城至少有两个可以随手覆灭咱们的人物;而咱们离了南方,没有镇南军、南方士绅百姓的全力支持,就好比鱼离了水、树离了土,很难与京里那些根深蒂固的势力抗衡。为何不……”

    秦雷淡淡望了他一眼,轻笑道:“为何不留在南方,称病不还?”

    “嗯,属下就是这个意思,请王爷三四。”沈冰终于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这不仅是沈冰一个人的看法,石敢、石勇他们也这样想,三人在等待秦雷的间歇,交换了下意见,最终商量由沈冰向秦雷说项,这才有方才的一番话。

    秦雷面色不变,轻声道:“孤问你几个问题,然后咱们再讨论回不回去。”

    沈冰点点头,轻声道:“王爷请讲。”

    “十七年前的南方强些还是现在的强些?”

    秦雷一提十七年这个敏感的数字,沈冰便明白了,他低声道:“十七年前强些。”十七年前正是百年以来的国力鼎盛时期,大运河也没有今日这般不堪一用。而现在千疮百孔、百废待兴,哪里能比得过从前。

    秦雷知道沈冰是个极其内秀的家伙,只是他的位置决定了他考虑问题都是从秦雷的角度出发,所以大局观稍差了点。这是高度的问题,不是能力的问题。见他脸上露出了然神色,秦雷又问道:“你觉得大秦强在哪里?”

    “强兵!”秦国人都会不假思索的说出这个答案,沈冰也不例外。

    秦雷见他一脸自豪的样子,不禁莞尔道:“那这些强兵都在哪里?南方又占了几支?我们又能掌握几支呢?”

    沈冰脸涨的通红道:“中都的二十万禁军,东方的三十万征东定东军,和二十万镇南军。”顿了顿,又吭哧道:“我们一支都掌握不了。”别看镇南军对秦雷惟命是从,如指臂使,但秦雷只要流露出丝毫分裂的倾向,他敢保证,伯赏别离会第一时间挥军北上,将秦雷撕成碎片。

    无关乎什么交情,只因为大秦一旦造成这种事实上的分裂,便休想再东进南下一步,还是乖乖等待被两国瓜分来得比较实际些。这是以南下为己任的伯赏元帅不可能容忍的。

    秦雷见沈冰额头渗出冷汗,知道他完全明白了,便不再提问,把车窗拉开道缝,望着窗外妖娆的河山,沉声道:“凡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唐后二百五十年的战乱纷争,已让诸国疲惫、矛盾横生、天下人心思定,这段分裂便要走到尽头了。在此时,合便是大势,大道汤汤逆之者亡。任何企图分裂的行为,都是逆潮流而动,都将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沈冰伏首受教。

    一阵凉爽气息从车窗吹进来,让两人精神一振,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晴川湖到了,山庄便不远了。

    离开八十天之后,秦雷终于重新回到出发的地方,这里也将是他另一段征程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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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第四卷结尾,我还是没有控制好字数,多写了这一万字,才把整个南方的故事描述完,才能真正松口气。之所以放进第五卷开头,纯粹为了美观而已。

    好吧,下一段征程在明天启航。郑重其事的求求月票和推荐票。

    谢谢晚安。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零三章 花好月圆夜

    马车到了晴翠山庄,早有黄召和马侃在门口接着,秦雷拍拍二人肩膀,自己跳下马车,温和笑道:“做得不错。”听到王爷的赞赏,两人脸上乐开了花,屁颠屁颠的跟着秦雷往大门走去。

    秦雷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山坡下波光粼粼的晴川湖,有些感慨道:“这真是个好地方啊,确实有些舍不得啊。”

    “王爷既然舍不得,就留下吧。”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秦雷寻声望去,便见到一身便服的麴延武和卓文正站在门口,笑吟吟的向他躬身施礼。

    秦雷哈哈大笑道:“麹公卓抚别来无恙啊。”说着上前执起二人之手,一起说笑着进了庄园。

    三人谈几句风月,叙两段别情,便到了正厅,秦雷呵呵笑道:“孤先去换下这身战袍,洗漱一番。两位稍坐,顺便替孤招呼下那些来蹭饭的。”两人自然应下。

    秦雷便穿前厅过后堂,还没到后院,只见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正踮脚站在院门口,向自己这个方向眺望。待看到秦雷英挺的身形出现在回廊,那身影微微一颤,便乳燕投林般飞奔过来,转眼便到了秦雷身前。

    秦雷微笑着伸出双臂,接住若兰柔软的身子,顺势转了三圈,才轻轻放在地上。若兰被腾云驾雾的感觉弄得有些晕眩,落在地上便站不稳,只好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娇嫩的身子紧紧依靠在他身上。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大胆,若兰只好把小脑袋埋在秦雷胸前,高低不愿起来。

    秦雷一手轻轻抚摸若兰的秀发,一手挽着她的纤腰,微微心疼道:“我的小若兰瘦了,真是受苦了。”

    若兰‘嗯’一声,揪着秦雷的衣襟,轻轻摇头道:“奴婢福气的很,倒是苦了王爷了。”两人几月没见,自然有说不完的情话,磨叽起来没完没了。却让边上男装打扮的云裳心里发酸,她撇撇嘴,柔声道:“王爷,若兰姐姐,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自从见到秦雷,若兰眼睛里便没了别人,此时听到云裳说话,才想起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边上还站着旁人。小脸顿时煮熟虾子一般通红,依依不舍地离开秦雷怀抱,与云裳小声打过招呼后,羞羞道:“奴婢去看看水烧好了没……”说着便逃也似的离去了。

    秦雷好笑的望着云裳,挤挤眼道:“莫非你吃醋了?”云裳满面笑容道:“哪能呢,奴婢怎么会吃若兰姐姐的醋呢?”

    秦雷伸手作势欲抱,一脸色迷迷道:“公平起见,让本大王也抱抱小云裳。”云裳见他过来,贝齿轻咬红唇,表情紧张却强撑着不躲开。秦雷知道见了若来,她那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不禁大喜,一把就要抱个满怀。

    哪知手指刚碰到云裳的胳膊,她便嘤咛一声,受惊小鹿一般弹开,连退两步才站住,玉颊粉烧,双目迷蒙道:“再等两天,让云裳再准备准备……”说完这羞人的话,姑娘便捂着面颊,飞也似逃开了,速度确实比若兰要快,就连动作也优美的紧。

    “不愧是高手啊……”秦雷怪声道。说来也怪,每次调戏完乔云裳,他都会心情舒畅,连精神头也会好很多。他整天一副急色的样子,却更多的是想看姑娘窘迫的小模样……当然能有嫩豆腐吃更好。

    秦雷哼着小曲进了房间,若兰已经换上一身粉色单衣在那等着,看见婀娜多姿的小美人,满面娇羞与期待,正深情凝视着自己。

    三月不见荤腥的秦雷心中咯噔一声,顿时浑身火烧似的难耐,反手掩上房门,便两步跨到云裳面前,一把捧起同样滚烫的小脸,朝那娇艳欲滴的红唇狠狠吻去,若兰身体一颤,旋即便紧紧反抱住秦雷,热烈的回应着秦雷的霸道……

    一时四下皆静,窗外月桂悠然绽放,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室内

    罗绡悄然轻垂,黛眉羞颦,朱唇更暖。说不尽的柔情蜜意,道不完的儿女情长。

    直到金屋西沉、余晖洒满房间,两人才消停下来。若兰秀发蓬松,香汗津津地蜷在秦雷怀里,浑身慵懒地不想动一下。见秦雷起身穿衣,却实在无力起身伺候,不由又羞又急,样子煞是可爱。

    秦雷伸手勾一下她尖尖的下巴,温柔笑道:“你却只管歇着,孤王寻云裳洗漱去……”若兰娇羞的点点头,柔声道:“还请王爷恕罪。”秦雷哈哈大笑道:“小若兰何罪之有?反倒有功的紧,孤很是欣慰啊……”把若兰羞得钻进被子,再不露头。

    秦雷志满意得的出了里间,叫了几声云裳都没人应,他心里奇怪,只好随便叫几个侍女伺候自己洗澡,刚坐进浴池,没洗一会儿,便感到背后换了人,那双熟悉的小手又轻轻按在自己肩头。

    秦雷头上搭着热毛巾,舒服的哼哼几声,开口问道:“去哪了?方才好个找你。”

    身后的云裳轻声道:“心里闷,出去走走透了透气。”

    秦雷默然,他知道云裳功力深湛,耳聪目明,里间事情自然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云裳定然心中吃味,但此事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有含混过去,当没发生过最好。

    却也不想太过冷场,秦雷没话找话道:“京里传来消息,招我回去的圣旨不日即到……”

    果然,云裳的心思马上被吸引过去,手上的动作也不由一缓,轻声问道:“会是什么时候走?”

    “最晚月底吧。”秦雷确实已经归心似箭了。李一姜遇刺、文铭义受辱,虽然这些事情都不能摆在面上吵,但台下的暗潮涌动更加凶险,想必三家已经摩拳擦掌,要好生较量一番了吧。这个时候若是偏安一隅,任由别人在朝堂上呼风唤雨,那他的形势会越来越不利,原本的战果也会被人蚕食瓜分。

    云裳停下按压,双手轻轻抚摸秦雷线条分明的脊背,虽然一句话也不说,可秦雷也能感到姑娘浓浓的眷恋与不舍。他轻叹一声,低声道:“跟我走吧?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可以不用背负那么多的。”

    云裳微微摇头,轻声道:“云裳不能自欺欺人,而且……”说到这里姑娘停顿了下来。

    “而且什么?”秦雷问道。

    云裳双手环过秦雷的脖颈,轻轻地将他揽在怀里,下巴摩挲着秦雷的头顶,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道:“云裳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做一个梦……梦见自己未来的夫婿,穿着金黄的战甲,威风凛凛,

    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日子,踏着玫瑰花瓣铺成的大道,来把身穿大红嫁衣的云裳接走……”

    秦雷的面颊在云裳赛爽欺月的皓腕上缓缓摩挲,听姑娘如泣如诉道:“云裳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便只剩下这一个梦……”

    秦雷轻声道:“小傻瓜,你还有我啊……”云裳轻轻摇头,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秦雷潮湿的头发上,他甚至没有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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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秦雷穿戴整齐、神清气爽的出现在院子里时,已是华灯初上。今夜秋高气爽,天空云淡风轻,一轮皎洁的银盘挂在东面的夜空,散发着神秘而温馨的光。

    月光下有月桂树,月桂树下有宴席。几十张长桌摆满了一盘盘的桂圆、核桃、红枣、李子、葡萄、西瓜,以及各色点心蜜饯,各种美酒佳酿,一百四五十位两省议事依次坐在长桌边,正轻言细语的一边吃着点心水果,一边时不时望向院门。

    待见到秦雷出现,人们笑吟吟的放下手中的吃食,起身向秦雷问好。秦雷一边往里走,一边爽朗笑道:“过节就是图个乐子,诸位不必拘束,要不就没什么意思了。”

    士绅们听王爷如是说,也就放开了,刚要笑着坐下。主桌上的卓秉宸高声道:“诸位别急着坐,先请王爷带领咱们祭拜了月神再坐。”

    众人一听,纷纷笑道:“理当如此。”转而对秦雷拱手道:“请王爷领祭。”

    秦雷哈哈笑道:“如此甚好。”来的路上,黄召已经跟他说过,待会将有祭祀,并把流程详细讲了一边,是以秦雷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

    卓秉宸和乔岐佩便一左一右,引导秦雷到了东面的一张巨大供桌旁。秦雷看那桌上的祭品,尽是些瓜果梨枣、香蕉葡萄之类的,没有往常祭祀所见的猪牛牲口,心道这月神肯定是个女的。

    果然,桌上正中摆着的月神雕像乃是一尊妩媚柔媚的女仙,再看看她身后皎洁的明月,原来是嫦姑娘,秦雷暗道。

    这时,卓秉宸手捧一根儿臂粗的大红烛奉到秦雷面前,秦雷接过,就着边上的烛火点燃,然后将其插在神像左边。卓秉宸又递过一根,秦雷再点上,插在右边。卓秉宸退下后,乔岐佩上来,将一束香奉给秦雷,秦雷接过,就着刚插上的烛火点燃,向月神拜三拜,插在月神面前的香炉上。

    麴延武又上来,将一盘切成莲花状的大西瓜奉到秦雷手中,秦雷又把西瓜摆上。这才退回身后的蒲团,跪下。身后的乔岐佩和卓秉宸也带领士绅们跟着虔诚跪下。

    秦雷拱手向月神施礼,朗声道:“太阴娘娘在上,下界小王秦雷,率我南方子民,于仲秋之虔诚祭献礼拜,乞娘娘怜我南方苦难,佑我万民平安!”

    言毕,恭恭敬敬一叩首,身后的士绅也跟着叩首,三叩首之后,丝乐声起,这才算拜祭完成。待秦雷起身后,众人也纷纷起身,跟着秦雷重新落座。

    秦雷自然在主桌主座落座,卓秉宸、乔岐佩分别坐在左右。再往下是麴延武、卓文正、秦树昂、伯赏赛阳、还有被秦雷特邀的柴世芳,八人一桌。

    卓秉宸、乔家父子、麴延武自不用讲,身份摆在那呢,就算麴延武和卓文正暂时停职,不还没去职吗?至于柴世芳柴黑子,经此一役,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且人们都知道,他必将成为王爷跟前的红人,有与传统四大家分庭抗礼的潜力。

    而秦树昂之所以能坐在主桌,是因为他镇守荆州府,保一方平安,算是有功于荆州。伯赏赛阳更是战功赫赫,乃是收复江北的大功臣,再加上他显赫的身份,主桌就坐也没人认为不妥。

    除了楚千钧。此时小楚正气哄哄地坐在紧挨着的桌子边,一脸郁闷的喝着闷酒。边上士绅已经打听到他‘白衣嗜人魔’的赫赫凶名,也没有敢与他搭话的。又怕彼此说话,冷落了楚将军,干脆都不说话,低着头,十分认真的对付着面前的吃食。一时间,喧闹的场地中,只有这一桌静悄悄的,十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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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落座后,侍女小厮们便将水果点心撤下,开始上菜。先是八个冷拼、再是八个荤菜、八个素菜、饶是南方的杯盘比北方的小不少,却也已将大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今日急着赶路,秦雷只是中午在马上凑活了点炒面,回了府又进行一番剧烈的运动,不仅消耗了大量的能量,还让他没时间吃点东西,早就饥肠辘辘了。

    此时见到满桌子美味佳肴,秦雷早已是食指大动了。可王爷与下属一起吃饭,讲究太多,他只有暗咽下口水,等待菜上齐。

    菜一上齐,他便笑着举箸夹一片粉蒸肉道:“乔老、卓老,孤单手难夹两片肉,却是不知该给谁了。”尊老乃是华夏美德,在这种正式的宴会中,即使是身份尊崇者,也要先崭新的筷子,给桌上的长辈夹菜。

    但秦雷这一筷子,并不光是敬老那么简单。眼下胥家名声臭了,说不定就此家道中落,把四大家之一的位子让出来也不是不可能。而徐家经过银洞沟一事,虽然面上不损分毫,但在南方士族心中也是要打折扣的,想必他们也会夹着尾巴做人,尽量低调几年,待影响淡化些再说。因而乔卓两家就成了南方的领头羊,而两个老头有过招标会上的弄性尚气,所以秦雷这句话便是要考量考量他们,给他们提个醒。

    若是一般人这样做,未免有些不敬,但秦雷说来却是恰到好处。不说他在南方崇高的地位,单说他乃是当时的劝解人,便不会让两人误以为被取笑,从而心中产生疙瘩。

    乔岐佩和卓秉宸老脸一红,相互看了一眼,乔岐佩捋着胡子呵呵笑道:“王爷考量我们两个老头子呢。”卓秉宸也颔首道:“我们虽说有些老糊涂,可记性还不差,您就放心吧。”

    秦雷满意笑道:“二位耋老多心了,孤也是随口一问,没那么多说道。”先是一阵假撇清,便把肉放到左手便的乔岐佩碗中,温声笑道:“乔老年长三庚,德高望重,理当吃这头筷。”虽然嘴上说不争了,但见秦雷先给自己,乔老头心里却也跟吃了蜜似的。

    秦雷又连夹两块肉,放在右手边的卓秉宸碗里,也温声道:“卓老年青三岁,老当益壮,理当多吃一块。”这下让卓秉宸也乐开了怀,心道,看见没有,王爷再说呢,先吃固然风光,但后吃的也会得到补偿。

    给两个老东西夹完菜,秦雷这才给自己也夹一筷子,有些虚弱道:“大家动筷子吧……”待连吃了三四筷子,有把面前的海参汤喝下去,才感觉胃里舒服些,身子也不那么虚了。

    坐在主陪位子的乔岐佩人老成精,怎会看不出秦雷饿坏了,所以迟迟不举酒杯,直到秦雷面色好看些,才起身朗声举杯道:“诸位……”

    众人便安静下来,“今日仲秋佳节,王爷设宴盛情款待,老夫忝为主陪,提议这第一杯酒,敬对我南方有再造之恩的隆郡王殿下,如何?”

    “甚好甚好!”众人一片赞同。

    “如此老夫先干为敬。”

    “敬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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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无限美好的一章,只谈风花雪月,可惜的是这样的章节太少,不久还要投入到那些不是太美好的事情中去……

    好吧我承认,写到最后我饿了,所以秦雷也得陪着。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零四章 一个元帅多少钱?

    秦雷的消息很准,五天后,圣旨到了荆州府,命秦雷月底前启程回京,既没有褒奖、也没有批评。

    秦雷接下圣旨,对传旨的太监微笑道:“孤久别京畿,地处偏远,麻烦小胡讲讲,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一道嘉奖圣旨给南方的士绅官兵啊?”

    传旨太监乃是秦雷在京里的旧识,华林苑的管事胡传义,他谄媚一笑道:“王爷,您有所不知,奴婢出宫时,京里为了南方的事情都快吵翻天了。”

    秦雷‘哦’一声,轻笑道:“快给孤说说解闷。”

    胡传义赶紧点头道:“文相认为南方官员平日里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这才导致了那场大动乱,所以他主张严办,自两省总督以降,悉数革职查办。”见秦雷面色不善,他赶紧陪笑道:“王爷别生气,咱们圣上认为南方官员虽有失察之罪,但南方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不宜将这些熟悉南方情况、又经过战火考验的官员一概否定,应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秦雷饶有兴趣道:“可曾吵出个结果?”

    胡传义一脸讨好道:“这不来请您老回去做个公断吗?”又正经说道:“王爷,陛下有口谕给您。”

    秦雷听了,心里暗骂一声,刚要起身跪下,胡传义谄笑道:“这屋里只有您和奴婢俩人,哪还敢让您跪?”

    秦雷哈哈笑道:“小胡有前途,孤喜欢,走前记得去账上支一万两银子零花,算爷赏你的。”

    胡传义心道,您老这一跪可真值钱,却也知道秦雷的钱不是那么好拿,忙噗通跪下道:“那奴婢就谢谢王爷了,以后有事您尽管吩咐,奴婢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秦雷微笑着让他起来,胡传义这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圣上口谕:你只管回来,父皇需要你帮把手。不用放心不下那一摊子,没人抢得了去。钦此。”

    秦雷对于皇帝这道口谕还是比较满意,他就吃这一套,听了也沉声道:“儿臣接旨。”这才问胡传义道:“现在京里怎么议论孤王?”他的形象宣传计划不只针对南方,在中都也有大量的人手在配合行动,这事由馆陶负责,他当然不好自卖自夸,每次秦雷写信问起,都只是回答‘顺利’、‘效果颇佳’之类的,从不肯具体描述,弄得秦雷很是好奇。

    只见胡传义伸出大拇哥,嘿嘿笑道:“王爷现在可是京里热议的头号人物,”说着又贱兮兮道:“据说京里的许多千金小姐都在打听您是否有心上人。木兰社、秋菊社等四大女子社团在上月的大聚会中,还把您评为大秦第一金龟婿呢……”

    秦雷噗哧一声,笑骂道:“说正题,哪来这么些小道消息?”

    胡传义赶紧点头道:“自从金銮殿戟射李将军之后,您的一举一动,都成为咱们中都父老关注的焦点,无论是您单骑入江营,求得伯赏元帅的十万精兵、还是谈笑间将南蛮玩弄于掌心、挥手间将两省贼寇覆灭与霎那,都被京里津津乐道。”

    说着一脸崇拜道:“尤其是您以一己之力陷落襄阳高城的神仙风采,更是让上至士绅贵戚,下至黎民百姓,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据说已经被玉带河上的园子排成了戏,现在本子已经写出来了,正在加紧排练呢,说不定您回去时还能赶上首演呢。”

    秦雷哈哈笑道:“那倒要去看看。小胡远来辛苦,快去洗个澡休息休息吧,晚上孤给你洗尘。”太监乃是世间眉眼最通挑之人,闻言赶紧起身告乏,跟着黄召下去洗漱不提。

    秦雷吩咐石敢把麴延武和卓文正找来。朝廷迟迟不宣布对两人的处置,弄得两人心中惴惴、寝食不安,为了早一些消息,甚至自秦雷回来后便一直住在山庄里,并没有回去,是以很快便到了书房。

    三人朝夕相处,之间没那么多虚礼,待两人坐下后,秦雷直接道:“孤已经读过圣旨了……”两人已经知道今天来了天使,已是坐立不安了一上午,此时见秦雷面色并不好,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坐在椅子上反而踏实起来。

    秦雷满脸无奈道:“朝廷招孤回京,不日启程。但对二位的事情只字未提。”

    麴延武听了,叹息一声,苦笑道:“两省督抚悬空一月有余,真是闻所未闻啊。”卓文正也叹气道:“下面那些官员每日里还捧着大把的文书要下官过目,还有大把的问题要下官处理。下官知道现在百废俱兴、只争朝夕,可名不正言不顺,下官实在是为难的紧啊。”

    秦雷坚定道:“卓抚休要为难,你断不能丢下江北不管。实话跟你说吧,你是陛下心中,是守牧江北的不二人选。只要不出大的变故,在这个位上,你起码要坐满两任。”这不是秦雷胡乱说了宽卓文正的心,而是当日离京前昭武帝的原话。

    卓文正面色这才好看些,呵呵笑道:“若真是如此,文正把命卖给皇家又何妨?”朝廷官吏的任免一直被文彦博所掌握,他对能否昭武帝实现承诺,是抱怀疑态度的。

    但无论如何,他还有个想念,心情不由好了很多,瞥眼麴延武还是一脸愁苦,便轻声问道:“王爷,不知道麴督……”

    秦雷朝他笑笑道:“孤单独和麴督谈谈。”卓文正便起身告退。屋里只剩下麴延武一个,秦雷起身坐在放在卓文正的椅子上,轻声道:“麹公,江北总督的位子恐怕要易主了。”

    麴延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后心里还是一抽一抽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嘶声道:“南方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个负责的,能保下一个就已经是万幸了。”

    秦雷拍拍他有些颤抖的右手,微笑道:“还记得几个月前孤跟你的约定吗?”

    麴延武怎会忘了那首辅之约呢?他做梦都在盼着那一天呢,强笑道:“自然不会忘记。”

    秦雷使劲按他手一下,双目直视着他道:“这个约定还作数。”

    麴延武呵呵笑道:“王爷不用安慰延武,能全身而退,回家含饴弄孙,延武已经很感激您了,您不用歉疚。”

    秦雷好笑道:“我说你个老麴,怎生如此悲观。做不了外官不会做京官,你就等着进京吧。”

    麴延武眼睛睁得老大道:“王爷不是在说笑?”

    秦雷轻哧一声道:“当今京中官员七成为文彦博的党羽,若是文一旦倒台,大秦中枢甚至要陷入瘫痪。孤王早就写信向陛下陈明过利害,圣上也很赞同孤的观点,让孤物色个官声好、地位高、能力强、又与文贼没有瓜葛的地方官入京,他有项重要任务的差事要托付下。”说着对面色缓和的麴延武眨眨眼道:“孤这么一寻思,那不就说麴公吗?就举荐了你。”

    麴延武终于展颜笑道:“殿下谬赞了,不知是个什么差事?”说着,对自己转变太快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这些日子心中老是忐忑不安,一时失态,倒叫王爷笑话了。”

    秦雷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咱们什么关系,你若是藏着掖着,那才真叫孤不高兴呢。”然后抱歉道:“至于差事吗,现在还不好说,这要回京问过陛下才知。你只要记着咱们的首辅之约依旧算数就行了。”

    麴延武知道秦雷还不方便说,也不追问,呵呵笑道:“回去也好,下官不必乔督卓抚他们,家门就在南方。下官可是地地道道的京都人呢。”

    秦雷微笑道:“是呀,回去也好,至少从孤个人角度是很希望你能回京助我一臂之力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大干一场,干反文彦博那个老乌龟。”

    麴延武吭哧着不知道该怎么接,他好歹是世家子弟、还是一榜进士,却说不出那么粗俗的话来,只能呵呵笑道:“回了京还是听王爷的,反正麴某这条命早就卖给王爷了。”

    秦雷喝口水,沉声道:“麴公宦海浮沉几十载,自是看遍人情冷暖,但你回京后必然会被朝中大多数人孤立,还是早做心理准备的好。”

    麴延武舔舔发干的嘴唇,也端起茶杯润润嗓子,笑道:“王爷多虑了,延武虽是北人,但在南方作官,早被看成南蛮子一个,不是您和陛下的原因,也一样不讨人喜欢。”

    秦雷点头温言道:“如此甚好,你放心,日子会渐渐好起来的。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早晚要回来舔我们的臭靴子。”

    麴延武呵呵笑道:“属下可是大汗脚啊。”两人相视大笑。

    笑毕,秦雷擦着眼泪道:“你大概过年能回去,在这之前,你要帮孤照顾好几个人。”说着对屋外高声道:“石敢,把马南几个唤进来。”

    不一会,马南、朱贵、程思远、马侃四个便鱼贯而入,先给秦雷恭敬行礼,又向麴延武见礼。

    秦雷指着朱贵和程思远对麴延武道:“你也知道,孤手下有个民情司,管着纠集天下风纪民情,若是策略得当、定然妙用无穷。这两个会留下筹备民情司南方厅,人生地不熟的,还要麴督多加照应。”秦雷自己还有一套‘天网’,一旦建立完善,将会遍布全国所有省份,以及齐楚两国的主要城市,完全可以取代民情司。

    但秦雷已经尝到假公济私、从民情司中汲取能量的好处,可以说他的天网便是借着民情司的方便,迅速铺展开来的。所以他不仅不停下民情司的发展,还要大张旗鼓的在全国各地设立分支机构。使其与天网一公一私、一明一暗,互相补充、互相监视,这才是王道。

    朱贵自然是未来的民情司南方厅主事,而且还兼着江北局的局正,程思远将担任山南局的局正。两人早已知道自己的使命,向麴延武恭敬施礼,麴延武不敢怠慢,闻言勉励几句,两人便退下。

    秦雷又把马南叫过来,对麴延武笑道:“这小子是孤的前任侍卫长,可惜太不安分,被孤给踢出来了。麴督看看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合适?”朱贵和程思远乃是官身,且与麴延武互不统属,因而秦雷只介绍一下。但马南马侃乃秦雷的家将,却不好不跟人家商量一下,就塞到江北来。

    麴延武微笑问道:“王爷想让他从文从武?”

    “文,两个都是。”秦雷淡淡道。

    麴延武思酌一下,沉吟道:“南方中层以下官吏十停剩不下两停,这倒是个进入的好时候,只是不知王爷想让两位通过什么途径入仕?”

    “辟除。”秦雷毫不犹豫道,说着苦笑道:“指望他两个通过科举,恐怕得下辈子。朝廷的征召权又全被文彦博掌握,也只得出此下策。”

    在世家掌权的当时,科举不是唯一的入仕途径,甚至不是主要的途径。在大秦乃是科举、征辟、举荐、荫补四法并行。科举乃是庶族入仕的唯一途径,但能做到知府的寥寥无几。但士族子弟也已考取进士为荣,一旦可以中的,只要不犯大错,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可二马只是粗通文墨,所以想都别想。

    荫补乃是朝廷照顾有功之臣法子,二马没那资格。举荐又叫察举,乃是地方上将他们那名声比较好的人推荐到朝中去,只是被举荐的孝廉要超过四十岁,两人加起来正好这个岁数。

    所以只剩下征辟,征辟分征召和辟除,征召是中央直接从白身中选拔人才,安车蒲轮,束帛加璧,非常隆重,一般只有名士才有这样的待遇。一旦应召便会位列中枢、一步登天,即使文彦博不把握征召权,二马也没资格享受这个待遇。

    而辟除是地方官员直接选拔人才,任用为僚属官员,档次自然低了很多,但好处是只需向中央报备即可,方便异常。若是以一省督抚的名义辟除,除了自己的僚属外,最高可以直接任命县令一级。再高就必须中央同意了。

    “县令就不低了,这两个小子什么都不懂,还是少祸害些人为妙。”秦雷想了想,又补充道:“让他们先跟着别的县令学习三个月,再放他们的任。”说着瞪了马南两个一眼,沉声道:“到时好生学着点,若是办不好差就老老实实滚蛋,别为害乡里不说,还让孤王跟着丢人。”两人赶紧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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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秦雷又去了趟镇南军营,与伯赏元帅进行了一次深谈。秦雷十分担心图纸失窃案会对老元帅造成不好的影响,哪知伯赏别离却老神在在,丝毫不紧张不说,还劝秦雷不必操心此事。

    等把这些长长短短说完,秦雷才亮明此次前来的主要目地——买人。伯赏元帅目瞪口呆的听秦雷道:“校尉五万两一个,孤要五个;裨尉两万两一个,要二十个;队率五千两一个,要五十个,至于伍什长统统三千一个,有多少要多少。”

    伯赏元帅咽口唾沫,大手使劲拍了脑壳一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不是没见过贩卖人口的,只是人家买卖的都是孩童、丫鬟、仆役之类,他从没想过,大秦军人也可以被贩卖。

    沉吟片刻,面色严肃的对秦雷道:“王爷,您太小看咱们镇南将士了,老夫岂能因为这点钱便把他们卖了。”

    秦雷微笑着望着伯赏别离,他不担心银钱紧缺的伯赏别离不答应,虽然有自己支付的丰厚报酬,但伯赏别离建的是巨型战舰,纯烧钱的玩意,怎么会嫌钱多?

    况且这些个军官乃是一军的标配,而镇南边军,或者说镇南军团,有十支这样的军,皆是成军数十年的老部队。每个军里匀出些军官,并不损害战力,还能给旁人腾出地方,促进新陈代谢,让镇南军重新充满活力。

    果然,伯赏别离一脸严肃道:“除非校尉七万两一个、裨尉四万两、队率一万、什长五千、伍长三千才行。”

    秦雷自然不愿意当冤大头,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校尉六万、裨尉三万、队率六千,什长四千、伍长三千的价格成交。

    临了,伯赏赛阳轻声问道:“一个元帅能卖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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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零五章 侄儿,你被你爹卖了

    秦雷哑口无言,他只想要些带兵的骨干,连将军统领都不敢兴趣,要他个元帅干什么?伯赏别离自然只是开个玩笑,他对于能做成一笔二百余万两白银的大宗买卖非常满意。

    当然还是要问问这些人的用向的,万一秦雷钱多了烧得慌,买这些人回去陪他玩可不行,怎么也不能把自己手下往火坑里推啊。

    秦雷轻笑道:“孤的外公传信过来,说陛下有意练一支新军……”

    伯赏别离听了,有些意外道:“现在太尉府和兵部的基调便是缩减,除了边禁两军外,其他军队不是撤编便是缩水,怎会批准新的编制呢?”

    秦雷神秘一笑,轻声道:“若是原来就有的编制呢?”

    伯赏别离捻须道:“那也要受制于太尉府,像咱们镇南军,这还镇着大秦的南大门呢,照样跟受气小媳妇似的。那婆婆今天克扣点军饷、明日安插几个亲信,后天又对你的战略部署指手划脚,让人不厌其烦。”

    他的意思是,我们这么重要的军队,都要受偌大的折腾,就凭你跟太尉府的恶劣关系,又编练一支新军,能顺顺当当建起来,那才有鬼呢。

    秦雷呵呵笑道:“老元帅所言甚是,但孤王相信父皇会有办法的。放心吧,不会辱没了你那二百多个军官的。”

    伯赏别离挠了挠头,笑道:“也是,就算你秦财主再有钱,也不能二百多万两打水漂吧。”

    秦雷笑道:“正是。”说着笑眯眯的望着伯赏别离,一脸蛊惑道:“孤有个习惯,每次出门不把钱花光了,便是浑身难受。这眼看就要回中都了,可兜里还有五十万两,实在难受的紧。”

    伯赏别离瞪大眼睛,一脸警惕道:“说吧,你还想要什么,太过分了可不行。”

    秦雷呲牙道:“孤是忍痛大出血,挥泪大放送,老元帅怎能这么说呢?”说着嘿嘿一笑道:“孤只要杨文宇一个人。可谓价比黄金吧。”

    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秦雷手下也算有些人才,等他派去西域锤炼的那支队伍回来,领兵的沈青、勾忌几人,胜任校尉便毫无问题,甚至统领也能勉强担任。但是一个有良好大局观和协调能力,尤其是可以将上司制定的作战方略完美付诸实施,并能拾遗补缺,进一步完善的帅才却实在太难得了。

    南方剿匪让秦雷认识了杨文宇。这场敌众我寡的仗其实并不好打,因为为了配合秦雷的政治目地,必须把握好节奏、舒缓得当,没有良好的大局观和对部下的控制能力,是做不到的。尤其是战后,对几十万投降弥勒教众的处置和监视,更需要超卓的协调能力以及处理繁杂事务的本事,才能做到秦雷定下的‘严密监视、分散安置、把握分寸、平稳过渡。’十六字方针,而杨文宇依旧不折不扣的完成了任务。

    这样的将军,秦雷到目前为止只见过一个,所以他势在必得。但显然伯赏别离也没有第二个,他不咸不淡的笑道:“得了吧,咱们也算老伙计了,谁不知道谁啊?王爷什么时候做过蚀本的买卖?老夫这次不会再吃亏了。”

    伯赏别离已经寻思过来了,当时秦雷借兵,纯属空手套白狼。这小子口袋里一钱银子没有,跑到自己这里来一阵云山雾罩,把自己吹的稀里糊涂,主动写了卖身契,倒过来求着他签了。

    这小子有了那一纸文书撑腰,顿时硬气起来,这才有资本组了个复兴衙门,据说募资几千万两,相当于大秦好几年的财税收入。再倒回头来支付自己那点银子,便是九牛一毛了。这种好事居然没有老子的份,伯赏别离心中一直愤愤不平。

    秦雷已经修炼成精,眼珠一转便明白老伯赏心中所想,呵呵笑道:“老元帅忒小看我秦雷了,孤岂是让朋友吃亏的人?跟你透露一下,下半年孤将组建一个清河衙门,专营一千里南运河。准备给你一成干股,如何?”其实这是秦雷在计划之初便确定的,但一直掖着没告诉老伯赏罢了。一来那时候还没证明自己的实力,说出来徒惹人笑话;二来,做人总是要留几分,一股脑都倒出来,让人轻视不说,也没有这样分层分段给予来的高明。

    伯赏元帅老大年纪,是目睹过运河辉煌时期的,心中一盘算,便知道若是这清河衙门真能组建起来,顺利解决淤塞和关卡问题,不用几年,便能海量见钱。自己至少也能再分个百万两,与这个比起来,那五十万两白银倒成了小数。但杨文宇是他计划中的接班人,未来南下的主帅啊。将军易得,一帅难求,怎么说送人就送人呢?

    见老元帅陷入了矛盾之中,秦雷也不作声,微笑着等待,自己给的价格是不容拒绝的,虽然那一成干股本来就是预备给伯赏元帅的。

    伯赏别离老脸皱成一朵菊花,愁眉苦脸道:“我用五个将军和你换怎么样?”

    秦雷摇头道:“孤可没闲钱养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将军老爷。”

    “没的商量了?”老元帅仍不死心。

    “孤在考虑把干股缩减为半成。”秦雷眯着眼威胁道。

    “真的很为难啊!”伯赏别离叹气道:“王爷也知道老夫死要钱作甚,可没有领兵的帅才,要再多再好的军舰也没有用,这仗说到底还是人打的啊!”说着下定决心道:“别的将军给你不打紧,老夫却找不到第二个杨文宇了。”

    秦雷见老头子如此着紧杨文宇,哪怕不要那一成干股也不愿意换,更是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哈哈笑道:“孤向你保证,真有开战那一天,孤一定派杨文宇南下助阵,这总可以了吧?”

    伯赏别离听出秦雷势在必得的决心,再想到国内这个状况,五年、甚至十年之内是别想南下的,还不如遂了他的愿,也可以让自己的大将更多些经历。想到这,他沉声道:“只要与楚国的战争开始筹备,杨文宇必须回来。”

    “一言为定!”两人击掌为誓。

    谈妥杨文宇的事,那丝锱铢必较便消失了,两人又恢复了谈笑风生。眉飞色舞间,老元帅状作不经意的问道:“听说赛阳和楚家小子两人很是较劲啊。”

    秦雷喝口酒,笑道:“行军、打仗、安营、下寨,只要能比的便处处较劲,孤觉得只要不过火,便没有坏处。”顿了顿,他慢悠悠补充道:“综合比较起来,赛阳要强一点。”当着爱面子的老头,自然要说几句违心的话。

    伯赏赛阳满脸掩饰不住的笑容,敬了秦雷一杯,故作矜持道:“小孩瞎胡闹而已,王爷还要严加管教才是。”

    秦雷夹个茴香豆下酒,微笑道:“听老元帅这话,是要赛阳跟孤一道北上?”

    伯赏别离一脸理所当然道:“他是我这最不值钱的校尉,不卖他卖谁?”

    秦雷苦笑道:“却被你钻了空子。”

    两人又说笑一阵,伯赏别离请秦雷照顾下京里的伯赏赛月,生怕自己女儿被老李家欺负了。秦雷挠头道:“这个,就算真有什么事,估计你那宝贝女儿也不会听我的。大家八竿子打不着啊。”

    伯赏别离揪着胡子寻思片刻,呵呵笑道:“不如你认她作义妹吧,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秦雷皱眉怪叫道:“老头,你怎么一肚子坏水,孤若认了这义妹,你不就成了我的便宜义父了吗?休想!”

    伯赏别离老脸一红,知道自己的小算盘打不成了,挠头道:“那咱们就结拜吧。”

    秦雷有些犯晕道:“年龄会不会差的有些大?”

    伯赏别离摆手道:“男人嘛,就该洒脱些,年龄绝对不是问题。”说着爆料道:“李浑那个老混蛋的第十八房小妾,比你还小三岁呢。”

    秦雷刚喝了一口酒,闻言剧烈的咳嗽起来,过会才喘息道:“这没有可比性!”但考虑到与老头子结拜没什么坏处,秦雷也没有再反对。

    于是两人开香炉,斩鸡头、烧黄纸,喝血酒、换名贴、又在官老爷像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便成了不求同年同月生、不求同年同月死的异性兄弟。

    “大哥!”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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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您真跟我爹结拜了?”回去的路上,伯赏赛阳有些傻眼。秦雷微笑道:“以后可以不称呼孤为王爷了,叫叔就可以了。”

    伯赏赛阳眼睛瞪的老大,嚷嚷道:“咱俩就差了半年!”

    秦雷面容一肃,呵呵笑道:“少见多怪,李浑那个老混蛋的小儿子,比我家老大还小十岁呢,还不照样外甥舅舅的叫着?”

    伯赏赛阳感觉很有道理,使劲挠挠头,勉强叫了声:“叔!”

    秦雷心情顿时畅快起来,不理一脸郁闷的伯赏赛阳,策马向前驶去。

    见伯赏赛阳仍然垂头丧气,身体已经复原的马艾上前轻拍他一下,微笑道:“嘴上吃亏一次,便赚万世公道,世上可没有更划算的事了。”

    伯赏赛阳撇嘴道:“说得真玄乎,不过俺不觉得亏了。”说着扯开嗓子叫道:“叔,等等俺……”便拍马追了上去。

    等这对年轻的叔侄回到晴翠山庄,已经是八月二十七的夜里,三后日便是启程的日子。

    在余下的日子里,在红楼下等候召见的士绅官员络绎不绝。因为时间关系,秦雷大多只是温言抚慰几句,打打气、鼓鼓劲,但这也让那些士绅官员感到莫大荣耀,很长一段时间干劲十足。

    但有几个人,秦雷还是要进行详谈的。

    第一位是秦雷在复兴衙门的两位代言人之一,公车商书。公车家与沈家关系密切,而秦雷不愿让沈家掺和南方的事情,所以他从心底是不愿大用公车家的。

    但沈老爷子对他实在好的没话说,因而老爷子在他离京时给的名单,若是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实在有些不当人子,便把给马南预备的常议位子,转给了素未谋面的公车商书。虽然全南方都知道,薛乃营才是秦雷的真正代言人,但离开前,秦雷还是要与这个名义上的代言人,见上一面,好好谈一谈的。

    在三楼的那张躺椅上,秦雷穿着宽松的袍子,慵懒的靠着。回到荆州府后,按说该休养一段,但因为归期已近,但还有千头万绪尚需理清,秦雷恨不得把一天当成两天过,根本未曾歇息一天。

    饶是他铁打的身板,也有些撑不住了,比两个月前体重轻了七八斤不说,精神头也大不济了。把若兰和云裳心疼的不行,劝他又不听,只好变着法子给他做些安神补脑的东西,先撑着。盼着到了船上再好好歇息调养一番。

    喝一口浓浓的参汤,秦雷向恭敬坐在边上的公车商书自嘲道:“想不到孤王不到二十,就需要用参汤提神了。”

    公车商书看上去四十左右,且长的有些丑。在当时的社会风气下,能出来主事当官的,就算不美丰姿,也要模样周正,像这位老兄一样嘴角有些歪、眼皮有些耷拉的,不是不多见,而是压根没有。

    但秦雷没有以貌取人的兴趣,而且看腻了美男扎堆,猛然见一个不美的,确实有些提神。

    公车商书显然也有些自卑,一直低着头,只有秦雷问话才偶尔抬起来,说话还有些漏风,嘶声道:“王爷要保重身体,少喝点酒、保证睡眠,多吃些清淡的,有个健康的身体真是太重要了。”

    秦雷揉揉太阳穴,微笑道:“公车先生仿佛有感而发啊。”

    公车商书撇嘴笑道“小人就是太过放纵自己,年前有一次喝醉了摔倒,醒来后便成了这般模样。”原来人家也不是先天的。

    秦雷还没说话,公车商书又神色难明的笑道:“还要感谢王爷呢,若不是您把一顶常议的帽子戴到小人头上,小人怕就要从家主的位子上被撵下来了。”

    秦雷摇头道:“孤不赞成以貌取人,相貌好坏不是自个能说了算的,孤更关心的是相貌之外的东西。公车先生尽管放心。”

    公车商书抬起头,不可思议的望着秦雷,见他满眼的真诚与友善,眼圈一下就红了,看来自从破相后,他吃了不少的苦头。

    待他情绪稳定,也没了自卑的感觉,便与秦雷侃侃而谈,对秦雷的每一个问题都回答的鞭辟入里、条理清晰,更难得的是对未来有清醒认识,他甚至大胆,南方会在五年内超过北方、一举成为大秦的经济中心,甚至南方人也会大量入朝为官,彻底扭转现在的局面。

    秦雷来了兴趣,考校道:“公车先生是不是有些心急?咱们南方满目疮痍,五年复原便要烧高香了,说超越北方是不是有些早啊?”

    公车商书自信笑道:“王爷没驾临南方的话,自然不可能;复兴衙门没出现前,自然也不可能。但现在有了王爷,便没有什么不可能。”

    秦雷哈哈笑道:“公车先生真是妙人也,若是让你重建一个府、比如说襄阳吧,你该怎么做?”

    公车商书心脏剧烈收缩几下,他感到自己的命运要发生质的转变了,清清嗓子,双手攥得紧紧的,正色道:“襄樊交通发达,自古即为交通要辏。素有‘南船北马’之称。且紧邻洛水,沃野千里,灌溉便利,确实有成为大秦最富庶州府的潜力。”说着微微激动道:“只要轻徭薄赋、并放宽对商家的限制,减轻他们的税赋,保护他们的积极性,吸引四面八方人前来定居,并把襄阳变成南北通衢,让天下百货集散于此。襄阳何愁不兴盛?”说着把自己心中早已思虑多时的方略,一条条讲与秦雷,足足说了半个时辰。

    听他答完,秦雷拊掌笑道:“公车先生,有没有胆量向天下人证明以貌取人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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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回程…………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零六章 临行

    公车商书歪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秦雷吩咐一声,石敢便叫个刀笔吏进来,刀笔吏铺好笔墨纸砚,凝神静听秦雷的叙述。

    “着卓抚台:弥勒教一乱、襄樊涂炭,今百废待兴、正待有志之士大展宏图,有襄阳名士公车讳商书,良才美质、性行淑均、志虑忠纯,可举为今季孝廉,秋日进京、飘雪即返,可为襄阳太守……”

    刀笔吏提笔把秦雷所述公正写下,恭恭敬敬端着奉到秦雷面前。秦雷打眼看了看,便接过石敢递过的狼毫,刷刷刷签下自己的大名“雨田”。

    公车商书伏跪于地,泣不成声。

    秦雷让刀笔吏把那纸叠好,装到信封里,递给公车商书接着。见他哆哆嗦嗦捧着信封,秦雷闻言道:“公车先生切莫太过激动,真要正正经经当上这襄阳太守却还要过朝廷那一关,还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啊。”

    公车商书感激涕零道:“能有机会放手一搏,商书已经铭感五内了,怎会不知好歹,定为王爷死而后已。”

    秦雷笑道:“孤王这个全权军政钦差任命战时官吏,所以你先去襄阳做一段时间的权太守,接手那里的返乡民众安置工作,若是发现自己做着还快乐,也能胜任,就去中都,不然还老老实实的干你的议事局常议吧。”

    公车商书自然无不应允,恭声问道:“常议一职交于何人?”秦雷有些勉强的笑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去找卓抚台就职吧。”

    公车商书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躬身退出。

    待他走了,秦雷无力的闭上眼睛,轻声问石敢道:“下一个是谁?”

    石敢心痛道:“薛乃营。王爷,今天就到这吧,您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秦雷摆摆手,虚弱笑道:“不打紧,等回去后大睡三天三夜就没事了。你跟他说一声,半个时辰后再来。”说着,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石敢轻轻的将一床薄毯盖在秦雷身上,这才蹑手蹑脚出去,掩上门,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一阵阵轻微的鼾声。

    秦雷是一个不肯亏待自己的人,也很会安排属下的工作,像现在这么疲惫,还是第一次。但他必须如此,即使身体再不好也要坚持,因为回京后,他将面对这辈子第一次真正的较量,太尉、丞相、皇帝、东齐、南楚,甚至是太子,这些都是他将要面对的。不再是南方这种不对称的战斗,这一次,他将处于弱势地位,可以说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否则便要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必须尽可能的把南方的事情安排好,以保证在中都斗争最艰苦的时候,南方给予自己的是源源不断的帮助,而不会成为敌人攻击自己的软肋。

    他也必须为自己进京后的斗争做好准备,无论是用以自保的军力上、还是战于庙堂的官员上,他都要有一个细致的安排,以免到时捉襟见肘,忙中出错。这些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去做,别人是代替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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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秦雷醒来,外面天色已经大黑,他揉揉脸,让混沌的思绪清醒一下,想起自己大概是未时睡下的,看外面已经快到酉时了吧?他刚想发火,却也旋即体会到他们的好意,轻叹一声,笑着起身。

    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他缓步走到门口,轻轻一推房门,在外面守候的石敢便赶紧接着。秦雷轻拍开石敢要扶上来的手,笑骂道:“老子还没七老八十。”

    石敢讪讪笑着跟在秦雷后面,便听他说,“把薛乃营叫来一起用饭吧。”石敢赶紧应下。

    餐厅就在隔壁,饭是云裳和若兰亲手烹制,他现在虚不受补,也没什么胃口,所以都是些平和清淡的菜肴温养身子。

    随便吃了几口,秦雷便放下筷子,对正在小心翼翼吃饭的薛乃营道:“孤叫厨房加了几个菜,你慢慢吃,孤却是见不得荤腥。”说着便起身,薛乃营刚要跟着起来,被秦雷阻止,微笑道:“你慢慢吃,吃饱为止,不然孤会过意不去的。”说着慢慢出去。

    石敢把他送回房间,便回来跟薛乃营一起吃饭,这时厨房已经送上几盘荤菜,有鱼有肉,香气诱人。石敢接过薛乃营递上的白饭,舀了些肉汁进去,便大口大口的扒饭。

    薛乃营本想赶紧吃几口进去,却被石敢叫住,咽下口中的食物,笑道:“王爷既然让您吃饱为止,薛大人还是多用些吧。”薛乃营才吃了个半饱,闻言便重新坐下,又盛一碗饭,呵呵笑道:“官场规矩历来如此,我一时改不过来。”

    石敢笑笑不再说话,扒完两碗饭,便起身告辞,回到岗位上去了。薛乃营有些愣神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感受。

    不管他怎么形容,再见到秦雷时,他对秦雷的恭敬便是更多的发自内心。秦雷依旧在躺椅上靠着,那床薄毯盖在膝上,见他进来,微笑道:“乃营可吃好了?”

    薛乃营恭声道:“实实在在的吃饱了。”听他说得有趣,秦雷呵呵笑道:“那就好,坐,咱们聊聊。”石敢托个茶盘进来,给薛乃营奉上茶,便掩上门出去了。

    简单说几句闲话,秦雷便进入正题,轻声道:“孤王把运河的权利全部转到你运河名下,虽然还是四品官,但权势已非一般知府可比,千万不要让孤失望。”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薛乃营心思通明的人物,怎会不明白秦雷的意思。南方大乱几个月来,航运一直中断,现如今重开运河,又取消了山南江北两省的大部分税卡,仅在襄阳、唐州收税,南北客商自然蜂拥而至。虽然砍掉了九成杂税,但两省运河收入却不增反降。作为现在南方唯一可以合法收税的运河南司,自然一下子重要起来。

    权力大了、过手的银钱多了,由不得秦雷不担心,自己寄予厚望的一员官吏,会被拉拢腐化,甚至是自甘堕落。

    薛乃营伏首施礼道:“定不负王爷所托,兢兢业业,谨慎自持。”

    秦雷伸手虚扶他一下,微笑道:“说得好,兢兢业业、谨慎自持,只要真能做到这八个字,便似练就金刚不坏,可以出淤泥而不乌了。”

    薛乃营这才起来,卑谦道:“属下谨记王爷教诲。”

    点点头,秦雷又缓缓道:“在孤王的计划里,以后运河会有两个衙门负责,一个是你们的运河南司,负责往来税赋、稽查盗匪,另一个是清河衙门,这个衙门负责运河的清淤维护,甚至是扩建,这部分款子将通过漕运航运来支付,你们各行其职,相互配合,却不准互相干涉。记下了吗?”

    薛乃营恭声道:“属下谨记。”又有些好奇道:“清河衙门会仿照复兴衙门建吗?”

    秦雷喝口茶,清清嗓子道:“清河衙门会仿照复兴衙门建立,但股东人数极少,也就是五六个。”说着有些自嘲地笑道:“这还得孤王回京扯皮,才能有个眉目,现在说起来为时尚早。你也不用操心清河衙门的事,只需管好运河司便可,”顿了顿,秦雷加重语气道:“打击沿途水匪、清除地方私设的税卡,这是你们差事的重中之重,不得有一丝懈怠。”

    薛乃营赶紧应下,秦雷这才微笑问道:“怎么样,孤给你的两千水兵还好用吧?”

    薛乃营一脸不可思议道:“王爷施了什么仙术,让那些荆州卫的兵痞变得如此老实?”秦雷当日在晴翠山庄外逮捕了五千荆州卫,本来按秦有才的意见,关些日子放了便是。但秦雷不同意,这些人被官府如此戏耍,必然满腹愤恨,再加上平时舞刀弄枪惯了,也不会干些别的谋生,若是冒冒然放出去,便好似放出几千条恶狗,足以让两省的官差忙破头。

    好在秦雷在抓人之前,便已经想好这些人的去路了,他先把那些兵痞丢给镇南军,玩命操练俩月再说。等到两个月艰苦甚至是折磨的操练结束后,这些家伙身上的兵痞气息便荡然无存了,而且被秦雷派去的‘教员’反复洗脑,早已忘了对朝廷的不满,重新成为朝廷的拥护者。

    秦雷这才适时出出现,宣布将从这些人中招募护河水兵,月饷三两、过节拿双薪、年底有红包,且会拿出每年运河收益的千分之一,成立专项养老抚恤金,为因公殉职或致残的发放抚恤、为每个到四十五岁光荣退役的水兵发放终身养老钱,。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自然没人愿意错过,纷纷踊跃报名。一番选拔之后,选出四千年纪不算大,身子不算弱,品性不算坏的。其余几百老弱病残,只能发给路费和一年的饷银,打发回家了。毕竟秦雷不是做慈善,他只是按照自己的理念,让参与其中的每个人,都能分享到飞速发展带来的收益,而那些不能作出贡献的,也只好说对不起了。

    至于那些在荆州卫臭名昭著的恶霸军头们,早就被镇南军拨拉出来,杀了个干干净净,只能去跟阎王爷分享了。

    秦雷将剩下的四千人分成两队,一部分归运河司统属,负责缉盗清卡,另一部分归未来的清河衙门,负责护送商船货船。等到这些人大体了解自己的差事后,秦雷便一人发了个铜牌牌,让他们挂在脖子上,贴身带着。

    这个铜牌上除了烙着每个人的名字,还有十个骨节。然后让‘教员’们教这些人背五项纪律十大注意,等到所有人滚瓜烂熟为止,秦雷才告诉水兵们只要违反一项注意,按照情节轻重,铜牌便会被掰去一个或数个骨节,而违反一项纪律,铜牌便会被没收,无论是骨节全数被掰去,还是铜牌被没收,都代表着他们被驱逐出水兵,不仅福利待遇与他们无缘,还有可能受到严厉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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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乃营对秦雷恩威并施的法子自是钦佩不已,但他同样有忧虑,斟酌道:“王爷对运河司和水兵,都可谓仁至义尽,但属下怕他们不知好歹,做出些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的事情,万死不辞不说,还辜负了王爷的一番好意。”

    秦雷淡淡笑道:“不妨跟你透露一下,孤有无数耳目隐藏在运河之上,他们或是水手、或是商旅,甚至是运河司的官吏、也有可能是护河的水兵,只要他们举报查实,连坐。”说着双目炯炯的盯着薛乃营,肃声道:“孤王留在南方的人手,数你任务最重,不能有闪失,要知道,这只是你的起点。”

    薛乃营心中先是一凛、后是一喜,躬身受教。

    说了这么多,秦雷也有些累了,他最后吩咐几句道:“至于复兴衙门那边,你只要记住帮弱不帮强,其余的便没什么了,去吧。”

    薛乃营轻声道:“属下告退,王爷保重。”秦雷挥挥手,算是告别。

    等薛乃营走了,石敢进来,对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的秦雷道:“王爷,已经戌时了,剩下两个还召见吗?”

    秦雷奋力的咽下口茶水,苦笑道:“明日就要走了,不见能行吗?宣柴世芳进来吧。”石敢心中叹息一声,只能从命。

    柴世芳自后晌便候着,一直等了四个时辰,好在秦雷安排等待的人先在房中休息,且好茶好饭伺候着,倒没受什么委屈。

    即使真受委屈,他也不会有丝毫不满。因为他的常议身份,唐州五门、尤其是柴家早已名扬四海。尤其是上次危急中,他挺身而出、率众奋战,更是为自己家族赢的莫大的荣誉和实惠。现在只要在南方两省,只要柴家人想干点什么事,不但没人下绊子拖后腿,而且会有无数人主动帮忙,想跟着合作的也不计其数,这种待遇往常只有三大家才能享受,胥家都差点事。可谓是既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

    所以他是复兴衙门到目前为止的最大受益者,也是最坚决的拥趸,对于这个衙门的创始人和大后台的召见,就是等上几天又何妨呢?

    当柴世芳一见到秦雷蜷缩在躺椅上,面容消瘦、脸色苍白时,眼圈便红了,哑声道:“王爷,您可要保重身体啊,南方不能没有您啊。”

    秦雷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孤王能活一百八呢。”

    柴世芳赶紧给自己掌嘴,惶恐道:“小人该死……”秦雷强打精神、摆手道:“今天孤王有些精神不济,咱们长话短说。你当知道,孤王从不计较言语之失的。”

    柴世芳虽然见了王爷很紧张,但好心肠没有变,不像别人恨不得多拍些马屁、多显摆些口舌,好让王爷记住。他老老实实的坐在胡凳上等待秦雷训话,一句废话也不肯说。

    秦雷满意的点点头,将身子蜷进躺椅中,找个舒服些的姿势,闭上眼睛道:“你一直以来都很好,这次特别好。”

    听到王爷的嘉许,柴世芳心中欢喜万分,嘴上却简短道:“谢王爷夸奖。”便闭上了嘴巴。

    秦雷也没精力作出什么表情,只是平淡道:“对于表现好的人,孤王自然要给予表扬,对于特别好的,就要特别表扬。所以你将成为议事局局正,而且孤有另外两个常议的位子,你在下次的议事大会上分了吧,就在你们一百四十家中分,不要管三大家怎么样。”

    柴世芳听了,心道,这样他们一百四十家中小士族,便占据三个常议位子,完全可以与两个位子的三大家,分庭抗礼了。虽然在议事大会上,他们的话事权仍没改变,但大会毕竟一年才两次,平时还是议事局说了算。秦雷这样做,便是把整个复兴衙门的日常运作交给了他。

    一想到那几千万的巨款、南方的所有豪绅大族,都要听自己的,柴世芳两腿一团,扑通跪下道:“王爷,小人想想都腿软,实在干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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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这章就想回去来着,可临走才发现,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没办法,只能像秦雷一样,累的像狗一样,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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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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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168/ 第一时间欣赏权柄最新章节! 作者:三戒大师所写的《权柄》为转载作品,权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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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介绍:
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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