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九零章 看不见的手
话分两头,先按下潼关战火,且说中都城内。
随着新皇御极,内阁全权,尤其是成亲王神兵天降、为大秦守住了最后一道关隘,大大提振了民心士气,中都城终于摆脱了最初的混乱,开始全力以赴的整兵备战、筹备物资,支援前线……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大秦似乎终于缓过了这口气。
但掌控大秦的那些人,却知道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真正的困难还在后头呢……
紫禁城御书房中,一身便服的天佑皇帝,正满脸无奈的望着下首坐着的白发老者。那老者穿紫袍缠玉带,腰上要挂着一柄华贵的宝剑,正满不在乎的与皇帝对视。
“太尉大人,您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吧?”天佑帝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朕的弟弟在前线抵挡赵无咎四十万大军,怎么也该优先保障吧?”
那倨傲老者竟然是李太尉,只见他白眉一挑,粗声道:“皇帝,我知道成亲王不容易,可我就容易吗?我不顾八十高龄,率军从飞鸟难渡的王莽峡翻山越岭,这才回到了壶关口,付出多大的代价你知道吗?”
“我们天策军不仅丢弃了所有的战马辎重,还有上千人掉下山崖、摔死摔伤。”说着一撸袖子,露出缠着纱布的胳膊道:“就连老夫也挂了彩!我容易吗?”
老混蛋声如狮吼,震得天佑帝两耳嗡嗡作响,只好轻声道:“太尉大人不要激动,朕知道你一片忠心……”
“知道就好!”李三军气呼呼道:“皇帝,我是四朝元老,论辈分是你爷爷辈的,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又刚当上皇帝,什么都不懂,还是少说多听,长长见识再说!”
天佑帝虽然脾气好,但就是个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啊,被李浑这番抢白气得面庞发紫,双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只能连说:“好!好!好……”三个字。
见皇帝被气成那样,李浑这才放缓了语调,但嗓门仍旧响亮道:“其实咱俩的目地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把赵无咎撵回齐国去,但凡事得有个轻重缓急,像潼关那边,有成亲王还有七八万军队,凭着坚城险关足以挡住齐军了,就没必要再补充了。”
说着说着竟站来,一步一步逼近天佑帝道:“而跟随老夫回来的十万军队呢?刚才老夫也说了,辎重马匹都留在羊肠坂了,不补充就没有战斗力。”说着将写好的文书往御案上一拍道:“反之要是补充了呢,就可以恢复战力,击败赵无咎,收复失地了……用玺吧。”
天佑皇帝面色铁青道:“要我用玺也可以,但你得把成亲王要求的援兵派了。”
“派是一定要派的。”李浑不耐烦道:“但不是现在,等着禁军恢复元气,自然会去支援。”
“前线危若累卵,此时不派更待何时?”天佑帝袖起双手道:“你不派朕就不用玺。”
“不用拉倒。”与他对视片刻,李浑冷哼一声道:“你以为就你的‘皇帝之宝’好用?我的‘太尉大印’一样管用!”说着便将那文书收起来,朝天佑帝呲牙笑笑道:“我是大秦太尉,全国的军事都归我管,干脆以后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咱们互不干涉,倒也清静。”说着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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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出去之后,便轮到大学士田悯农与麴延武觐见,可二位阁老等了半晌,直到辰时左右,才有神色惶惶的小太监过来道:“陛下请二位阁老养心殿议事。”
两人狐疑的对视一眼,便压下心头疑惑,跟着小太监去了天佑帝的寝宫。
到了外殿,请二位阁老稍候,小太监进去禀报道:“陛下,大学士到了。”
“进来吧……”内殿传来皇帝微弱的声音,听的两人又是一惊,赶紧趋步进殿,齐齐叩拜,高呼万岁,这才抬头望去,不由大吃了一惊!
只见天佑帝无力的躺在安乐椅上,面色十分苍白,额头还搭着条毛巾,竟然是病倒了。
两人心中惊疑道:‘早朝时还好好地,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呢?’赶紧沉声道:“陛下龙体欠安,今天就不要议事了吧,好生调养要紧。”
吃力的摆摆手,天佑帝望着殿顶道:“朕没有病,朕是给气得。”
两位阁老自然不会说些:‘什么人?’之类的蠢话,在早朝与他们俩觐见之间,便只有李太尉一人面圣,你说皇帝是被谁气的?
田悯农叹口气道:“李太尉仗着资历高、底子硬,在太上皇当朝时便飞扬跋扈,丝毫不把太上皇看在眼里。”
麴延武毕竟是当过总督、掌过兵的,不由义愤填膺道:“早些时候太上皇和成亲王联手将他的气焰压下了,现在看太上皇东狩,成亲王御边,陛下又新近登基,这老匹夫又变本加厉起来!”
天佑帝缓缓摇下头,闭目苦笑道:“这正是我当初不愿应允你们的原因。以父皇之沟壑、凭雨田之刚猛,尚且不能将太尉怎地,仅靠着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太子,还不让他翻了天?”
两人一阵心酸,但也无可奈何。他们都很清楚,李浑之所以狂,不是因为他四朝元老、太师太尉的尊贵身份,而是因为他在军中深远的影响力……除了占据禁军半壁江山之外,还有镇东元帅这个本家兄弟,这才是李浑张狂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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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掉他!”麴延武咬牙道:“此獠不除,国将不国!”
“不可能。”田悯农摇头叹道:“他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游离于皇权之外的军权,除非你能把那些部队瓦解掉,否则李浑一死,天下大乱!”
“不只是军权……”天佑帝微闭着双目,声音疲惫而无奈道:“回想一下大秦建国的二百一十七年吧,可曾有过权臣问鼎?可曾有过天子独裁?都没有!君权、军权、相权,争斗不休、此起彼伏,却从没有谁真正胜利过,难道是因为我大秦二百年来都出不了一个明主、出不了一个枭雄、不出了一个权奸吗?”
两人听的毛骨悚然,不由颤声问道:“莫非这背后还有什么黑手?”
“对!”天佑帝缓缓睁开眼,沉声道:“那就是世家大族的意愿,他们不愿看到谁完全把持权柄,权力相互制衡的大秦,才是他们作威作福的乐园。而一旦有谁独占了权柄,第一个就会拿他们开刀!”
二位大学士默然,他们一直以为天佑皇帝懦弱无能,谁知他竟是如此通明洞彻之人……看来他当初所谓不能胜任,不是被大秦所面临的困境吓倒,而是出于对这个位子的清醒认识。
“陛下,请问如何才能斩断这黑手?”麴延武叩首道:“老臣赴汤蹈火再所不辞!”田悯农赶紧有样学样的来一遍。
“不知道……”天佑帝缓缓的摇头道:“皇祖父眼看就要解决这个问题,结果离奇遇刺;父皇好容易看到了希望,结果被帝国俘虏,生不如死。”说着自嘲笑笑道:“朕的雄武比不过皇爷;谋略远逊于父皇,恐怕这也是朕能登基的原因之一吧。”
两人闻言浑身一颤,使劲磕头道:“臣等一片赤诚,万万不敢图谋陛下啊!”
“朕说的不是你们,”天佑帝微微笑道:“你田悯农是先帝倚重的大臣;你麴延武则是我那五弟的铁杆,你俩都可以算我皇家的股肱,他们有什么事儿当然要避开你们。”
两人这才抬起头道:“如果斗不过的话,陛下就暂且隐忍,以待时机吧。”
“不能等了,当初朕看明白之后,便左右推脱,不想当这个皇帝,就是为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既然赶鸭子上架,坐上了大秦的皇位,那就得谋其政!就不能得过且过!不然怎么对得起祖宗社稷?”天佑帝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道:“朕决定与他们开战!卿等可愿与朕、与皇家并肩作战?”
二位大学士面色一肃道:“愿为陛下粉身碎骨!”
“很好!”天佑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道:“那就为朕第一道诏书吧。”
“陛下请讲。”两人赶紧起身,一个磨墨一个执笔,凝神静听皇帝道:“朕乃愚鲁,自即位以来,常感国事之艰危,政务之繁杂,实非一人可担当,实非一人可操持。百姓常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又云:‘打虎亲兄弟’,其言虽不甚雅致,然蕴含至理也!”两位大人明白了,原来陛下是要提拔他的兄弟啊……
“天下至亲不过父母手足,然父辈年事已高、当享天年,朕虽不孝,亦不敢偏劳;幸赖天父庇佑,父皇福广,使朕有兄弟七人,除七弟年幼,尚不更事外,余者皆一时英才,国之栋梁也。此乃天授,朕若不用,必遭天谴矣!”
“现晋大哥秦雳为勇亲王、领兵部事,三弟为哲义郡王、领吏部事,四弟为简明郡王、领户部事;五弟为武成亲王,领大元帅王,节制天下兵马;六弟为英诚郡王、待归国后领大内禁卫。愿众兄弟齐心戮力,助我大秦早日转危为安,兴旺昌盛。钦此!”
田悯农两人一边挥笔写就,一边心中翻江倒海,陛下与大殿下那么深的积怨都能放下,看来是圣意决绝了。只是真的有用吗?两位阁老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复杂的意义,却惟独没看到‘信心’二字。
但无论如何,皇帝金口玉言,圣旨已成,这是谁都改不了的。望着两个大学士离去的身影,天佑帝重新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轻声呢喃道:“兄弟,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就算没什么实际作用,却也是个名分啊……”
说着便沉沉睡了过去,在梦想之中,他似乎飞越了万重关山,到达了战火连天的潼关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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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城,已经有两天没有战事了,但气氛却日趋紧张。
秦雷十分清楚,赵无咎会不惜一切代价取下潼关……哪怕是攻下潼关后再无余里西进也无所谓。因为只要潼关已下,齐国就会彻底掌握战略主动权,从此以后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完全可以做到予取予求、随心所欲。
站在战略的高度上,他坚信惨烈的守城战必将发生。是以从入城的那天起,他便将加固城墙、增强防守放到了高于一切的位置。为此秦雷使出了强硬手腕,调动一切力量,将整个潼关城变成一具精密冷酷的战争机器。
而被秦雷寄予厚望的军情参谋处,也终于在齐国的战火洗礼后,开始发挥其应有的作用了。以涂恭淳为军情处长的参谋人员,为城防做出了细致周到的计划,在认真阅读之后,秦雷只是稍加修改,便签字用印,将其变成了统帅命令:
其第一条便是锄奸,任命李四亥为城内治安官,正在养伤的沈冰辅之。李四亥便按照沈冰的指点,带领部下开始梳理全城军民。靠着历年的户籍档案,三天之内便排查出了不明来路者二百余名,其中确定的齐国细作便有一百余人。同时严格执行保伍连坐之法,迫使邻里互相监督,以备有漏网之鱼或不法之徒寻机作恶。
还委任牛校尉为巡城官,维持治安、防火防盗。又担心齐人攻城,必用火砲,命牛校尉带人将靠近城墙的茅竹屋、以及仓库之类易燃建筑悉数拆除。还命其取土沙麻搭、水瓮水桶之类的放火器具,分发于各保各甲,以备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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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秦雷的推测完全正确。两天之后,齐国的攻城器械终于从国内运到,也许是觉着被秦雷讹诈太丢面子,兴化帝下了血本,将国内这些年制造储藏的器械一股脑给赵无咎运来,并下旨严令他即日破关,直捣中都。
赵无咎之所以迟迟没有强攻,也就是为了等这些东西。但他并没有把皇帝的梦呓当回事儿,他现在觉着,只要能攻下潼关就够本了。至于中都城,还是歇个三五年再说,甚至留给后人攻克也行,反正这次是不指望了。
等把运来的竹木、云梯、鹅车、洞子、炮石、攻具、草牛、土布袋等器物组装安排好,赵无咎便不再浪费时间,命令翌日攻城。
十月二十七,未晓。城中恹恹欲睡的巡防士兵突然被嘈杂之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他们看到城外齐军营中火把通明,一队队齐军从寨中出来,逶迤迤逦如条条长蛇。
很快,回过神来的哨兵便敲响警钟,安静的潼关城内立刻便有了反应,先是千家万户的灯光点点亮起,紧接着便有一队队军士冲出兵营,在各级军官的率领下,奔赴战斗岗位。
秦雷也在第一时间来到城头,但见城外齐军步兵在前,马军在后,密密匝匝、四围无际,正朝潼关城前徐徐推进。
望着声势浩大的敌军,城上的官兵也知道生死搏杀的那一刻,终于要到了,大多紧张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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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九四章 毁灭与新生
天空彤云密布,朔风如刀刺骨。
整个潼关城头,已被鲜血浸染。
在这个时代攻城时,面对高耸的城墙,在阴谋之外,便只有三个选择,一是挖掘地道;二是想办法翻越八九丈的城墙;不然只好面对面破坏城墙了。
但在真正的大炮出现之前,想要破坏厚达数丈的城墙,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潼关城依山而建,地面下尽是坚硬的花岗岩,想要掘开地道,也颇不靠谱。
最恰当和最无奈的办法,便是藉由云梯直接进攻了……之所以说最恰当,是因为没有别的法子;之所以说最无奈,是因为在攀上城头之前,士兵一直处于任人宰割的无力状态,而当上城之后,又会因为敌众我寡,被对方群起而攻之,损失极大。
当世比较常见的云梯,有飞梯、蹑头飞梯、竹飞梯等等,构造相当简单……飞梯和蹑头飞梯的前端都装有车轮,可以再推梯附城时较为迅速。竹飞梯更只是以一支大竹为主干、在梯身上安装脚踏的横竿而已。
但在敌人矢石攻击当中,利用这些云梯攀附城墙,往往会死伤惨重。因此精于机械的齐国人,又研发出一系列重型云梯,以减少攻城部队的损失。
要想减少伤亡,首先要缩短自攻击发起,至抵达城墙的时间,为达到此目的,齐人将云梯改成了车型,可以推着向前。这次出现在潼关城下的,便有杞车、行天桥、搭天车、行女墙和登云梯五种战车模样的云梯。
其次是要加强车身对于攻城部队的防护,上述的杞车并未配备任何防护,而行天桥则在梯子的顶端设有一段女墙,当与守城部队发生短兵相接时,可以为攻城部队地宫简单的防护。至于行女墙、搭天车和登云梯,则更实在车体部分曾置了生牛皮作为乘员的防护,可使其在攻城前的损失减少到最低。
第三则是防止云梯被敌人推倒,为此齐人在所有云梯的前端设有铁钩,可以牢牢抓住墙砖,能使其非常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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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化帝把所有家底都搬到了前线,赵无咎则将其全部投入到潼关城的攻坚战上,这才造成了五花八门、简繁各异的几代云梯同时上阵的难得胜景。
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齐军士兵,秦国军民都意识到,最艰苦的时刻到来了。他们用檑木砸、用滚油泼、用长槊捅,用出全部解数,也要阻止齐军上城。
城内的百姓也全部动员起来,他们烧油锅、送矢石,甚至直接举着石头往下砸!军民齐心协力给齐军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但兵力上的悬殊差距,还是使他们的防守捉襟见肘,不时有齐军突破防守、攀上城头!
秦军哪能让敌人站住脚?他们挥舞着大刀长枪,凶神恶煞的冲向攻上城头的敌军,发动了一拨又一波的围剿,将还没形成气候的敌军一次次撵下城头。
但齐军今日白天的攻城,几乎集结了齐国主力部队的全部菁华!赵无咎并没用派他们参与造山,而是一直让他们好吃好喝将养着,一个个自然体力充沛,士气高涨,与秦军在单兵实力上的差距,已经缩小到忽略不计的程度了。
赵无咎把他们全部派上战场,就是想要一战成功!
虽然遇到秦军强有力的阻击,但他们仍然不屈不挠的继续攻上城头,一定要在秦国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
城头上下吼声震天,挤满了互相厮杀的人群,残肢断体血肉横飞,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号角声,响彻了整个潼关口!
对秦军士兵来说,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在齐军不要命的强攻之下,一线秦军渐渐有些不支,五里长的城墙上处处告急!得亏参谋处那帮大才子统筹得力,在保证一线防御的同时,硬是留出了足够的预备队,哪里有险情、就往哪里去,这才稳住了阵脚,没有彻底崩盘。
城头各处险象环生,伯赏赛阳已经彻底沦为了救火队员,他带着最精锐的黑甲兵,哪里有险哪里去,一天下来不知道堵了多少回窟窿。
从上午激战到傍晚时分,齐军仍然没有收兵的意思,在持续不断的压力下,秦军终于渐渐不支。
即使伯赏赛阳这般勇猛过人,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了。他挥舞着血淋淋的狼牙棒,带领手下一次又一次冲到城墙边阻击,杀人;然后再组织冲锋,阻击,杀人。一天下来,他的白袍早已经染成了紫红色,身上大大小小的创口也有十几处,那平时轻松挥舞的狼牙棒,竟变得沉重无比,但眼前的敌人好像不知疲倦、不惧死亡一般,仍然固执而顽强的攀越城墙,飞身跃下,举刀击杀……
伯赏赛阳早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机械的舞动着手中的棒子,向一个个面目可憎的敌军拍去、拍去、再拍去……
身边的部下逐渐减少,终于在打退齐军又一次进攻后,他发现左右只剩下两个。两人也是浑身浴血、看不清本来面目,伯赏赛阳心道:‘这牛高马大的,应该是秦霸那家伙,那个没什么特点的是谁?”便哑着嗓子问道:“你……谁…呀?”
“大人,我是秦顼。”那人用手背抹抹脸,但除了让黄灰色的脸上多几道黑迹之外,并没有任何效果。
见两人朝着自己笑,秦顼也知道自己发傻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呵呵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把三人心中的恐惧笑没了。望着城下又一次向上攀爬的齐军士兵,秦霸紧紧手中的双锤,啐一声道:“还有完没完?”
“无所谓了,反正我们快要完了。”对能说出一句如此幽默的话,伯赏赛阳十分的满意,暗道:‘应该已经达到或接近王爷的水平了吧?’便决定再接再厉道:“死倒无所谓,反正我伯赏家的男儿没有死在床上的。”说着咂咂嘴道:“就是老子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这个太遗憾了。”
“卑职也没有。”秦顼好心的安慰道:“大队长应该也没有。”
“谁说没有?”秦霸翻翻白眼,瓮声道:“俺偷着瞧过村东小花洗澡……那屁股蛋子,真肥啊!”
两人还想追问,齐军却上来了,只好把话头塞回肚子里,并膀子迎了上去。但他们人数太少,哪能阻挡住从好几个云梯攻上来的齐军?转眼便被冲上城头的敌人团团围住。
三人毫无惧色的背靠背立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刃,与数倍于己的敌人拼死搏杀,齐军里外三层将其包围,一时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但三人也实在无力阻止敌人的行动了,看着越来越多的齐军涌上城头,伯赏赛阳狠狠荡开面前的兵器,仰天大吼道:“支援,再不来就完蛋!”
“完不了!”身侧传来一声粗犷的大叫,随即他便听到了奔跑而来的脚步声。从人缝中,伯赏赛阳看到,当先一个乃是石猛。
石猛抱着一根木梁,须发皆张的带着一队特种营砲手杀了过来。他们这些人虽然轻易不上阵厮杀,但因为整日与几十斤重的石弹打交道,一个个都虎背熊腰、力大无穷,用的兵器也跟他们老大一般,都是一丈多长的木桩子!
只见他们腋下夹着粗木桩,嗷嗷叫着便冲到了齐军堆里。齐军士兵手中皆是短刀,哪能跟这些玩意较劲?转眼就被顶得溃不成军,再也稳不住阵脚。
看到袍泽从身边冲过,伯赏赛阳三个心里一松,一屁股便坐在地上,他们确实已经杀不动了!
好在深冬日短,天很快便黑下来了,虽然不情不愿,但赵无咎也不敢让兵士们黑灯瞎火的攻城……那样摔死的恐怕比战死的还要多,只好命人敲响收兵的金锣,胜负留待明日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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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敌人潮水般的退下,城头上的秦国军民终于松了口气。
无比难熬的一天终于熬过去了。在这一天里,他们承受了二十余万秦军高强度的攻击,兵力的劣势被无比放大。虽然不至于马上崩盘,但敌人如果继续这样猛攻,要不了两天,秦军便会折损大半,再也守不住潼关的。
但疲惫至极的兵士们,只想躺下呼呼大睡,哪会考虑明天怎样?那是王爷该考虑的问题。
秦雷确实被这个问题压得喘不过气,他面色凝重的立在望楼之上,看着民夫打扫狼藉的战场。他们将满地横卧的士兵翻过来,只要是敌人便抛下城头,不管他们的死活;若是自己人便抬下去,死者埋葬、伤者救治。
官兵们则靠坐在冰凉的墙沿上,看着一个个袍泽被抬下去,却鸦雀无声、没有任何表示,气氛压抑极了。
“开战以来,今天是伤亡最惨重的一天,”石敢在秦雷耳边轻声禀报道:“七千多名将士重伤或阵亡,再加上之前的损伤,我们可战之兵不到四万了。”
“四万,三天……”秦雷喃喃道,说着轻叹一声道:“要下雪了。”
“雪?”石敢不由向天上望去,果然看到云层低沉,确有大雪欲来的感觉,便轻声应道:“今夜就该下了吧。”
“谁知道呢?我做不了主。”说着秦雷便负手走下望楼,在城墙上漫步。兵士们见到王爷出现,想要强撑着起身行礼,却被他拦住道:“不要多礼了,抓紧时间休息吧。”说着问一声不远处的牛校尉道:“晚饭烧好了吗?”
牛校尉虽然没有厮杀,但一直在战场上靠着,也弄得浑身肮脏、面目全非了,闻言赶紧点头道:“快好了,白面大馒头还有猪肉炖粉条,管够!”
说话间,便听着周遭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却是缓过劲来的官兵,都已经饿极了。
秦雷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要尽快,不然就要饿出人命来了。”官兵们也跟着低声哄笑起来。
“吃完饭就下去睡觉吧。”秦雷朝地上的官兵吩咐道:“孤会安排预备队值夜的,你们放心大胆的睡就成。”自然又引来兵士们一阵欢呼。
在城头上巡视完毕,秦雷便拾阶而下,到城内的救护所视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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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所所在的院子,原先是城里大户人家的住处,战争一起便被秦雷征用了,负伤士兵都会被送到这里,按照轻重接受救治。
但与别处不同的是,在这里是轻伤号优先得到救治,反倒那些缺胳膊断腿、开膛破肚的伤兵,必须要耐心的等待……即便很有可能等不到被救的那一刻……
这是战争的法则,残酷却又不得不遵守。秦雷叹口气,便看到充任救护所所长的公孙剑,焦急的朝自己走来,还没行礼就大声嚷嚷道:“王爷,床位满了,再没地方塞人了!今天的伤亡实在太大了。”
秦雷默然,他知道他说的是事情,刚要开口,却又听公孙剑抱怨道:“会医术的人手不足、药品不足、就连包扎的纱布也不够了。”
秦雷挠挠头,看着院子进进出出的妇女……救护伤员的活计,向来由女人们来做,这是大秦的传统。寻思片刻,他便沉声道:“纱布不够就用棉布,把衣裳撕了煮干净就用。”
“那药品呢?”公孙剑追问道。
“去各家各户掏灶灰!”秦雷皱眉道:“那玩意儿止血还行,好在天冷,血流得慢。”
“只好这样凑合了。”公孙剑点头道:“那人手呢?”
秦雷拍拍脑袋道:“叫云裳也来……”话说到一半便停住,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丫头,身穿一身男装,正带着个大口罩,从一间屋走到另一间去。
“云裳!”秦雷叫道。
云裳身子一颤,便要转身溜走,却听秦雷沉声道:“你给我过来!”她知道混不过去了,只好垂头丧气的过来,走到秦雷面前小声道:“我就是过来转转,在家里太闷了,出来散散步。”秦雷的禁足令一直没有取消,这丫头见被抓了现行,自然心中惴惴、瞎话连篇。
“撒谎都不会撒。”秦雷佯怒道:“散步能散的满身血?”
云裳怯生生抬起头,脸上仍带着那大口罩,仅露着一双泪盈盈的大眼睛,哽咽道:“人家……不忍心嘛……”
周围人都看过来,不知道王爷何故要训斥这好心的一声,不由议论纷纷,倒是同情云裳的居多。
秦雷见遭到围观,不由恼火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训媳妇吗?”见王爷发火,众人赶紧一哄而散,把院子让给他们俩。但众人进屋里后,仍从窗缝门缝往外偷瞄,口中议论纷纷道:“媳妇?王爷的媳妇?什么意思?”“笨蛋,就是王妃呗。”
“王妃?娘娘亲自给我包扎?”一个吊着胳膊的伤兵惊讶道。众人也难以相信这个事实,在他们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千岁娘娘,那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哪里想过她会不嫌脏、不怕累的在这里一待就是一天,还亲手救治了上百号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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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我吧……”云裳泪眼莹莹道。
“罚你干什么?”看她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秦雷终于不忍再责备,轻叹一声道:“虽然你又不听话了,但这次有情可原。”
云裳的双目立马放光,虽然带着大口罩,但秦雷知道她一定是笑了。
“又哭又笑真没羞。”秦雷不由轻笑道。
“人家真的只想帮帮你,”云裳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而且他们太可怜了,如果不及时救治,会落下残疾的。”
“好吧。”看公孙剑又在那探头探脑,秦雷也知道自己影响救护所的工作了,便点点头道:“去忙吧。”
“嗯。”云裳点点头,甜甜的应道:“你要小心啊。”
“我会的。”秦雷颔首笑道。
深深地看他一眼,云裳才转身离去,没走出几步,又听秦雷在身后叫道:“云裳。”
“啊?”云裳应声回头,有些茫然的望着秦雷。
“悠着点,别太累了。”秦雷也深深看她一眼,低声道。
云裳从心底里笑了,欢快的点点头,便如蝴蝶一般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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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见两人磨叽完了,公孙剑忙不迭的跳出来,急吼吼的问道:“人手和房子怎么办?”
“你把王妃亲自救治伤员的消息散播开,城中的妇女自然会踊跃而来。”秦雷不耐烦道。
“那房子呢?”公孙剑不长眼道:“实在塞不下了。”
“你是猪啊?”秦雷终于忍不住爆发道:“不会再征用个大宅吗?”
“城中最大的就是李四公子的宅子。”公孙剑显然早有预谋,小声道:“俺下午亲自去了两趟,结果他家门口有兵丁站岗,说什么都不让!”说着还补充一句道:“这影响太坏了,弄得城里再没大户肯借房子了。”
秦雷一听,登时火冒三丈,怒道:“李四亥这个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丢下一句:“孤亲自去要!”便气呼呼的向外走。
“叔,等等我,俺跟你一块去。”刚走到院门口,伯赏赛阳便急匆匆追了出来,他也在救护所里治疗,浑身十几处伤口已经被包成了粽子,但所幸没什么大问题,至少还能跑能叫,那就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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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两个便带人到了城中最大的宅院——原先的城守府、现在的李府门外,正好与将要出门的李四亥碰了个面对面。
一见是他们俩,李四亥登时面色发白,转身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叫道:“拦住他们!”
门口的亲兵可都认识秦雷,哪个敢阻拦?两人满面狐疑的对视一眼,一口同声道:“搞什么鬼名堂呢?”便顺着李四亥沉重的脚步声,快步跟了进去。
“该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秦雷坏笑道。
“那俺就杀了那淫妇!”伯赏赛阳两眼一瞪道:“俺妹妹至今下落不明,他却敢在外面养鸟!”
“你就不杀奸夫?”一边往里走,秦雷一边调笑道。
“打个半死就可以了。”伯赏赛阳双拳一对道:“不能让俺妹妹守寡啊。”
“你倒是分得清。”秦雷笑道。说话间便到了后院,两人正朝里屋走,就听到一声黄莺般的叫声道:“你怎么又来了?”两人登时变了脸色,伯赏赛阳更是失声叫道:“赛月?”便甩开膀子跑了进去。
秦雷摇摇头,暗笑着跟了上去。
果真听到屋里小妞的一声“哥……”,却见伯赏赛阳呆立在门口处,浑身筛糠般的颤抖,口中:“你…你……”了半天,也不知要说个啥。
秦雷好奇的往里探探头,呵呵笑道:“怎么不进去,自己妹妹都不认识……”说着也呆住了,不由咽口吐沫道:“你们也太不小心了吧……”
只见屋里跪着李四亥,伯赏赛月坐在炕头上,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虽然穿着肥大的衣裳,但腹部突出,看起来已经有了八九个月的身子。
“我要杀了你!”伯赏赛阳从石化状态苏醒过来,突然怒吼道:“你这个畜生!”便朝着李四亥冲去,秦雷赶紧伸手想要拉住他,但含恨出击的小子动作太快了,让他抓了个空。
只听一声闷响,李四亥便被伯赏赛阳一脚踢到了墙上,震得土灰扑簌直落。
“哥,住手啊……”伯赏赛月赶紧起身,想要阻挡哥哥发飙……作为妹妹,她怎能不知哥哥的牛劲?
但伯赏赛阳已经暴怒了,一边大骂道:“你让我妹妹怎么见人?你让我爹怎么见人?你让我伯赏家怎么见人!!”一边抡起醋钹般的拳头,劈头盖脸的暴揍小胖子。
李四亥抱着脑袋,蜷成个球状在地上打滚,一句话也不敢说。
秦雷见伯赏赛月挺着肚子跑过去,终于着急了,一边大叫道:“小心你妹妹。”一边跑过去拉架。
但伯赏赛云不愧将门虎女,又救人心切,竟然跑在了秦雷前面,双手拉住哥哥的臂膀,哭道:“哥,求你了……”
伯赏赛阳早就失去理智了,哪知道背后什么情形,感觉有人抓自己手臂,想也没想,便一甩胳膊……登时把自己妹妹甩了出去。
好在秦雷从后面上来,一把接住,沉声呵斥道:“住手!”
伯赏赛阳这才停下动作,愤愤的威胁小胖子道:“早晚打死你!”
却听自己妹妹痛苦的呻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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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端午节,全家聚会。本想上午发一章,但最近太累,九点多才起,我的错……
端午节快乐大家……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九七章 为山九仞
见战局已定,众将领喜气洋洋的汇聚到赵无咎的帅旗下。整齐的行礼道:“大帅,末将等幸不负使命!”
“干得确实不错。打下了潼关城,我们的冬季攻势便圆满结束了,”赵无咎脸上也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微微颔首道:“老夫能做主的赏赐立刻兑现;不能做主的,也已经写好了请功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往上京,相信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众将闻言齐齐叩首,欢喜道:“大帅厚恩,我等没齿不忘。”
赵无咎摇头笑道:“这都是你们应得的。”说着面色一肃道:“诸位与老夫上城。”
“大帅先请。”众将齐声道,便分开左右,请百胜公先行一步。
赵无咎哈哈一笑,披上武之隆递来的大氅后,便昂然率众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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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大雪中黑洞洞的潼关城楼,赵无咎心中感慨万千,回想自己的戎马一生,虽然战功赫赫,但称得上彪炳史册的不过是两三次而已。在今天之前,他敢说自己是当世第一名将,可要是想跟白起韩信那样的军神比肩,却还尚欠缺三分底气。
不过在今天之后,他终于可以加入这个行列,理直气壮的面对后人的评价,因为他攻下了潼关、夺去了秦国最后一道防线,从此天下大势不可逆转,三分之局必将转为齐国一家独大!
非得凭一己之力,决定江山谁属的名将,才有资格得此称谓焉!
感受到百胜公的激动,武之隆不无逢迎的轻声道:“只是从此之后,老师注定寂寞了……”
是人就喜欢被拍马,更喜欢有品位的马屁,赵无咎闻言心中欢喜,满面矜持道:“之隆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那秦雨田不过弱冠之年,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见大帅浑身舒坦的样子,周围一众将领心道:‘怪不得姓武的能当上二把手,真会拍马屁啊。’纷纷不甘落后道:“这潼关城一下,秦国藩篱便失,还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叫板?”“就是,除非他是神仙下凡,能现在就把潼关城夺回去……”
这世上的事还真不好说,虽然秦雷不是神仙下凡,但转眼把潼关城夺回去,还没有什么难度。
齐国将领谀辞未落,黑暗的天际间突然亮如白昼,将伤痕累累的潼关城,照耀的纤毫毕现。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化为无形的冲击波,将潼关城墙削掉整整三丈,也把百胜公和众位将军齐齐击倒在地。
赵无咎仿佛被当胸一棍,狠狠敲倒在地,无神看一眼崩溃的城墙,转瞬间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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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何时候都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是烙在秦雷骨子里的铁则。
入主潼关城后,他最上心的便是修筑城墙。在他严厉到变态的督促下,城内军民硬是将原来的城墙加高了整整三丈,给齐军攻城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但秦雷的用意不止于此,考虑到万一城头到了崩溃边缘,应该有一改变局势的撒手锏。是以他在修筑过程中,便命石猛等人将上千斤的炸药,和……几万斤的面粉,密封在了城墙之中——把整个新修的城墙变成了个大爆仗!
之所以不早些引爆,是因为若天色尚早,齐军极有可能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再一次攻占矮了三丈的城墙。而选择此时引爆的话,漆黑的夜幕便会让齐军无以应对,只能等到天亮再作打算……
这前所未有的大爆炸,动摇了山川河岳,令天地为之变色,也把潼关城墙上的一万多名齐国官兵炸了个粉身碎骨!
漫天的尘土还未落定,等候多时的反击部队便同时从民居内涌出来,汇聚到通往东墙的大道上……无需统一指挥,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便是最好的反攻命令!
爆炸的高温和气浪,将城墙附近的积雪冰冻一扫而光,秦军士兵顺利登上瓦砾遍地、一片狼藉的东城墙。除了一些个不小心崴到脚的之外,没有任何伤亡、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城墙收复。
从掩体的望孔中看到这一切,秦雷长舒口气,嘎嘎怪笑道:“其实我还是个爆破专家。”又得意的对石敢和石猛道:“这是第几回用炸药了,我是不是很无耻?”满心的狂喜溢于言表。
这是情有可原的,虽然在常人眼中,战局仍旧扑朔,但身为最高统帅,秦雷已经可以说,他圆满的完成了任务,取得了潼关保卫战的最终胜利,保住了大秦王朝的最后一道防线。
但是,他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石敢摘下耳塞、刚要说话,却见石猛的身子晃了晃,便软软载倒在地。石敢赶紧将他抱住,满脸关切道:“猛哥,你怎么了?”突然面色一僵,缓缓将按在他肩头上的左手抬起,上面已经满是暗红色的血污,石敢不由失声叫道:“你受伤了?”秦雷的笑容顿时凝固,箭步过去,蹲下检视石猛的伤口。
但掩体内太黑,什么也看不清。皱皱眉头,秦雷沉声道:“孤要灯,越多越好!”黑衣卫赶紧将随身携带的蜡烛点了,每人擎两根围在秦雷身边,将个小小庇护所照的通明瓦亮。
秦雷先命人将石猛的盔甲全部卸下,露出里面破破烂烂的紫黑色棉袄。再把棉袄除下,秦雷便看到他满是血污的躯干上,竟密布着触目惊心的十几处新创伤口!
秦雷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一般,右手朝石敢伸了伸。
好在石敢心有灵犀,赶紧从背后取出个青色的瓷瓶,拔掉瓶塞双手递给王爷。秦雷接过来,将其中的精酒倒在石猛的伤处,接连用了九瓶才将他身上的层层血污冲去,一个个贯穿伤、撕裂伤、钝器伤便显现出来,深的足有寸许、长的竟有一尺。
只见他浑身上下皮肉外翻、好几处都露着森然的白骨,真不知是如何撑下来的……
将金疮药洒在石猛的伤处,又从急救包中取出针线,细心的将他伤处的肌肉、皮肤细细缝合,最后用洁白的纱布认真包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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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半个时辰,秦雷终于将石猛的伤口处理完毕,又给他穿上身崭新的棉袍,这才让石敢小心抬到自己的住处修养。
“你们都出去,我要安静一下。”待石猛离开,秦雷沉声道。
一众侍卫沉默的行礼,悄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小的庇护所中,只剩下秦雷一个人,他定定的望着远处热闹的城墙,反败为胜的军民,正在干劲十足的往城墙上泼水。为了加快速度,他们甚至调集了十几辆水龙,场面十分的壮观。
但秦雷看到的却是出兵来的一幕幕,那一场场惨烈的战争、一具具残破的尸首、一张张绝望的面庞从眼前划过,硝烟弥漫间,一切都是那样的残酷、那样的可怕、那样的令人窒息……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竟满是淋淋的鲜血,他赶紧往身上使劲擦手,反而却越擦越红,血越流越多,逐渐没过他的双腿、腰部、双肩、脖颈、嘴巴、鼻子、眼睛、头顶……让他艰于呼吸,无法挣脱,终于痛苦的靠在墙上,软软滑落在地,喉头‘嗬嗬’的响着,仿佛真的喘不动气一般。
这些其实是幻觉,来自他心中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这些东西一早就有,但被千斤重担压在心底、让人看不出端倪。可有些东西压是压不住的,终于在这个可以松口气的夜晚,借着石猛受伤的事情,彻底爆发了出来。
可虽然是幻觉,但对他来说,却与真实的场景无异,若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虽不至于真的窒息而亡,但极有可能就此疯掉,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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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危险时刻,他闻到一阵清雅的百合香味,紧接着便进入一个柔软的怀抱。秦雷的身子一僵,便仿佛倦鸟归巢一般,紧紧反抱住那女子,下巴来回在她肩上摸索,把她弄得生痛。
但她紧紧咬着下唇,一丝声音都不发出,娇躯也仍然保持着放松的状态,唯恐惊动了噩梦中的夫君。
与自己的妻子相拥良久,秦雷的心神终于稳定下来,双眼迷茫的望着前方,泪水缓缓滑落面颊,正落在云裳的耳朵上一滴。
云裳的心尖一颤,仿若被凿开了堤坝一般,泪水便奔涌而出,顺着秦雷的脖颈就流到他怀里去了。倒把急需安慰的成亲王殿下心疼的手忙脚乱,赶紧将她的娇躯交到左臂,用右手为她轻轻拭去泪水,苦笑道:“我心里纠结难受,才不小心掉了两颗金豆,你却又哭什么?”
“我心疼你……”云裳一下下抽泣道。
秦雷的面色一下变得无比柔和,再一次紧紧搂住妻子,轻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云裳怯生生道:“他们跟我说你心情不好,请我过来看看,这可不算犯规吧。”这么大胆的姑娘都被秦雷吓得如此拘谨,可见这些日子来,他是多么的变态。
充满愧疚的笑笑,秦雷缓缓摇头道:“禁令解除了,不会再有禁令了。”
“真的吗?”云裳顿时破涕为笑。
“原先是我压力太大,对你太简单粗暴了;现在我没有压力了,当然不能再跟你耍横了。”秦雷声音低沉道:“以后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了,我去哪、你就去哪;你去哪,我也去哪。”
听着夫君不似情话、又胜似任何情话的声音,云裳的芳心仿佛在温热的糖水中浸泡着一般,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甜蜜。这些日子来的委屈与无奈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点点不适,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小声道:“能轻点抱吗?你身上那些铁叶子硌人。”
秦雷赶紧松开手,从身后扯张军毯过来,轻轻盖在云裳身上,突然笑道:“记着在落雁塔那次,咱们也是这么个动作。”
“是呀,”找个最舒服的姿势,云裳轻轻靠在秦雷怀里,柔声道:“那还是昭武十七年秋里呢,咱们一起看落日、望晨星,是人家顶顶美好的回忆。”
“转眼过去两年多了。”秦雷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呀。”
云裳轻轻道:“太快了,又太慢了。”
“这话什么意思?”秦雷笑问道:“听起来蛮有哲理呢。”
“人家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嘛。”云裳小声道:“不许笑话我,便讲给你听。”
“不笑,谁笑谁是小狗。”秦雷板起脸道。
“人家觉着不在你身边的日子,过得就特别漫长,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云裳很认真道:“但只要在你身边,时间就过得飞快,白驹过隙似的。”
秦雷感动的笑了,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深深印下一吻,轻声道:“云裳,我们归隐吧……”
“好呀好呀,人家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云裳先是随口答道,旋即便反应过来,吃惊的抬起头,定定的望向他,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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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切正常。”摇摇头,秦雷轻声道:“眼下这一关,我们算是过去了,我想着再把函谷关夺回来,然后便交出军权,带你们去一处世外桃源,过与世无争的快乐日子。”
跟了他这么久,即使面临怎样的艰难困苦,云裳都从未听秦雷说过一句丧气话,怎么会在收获无比声望与拥戴的前夕,有了这种消极的想法。她小嘴微张,良久道:“夫君才二十,就想着致仕,是不是有点早啊。”
“不早,应该算是正当其时吧。”秦雷微闭双眼道:“现在二哥登基,他的能力足以处理政务,为人也还算厚道……吧。就算不厚道,也还有大哥,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家伙……吧,想来我把兵权给他,由他牵制着二哥,保我们全家平安还是没问题的……吧。”
听着夫君既想笃定,又处处犹疑的语气,云裳忍俊不禁道:“看来夫君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啊。”
“我也是临时起意的,先征求一下夫人的意见嘛。”秦雷尴尬的笑笑道,说着神情萧索道:“我真的累了,也真的倦了。”说这话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把国家拖入深渊的昭武帝;趋利避害数第一的李三军;还有见死不救的天佑帝,这些本来的主人都不把大秦朝当回事儿,你说老子一个外来户,在这风里雨里、雪里火里的瞎折腾什么?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谁谁去吧!秦雷不无操蛋的想道:‘才不给你秦老二拉磨呢。’也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想法……虽然从不掩饰对皇位的渴望,但当自己的二哥坐上那个位子时,他反复扪心自问,还真没有把皇帝拉下龙椅的狠心。
其实他一向这样,就如昭武帝在位时,他处处受屈、处处吃瘪,满腹牢骚,却从没有不轨举动一样,他是一个活在自己限定的框框中的死心眼。
对于死心眼来说,一旦认定某种规则之后,他是死也不会违反它的。
所谓世间人伦大道,君臣父子兄弟,最大的规则也不过如此!
秦雷很清楚,一个不够心黑的野心家,不是个合格的篡位者,但他就是没法说服自己黑下心来。
可是他这个唯我独尊的臭脾气,早已被无数次证明,根本不合适为人臣子,当然就更不合适为人臣弟了。
所以他想着退出,不再玩这场权利角逐的游戏,也学学陶渊明,来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听起来似乎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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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的抚摸着夫君胡子拉碴、消瘦憔悴的面庞,云裳轻声问道:“妾身是个妇道人家,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只知道夫唱妇随是天下最大的道理,夫君你即使不问我同意与否,我也会生死相随的。可现在你问了,妾身也不得不问一句,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永远不后悔吗?”
你考虑清楚了吗?永远不后悔吗?
两个众若千钧的问题,一下子把秦雷从一厢情愿中拉回来,闭目喃喃道:“我考虑清楚了吗?我是可以放弃自己的事业,但那些全心全意信赖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的人怎么办?我可以不与老二争、可以把军队让给老大,但怎么保证他俩一定放过我?我可以一走了之,但万一所托非人,江山异色,被赵无咎灭了我大秦,这天下还能有我秦雨田的世外桃源吗?”
一连串的自问,他一个也无法肯定回答。秦雷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强大,必须要靠同样强大的权力来支撑,如果放弃权力,就等于自废武功,就等于沦为鱼肉。
陶渊明可以躲起来,但他秦雨田不能躲。因为陶潜不过一介狂生、除了一家老小,没有别的责任;而他秦雨田不然,若是他躲了,荣军农场的几千伤兵指望谁去?阵亡将士的上万孤儿寡母指望谁去?南方两省的士绅指望谁去?南方两省的百姓又指望谁去?
更不要说石敢、石猛、石勇、沈冰、铁鹰、沈青这些与自己休戚与共的兄弟,还能指望谁去?
君不见千古江山,只有数不清的成王败寇,却没有潇洒抽身、安享余生的诸侯,不是因为不舍,实在是不能尔!
“原来我早已没有退路了……”良久,秦雷才长叹口气道:“那我该怎么办呢?你总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飞鸟藏、良弓尽的典故吧?自古功高震主者,不是取而代之,便是惨遭戮之!”
“可夫君你是走狗、良弓吗?”云裳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娇声道:“你是个大英雄,全天下都敬仰的大英雄,谁敢动你一下!”说着还紧紧攥起粉嫩的小拳头,示威似的比划一下。
“但皇帝不是我而是我的二哥。”摇摇头,秦雷终于把埋在心底的纠结说出来,沉声道:“我又学不来唐太宗,你说我该怎么办吧?”
云裳也傻了眼,呵呵笑道:“夫君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要是有办法,我就不用急得掉泪了。”秦雷翻翻白眼,望着远处仍在忙碌的人群,苦笑一声道:“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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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终,请期待第十卷《血雨腥风》,还是哪句话,主角的性格决定他的所作所为,但主角的命运却要由老天注定,成功者没有模板,我的地盘我做主……嘎嘎。
嗯,现在身体好些了。感谢大家最近的宽容,为了表示歉意,和尚准备在六月份……好好更新。初步定在每日九千吧,稳定第一,争取给本书结个漂亮的尾巴。
争取七月结束吧……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五九九章 无耻的勾结
听着赵无咎话,秦沾的心脏先是猛地一收,转而又失声笑道:“如果您把我找来,是为了请我吃饭,那小王这就告辞了,还有很多马要喂呢。”
赵无咎摇头笑道:“老夫从不说笑,我真有把握助你当上秦国皇帝。”
“笑话,”秦沾也笑道:“我大秦的皇统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异国元帅定夺了?”
“你不信就算了。”赵无咎闭上眼睛,轻抚一下桌上的包袱,淡淡道:“回去喂马吧。”
秦沾的面色一下子变幻不定,缓缓起身道:“小王告辞。”便慢慢出了营帐。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赵无咎也不着急,而是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当他数到三时,果然听到秦沾在帐外道:“你有什么办法才能帮到我?”
‘就知道你是个没骨气的小人。’赵无咎暗自冷笑道,面上却呵呵笑道:“不妨进来慢慢谈。”
秦沾果然大步进来,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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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时务者为俊杰。”赵无咎也不知是褒是贬的赞一句道:“你果然有长进。”
秦沾板着脸道:“说吧,可甭想糊弄我。”
点点头,赵无咎把手边的小盒子推到秦沾面前,微笑道:“先看看这个。”
秦沾打开木盒,便见到一件似曾相识的东西。将那东西取出一看,原来是昭武帝传位给秦雷的衣带诏,顿时双眉紧皱道:“这有什么用,你让我把它送给五哥,得个拥立之功吗?”
“年轻人就是毛躁啊,”赵无咎微微摇头道:“为什么不看仔细些呢?”
狐疑的看他一眼,秦沾还是逐字逐句的默读起了那诏书,真是不读不知道,一读吓一跳,他的心脏简直要跳出来了。原来那传位诏书上的‘五皇子秦雷’,已经全部变成‘六皇子秦沾’了!
秦沾以为自己眼花,使劲揉搓双眼,直到真的眼花了,那‘六皇子秦沾’五个字也没有再变回去。费劲的咽口吐沫,秦沾剧烈喘息道:“若非当初是我亲手交给你的,恐怕也要相信本来就是传位给我的。”
赵无咎略微得意道:“这是我大齐伪造书信的第一高手所为,但我不会告诉你他是谁。”
秦沾面色一僵,知道赵无咎是要攥自己把柄的,可至尊皇位的企图心,已经超过一切了。但经过这些天的屈辱折磨,他好歹有了些长进,不会被区区一个画饼打动,只听他不动声色道:“就算谁也看不出端倪,那又有什么用呢?我二哥已经登基了,难道他会把皇位拱手让出不成?”
“确实是长进了。”赵无咎拊掌笑道:“这东西对你来说,确实有害无益。”
“莫非你在消遣于我?”秦沾愤愤道:“大可不必如此。”
“年轻人,稍安勿躁。”赵无咎摇摇头道:“如果秦雨田也像你这样沉不住气,你早就变成亡国奴了。”
秦沾闷哼一声,撇嘴道:“那你给我这东西有什么用?”
“当然有大用处!”赵无咎的双眼突然精光四射道:“对你没用的东西,不代表对别人没用,”说着看他一眼,幽幽道:“老夫相信贵国太尉大人,会十分喜欢这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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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下去。”秦沾的呼吸都快要停滞,唯恐漏掉一个字。
“老夫接到情报,”赵无咎不再卖关子,沉声道:“李浑自归国以来,趁着国中无人,掌握了中都的防务,并以‘抗齐’为名,大肆扩充实力。还恬不知耻的以‘救时英雄’自居,日益飞扬跋扈、对群僚呼来喝去,甚至连贵国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说着好笑道:“据说有一次,他站在天佑帝身后观其写字,竟突然伸手拍着皇帝的背,唏嘘道:‘想不到你小子也能有今天……’”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这样可以对冲掉秦雷给他的屈辱之感。
秦沾却不觉着好笑,咬牙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有什么好显摆的?”
“但他不敢。”赵无咎笑容顿敛,淡淡道:“因为君臣名分这座大山压着,他就算杀尽你秦家人,也脱不了‘篡’字。”说着一字一句道:“圣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有我齐楚两国虎狼环伺,他哪敢轻举妄动?”
秦沾终于相信这老家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便住嘴听他继续道:“对一直觊觎九鼎的李浑来说,这衣带诏便是一个天赐良机。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发动政变,将天佑帝撵下龙椅。”说着深深盯着他道:“但既然是奉召,就必须与你合作,将你推上龙椅!”
秦沾的心扉怦怦直跳,急促的呼吸几下,艰难道:“推下一个皇帝,再换上一个皇帝,这有什么意义呢?”
“你毕竟还是年轻啊。”赵无咎呵呵笑道:“知道三国时的董卓吗?”
“他废过皇帝。”秦沾忙不迭的抢答道,似乎想证明自己没那么差劲,又有些不屑道:“虽然也有问鼎之心,但还是被朝中大臣所杀。”
“那是因为他干的太蛮横了。”赵无咎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赶紧用手绢捂住嘴。待咳嗽完了,他看一眼那手绢,便不动声色的收进怀里,喝口水继续道:“但他的方向是对的,一个皇权树立百年之后,会让人形成一种根深蒂固的错觉,以为皇家有上天庇佑,坐南称帝是天经地义的。”
“若不改变这一点,那些谋篡会遇到难以想象的阻力,就算侥幸成功,也会导致国家元气大损,被异族或是邻国吃掉。”赵无咎一字一句道:“要想打破这种幻觉,没有什么比亲手换一个皇帝,效果来的更好、更直接!”
说着他轻巧下桌面道:“其实董卓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从他把刘协按在宝座之上时,这天下就没有人再将汉王室当回事儿,错觉便消失了。最后被曹丕摘了桃子。”
“给李太尉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拒绝,你也一定会当上皇帝的!”终于说完一段,赵无咎长舒口气,大口喝着茶水,以压抑肺腑中的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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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我作汉献帝?”寻思良久,秦沾终于品过味来,不无讽刺道:“然后被不知哪来的曹操玩死?”
“你不会是汉献帝,只是看起来有些类似罢了。”百胜公循循善诱道:“这就是我们计划的第二步了。”
“请讲。”秦沾也不信他会拿这么个东西糊弄自己。
“你虽然不是汉献帝,但李浑一定是想学曹操的。”赵无咎呵呵笑道:“知不知道独揽大权后,曹操毕生都在干什么?”
“……打仗,东征西讨。”《三国志》是秦沾最爱的一本史书,对魏王殿下的生平自然耳熟能详。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赵无咎呵呵笑道:“直接推翻了献帝那傀儡不就成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秦沾摇摇头,听百胜公解说道:“他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威名……虽然汉王室已经威名尽丧,但瘦死骆驼比马大,仍不是他一个臣子可以比拟的。所以他需要一场场的胜利、一件件的政绩,来增加自己的威信,直到有一天,天下人只知有丞相,而不知有陛下,才能实现政权的平稳交接,不会使这个国家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之中,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
说着赵无咎有感而发道:“自古都说篡位难啊……”
秦沾表情怪异的看赵无咎一眼,暗道:‘这也是你的心声吧。’其实他猜对了,手掌百万兵的百胜公,何尝把那和尚皇帝放在眼里?何尝没想过黄袍加身的滋味?可是每次反复权衡之后,老家伙都会受不了将来遇到的困难,最终打了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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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李浑面前,他一定会动心的,只要踏上这条篡位之路,他就一定会筹划一次东征。”赵无咎的自信不知从何而来,仿佛对李浑无比了解,对他的行为也无比笃定。“想要树立威名,没有比打败我赵无咎更好的办法了。”这话也是有感而发……
秦沾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幽幽接着道:“然后我们里应外合,将李浑彻底消灭在这场战争中?”
“不错。”赵无咎拊掌道:“只要你想让他死,他就一定不会活着回去了。”
“然后你们再灭掉我秦国,这亡国之君有意思吗?”秦沾的表情无比僵硬,显然是又生气了。
赵无咎一脸严肃道:“老夫可以与你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没有实力作保证,不过是废纸一张。”秦沾哂笑道:“到现在你还想糊弄我,那我还是去喂马吧。”说着作势要走,这次他真的要走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奇货可居,不好好谈一谈价格,怎能就这样轻易把大秦的军队卖了呢?
“可以把函谷关还给你!”看来糊弄不了这小子了,赵无咎便咬牙道。
秦沾这才把屁股坐下,闭目道:“这还有的谈。”只要有了壶关函谷关,就可以安心一隅了。想到这,他忍不住一阵阵窃喜。
“痛快,那我们就缔约吧。”见他这么容易满足,赵无咎也松口气,其实他的底线是虎牢关……
“你准备将来以此要挟我打开国门?”秦沾的心眼还比较够使。
“没听过狡兔死、走狗烹吗?老夫不过是一国臣子而已,江山一统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用这个东西的,不过是防个万一,让大家都诚信履约罢了。”但怎能斗得过赵无咎这老狐狸呢?
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秦沾伸出三根手指道:“最后三个问题,我父皇怎么办?我大哥怎么办?我五哥怎么办?你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提他们三个。”
“你父皇已经过时了,老夫会将其一具用药物控制的行尸走肉,相信你会用好这个活死人的。”赵无咎的眼中寒光闪闪道:“至于你家老大和老五,都不是善茬子,让他们先跟皇帝斗,等到狗咬狗一嘴毛,三败俱伤的时候,你就可以和李浑将其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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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零零章 普天之下,舍我其谁!
秦沾何尝不知自己是在与魔鬼进行交易,何尝不知自己可能终身受制于此人,甚至有可能因此身败名裂、亡国灭族!
其实这根本算不得一场交易,这分明是赵无咎以自己为棋子,在布置一场削弱甚至灭亡秦国的惊天阴谋。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有的选择吗?没有。
一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家伙,什么时候最先考虑的都是自己。连自己的父皇都会出卖,至于出卖自己的家国就更不在话下了。
我不想再当阶下之囚、朝不保夕;我不想再抱冰卧雪、当牛做马!我要我要自由;我要作人上人!
无君无父、无国无家!这就是大秦英郡王殿下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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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把自己卖了,也要卖个好价钱不是?考虑良久,秦沾终于点头道:“我答应你,但还有几个条件。”
“说。”赵无咎沉声道。
“第一,我现在就要函谷关,”秦沾咬字清晰道:“而不是若干年以后。”
“这个嘛……”赵无咎面色一沉,缓缓道:“急了点吧。”
“不,正合适!”秦沾“此战之后,我五哥必将取得巨大声誉,如果我没有与之匹敌的功绩,会被湮没在他的阴影之下。”
但函谷关不是小猫小狗,随随便便就可以送人。赵无咎寻思片刻,终究还是摇摇头道:“不行,老夫还要用它堵住国人的嘴呢。受阻于潼关城下,对老夫的声誉就是个极大的打击,如果现在连函谷关也丢了,老夫非要毁于悠悠众口,被政敌连根拔起啊。”
“那你还是耍我!”秦沾愤愤道:“我去喂马了!”
“怎么是耍你呢?”赵无咎耐着性子道:“老夫现在需要函谷关,但不代表一直需要,待过个两三年,老夫避过了风头,你尽可以请个旨意,自己来取就是。”
“不是骗我?”秦沾将信将疑的望着百胜公。
“当然不是,”赵无咎摇头笑道:“我没给你函谷关,你就不必将这衣带诏交给李浑,一辈子当你的安乐王公如何?”
“立字为据!”秦沾这才咬牙切齿道。
“白纸黑字!”赵无咎颔首道。
“我还要娶齐国公主为正妃,你赵家嫡女为侧妃!”秦沾得寸进尺道。
“可以……”赵无咎也咬牙切齿道:“三年之内办到。”
“哦对了,还得把那个马场的所有人都杀掉,冒犯我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包括早晨打我的侍卫,也不能放过!”秦沾掸掸破棉袄上的灰尘,站起身来道。
“这没问题。”赵无咎淡淡道。
“那就缔约吧……”
所谓缔约,不是他秦沾的卖身契罢了。等他在足以令自己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条约上签字画押后,赵无咎便命他回去照旧喂马,以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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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秦雷所料,这冰天雪地浇灭了齐军的进攻热情,从他筑起冰城之后,赵无咎就没有再派哪怕一个小兵,到潼关城前来晃悠。但他却不敢怠慢,一面命人日夜往城上浇水;一面让部下好生修整,以备不测。
两天后的早晨,大雪未霁、天明未明,潼关城的西门打开,三五百骑悄然出城。
这些人都披着白色的大氅,在雪地几乎看不出身形,须得离着进了,却是在黑衣卫和千牛卫的随扈之下的武成亲王殿下。
秦雷在雪中的北方莽原上策马狂奔,只见连日大雪以致周天寒彻,把苍茫天地都改变了容颜,放眼望去‘千山鸟绝、万径人灭’,白茫茫的一片了无生机,就连滔滔大河也被雪冻冰封,不再奔流。大秦的东疆仿佛进入了死寂状态,让人窒息、让人恐惧。
队伍来到一个高耸的山塬之上,正要辨明方向继续前行,突然北面刮起了一阵刺骨寒风,激荡起漫天飞雪。刹那间,群山起舞,灵动如无数银蛇;高原奔驰,威猛如漫野蜡象……只在霎那一刻,整个世界由死寂变成了欢腾,天地之间充盈着无穷的生机!
秦雷完全沉浸在这天地造化的一幕中,他张开双臂,感受着造物的神奇;他睁开双眼,俯瞰着壮美的河山。
数日以来,纠结在他心头的阴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突然明白了,风雪是苍天之所赐,困境乃人生之必然!但真正的强者要打破冰封、战胜苦难,与这贼老天一决高下!
“能结束这乱世的,只有我秦雨田!给万民带来福祉的,只有我秦雨田!能让华夏一族既寿永昌的,只有我秦雨田!”秦雷紧紧攥着双拳,在大雪中高声呐喊道:“普天之下,舍我其谁!”
这就是一个强者在痛苦的思索踌躇之后,对命运的最终回答!
但与天意对抗,与世俗抗衡,需要怎样的力量、勇气和智慧呢?秦雷知道这不是仅凭一己之力便可以办到的,他需要让静默的群山起舞,让沉睡的高原觉醒,让这天地间的沉睡的英才,化为他的千军万马,在神州大地上纵横驰骋!
群山在他手中成了战斗的武器,高原在他眼里就是胜利的阶梯。其雄心所在,实难用语言来形容了!
定定的望着地平线上缓缓移动而来的小点,秦雷头也不回道:“吾欲上青天,诸君可愿同往否?”
左右卫士齐齐下马、单膝跪于雪地之中,高声吼道:“我等誓死追随王爷!”声震雪原,连绵不绝。
吐出胸中的块垒,秦雷哈哈大笑起来,歪头看向望向众人道:“上马吧,乐先生来了……”说着便一抽马鞭,一马当先冲下了去。
众人紧紧相随,紧跟着他们的王爷,他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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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天地间,孤零零的白马白衣,乐布衣只身一人,从远处飘然而至。
秦雷亲自迎出五里,在冰天雪地中迎候乐先生的到来……当前线占据一定,他便命人加急传书乐布衣,请他不要等待大部队,火速前来潼关城,为自己答疑解惑。
两人看到对方的身影,都催快了战马,不一会儿便相距不到数丈,先是相视而笑,紧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久违了……”秦雷一躬到底道。
“王爷多礼了……”乐布衣也恭恭敬敬给秦雷行了个礼:“战事未结,您不该贸然出城的。”
“先生请起。”秦雷笑眯眯道:“孤王知道,但想念先生得紧,这才按捺不住的。”
“多谢王爷。”乐布衣便笑吟吟直起身子,但见他这冷的天仍然仅着一身布衣,即使奔驰赶路,也仍然美髯飘飘、吴带当风,清矍的不沾人间烟火。
乐布衣也在看着秦雷,几个月不见,这位年轻的王爷消瘦了许多,虽然已精心收拾过面容,却难掩神色间的疲惫。但他腰杆挺直如枪,双目亮如晨星,整个人的精气神前所未有的强大。尤其是举止间的浮躁冒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洗尽铅华后的深沉内敛,历遍沧桑后的从容淡定。
只有化为天地,方能吞食天地。秦雷的进步让乐布衣心中狂喜,竟然伏跪在地,叩首道:“吾等这一天苦矣……”
秦雷淡淡一笑,上前扶起乐布衣道:“孤说过,你不必跪拜我的。”
“向古乃是狂人,确实不愿跪拜原本的稚嫩王爷,”乐布衣摇头笑道:“但现在我面对的是大秦的英雄,必然一统八方的未来帝王,这一跪还是要的。”要是让他知道,就在一刻钟以前,秦雷还在纠结难过,不知会做何感想。
秦雷不禁失声笑道:“一统八方的帝王,我怎么觉着难于上青天呢?”说着将乐布衣扶了起来。
“事在人为嘛,”乐布衣一边起身,一边笑道:“有难度才有意思。”
“上马再说。”秦雷微微笑道。两人便各自上马,并骑而行,一众侍卫环伺左右,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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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高强度的行军,那些新兵蛋子吃得消吗?”秦雷轻声问道。
“习惯就好了。”乐布衣微微笑道:“玉不琢不成器嘛。”
点点头,秦雷继续问道:“中都城里呢?”
“唉,情况很不好。”乐布衣缓缓摇头道:“天佑帝斯文柔弱,李太尉飞扬跋扈,主弱臣强之势成矣。”说着轻声道:“京都有童谚云:‘吾君如羊,太尉如虎;君臣同朝,羊入虎口。’这还是大敌当前呢,一旦齐国退去,还不知李三军会狂成什么样子!”
秦雷微微皱眉道:“等我把函谷关拿回来,便回师清君侧,杀了这祸国殃民的老畜生!”
“万万不可,王爷岂不闻‘秦家天下李家兵’的说法?”乐布衣连连摇头道:“李太尉夺了城防,手下拥兵十万,在我大秦军中更是蚁附者甚重,一旦打起了就是个玉石俱焚啊……”
“哼,”秦雷冷哼一声道:“百胜公都没能奈我何,他李三军不过土鸡瓦狗尔!”
“此次大战虽有王爷力挽狂澜,算是没有大败亏输,可对我大秦的创伤却没有丝毫减少,二十万将士马革裹尸,两千万白银付之东流,我大秦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乐布衣苦笑连连道:“您觉着大秦还能再乱吗?”
“先乱而后治!不乱怎么治?”秦雷闷哼一声道,他其实已经被说动了,但仍不想放弃快刀斩乱麻的计划。
“算了,我是说服不了王爷了。”乐布衣摇头笑道,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书简道:“太后有信给你。”
秦雷双手接过来,向着中都方向拜一拜,这才恭敬的打开,便见信纸上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不由面色一沉道:“皇祖母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是啊,从入秋时起便起居饮食不周,长夜无梦无眠,有油尽灯枯之象。”乐布衣面色复杂道。
缓缓点下头,秦雷认真看信,不再说话。只见上面言简意赅的写道:‘雨田吾孙见字如晤,你为大秦所做的一切,祖母和大秦诸位都看在眼里,奶奶老怀甚为,诸公铭感五内。然所憾京都事急,尔不得归,以致帝位归于乃兄,实乃迫不得已,事从权宜。奶奶有负于你。’
‘但雨田须知我大秦前路扑朔,国运叵测,能率我大秦披荆斩棘、国运昌隆者,非你莫属。切不可自暴自弃,亦不可肆意妄为,切记切记。即便你已心如铁石,也要先暂且压下,待归京与祖母一晤,再行操持,可否?你大可放心,见面之后,你的一切行动祖母都不会阻拦。’
‘值此家国危难、大厦将倾之际,尔身为皇室子孙,国之神剑!务必要以大秦为虑,慎重慎重再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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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老太后的信,秦雷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道:“就依皇祖母的吧……”说完闭上双眼,将那信塞回怀中,调整情绪道:“京山城可安好?”
“都好。”乐布衣呵呵笑道:“王爷回去就可以当爹了。”他原本不打算说这事儿的,但为了冲淡凝重的气氛,这才临时起意。
“哦,是谁的?”秦雷大吃一惊道。
乐布衣笑道:“是四王妃的……”
“啊……”秦雷沉默一会,他本以为自己会激动,结果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好咂咂嘴道:“她们都没告诉我。”
“这是几位王妃的意思。”乐布衣呵呵笑道:“大概是想给您个惊喜吧。”说着很严肃的对秦雷道:“王爷最好在回家之前,好好酝酿一下情绪,您现在这个反应会让四王妃伤心的。”
“哦,”苦笑着挠挠头,秦雷瞥他一眼道:“你现在颇懂女人心啊。”
“啊……”乐布衣竟难得一见的脸红了,讪讪道:“也许吧……”
见他忸怩起来,秦雷顿时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他道:“莫非你要病树前头万木春?”
“什么病树?”乐布衣气哼哼道:“以树龄而论,我还是个青年哩。”
听了着不服老的话,秦雷再没了什么方才的半死不活,笑趴在马背上直喘气,嘎嘎怪笑道:“我知道了,你恋爱了!”
乐布衣目瞪口呆,满脸涨得通红,秦雷以为他一定会矢口否认,却没想到他竟然艰难的点头道:“是……又怎么地。”
秦雷两眼眯成一条线,表情淫荡无比道:“似乎是老牛吃嫩草哦……”
“是……又怎么地。”乐布衣咬牙道:“年龄不是问题。”便闭上眼睛,等待秦雷的奚落。
谁知等了半天,却听秦雷一本正经道:“先生有心来一段超越世俗的恋情,孤王真是身不能至,心之向往啊……”说着胸脯拍得山响道:“说吧,是哪家姑娘,我去给你提亲!”
一直表现的大义凛然的乐布衣突然忸怩起来,垂首摇头道:“时候不到,而且还不知道人家女方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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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决定了,不看书评区……下一章12点前吧。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一八章 周维公
白乐天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中都的四月天,已是繁华落尽、绿荫如墨,人们聚集在茶肆中、树荫下,一边吃茶喝水,一边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最近的大事小情。但小老百姓能知道啥?无非是人云亦云罢了。就像行在大海上的小舢板,只能看到高高卷起的波涛,却感觉不到隐藏在水下的暗潮汹涌。
其实与跌宕的欺负的昭武末年比起来,这些日子实在是平淡无奇,能称得上波澜的,无过于太尉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四部会审虎牢关失守一案了。
这件事着实曾令中都百姓怒不可遏、以至于上万人围住太尉府和皇甫家,辱骂讨伐长达如日,但那已是去岁的事情了。而今随着大秦军队反败为胜,失地尽收,百姓一高兴,再没有去年那种恨不得‘食其肉,噬其髓’的怨气了。
现在之所以持续关注、保持热议,很大程度上,不过是给平淡无奇的生活找点调剂,想看看热闹罢了。
这会审确实是有些看点的,譬如说看李太尉如何审理自己的堂弟……按说有这种亲戚关系,太尉大人应该是回避的,但朝中那些熟读律法的大人们,偏偏选择无人提出异议,好像笃定他会公正严明一般。
再譬如说,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情况,能让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不杀一人、不打一仗,便拱手让出好不容易夺下的虎牢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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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京都百姓纷纷的议论声中,对相关犯官的审讯开始了,这一天是天佑元年四月初九,历史会铭记这个日子。
在森严肃穆的大理寺大堂上,立着两排凶神恶煞的皂衣衙役,在‘公正严明’的大匾下,按尊卑坐着太师太尉李浑、刑部尚书魏筝义,都察院左都御史王辟延,但主审的却是官职最低的大理寺卿周维公……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大理寺本来就是审理官员犯罪的地方。
眼下堂中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周寺卿手中那方四寸惊堂木上,只等他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便开始这堂背景复杂的审讯。
周维公的右手按在醒木上,面容严肃沉稳,但心中却又是一番别样的思绪……
他刚上任不到一年时间,原先的大理寺卿是有着‘文党死忠’美誉的曲岩曲大人。前年文彦博倒台,昭武帝并没有株连太多人,只是把曲岩这样过于碍眼的家伙撵出朝堂而已,用的名义也不是‘结党营私’,而是‘贪渎受贿’这件屡试不爽的利器。
身为左少卿的周维公自然顺理成章的接任。但有道是‘蛇鼠一窝’,正卿有问题,少卿能干净到哪去呢?是以周大人一直惶惶不可终日,担心哪天也被扣上相同的帽子,追随曲岩而去。
便在忧心忡忡中煎熬着,直到皇帝东狩,素来仁慈的太子爷登了基,周大人这才长长缓了口气。是以从内心讲,周维公是感激天佑帝的,也想着把这件看似无奇的差事办利索了,也好上报天恩,下对百官,为将来的仕途加码。
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打乱了周大人的如意算盘,让他终于清晰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一桩普通的官员渎职案件,而是一齐有预谋、有计划的政治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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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还要昨天傍晚说起,身为此案的钦命主审官,他按例要进宫面觐皇帝,汇报一下准备工作,请示一下上级精神,这并没什么稀奇的。
但这是皇帝第一次单独召见他,意义非凡啊,因此周大人的心情还是很激动的。跟着引路的太监到了御书房,周维公终于见到了温润如玉的天佑帝。
诚惶诚恐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高呼道:“微臣大理寺卿周维公奉诏觐见!”
天佑帝搁下手中的书简,微微一笑道:“周大人请起来说话!”
周维公便赶紧谢恩爬了起来,只听皇帝吩咐道:“给周大人搬个墩子。”
便有小太监搬个锦墩过来,周维公连忙惶恐的推辞道:“折杀微臣了,我还是站着回话吧。”
“坐下吧。”天佑帝微笑道:“朕不喜欢仰头看人。”
周维公这才斜欠着身子坐下,举止颇为拘谨。
天佑帝摆下手,伺候太监便躬身退下。待沉重的紫檀木房门关闭后,偌大的御书房里便只剩下君臣两人。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天佑帝打破了沉寂,一语便是石破天惊道:“爱卿可知你现在掌握着我大秦帝国的命运?”
周维公闻言一哆嗦,不由抬头望御案上望去,正瞧见天佑帝目光炯炯的看向自己,忙低头答道:“微臣愚鲁……并不知道。”
天佑帝不以为意的笑笑,转换话头道:“父皇在位时,其实是有人想要把你划进文党的。”周维公赶紧从墩子上爬起,连连叩首道:“冤枉啊陛下,微臣虽然曾身为文党下属,但我当的是朝廷的官,作的是陛下的臣子,要说有党,也是跟陛下您一党啊……”当官的多会说话啊。
“不要后怕了,朕是知道你的。”天佑帝清声道:“朕当时对父皇说:‘周少卿素来忠心耿耿,公正严明,乃是镇国之宝,能压得住坏人。这样的人怎么回事文党呢?”
周维公哭泣道:“谢吾皇保全之恩……微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啊。”
“快起来吧,朕有正事要跟你说。”天佑帝温和笑道。
“谢陛下。”周维公这才抹着泪起身,重新坐在墩子上。
“你也不用感谢我。”天佑帝微笑道:“朕当时也是为国留贤,以抗奸邪啊。”说着仿佛随意道:“以爱卿之见,朝中可有奸邪啊?朕要听真话!”
周维公心中咯噔一声,额头登时见汗,硬着头皮道:“应该是有……吧。”
“谁?”天佑帝逼问道。其实这个问题纯属多余,李浑这半年来的藐视圣上、拥兵自重,飞扬跋扈、独断专行,每一条都历历在目、清晰可见,每一条都可以称得上‘奸邪’了!
想到自己这半年来白白遭受的闲气,天佑帝一拍桌案,愤愤道:“其实人人皆知,可是人人不言!”
“这个……”周维公连咽数口吐沫,只好蚊子哼哼道:“应该是李太尉吧……”
“爱卿不容易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天佑帝长舒口气道:“自从父皇去后,李浑越发无法无天,已经完全不把朕放在眼里了。”说到这里,皇帝的语调低沉了下来,目光凝重道:“东边的赵无咎,南边的诸洪钧,都在磨刀霍霍,看着咱们大秦朝臣不臣,君不君的,你说到最后会有什么后果?”说着目光一闪,盯了周维公一眼。
“国将不国。”周维公低下头,轻声道。
“说的好!就是国将不国!”天佑帝双手互击,沉声道:“李太尉过去确实是有功之臣,但他现在恃功欺君,无法无天!在朝野上下四面树敌,早就人心丧尽!敢问当今诸公,谁不恨得食其肉而寝其皮?”
“他就是长在我大秦朝肌体上的一颗毒瘤,已经烂透了,无药可救了,若再不壮士断腕,就会把整个大秦朝都害死!”觉着这样说有些狠毒,天佑帝又叹口气道:“你知道吗?眼下他就在谋划着逼朕退位!”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直勾勾的盯着周维公。
‘这话你跟领兵的将军说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干得了什么?’周维公心中叫苦不迭道,但显然不能这样回答皇帝。寻思片刻,这才跪下启奏道:“李太尉桀骜不驯,举朝皆知,实在应该严惩。但他在军中根深蒂固,麾下雄兵十数万,又一手把持京都防务,就连大内侍卫中,说不得也有他的人,万一事有不测,反而贻害皇上,这是不可不虑的。”
忧国忧君的说了半天,周维公最后才小声道:“况且……微臣一个小小的三品文官,也做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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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料到他会害怕,但天佑帝心中还是有些失望,淡淡一笑道:“不要害怕,不是让你冲锋陷阵,当面锣对面鼓的跟李浑放对。”
周维公这才松口气,擦擦脑门的白毛汗道:“敢问陛下,已经没有缓和的可能了吗?”
“实话跟你说吧,我皇家与李家必有一战,对他李三军,朕并不是束手无策的。”秦霆说着指向南边道:“八十里外的京山城,就有我皇弟的十万禁军,更南面的地方,还有三十万大军候命,你说我们两家,谁能笑到最后呢?”
“当然是邪不胜正了。”这话倒是答得顺溜讨喜,等着将来若是李浑赢了,还可以把皇家说成是‘邪’。
“对,就是邪不胜正!”天佑帝果然龙颜大悦,拊掌道:“朕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定然可以将谋逆之人一网打尽!”
见皇帝已经交了底,若是自己不答应,恐怕连这个门都出不去。可他还真没想过,要与凶神恶煞的李太尉放对,一想到李浑那须发皆张的老脸,周维公就觉着毛骨悚然,实在是骑虎难下啊……
他正在沉吟,又听皇上说道:“周爱卿,朕都知道那人权势滔天,你要下很大决心才行。但眼下已是迫在眉睫,不得不发了。”说着凄然一笑道:“等到朕和皇祖母被逼迫着唱逼宫戏时,谁能来做我大秦的张孟将呢?”
张孟将是谁?前唐宰相张张柬之也,以保护大唐皇室、逼迫武后退位闻名于世。
周维公一听,心道陛下这话可就有分量了,那是相当明显的暗示啊!只要能把这事儿办妥,我就可以当上宰相了!最次也是个内阁首辅吧……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想到此,心里忽然一热,叩头说道:“到底需要微臣做什么,还请皇上明示,臣当披肝沥胆,死不足惜!”
终于是答应了!
御书房里的气氛立时和缓许多。天佑帝面色和煦道:“放心,不是让你当面锣对面鼓的与李太尉放对,你要做的很简单……一个字,拖。”
“拖?”周维公轻声道:“陛下想让微臣拖延时间?”说着恍然道:“案子……”
天佑帝颔首笑道:“周大人是个有慧根的啊。”便正色道:“不错,李浑想借这个案子起来逼宫,而朕还需要时间准备。”
“不知陛下需要多长时间?”周维公咬牙问道:“微臣豁出这条贱命,也要尽量做到。”封侯拜相的诱惑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让周大人真以为自己成了张孟将……
“一个月。”天佑帝淡淡道:“对于这种大案子,审上个把月是很正常的吧?”秦雷已经来信,他的军队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到位。
“微臣……明白了!”周维公庄重的叩首。
“一切拜托了。”天佑帝起身亲自将周维公扶起道:“来日同饮庆功酒,当推爱卿首功!”
在皇帝的殷切目光下,周维公昂首出了御书房。
此时斜阳正浓,余晖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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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辞出宫,让冷风一吹,周维公不禁打了个寒战,沸腾的热血顿时消散。一想到要与那老魔头周旋月余,他顿时又犯愁了。都说差事好接难办,看来一点都不错。这事关系重大,怎么就那么草率的答应下来了?
想要去找个人商量一下,却又怕走漏风声,惹来杀身之祸。周维公枯坐轿中一筹莫展,就连封侯拜相的诱惑也不能让他提起精神来。
正在彷徨无计之时,轿帘掀开,一个跟班送上一个淡雅的请柬,恭声说道:“大人,有位先生让小的把这个给您。”
“真他妈没规矩!”一脑门官司的周大人,居然爆出句粗口道:“他是你大爷吗?让你干吗你就干吗?”说着伸手将那请柬打落地上,气呼呼道:“原帖奉还,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那跟班满脸无辜道:“可那位先生说,您看了就一定会赴宴的。”
“做梦!”周维公啐一声,放下轿帘道:“起轿……”
轿夫赶紧抬起轿子,颤巍巍的继续前行。
没走出两步,轿子里的周大人又闷声道:“把那东西拿过来。”
“什么大人?”跟班小心翼翼问道。
“你是猪啊?当然是请柬了!”赶上周大人压力大,要发泄,只能算那跟班倒霉。
跟班的不顾狗血喷头,赶紧跑回去建起那请帖,再屁颠屁颠的递给大人。
周维公打开一看,无力的呻吟道:“我这么好奇干啥啊……”那请柬上的落款叫阴无异。对于这个人,周维公还是有所耳闻的,知道他是太尉府的清客,且地位颇高,完全可以代表李太尉。
这真是刚说打鬼,鬼就来了,老子是不是出门忘了拜拜了?
按说这时候是不见为好,可他不过一个小小的三品文官,怎敢当面得罪权势滔天的太尉大人?
在轿子里斗争好一会,只好瓮声下令道:“回去换身衣服,本官要去玉带河。”
众人心道:‘莫非是要去泻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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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二二章 人心向背
天佑元年四月初九日夜,太尉府密室中。
“为什么?东翁为什么要临阵退缩?”阴无异像匹饿狼一般,一边低声咆哮,一边负手在大厅中走来走去。面对着阴先生火气十足的质问,李浑则闷头坐在虎皮交椅上,一声不吭。
发作了半天,见李浑仍然毫无反应,阴先生无可奈的一屁股坐在对面,低头生起了闷气。
这时李浑却开了口:“如果把这个朝廷打碎了,我纵使接手了又有什么用?”
“不破不立!”阴无异十分不赞同这种观点,冷笑连连道:“东翁不妨想想,史上有哪个皇帝,能将江山拱手相让?”
“你说的不错,”李浑这才长叹一声道:“可要是一下逼死三个大学士,你说这天下的人心向背,会是什么样子?”
阴无异一下词穷了,只好愤愤道:“早晚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李浑沉声道:“必须先把我那女婿救出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到那时才能真的随心所欲!”
“只能这样了。”阴先生闷声道:“地方已经探明了吗?”
李浑点头道:“秦霑那小子已经把地方透露出来了……大内深处有一处冷宫,原是关押被废的妃嫔之所,现在成了他们爷俩的驻跸之地。”
阴无异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只要能确定皇帝的所在,阴谋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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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微微跳动的橘色灯光下,阴无异寻思良久,缓缓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首先我们要大造舆论,把今日大堂上的一切广而告之。”阴无异阴测测的笑道:“只要这一步做得充分,不出几日,中都城必定民情汹涌,为我们的下一步行动铺平道路。”
“这个你来做。”李浑点头道:“一看你就是个行家。”
“学生领命就是。”阴先生桀桀一笑道:“行动的前夜,得设法把天策军悄悄调进京来。要想控制京城,仅靠一个赵承嗣是不够的。”
“嗯,这好办,找一晚打开城门放进来就是,反正西门在我们手里。”李浑点头道。
“要进内城!”阴无异补充道:“外城太大,仅凭着天策军控制不住,还是在内城布防吧。”
“可以。”李浑点头道:“内城钥匙在赵承嗣那,老夫这就打发人去要回来。”说着眯眼问道:“不如再把鹰扬破虏二军放进城来吧?”
“不行,他们毕竟隔了一层,内里鱼龙混杂。”阴无异摇头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他们掺和。”顿一顿又道:“不过也不能让他们闲着,派他们移动到中都西南,作为后备军和警戒,以防京山军的突袭。”
“可以。”李浑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剩下的就是举着‘救我皇’的大旗,与我们的内应里应外合,冲进宫里去,释放昭武帝。然后让太上皇复位!”阴无异双手一击,阴声道:“然后您便可以挟天子以令天下,宣布废掉天佑帝,摄政大秦!”
“您手握正统,就是正统!挟制权威,就是权威!”阴无异表情狂热道:“到那时,谁支持东翁,谁就是忠诚!谁反对东翁,谁就是叛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大秦朝得矣!”
阴无异极富煽动性的说辞,果然让李浑激动起来,不停搓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反复斟酌着计划的可行性。
总体来说,他对这计划是很满意的。但阴无异几次看似万无一失的谋划,结果却都功亏一篑了,这样李浑不得不再问一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漏洞呢?”
阴无异斩钉截铁的答道:“不会有漏洞的,这计划一定能成!”
但李浑毕竟老谋深算,他对事情还有着自己的判断,背着手在屋里又转了一会,突然站定道:“这计划确实有个破绽!”
阴无异仍然一脸淡定道:“什么破绽?”
“老夫虽然能控制京城防务和内城城门,可大内宫城的钥匙呢?”李浑眉头拧成个疙瘩道:“还在钟离坎手里呢!”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宫城是皇帝居住的地方,不但城墙高大坚固,而且没有皇帝的命令,夜间宫城城门是绝不会开启的。
“不用叫门,直接撞开就是了!”阴无异面色果敢道:“造反不能像做饭,把所有佐料都备齐了才下锅!”
面色变换数次,李浑终于被说服了,低声问道:“事情能成功吗?”
“一定能成功!”阴无异点头定定道。
“那就这么干!”李浑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近似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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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看似风平浪静,但从初十这天开始,那些在树荫下、茶肆中闲聊喝茶的百姓中,突然冒出一张或几张看似熟悉的面孔。他们或是神秘、或是愤慨的向百姓们讲述着一个耸人听闻的事实,太上皇陛下被天佑帝和武成亲王殿下联手囚禁了!
“真的假的?”有人难以置信的问道:“当今圣上当太子的时候,便以仁孝著称,更别说无成亲王殿下那样的伟男子,怎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呢?”
“仁孝?伟男子?我看是小人和伪君子吧!”那散布消息之人愤愤骂道:“要真是孝子贤孙,能把自己老子给关起来?”
但众人的反应大出那人的预料,只听有人摇头道:“这话俺不赞同,俺觉着圣上和武成王干的对!”又有人接话道:“俺也这么觉着!”“就是就是,他们这样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对着这个结果,那‘煽风点火’之人不由瞠目结舌:“难道儿子囚禁父亲也没错吗?”
“那可不是普通的父亲,那是前一任的皇帝!”一个老爷摇头道:“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让我大秦二十万好儿郎怨死他乡,难道不应该受点惩罚吗?”
这话顿时引起了强烈的共鸣,尤其是那些死难将士的父兄,更是义愤填膺道:“就是,我们的子弟都因他而枉死,他被关一关有什么委屈?”
人们的议论声如阴先生所料般沸腾起来,但话锋所指的方向,却严重的南辕北辙起来。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招架不住,只能反复强调道:“反正儿子囚禁父亲是不对的!”
听这些人总是抓住这条不妨,众人齐齐怒目而视,有人愤怒道:“屁咧!若不是天佑陛下稳住局势,武成王殿下力挽狂澜,说不得二十年前的惨剧又要重来一次!”
“就是!若不是因着圣上和王爷,我们就是拼上被诛了九族,也要找那罪人算账!”
有脾气暴躁的干脆揪住那些人道:“若是再说圣上和王爷一句坏话,俺们就打扁你!”
面对着汹涌的民情,拨弄是非者知道事不可为,只好灰头土脸的溜走了。
一直到四月十三,散布谣言的事情还是没有丝毫进展,反而讨伐兵败元凶的呼声却一浪高过一浪,让太尉府中的两位始作俑者十分挠头。
“你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李浑不无嘲弄道:“还自称是行家呢。”
“我也没想到天佑帝的名声会这么臭啊。”阴无异苦笑道:“落到这般田地,居然连个同情他的都没有,这皇帝当的也太失败了吧!”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李浑恼火的摆摆手道:“我要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该咋办咋办!”阴无异不为所动道:“民心这东西就像个婊子,谁给的价高就向着谁。别看他们现在向着皇帝和老五,可只要我们让昭武帝复位,再把秦霆撵下台去,保准连个屁都不敢放!”说着死死盯住李浑道:“部队明日就要开拔,您正好借此天赐良机,一偿多年的夙愿!不要再犹豫了,东翁!”
李浑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沉声道:“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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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异动虽然轻微,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却一点都不平常。
街头巷尾的流言,在最短的时间内汇集在一起,传递到了清水河上一条普通的乌篷船上。
船上那人竟是精明强干的情报头子侯辛,他亲自浏览着各方的消息,很快把一条条情报整理出来,简单明了的写在一张稿纸上。吹掉墨迹后,恭敬的双手捧到后甲板上。
后甲板边上坐着个头戴遮阳斗笠、身穿粗布单衣的青年。那青年一手提着个酒葫芦,一手握着跟竹钓竿,正在惬意的垂钓。
听到脚步声,那钓鱼之人便回过头来,露出一张英气勃勃的脸。正是那传说中在京山城里养孩子玩的武成亲王殿下。
秦雷将食指竖在唇边,轻嘘一声,侯辛只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站在甲板上。
满意的点点头,秦雷转回头去,聚精会神盯着水面上,见那红色的浮子开始一起一伏,他的表情一下紧张起来。
大气不敢喘的看着那动得越来越剧烈的浮子,秦雷强忍住提竿的冲动,直到忍无可忍,才猛地一提……只见鱼线那头空空如也,却是被鱼儿抢先吃了饵,脱钩游走了。
“我靠!”秦雷气呼呼的骂一声,扔掉手中的钓竿道:“这钓鱼真不是人干的活,早一刻不行,晚一刻也不行,谁他妈能拿捏那么准啊?”秦雷心情其实是很糟的,他自我感觉完全可以凭着蛮力消灭掉李浑,当然这样做的理由不好找,后遗症也很多,可总比现在这样有力不准使,强一百倍吧?
好吧,他承认自己不理解老太后的想法,甚至将其归咎于老年人特有的固执。只是那位老太太的历史告诉他,她的智慧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反而越发高深莫测,令人无法望其项背。
所以就像方才的钓鱼,他一直强忍着不出手,却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
侯辛呵呵陪笑道:“王爷,不如下网吧,那个对时机的要求不高。”
秦雷拧开葫芦喝口酒,站起身来道:“笨蛋,我这么有身份的人,怎么能下网呢?”
侯辛不解道:“都是捕鱼,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秦雷翻翻白眼道:“小子记住了,钓鱼是一种情趣;网鱼是谋生手段,你说区别大不大?”说着收起笑容道:“说说吧,都有什么新鲜事。”
侯辛这才想起手里的情报摘要,赶紧将最重要的一条念给王爷听。
秦雷听了细细寻思片刻,面色凝重道:“扇阴风、点鬼火,唯恐天下不乱。看来他们是真要动手了!”正是担心京里巨变,秦雷才悄悄从水路入京,身临其境的观察将要发生的一切。
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即将到来的风暴所伤,因为整个南城都牢牢掌控在他手中,他随时可以从水门安然撤出,与城外潜伏着的黑甲骑兵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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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兄弟还逮了几个散布谣言的小子,正在进一步审讯中。”见王爷发表完见解,侯辛继续禀报道:“这些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看起来应该是属于某个地下组织。”
“不用某个,”秦雷摇头笑道:“就是李家的。”
“王爷英明。”侯辛笑笑道:“还有一件事,我们还碰上了同行,他们也在暗中抓捕这些人。”
“哪的人?”秦雷皱眉道:“谁还在趟这趟浑水?”
“身份不能确定。”侯辛轻声道:“但据属下猜测,八成是河阳公主殿下的人。”这几乎是一定的,因为在几次洗牌后,中都城的地下势力便已经是三分天下了。
“她……”秦雷眉头紧锁道:“这家伙准备扮演什么角色?白脸还是红脸?”
“属下已经命人加紧监控。”侯辛沉声道:“但公主殿下的凤驾已经出京了。”
“去哪了?”秦雷眉毛一挑,轻声问道。
“哦,是这样的。”侯辛赶紧解释道:“今天一早,宫中的女眷便在皇太后的率领下,去城外麒麟山上的吉祥寺,为太皇太后祈福去了。”
“什么?”秦雷一下坐直了身子,连声问道:“都有谁?”
“除了太后和长公主之外,几位太妃和皇后娘娘也去了。”侯辛清声道:“瑾娘娘也在其中。”
“坏了,就在这两日了!”秦雷重重一拍船舷道:“快,发信给京山城,命令所有部队火速进京!我们也出城,与黑甲骑兵汇合一处!”
这些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城,很显然是出自秦霆或太皇太后的注意,其目的十分明显——就是要丢掉包袱,放手一搏了!
而那些离京的女人,恐怕是不知道这平静中潜藏的暗流。按照往返路程,她们需要两天时间!换言之,双方的决战就在这一两天了!
侯辛赶紧一面写下命令,请王爷签章之后,一面放飞往京山城去的鹞鹰,一面命人划动小船,快速汇入河面上往来如织的船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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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三零章 都去了
看着她跃下城头,李浑用最快的速度伸手去抓,竟果真抓到一片裙角。但文庄太后下坠的势头太猛,只听‘哧拉’一声,裙角断裂,仍然势不可挡的坠了下去。
李浑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绸片,城下的惊恐喧嚣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觉着自己的故事终于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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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几个官兵伸手接住文庄太后,巨大的冲力将他们悉数震倒,几个主要受力的还折了胳膊。
但这时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人们大叫着‘太后太后’围过来,揪着心查看老妇人的状况。
文庄太后面如金纸、口鼻中都有鲜血流出,显然是受了内伤。
官员们不敢将她挪动地方,除了大声呼唤太医,居然束手无策。
“都让开!王爷来了!”就在官员们六神无主的时候,一声大喝从后方响起。
官员们赶紧分开左右,给武成王让出一条道路。
在黑衣卫的严密防护下,秦雷表情严峻的快步过来,单膝跪在老太后身前,快速的为她检查一下,发现她已经内脏大出血……心里不由一沉。
老太后恰好悠悠醒来,看到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的孙子,欣慰的笑了。
她缓缓的抬起胳膊,秦雷赶紧伸手接住她冰凉的右手,按在自己的面颊之上。想要叫声‘奶奶’,但声音哽塞在喉咙里,竟说不出一个字。
文庄太后轻轻抚摸着秦雷的面庞,轻吐出两个字道:“足矣……”便含笑而逝了。
感到她的手臂一下完全失去力量,秦雷颤抖着握住老太后的手腕,果真感受不到一丝脉搏了……
“皇祖母……”呆滞许久,秦雷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道:“归西了……”
随着这声嘶喊,广场上的人群便如退潮般一片接着一片的跪下,一起放声恸哭起来。
广场上的哭声越来越猛烈,当悲痛到了顶点,终于转化为愤怒,不知道谁先喊了句:“李浑逼死娘娘,罪该碎尸万段啊!”顿时引起众人的应和,一时间无论是文武官员,还是普通士卒,都高喊着:“杀国贼!报国仇!”的呼声,群情激愤的涌向承天门,想要冲进去抓住李浑,以泄心头之恨!
只是城墙已经被天策军用假山怪石堵住,一时倒也没法弄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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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愤怒人群,李家人都骇得面如土色,纷纷凑到李浑边上道:“大老爷,不如跟他们拼了吧!”
这才把个李太尉从噩梦中唤回,望着台下哭成一片的人群,他一拳打在墙垛上,不似人声的咆哮道:“不能就这样认输!”
这一拳是如此之重,李浑的右手顿时鲜血直流,剧烈的疼痛让他彻底清醒过来,恨声道:“拼什么拼?我们算是被这个老娘们扣上屎盆子了!”他面色铁青道:“要是不洗干净,谁也不会跟我们走!”
说着两眼血红的瞪着阴无异道:“把皇帝带上来!”
阴无异点点头,转身下了楼。
“那我们干什么?”李家的将领们还在问道。
“都去死!死得越远越好!”李浑仿佛一头受了伤的猛兽,要吃人一样狂喊道。
几人讨个没趣,乖乖站在远处等阴先生把皇帝提来。
谁知左等不见、右等不来,外面人都快把城门洞清出来了,李浑他们也没看见阴先生回来。
“去看看!”李浑心头涌起一丝不详,吩咐李彪道。
李彪赶紧下了楼,不一会便张皇失措的转回道:“大事不好了,阴先生不见了!”
李浑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李虎和李豹赶紧抱住他,大声叫道:“大老爷,你可不能死啊……”你一了百了了,让我们怎么办?
李浑毕竟是戎马一生的老将,心志之坚韧远非常人可比。他只是一失神,很快便恢复过来,紧紧抓着边上两人的胳膊道:“皇宫已经被包围了,阴无异跑不了,快去把昭武帝找出来!”说着又面色狰狞道:“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人物,都送上城头当人质!快去!”
“是!”几个将领赶紧各自带人下去,城头上只剩下个非要跟着来的李央来,在陪着自己爷爷。
李浑看看自己的瘸腿孙子,叹口气道:“叫你跟小叔一道走,就是不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李央来却不像他那样失落,满面阴沉道:“爷爷说过,不成功毋宁死!孙子就算死在这城头上,也不愿像条丧家之犬那样,东躲西藏一辈子!”
李浑拍拍孙儿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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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城门已经被彻底清开了,愤怒的勤王军士兵高叫着冲了进去,但天策军士兵早在门口组成了密林般的枪阵,来一个穿一个,来两个洞一双,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王爷,总攻吧!”禁军将领们围在秦雷身边,秦雷则坐在一辆大车的车辕上,神情忧郁而悲伤。叱咤风云一辈子的文庄太后,则盖着块洁白的绸布、静静躺在大车上。
“不要急。”秦雷缓缓摇头道:“时候不到。”
“可军心激动啊,王爷。”车胤国大声叫道。
“都冷静冷静吧。”秦雷伸手插进长发里,声音低沉道:“皇祖母牺牲自己,也是为了让我们少死点将士,不能辜负她老人家的心意啊……”听王爷如是说,众将只好按捺住心情,等待王爷所说的时机成熟。
因为没得到王爷的命令,除了承天门之外,其他地方的勤王军并没有进行攻击,局势陷入了令人烦躁不安的僵持中。
好在没过多久,城头上重新骚动起来。叛军士兵绑着好几百名宫人上来,其中既有昭武帝的妃嫔,也有天佑帝的妃子。但身分最高的,还得属面色苍白的六皇子。
“秦雷,命令你的人让开,放我们爷们出城。”李浑大声道:“否则我就把你的弟弟,和你这些嫂子姨娘之类的,统统杀掉!”
“孤不受要挟……”秦雷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冰冷的望向城头道:“太尉大人你要失望了。”说着比划个手势道:“城中诸位且听真切。尔等今日为贼寇用以要挟!但我大秦太皇太后已经把这逆贼杀害,天佑陛下也下落不明。此等不共戴天之仇,必报!”
“因此孤王不会答应他任何要求。诸位若是不幸被害,我秦雷必令人厚葬,并寻尔等父老妻儿奉养!”又对城上天策军道:“谁人没有父兄姐妹?你们只要敢杀我一人,孤就杀你们十人报复!”
话音一落,便起三声炮响。城下兵士们赶紧分开左右,将中央空地让了出来。
城上官兵不知道虚实,纷纷抬头张望,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他们远远便瞧见一条人龙从洛阳门方向过来。等近了才看见,竟然是原先的战友——京都兵马寺的官兵,压着李氏一族的老弱妇孺过来了。
赵承嗣和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也出现在队伍中,沉声下令道:“把这些人都按到城下去!他们敢杀一个,就杀他们十个!”凶神恶煞的兵马寺士兵,便将李家和天策军的家属,一排排按倒在广场上,等待着城头上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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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朝两人点点头,又清清嗓子对城上道:“孤王只诛首恶,从者不究!孤可以在这里起誓,除了李浑的直系亲属外,将不追究放下武器者的一切责任!”说着狼眉一竖道:“否则杀无赦!”
冷厉的声音化作一阵寒风,席卷了皇城城头,将城上官兵高涨的斗志,吹得烟消云散!
官兵们原本以为被团团围住、必死无疑,困兽犹斗那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然而兵法有云:‘围城必阙’,这个缺口不一定要看得见、摸得着,若是开在所有人的心上,效果也许会更好。
“都动手啊!”李央来一瘸一拐的在城头上边走边喊道:“我们李家人可杀不可辱!”
大家伙心道,俺们又不是李浑他孙子,干嘛还要给他陪葬呢?竟然没有一个动弹的,场面极为诡异。
李浑也望向身边的四员大将道:“还不去催促你们的部下?”
几人相互往往,竟也没有一个动弹的。
“莫非以为老夫不敢杀了你们?”李浑勃然作色道:“贪生怕死的鼠辈,老夫是不会留下的。”
“大老爷息怒。”李龙硬着头皮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咱们几个都是雪里火里杀出来的,哪还在乎自己的贱命呢?可末将看见俺爹娘妻儿一个不少,全在下面,实在不敢不孝啊。”边上李虎也帮腔道:“是啊大老爷,我们不怕死,可我们造反为了什么,还不是爹娘妻儿,要是他们都死在这一场,就是给俺个王爷当当有什么意思?”
“真给你个王爷,你保准不要爹娘!”李浑满面嘲讽道:“秦雷给了你们个好台阶,就全都巴巴的跟着下去了!”说着苍凉一笑道:“怪不得百胜公都玩不过秦雨田,这家伙对人心的揣测实在太绝了!”众将汗颜,却仍然僵在那里不动弹。
其实李浑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当那老太婆纵身跃下城头时,他便被扯去了最后一片遮羞布,永远被定格成了邪恶的叛逆者!永远被世人唾弃!天下之大,再没有他李浑容身的地方了。
“罢了。”沉默良久,李太尉长叹一声道:“破鼓万人锤、墙倒众人推,这是古之哲理啊!”来不及感叹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李浑便扶着城墙垛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事已至此,老夫也不为难你们。”
突然又厉声威胁道:“但你们要知道,不是谁都那么怕死!若是老夫振臂一呼,仍然会拼个鱼死网破的!”话音一落,便有许多死忠份子跟着大叫大吼,表达着对叛徒的不满。
几人面色数变,还是李龙最先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拱手道:“大老爷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听着就是。”
“一切听我指挥,不要擅自投降!”李浑沉声道:“这也是为你们好,若是你们不知好歹,想要在老夫之前投降,这叛徒的名声可要伴随你们一辈子了!”
“但凭大老爷吩咐。”几人一想也是,便痛快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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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秦雷叫来说话。”与一干想跳槽的手下达成协议,李浑重新站在城门楼上,高声喊道:“老夫要跟他谈一谈!”
“说。”秦雷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
“我输了。”李浑直截了当道:“输给你们祖孙俩了。:”
“这不丢人!”秦雷淡淡道:“你赢了才叫奇怪呢。”
“是啊,我有些不自量力了。”李浑摇摇头道:“对我们这些粗人来说,最要不得的就是耳根子发软,被别人撺掇了。”
秦雷沉默一下,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其实他不好意思以胜利者自居,因为真正的胜利者正安静的躺在灵车上,不会高兴,也不再有忧愁。
“看来胜利者没兴趣跟我聒噪。”李浑自嘲的笑笑,然后沉声道:“但输了也可以谈判。”
“可以,”秦雷点头道:“说说你的要求吧。”
“我长孙李央来和幺子李四亥一家。”李浑声音低沉道。
“亮出你的筹码。”秦雷不置可否道。
李浑闷声道:“城内三万官兵,在你保证既往不咎的前提下,全都出城投降,够吗?”
“李四亥和李央来,你只能留下一个。”只是顿一顿,秦雷便开口道:“不要想着孤会对李四亥格外开恩,这次我不会对任何人留情!”
李浑本来真是想选择李央来,他琢磨着以秦雷的个性,应该不会为难李四亥的。但秦雷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了,就断了他这份侥幸心思。李浑不由气极反笑道:“王爷啊王爷,能不能不要那么聪明?”
“什么选择?”秦雷并不与他废话,而是冷冰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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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来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李浑身边,李浑望向自己的孙子,只见他满脸乞求的看着自己。
沉默好一会儿,李浑才低声对他道:“你小叔那头是两个。”、
李央来大张着嘴巴,浑身颤抖道:“我也可以生儿子啊,可以给你生很多很多孙子的。”也不知他如何做到这事儿。
“爷爷没得选择。”李浑摇摇头道:“秦雷和李四亥是好朋友,如果我不留下你小叔,他一定会怀恨在心,早晚变着法的绝了我们李家的后。”
“我不听!”李央来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你亲手杀了自己的长孙!”真不知他开始时的勇气去了哪里。
“唉……”李浑摇摇头,转身望向城下道:“就留下李……啊!”话没说完便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城墙上,城下一片嗡嗡作响,不知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城上的天策军官兵可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分明看到小少爷李央来,将一把锋利的佩刀,插在了太尉大人的背后上!
一干侍卫和李龙他们方才都沉浸在失败的痛苦中,居然没一个反应过来的。
直到那把刀已经插了进去,几个亲卫才将李央来拿下,但已经于事无补了。
李虎他们对太尉大人毕竟是有感情的,见李央来竟然胆敢伤害于他,顿时勃然大怒。上前抓住李央来便往死里揍!
“算了……”只听李太尉声音微弱道:“他也是一时接受不了。”
李龙过去扶住老太尉,流泪道:“快来大夫啊!”
“不要了。”李浑呵呵一笑,涌出满口鲜血道:“反正我是必死的人了,这样正好,还不受他们凌辱啊!”
“大老爷……”李家人在他身边围了一圈,跪着哭泣道:“你可不要死啊,你死了我们怎么办?”这样问的大都是他的近亲属。
“我管不了了。”李浑摇摇头道:“欠你们没人一条命,下辈子再慢慢还吧。”说着不理嚎啕大哭的一干人等,对李龙道:“你们虽然侥幸不死,但也绝对不能在秦国待了,否则根本不用秦雷对付你们,那些落井下石的就可以把你们砸成肉泥!”
“我知道了。”李龙真哭道:“我带他们躲得远远的,去楚国,不行就出海,去身毒。”
欣慰的点点头,李浑又吐出一大口血道:“放下武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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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三二章 向一切旧势力开火!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的雨渐渐舒缓下来,风停了、雷也不打了,原本猛烈的雨幕变得像晶亮细丝一般密密地斜织着。
秦雷把视线从信纸上挪开,望向对面民居的屋顶,只见那整齐密布的青灰色瓦片上,仿若笼着一层淡淡的薄烟。从墙头探出的树叶儿却油嫩发亮、绿的可爱。
那场可怕的兵变已经成为过去,小路上,石桥边,终于出现了撑起伞、慢慢行走的人;还有一些披着蓑戴着笠、肩背渔网、手提竹篓的渔夫,显然是要去河边,趁着下雨鱼儿上浮,好好捞上几网。
“奶奶,这都是你的功劳。”秦雷轻声道。茶馆里的人也不由点头,他们都清楚得很,如果没有老太后那惊世一跳,叛军的士气不会被轻易瓦解,虽然勤王军终究会取得胜利,但中都城将不可避免的死伤藉枕、血流漂杵,哪会如此迅速的恢复平静?
其实这些人只看到了表面,只有秦雷才能明白老太后这一跳的深意所在,通过几十年的思索,文庄太后已经找到了三国迟迟不能一统的原因。
之所以无法一统,是因为没有一个国家,能持续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历史的微妙在于,一旦有一个国家,表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象时,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有时是内部、有时是外部、有时是内外交困,反正会将良好的趋势打断,使局势重归混乱。
这不是什么天意、也不是有神灵作祟,真正在里面作祟的,是依附在秦齐楚三国的肌体上,吸吮其膏血的世家大族。每当哪个国家出现水准之上的国君、出现水准之上的发展,这些满嘴‘忠君爱国’的士族们,就会默契的、甚至不分国界的联合起来,将国富民强的希望扼杀掉!
这不是危言耸听,举个最近的例子,就是昭武帝先生的悲惨遭遇,他老人家的水平倒也算不上多高,但人家的成果摆在那——先是奇迹般的咸鱼翻生,取代皇甫家成为大秦朝的军方老二;又在几年后,三下五除二,将国内的两大权臣搞成一死一残,把朝政完全收回,军队也掌控了大半。
这些功劳可都记在太上皇先生的头上了,在秦雷没击败赵无咎、包围上京城以前,很少有人认为这年方弱冠的少年郎,能干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人们更不会相信,一个七八十岁、养老等死的老太后,还能有心力谋算天下,将皇甫、文、李三家吃的死死的,让他们到完蛋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一切荣耀加之以身,昭武帝身上的光环那个亮啊!酷爱扼杀‘明君圣祖’的世家大族们怎能放过他老人家呢?于是齐国贵族们发动了国家机器,张开一张大网,静候昭武陛下的到来。而秦国贵族则集体痴呆、仿佛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那些丰富的战场经验都让狗吃了,几乎是连哄带骗的,让一个军事白痴相信自己是白起在世,兴致勃勃的便钻到了圈套里,结果被人敲了闷棍……大军差点尽墨,自己也荣升太上皇,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晋级。
这些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吃饱了撑的吗?是的,确实是吃得太饱,过得太好了!要说对于现状最满意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些家伙,他们不用读书、不用劳动、甚至不用管理国家,就可以享有一系列的特权,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都能超人一等。
美酒美人、财富地位,这些在常人看来十分难得的东西,在他们眼中却稀松平常,根本是生来就有,为何还要求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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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怪现象,无非是因为这些世家大族从建国之初,便垄断了国家的政治资源。更确切说,是他们操控了国家选拔官吏的途径……所谓的征辟、举荐、不过是为世家子弟大开方面之门的遮羞布;至于荫庇一途,更是连遮羞布都懒得用,赤裸裸的继承父辈的权势。
你可能要问,不是还有科举吗?那玩意儿确实是在秦楚两国间十分流行的花样,尤其是在秦国,已经有了一套极其复杂、且貌似严格的流程,足以让凡夫俗子肃然起敬,以之为鱼跃龙门的金光大道!
但请翻看一下卷宗,秦国近五十年来可有庶民考中一甲?即便二甲中第者,也不过屈指可数尔……事实胜于雄辩,科举已被垄断!当然,在世家大族那里,这被当做士族品质优越、聪明过人的证据,但连街边买菜的大妈都清楚,这不过是掩耳盗铃、止增笑耳!
世家大族通过对选官途径的全方位垄断,使得显贵子弟,无论良莠皆是官运亨通;再运用国家之权力,以谋取私利,广占田地矿藏、佃客奴婢,以至于不到一成之人,享有天下八成之利!能不愈来愈强?能不无可撼动?
完全可以武断的说,豪门大族必是当朝显贵,当朝显贵必是豪门大族!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豪门大族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修撰族谱、厘定出身、强行划分所谓士族、庶族,禁止与非士族的寒门联姻,拒绝与庶族往来。
哪怕是因为政务国事,无法回避,士族也会命人移座远客,不与接触,仿佛会传染上‘贱气’似的……看官定然要问,不是说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吗?怎么还要跟庶族土鳖商讨政务国事呢?
因为要标榜门第高贵、品种优秀。士族不做事繁务剧的小官,即所谓‘浊官’,而作有权又有闲的‘清官’。当然此清官非彼清官,是轻松的官,而不是清廉的官。
那什么官是清官,什么官是浊官呢?拿六部为例,尚书侍郎员外郎,这些不干活的领导就是清官,而主事主簿、经历照磨,这些负责具体事务的小官,就是所谓的浊官。
据草民揣测,也许是按照衣领的洁净程度来划分的。干活多的出汗多,衣领自然有汗渍油污,那就是‘浊’的,而不干活、只拍板的当然不会出汗,或许就是‘清’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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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权势的豪门大族,又通过联姻形成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同气连枝,一荣俱荣,其合力不逊于、甚至超过了皇权。使隋唐以来的皇权政治,重新回归成门阀政治。
而门阀政治最大的特点就是得过且过,他们喜欢没有权威的皇帝、喜欢一盘散沙的朝廷,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毫无约束的鱼肉百姓、胡作非为,将家国天下变成自己的游乐场!
以至于国家持久积弱、士族门阀却富可敌国!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三国最富的楚国,一年夏秋两税、盐铁矿藏等收入加起来,国库也不过入账二千七百万两而已……这其中被士族地主再次瓜分的,又何止六成之多?
因此一国的实际年收入,不过千万两之多。而天下能达到这个收入的家族,最少有五家,至于一年进项超过五百万两的,更是有三十家之多;超过百万两的,绝不少于二百家,而这所有的收入,都是不交税的!
试问如此天下士族怎能不富不强?可怜三国怎能不贫不弱?对一贫弱之国来说,自保尚且吃力,又怎敢奢谈什么六合八方、三国一统呢?
老太后终于找出了大秦的、甚至是华夏的病根,那就是豪门!要想让子孙后代不受士族的欺压、要想改变欲强不能的命运,要想使天下结束纷争,归于一统,就必须先把这巨大的绊脚石,消灭掉!至少是基本消灭!
其实三国二百多年,睿智的皇族不知几凡,并不是只有文庄太后能发现这个秘密。但士族这拦路石实在是太大了,对相较而言势单力孤的皇帝来说,都像王屋与太行那般不可撼动。因此没发现的人终生不知有王屋太行,而发现王屋太行的人,却无奈于他的过于庞大,只能在阴影笼罩下喟叹一声,忘掉这大山,享享清福过去这一生。
但文庄太后是个特别……有耐性的人,这从她能用七十年时间报仇便可见一斑。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事情的难度不是问题,时间也不是问题,甚至能不能成功也不是问题。她只关心自己有没有去做,前进的方向是不是正确。
就像那移山的愚公,其实一辈子都无法移动王屋与太行,但他还是坚定不移的去做了,因为他坚信自己的儿子、孙子、重孙子、曾孙子……一代代都会坚持下去,早晚有把大山移走的一天。
所以当认清方向后,文庄太后便开始有条不紊的行动。在这件事上说,她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历史已经到了大转折的关口,腐朽堕落的士族阶层,已经引起新兴庶族地主的强烈不满,双方矛盾日趋严重,已经势成水火,势不两立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其实也不奇怪,因为士族强行划分了种群,坚持固守着所谓的纯粹性,导致了士族格局的彻底僵化……天生是士族,就一辈子是士族,不管如何不操蛋都无所谓;天生不是士族,就一辈子也成不了士族,不管如何努力都是白费!
一个严重的问题随之诞生,庶族中有的是强人,也有的是地主有钱人,自然都知道老陈所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些人怎能甘心被人一辈子被骑在头上?当然要一面强大自己,一面想方设法把士族拉下马了?
而士族的子弟天生就有光明的前途,他们根本看不到发奋图强的必要,遂不思进取,纵情声色,穷奢极欲,乃至‘熏衣、剃面、傅粉、施朱’,活生生的把自己搞成不男不女的玩意儿。正所谓黄鼠狼下个夜猫子,一代不如一代……试问这些玩意儿,又怎么跟如狼似虎的庶族精英斗呢?
此消彼涨间,士族与庶族之间的差异,早就不是当初那么大了。现在南方复兴衙门的局势就是明证……能称得上士族的不过是‘徐胥乔卓’四大家和他们的附庸家族而已,其余的大小家族,都是不入流的庶族罢了。
但现在两派明争暗斗了几年,竟然谁也降伏不了谁……这其中虽然有秦雷暗地襄助的缘故在,但若庶族地主们是付不起的阿斗,秦雷就是诸葛亮也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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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文庄太后是幸福的,她赶上了好时候,又有个超级厉害的孙子,让她觉着也许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就能把困扰困扰大秦朝二百多年的痼疾解决掉!
她很清楚,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同时具备两个条件,其一,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军队,应付势必出现的反扑;其二是必须在道义上站住脚,让老百姓支持,让那些士族有苦难言。
现在她用自己的死,将皇家置于道义上的不败之地。秦霆完全可以扯着这面大旗,给集权道路上的拦路虎,扣上李家同党的大帽子,堂而皇之的清除掉。
相信凭着秦雷现在在军中空前的威望和地位,大秦虽然会出现一些动荡,但绝对乱不起来!
噫嘻呼!扫清障碍、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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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见秦雷坐在那面色变幻不定,时而激动、时而沮丧,整整一刻钟都神经兮兮的,石敢只好轻声呼唤道:“该吃饭了、”
秦雷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坐在身边的河阳公主、仇老太监;还有下首站着的赵承嗣和石敢,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走神了,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觉的缘故。”
众人齐齐点头,河阳公主掩嘴笑道:“弟弟定然是做噩梦来着。”
“大概是吧。”打个哈哈,秦雷呵呵笑道:“老赵和石敢也坐下吃饭吧,忙了一夜都饿坏了吧?”说着端起饭碗,瞧瞧满桌子的精致菜肴,不由笑道:“还挺丰盛的吗?想不到这么个小小菜馆,居然有这番能耐。”
河阳公主又咯咯笑道:“弟弟看来真的是睡着了,这些菜肴都是奴家让人从万里楼送来的,再好的茶馆也没有这番本事。”
秦雷尴尬的笑笑道:“反正都是吃。”便低头飞快的扒饭,河阳公主也端起个小饭碗,挑着自己爱吃的菜肴,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见二位殿下开始用餐,众人也小心翼翼的坐下,小心翼翼的陪着吃饭。
很快秦雷便吃好了,看赵承嗣还在那斯斯文文的吃饭,不由笑道:“老赵,你长得也是虎背熊腰,怎么吃饭跟个小姑娘似得?”
赵承嗣苦笑道:“平时倒不是这样,这不是怕失了礼数吗?”
秦雷大喇喇的摆手道:“无妨,在孤王这里,实实在在就是最大的礼数,放开吃吧。”
谢过殿下,赵承嗣大口吃了几筷子,见河阳公主微微皱眉,速度便又慢下来。
秦雷这次看明白了,原来是心上人公主殿下不喜欢别人吃饭快啊,自然不会再多管闲事。转而笑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事?”
一听秦雷这话。赵承嗣‘噗嗤’一声,便喷了对面石敢一脸菜汤,显然是被惊着了。
见他这番没出息,河阳公主白他一眼,掩嘴笑道:“我们都是二婚头了,就不大张旗鼓了,到时候兄弟姐妹叫一块喝个酒,再把被窝搬到一块住就成了。”
“一切从简啊。”秦雷点头笑道:“也是,皇祖母新丧,确实不宜大操大办。”说话间想到自家那位,还在唐州巴巴等着自己的那场盛大的婚礼呢,看来是要泡汤了。
摇摇头,先把这问题放到一边,秦雷又问赵承嗣道:“那婚后你有什么想法?是想在兵马寺继续干,还是……”
赵承嗣怎么听不出王爷这话的弦外之音‘除了兵马寺,其余队伍你随便挑!’他也知道京都那敏感之地,王爷当然要换上铁杆班底了,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了。便点点头道:“末将想好了,大丈夫当醉卧沙场、马革裹尸,我想去东边,跟齐国打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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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如此上道,秦雷非常开心,颔首笑道:“这还得看皇姐的意思。”
“笑的那么奸诈,”河阳公主没好气道:“谁不想自己男人有出息,去吧去吧,死了我再找一个。”
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意思,赵承嗣低声道:“我还能冲锋陷阵?不会有危险的。”
“是啊皇姐。”秦雷笑道:“大皇兄正在重组镇东军,一直想跟我要军官,我准备从禁军中抽调一二百名各级军官,你看让老赵率队去当个副帅怎么样?”把人家挪了窝,当然不能再平调了,将军进副帅也算是升一级,好歹也有个交代。
“也好。”河阳看看赵承嗣,见他点头才慢悠悠道:“镇东军百废待兴,又身在要冲、不得不兴,虽然会累些苦些,却比去完好的部队要好得多。”去完整的部队,人家派系清楚,人员齐备,想要插进去都难,倒不如去重建的部队,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也好树立权威,真正掌握住一些力量。
谈完赵承嗣的问题,河阳公主开口问道:“不知武成王殿下,想要怎么安排奴家这个姐姐啊?”
“你这尊大神我可搬不动。”秦雷似笑非笑道:“还是领着你的皇家密谍吧,”说着给她个眼色道:“这些东西不好明说,还是改日慢慢谈吧。”
“奴家知道了。”河阳公主点点头,笑道:“随时恭候王爷就是。”
秦雷翻翻白眼,又望向一直呆若木鸡的仇太监,轻声道:“皇祖母已经去了,这世上再没有值得仇老伺候的人了……请您跟我回京山城颐养天年,让孤王给您老养老送终吧。”
好半天仇太监才缓缓摇头道:“谢谢王爷的好意,可老奴跟了娘娘六十三年,早已经离不开她了。”说完按着桌台起身,给秦雷磕个头道:“老奴哪也不去,我要去继续伺候娘娘了。”
秦雷只道他是要给皇祖母守墓,又劝说几句,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对石敢道:“吩咐下去,让内侍省按照侯爵待遇伺候仇老,若是他老人家有一点闪失,我就拆了他们的掖庭宫!”
仇太监本来想让他不必麻烦,但转念一想,王爷这不只是为了照顾自己,也是爱屋及乌,将对皇祖母的感情转移到自己身上一些,便不再推辞,再给秦雷磕个头,便谢恩退下了。
把事情都安排完了,秦雷也站起身来,对河阳公主道:“我离开的时间不短了,现在要回部队了,你们贤伉俪爱去哪去哪吧。”
河阳也起身笑道:“皇祖母的信里,要我告诉你一件事。”说着把一张信纸塞到秦雷手中,轻声道:“看看吧,别让人家给骗了。”
秦雷点点头,将那信纸塞到袖中,朝两人一抱拳,便洒然离去了。
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过来,细声道:“王爷,陛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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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三三章 一切恍若从前
秦雷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便跟着那小太监上了马车,进入皇城之后,没有继续向北入宫,而是左拐进了天佑帝的东宫潜邸。
马车在后门停下,小太监推门请王爷进入。秦雷一看,好家伙,满眼的残垣断壁,黑漆燎火的一个院子,荒草杂生、野花遍地,好像传说中的闹鬼之地。
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没走错道吧?”
小太监不知该如何答话,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王爷,这是书香阁。”石敢轻声提醒道。
秦雷不禁愕然,指着满眼的破败荒芜道:“怎么会成了这样子?”
小太监这下回过神了,小声答道:“前些年被太尉大人一把火烧了。”
秦雷便知趣的不再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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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太监把秦雷领出书香阁的院子,到了太子府的书房外面,恭声道:“陛下说王爷来了只须进去,不必通报。”便退到了一边。
秦雷进去那间书房,却没有看到人影,只听到高高的书架后有咕噜噜的水声响起,他不禁放缓了呼吸,慢慢走到书架后,又拐过一扇屏风,便看到自己二哥穿一身淡蓝色的便服,神态悠然的坐在一个小木桌边,桌上摆的还是那套小巧精致,器具繁多的茶具。
桌上的小铜壶已经开始冒出袅袅的热气。隔着这变幻多端的白雾,秦雷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记得大概是五年之前,在同样的地点、他们曾经做过同样的事情。
五年之后一切都像重演,似乎所有东西都没变,但两人的身份和心境却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请客喝茶的人已经从不受待见的太子晋级为一国之君,而且就在今天,他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也彻底完蛋,想来这位年轻的陛下应该会长舒一口气吧。
而来喝茶的客人,也已经完成了从一个战战兢兢的空头皇子,到双亲王、大元帅王的转变,可谓是实打实的大秦第一实权派。
在常人看来,这两位年青人应该春风得意,相视一笑,然后装模作样道:“一切尚未结束,咱们仍需努力。”
但两人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反倒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愁……胜利属于皇祖母,荣耀也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我们有什么好高兴?
唯一属于我们的,是她留下的一系列难题。
“做吧。”见秦雷站在屏风边上发呆,天佑帝温和的笑笑。
秦雷点点头,坐在二哥对面的椅子上。然后水开了,秦雷把茶具推过去,天佑帝打开空茶壶,把沸水倒进去温温壶。然后把茶壶的水倒入紫砂浅盘中……一切都像当初那么默契,浑没有因为这些年的而生疏了。
皇帝从小机下取出一个白瓷茶罐。太子取下竹盖,轻嗅一下,递给秦雷道:“看看这是什么茶。”
“福建武夷山的上等银针白毫‘老君眉’。”秦雷微笑道:“一切如故,茶也如故。”
天佑帝摇头微笑道:“也不尽然,至少竹筒换成了瓷罐。”
“看来皇兄想明白了。”秦雷轻笑道。
“我很笨的,你转眼就想明白的道理,我却要想上三五年。”天佑帝望着秦雷似笑非笑道:“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
“饮茶是道。”秦雷正色道:“既然是道,就没有真正的对错与否,心里想怎么来,便怎么来,一切随心所欲才是道。”
“听着蛮有道理的。”秦霆摇头笑笑道:“只是估计没什么作用,我还是慢慢悟吧。”便用小铜勺舀一勺茶叶到茶壶中,仍是仅仅一勺。
见秦雷嘴角抽了抽,秦霆不禁微微得意道:“既然你说随心所欲就好,那我还是喜欢淡雅一些。”显然他已经研究出,用茶香醇厚的茶叶泡制功夫茶,效果会更好。
秦雷苦笑一声道:“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我已经不是头一回做了。”
秦霆呵呵一笑,又向壶中添了三五勺茶叶,微笑道:“明知不妥而有意为之,不是待客之道。”说着便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冲水洗碗,斟茶倒水。动作比当年更出尘,更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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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不禁暗暗奇怪,伸出两手的中指和食指,接过茶盅,却悬在半空中,没有往嘴边送,而是开口问道:“皇兄,能问个问题吗?”
太子也夹起一盅,置与嘴边,双眼微阖,轻轻摇头品鉴着一份宁静,良久才轻啜一口,淡淡道:“你的心仍然很乱,我的心却已经归于平静。”
秦雷瘪瘪嘴,把问题硬生生憋回去,他已经知道二哥会怎样回答自己。
两人一言不发的对坐着,秦霆一盅盅的饮着意境;秦雷一盅盅的增加着膀胱的负担。
喝完一壶茶,秦霆这才搁下茶盅,定定的望着秦雷道:“你曾经说过:‘道可道,非常道,红尘易勘道难悟。名可名,非常名,道是无情却有情。’这句话困扰了我许多年,几经沉浮、屡遭磨难之后,我才算是真的懂了这话的意思。”
“什么意思?快说来听听,”秦雷吃惊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唉。”
“你原先是知道的,”秦霆语调平淡道:“只是这些年俗务缠身,官越做越大,事越来越多,已经没有心思再思考这些了。”
“确实。”秦雷不得不点头道:“我感觉自己被绑架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有各式各样的人要找我,各式各样的事情要做,每天只想把这些事情应付过去,最多再考虑一下将来如何是好,已经没有时间回头看看,自己是不是走偏了。”
说着自嘲笑笑道:“看了也没有用,因为我被绑架了,往哪个方向走,并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我都这样说了,你还跟我动心眼。”天佑帝满面笑意的看着秦雷,突然笑道:“你完全不必解释,因为我本来就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就像被人当众扯掉裤衩一般,秦雷顿时老脸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霆微微一笑,再给秦雷斟一盅茶道:“你也说过,红尘易堪道难悟。其实人看破红尘真的很简单。”说着轻叹一声道:“可要想得悟大道,就太难了。”
“为何要悟道?”秦雷轻声问道:“哪东西其实挺虚的。”
“怎么横竖都是你的理?”天佑帝不禁哑然失笑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相信。”
“我其实是相信有道的。”秦雷摇头道:“但天道太渺茫了,不是我们凡夫俗子可以求证的。”
“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事,”天佑帝摇头道:“它是确实存在的,如果能够获取道这东西,就能够了解这世上所有的奥妙,看透所有伪装,通晓所有知识,天下万物皆可归于掌握!”又不无神道的补充一句道:“到此境界者,视万物如无物,无忧无虑,无喜无悲,愉悦之情常驻于心。”
“那不成了傻子?”秦雷苦笑道:“遇到高兴的事就要开心,遇到不高兴的事就要难过,这才是正常人。”
“你就当我不正常吧。”秦雳缓缓摇头,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道:“我决定在合适的时候将皇位禅让给你,然后专心求道。”
这话着实不好回答,因为秦雷对神器觊觎之心,已经如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了,所以他也不好撇得太清,那样就过于虚伪了。只好讪讪道:“别人梦寐以求的皇位,你怎能弃之如敝屐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秦霆淡淡道:“我希望过一些平淡的日子,不愿再成为别人的标靶了。”秦雷又是一阵尴尬。
“我不是说的你。”察觉出秦雷的不自在,秦霆解释道:“只是因李浑这事儿有感而发罢了。”
“我知道。”秦雷笑笑道:“二哥从来不沾嘴上的便宜。”
秦霆淡淡笑道:“但在这之前,我要完成一件大事,好歹也能青史留名吧。”
秦雷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情真意切道:“这事儿并不好做,你会被人恨死的。”
“无所谓了,”秦霆洒然笑道:“既然没法做到让人爱我,那让人恨也不错。”
“何必呢?”知道他心意已决,秦雷沉默片刻,终是禁不住道:“你这是代人受过。”
“只要你别不辜负我就好。”秦霆淡淡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何求。兄弟,你既然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就不要在多说了。”说着拍拍手站起来道:“就让我大干一场吧!”
秦雷面色凝重的跟着起身道:“你让我情何以堪?”
“没事,”拍拍他的胳膊道:“等我顶不住了,你接着顶上。”
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秦雷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沉默的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秦霆微笑的看着秦雷秦雷离去,直到从视线中消失,便轻手轻脚的收拾起茶具来……
一切都像五年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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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累又困,实在顶不住了,睡了……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三七章 巡视
秦雷并不是说笑,虽然他已经为各部门制定了细致周密的行政规范,只要照着做就会大差不差,等熟练以后更会大幅度提高效率;还大幅提升那些微末小吏的地位,以激发起这些真正做事之人的积极性。
生恐那些初掌权柄的菜鸟们胡来,秦雷还强制性削减了他们的权力,把财政权、人事权、以及大部分政事决定权都收归皇家,由天佑陛下领衔,新任首辅王安亭、次辅周廉犇、三殿下秦霖、以及刚刚入阁的王辟延,四位大学士具体掌管。
他对众位师生明言,所有人的官职都带着个‘行’字,明明白白告诉天下人,他们都是见习生。从现在开始到天佑四年,是在场所有人的见习期,每季度一小考,每一年一大考。
每次小考不合格,便会被降一级,三次小考不合格或者一次大考不合格者,则会被一撸到底,重新成为无品无级的白头百姓。
为了保证考核的效果,秦雷颁布了史上赫赫有名的‘考成法’,按照他的习惯,自然会颁布总则细则几十条,以便让受考官员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能有章可循。当然犯了什么错误该受什么罚,也一样明明白白。
但实际上这事儿说起来也很简单。比方说一个尚书,每个工作年度开始前,就得把本部每季度要完成的任务一一列明,抄录成册,一式三份。自己留一份,内阁那里留一份,再送给王府一份。到了季度小考时,如果完成率没有超过九成,那么不好意思,下个季度当侍郎吧。
如果降为侍郎后也没完成下一季的任务,下下个季度就继续降为员外郎;若是成了员外郎还不合格,这下倒不用再降为主事了,因为可以直接滚蛋回家种红薯了……
当然有聪明人会说,俺们可以把任务定低一点嘛,哪有自己为难自己的道理?不好意思,阴险的武成王殿下早想到这一条了,他会亲自根据情况,直接向各部尚书下达年度任务和季度任务,让你脚不沾地的从开春忙到过年。
这法令的适用范围近似于无穷大,从中央六部到边远山区皆受其约束,如不照办,一概都照章处理。
这发令一经颁布,便有不少人认为一季度考核一次太过不近人情,恐怕会导致官员贬黜过于频繁,不利于朝政的稳定,但秦雷认为这批见习官员太过稚嫩,所能操办的政务也着实有限。还不如给定些难度较低却相当密集的目标,再通过频繁的考核,使官员们加速成长。
当然秦雷也知道,规矩是次要的,能执行起来才是关键,否则再好的计划都是白费,因此他成立了考成总署,自己亲任署长,专门审查各部的绩效成绩。
按说双管齐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这世上应该的事情多了,真正能遂愿的却没有几个。事情一旦启动,重重可预估、不可预估的风险都会层出不穷,到底是功败垂成还是功成名就,现在完全是未可知。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至于结果怎样……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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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惴惴的心情,秦雷把清河大学堂的师生送上了朝堂,来不及继续为他们的前途担心,他便马不停蹄的离京,率领着新组建的第一军,踏上了巡视全国的旅程。
除了遍览民情,收集第一手资料当作决策参考外,更重要的目的是稳定半年来日趋混乱的局势,并为接来下大刀阔斧的改革变法造势。
每到一地,秦雷都会接见当地士绅望族,向他们阐明既得利益不受损失的大原则,并承诺将保护私有财产写入大秦律之中,给惶惶不安中的地主老财们吃了颗大大的定心丸。
他还会走访乡里百姓,悉心的关怀民生如何,吃穿用度的缺口有多大,并不厌其烦的向他们宣告,朝廷将不再按丁征税,而是改为按照田亩计量。
告诉他们朝廷将从天佑二年春天开始,在全国范围内重新丈量土地,全国的田主都按自己的田亩数缴税。以后每三年丈量一次,以确保课税数量的准确性。
还告诉他们,除了朝廷征收的田税与徭役之外,将禁止任何组织和个人,向百姓收取任何名目的苛捐杂税。其实还有更重要的改革,但他担心百姓一时不能理解,便暂时未说。可就这寥寥数语便已是大快人心,让饱经苦难的老百姓重新有了盼头。
可能有人要问了,秦雷按亩征税,对那些地少甚至无地的贫农佃户来说,当然好的不能再好,可那些家有良田千百顷的富户们乐意吗?他们当然在这件事上吃了亏,但秦雷向他们许诺,将对公众发行不定向国债,也就是说那年利八厘的长期债券,不再只是归属于特定对象的盛宴,那些实力不够强劲的中小富户也同样可以在其中分一杯羹了。
债券发行半年来,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皇家对李家和文官集团接连的压倒性胜利,让人们终于认清形势,明白皇家兴盛是不可阻挡的潮流。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以朝廷信用作担保,用武成王在复兴衙门份额作抵押,靠每年的国库收入偿还的高息债券,在秦国上下眼中,无异于下蛋金鸡一般!想想吧,高额的回报,只要国家还在就有效的超强稳定性,即是放在今天也会让人趋之若鹜,更何况投资手段匮乏的千年以前呢。
能得到王爷这个承诺,富户们发现一进一出之间,还是大大有得赚,甚至有人暗暗盘算着,把家里的田地卖出一些,兑换成现银去买。比起靠天吃饭还经常招人眼红的土地,这些旱涝保收、且可以闷声发大财的债券,自然更加招人喜欢。
既然大家都满意,富户们也不会再去计较那些多交的田租……何况王爷许诺的二十税一也着实不高,完全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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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民间的同时,秦雷当然不会忘记各地的军队,每到一地,他都会检阅驻军,向中高级军官宣布改革不涉及部队、稳定压倒一切,向普通官兵宣布提高军队待遇,争取在三年内让全军官兵收入翻番,五年内全部达到或超过第一军现在的水平。
有了这样的表态,气氛想不融洽都难。高级军官们也自此没了二心,他们又给不起更高的待遇,凭什么要求手下跟王爷对着干?
纵观秦雷一路行来,无论是对富户、对百姓、还是对官兵,他很少说些为‘大秦你要牺牲一下’之类的屁话,而是随时随地向人们传达一个强烈的信号——跟着我走有肉吃,跟着我走会过得更好!
实实在在的好处,永远比那些慷慨激昂的口号更能打动人心!
这次巡视用了他足足八个月的时间,就连天佑元年的春节也是在赶往下一站的道路上度过的。
直到来年开春,秦雷才走到了此行的最后一站,刚刚收复的东都洛阳城。按说这个千年古城的地位之高,不在中都城之下。但自从二十多年前,齐国夺了虎牢关,这大秦昔日的第二中心,便失去了原先的屏障,直接坦露在敌国的威胁下。
一座城市要想持久繁华,长时间的安全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安全得不到保障,一切都是空谈,因此洛阳城以令人痛惜的速度衰落了下去。尤其是前年冬天那一场围城大战,更加沉重的打击了城内的民生,终于让人再也寻不到当初的兴盛景象了。
所以当秦雷入城时,看到城内十室九空的破败景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新任洛阳府尹马奎,带着他的一干弟兄,哦不,现在叫属下,恭谨的跟随在王爷身后,见他老人家不停摇头,马奎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他因为在齐国时立下两件大功,战后行赏时便排在了前面。早在齐国待够了的马大王,便向王爷请求,希望能回国当官,堂堂正正的做人。
秦雷自然无不应允,便直接给他个三品的府尹高官,让他几乎是一步到位。要说马奎也正赶上好时候,这要是往前两年,就算秦雷想帮他,也只能托关系、找门子,让他走曲线当官的路子,哪能像现在这样,想给几品就是几品,想给什么官就是什么官。
所以马奎是怀着兴奋的心情来上任的,起初看到洛阳城里民生凋敝的样子,他并没有在意,俗话不是说‘再苦不能苦知府,再穷不能穷府尹’吗?可见自己这个金饭碗是不受民生影响的。
但好死不死,就在这时,王爷颁布了‘考成法’,天下文官皆在其内。一手拿着王爷下达的任务,一手拿着考成法的细则,马府尹当时就哭了……王爷还让不让人活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在齐国当个山大王来的痛快呢。
现在见王爷似乎对城内的状况很不满意,马奎便仿佛看到受罚丢官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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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府中,马奎驱退一干手下,单独侍奉王爷说话。
秦雷解下满是灰尘的大氅,随手丢给石敢。又接过马奎递过来的热毛巾,轻轻敷在面上。温热的感觉透过肌肤沁入四肢百骸,驱散了旅途的疲劳,让活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当把毛巾取下时,秦雷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看一眼满脸苦相的马府尹,他哈哈一笑道:“怎么了,难道这从三品的高官,还不如当山大王来的痛快吗?”
“您要不介意的话,卑职就承认了。”马奎苦笑道:“俺在京里的时候,也曾见过中都府尹的威势,那真叫一个气派啊!俺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府尹,差距咋这么大呢?”
“其实从权力上相比,你们没有任何差别,甚至被多方掣肘的京都府尹,八成会羡慕你这个无拘无束的东都府尹。”秦雷摇头笑道:“你之所以感觉两个位置的差距大,只不过是因为洛阳太穷太破败,让你既没有本钱,也没有观众,就是想威风也不行。”
被王爷说中了心思,马奎颇不好意思道:“倒也不全是这原因。这洛阳城穷破都不是大问题,关键是有条件的人家都不肯在这待,只剩下些走不了的苦哈哈,卑职就是想作为也不行。”说着小意的看王爷一眼,轻声嘀咕道:“您今年考核卑职的三条,极可能一样也做不到。”
“哦,都是哪三样?”轻轻拿下茶盏,秦雷兴致勃勃到:“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是。”马奎赶紧点头道:“第一条是今年上缴国库一百万两的税款,然后是人口翻一番、最后是耕地面积恢复到战前水平。”
“照你们这目前的情况看,是有几分困难。”秦雷微微摇头道。
马奎满怀希夷的望着王爷,十分希望他老人家能说句‘你们这情况特殊,就不要参加考成了吧。’
“不过不要紧,”只见秦雷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我送你一桩营生,包管让洛阳城恢复往日的人气。”
“王爷请讲。”马奎大喜问道:“您可救救卑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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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感觉快干完的活,今天却又整整干了一个白天,看着终于整洁美观的房间,却感到浑身疲惫不堪,好容易歇过来写了会字,可不到十点又困倦欲死,硬撑着写了一些,竟已经不知所云了。只好赶紧打住,上床休息了各位。
好消息是,活已经干完了,基本上没什么事情了。从明天开始恢复更新,写1万字吧。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四一章 开始了
除了这八条尚算创新的法规之外,《天佑新政》还用了大量篇幅,将一些社会各界约定俗成的规矩法则,全部落在了纸面上,赋予其不容置疑的法律的地位。
这些旧约新法林林总总有百条之多,既有‘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的政体阐述,也有‘尊老敬老、善待妇孺’的行为规范。其中竟没有一条与民风民情相抵触,完全可以看成是大秦朝的民众生活教材。
与《新政》诏书同时下发的,还有天佑陛下与武成王那次书房谈话的实录,只不过关于继承人选择的那一段,被天佑帝删节去了,没有刊行在册。秦雷问其原因,他很直接的告诉秦雷:‘你现在还没当上皇帝,难免不把这皇位当回事,可日后登基久了,说不定想改变主意。所以如果真想这么干,就在你坐上龙椅、把事情想明白之后,自己再去下旨吧。’
但仅是这些,足以震惊天下,在整个夏天里,从士绅大族到平头百姓,都在热议着这部法令……无论身在哪个阶层,从事什么行业,都能从中找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话题,令他们全神贯注,却又兴致盎然全部或者部分条款。
全部研究的不外乎三种人,士族地主、庶族地主和朝廷官员。他们希望通过对这部发令的解读,为全面的解析此次变法对自身的利弊……不止是眼下的,还有将来的。只有有利可图,或者至少利大于弊,他们才会支持或不反对这次变法,要是所受到的损害超过了承受范围、且无法在变法中得到弥补,那么爷们们说不得要起来斗一斗……好吧,就算你武成王权势熏天,俺们不敢当面锣对面鼓,但下绊子、使阴招总是可以吧?
所以在发令颁布之初,上流社会普遍不看好这次变法,皆以为是‘年青人的理想主义’,必然不会持久。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只要有一部分人得利,另一部分人必然会受损,受损群体必然会奋起反抗,即使眼前被压住了,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总有翻身的时候。
但结果出人意料。无论是哪一方,都对变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认为自己是收益一方,至少是没吃亏……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他们早就对南方那个复兴衙门垂涎三尺了,那强大的财力人脉汇聚在一起,足以抵御任何风险,产生难以想象的收益,造成绝对可怕的影响力,乃是保持家族长盛不衰的不二法门啊。
知道复兴衙门是什么吗?是控制!是垄断!那帮南方土财主已经完全控制了江北和山南二省的财政民生,完全垄断了两省的运河交通、银铁矿藏等一系列经济命脉。天下还有比这更舒坦、更暴利的营生吗?
所以在过去几年里,他们削减了脑袋,想往复兴衙门里钻,无奈国人地域意识及排外思想极为严重,根本不容许外乡人甚至是后来者加入。再加上秦雷预先设定的规则十分严谨,以至于复兴衙门成立至今,竟没有哪怕一份话事权外流,这才打消了这些外省人的觊觎之心。
现在王爷大开方便之门,要让各省或者相邻两省分别组建各自的‘复兴衙门’,对于这些大族来说,简直是干柴烈火,不激动都不行。
当他们得到了这只朝思暮想的,会下金蛋的母鸡后,什么重新丈量土地,什么官绅一体缴纳丁税、什么科举选官之类,都变得不那么刺挠人了……他们可都看到了,南方士绅对待官府的态度,那叫一个牛啊,完全将其放在眼里。
而官府却只能小心赔笑……这也是没办法的,比起士绅云集的复兴衙门,无论是人脉、实力、还是威信,两省官府都差得远呢。
不干活能拿钱,还比官府更体面,嗓门更大,这才是我们要过的生活嘛!
我们本来就是高贵无比的士族子弟,本来就厌倦官府那些管理俗务,本来就应该享受轻松自在的奢华人生……难道还有比‘复兴衙门’更好的选择吗?
当然他们也不免要担心,如果把朝堂全部让出去,万一哪天风向一变,会不会鸡飞蛋打,人财两空了呢?
但这个担心很快消失不见,因为他们从附在《新政诏书》的‘奏对实录’上,找到了这样一句话‘六部以下、省州府县,皆出于科举;然台谏则由各省复兴衙门推举。’再比照‘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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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庶族地主来说,那‘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以及‘重科举’两条发令,也是深得他们的欢心。
大秦朝进百年来,早已经形成了大地主家族统治城市,小地主家族统治乡村的稳定格局。大地主便是士族,小地主便是庶族。在新政出现以前,士族向来是通过官府控制县城以上的大城市。
而县以下也有一套乡、保、甲的机构直接行使政府的职能。但策划指挥之大权,却同样都掌握在士绅手中。这种习俗可谓历史久远,自从秦汉时期便是这些不支朝庭奉禄,不受朝庭官位,也不占阔绰公堂,而是守居乡村的士绅,对乡镇村屯进行间接的管理。
这便是所谓的‘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
你可能要为,士绅既不在朝,也不支薪,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绅权又从何而来呢?原因很简单,有句古话说得好,叫‘不怕县官,就怕现管’!只有保持相当的影响力,甚至直接掌握一定的权力,才能更好的维护家族利益。
而且儒家文化中还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优良传统。大丈夫就应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所以在这些读过书的庶族地主看来,要实现个人价值,势必需要通过造福一方的社会活动才能显现出来。所以他们去干也是自愿的、乐意的。
但乡绅们有个最大的苦恼,那就是没有名分!以至于虽然如此做了千年,但在与官府交涉中总有些底气不足,虽然平日里知府那样的高官,对他们都能客客气气。但真要翻起脸来,一个小小的县令就能跟他们拍桌子骂娘!
谁让大家一个是官,一个是民呢?
现在好了,《新政》里明确规定,‘里设老人,选年高为众所服者,导民善,平乡里争讼。’明明白白的赋予他们对乡里的管辖权。
再说朝廷整顿科举之后,想当官就要靠真才实学了,对于这些家境富裕、子弟多读书的中小地主来说,真是天大的利好消息。
之前不敢奢望的庙堂之上,终于变的现实起来,而且终将为他们所掌控。
到那时,进可居庙堂之高、治国平天下;退则处江湖之远、保一方平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至此,庶族地主对改革,对武成王的支持毋庸复言。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他们将坚定不移站在秦雷身后,誓死捍卫改革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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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人数最多的普通农民阶层来说,想要让他们高兴、死心塌地跟着走,其实是最容易的。秦雷不过是将百姓头上不合理的税负砍掉,轻徭薄赋,取消劳役,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从事生产,有更多的粮食养家糊口。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做。既没有赋予他们政治上的特权,也没有为普及教育拨款,甚至连往昔被大户巧取豪夺的田产,都没有帮着夺回来,但大秦南北的无数乡村之中,几乎家家供奉上他的生祠,把他当做救苦救难的菩萨,日夜供奉,无论是老人孩子、还是妇人汉子,都将其奉若神明,听不得人说他半个不字!
老百姓就是这样容易满足,这样感恩图报,可千年以来,却没有几个帝王将相做到……所以说任何一个被推翻的朝代,都活该!
至于商人阶层,也是欢欣鼓舞的拥护这次改革……这些精打细算的行家们,惊喜万分的发现,‘兴工商’条目下的‘取消国内的重重税卡、实现税不重征’,以及‘大幅降低税率’两项相加,便可直接为他们节省三到七成的本钱;据说省得最多的,竟达到了九成。
至于斥巨资修建水陆交通,提升国家运输能力;以及规定工商业者可以财产作抵押,由五人以上互保,向名叫大同钱庄、哦,不,现在已经改名为华夏票号的机构,申请利率仅半成的低息贷款。
而且这些商人也可以把钱存进票号,在异地支取,且额度在五百两以上不收取手续费。这就大大降低了商人们款项遭劫的风险,还节省了雇佣保镖的成本。
这种种利好消息之下,怎能不让商人们对新政万分期待,将秦雷奉为再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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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大秦朝上上下下,除了世家大族尚能保持一丝矜持之外,其余的各色人等,都热烈欢迎着变法的到来!
“上下一心,泰山可移!”馆陶衷心的拱手道:“王爷这个多方共赢的法子,实在是太巧妙、太高明、太强大了!”法令颁布不久,他便奉命离开京山城,直接入阁任永安殿大学士,兼总理新政事务大臣。官居从一品,负责新政的调度事宜,可谓是一步登天,春风得意。
“先不要高兴太早。”秦雷摇摇头,面上并无一丝喜色道:“甭管多好的经,和尚多了就有唱歪的时候,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应该不至于吧,”馆陶颇为自信道:“从昭武十六年,王爷和卑职酝酿此事,到现在已经五个年头了,每个环节都推敲了不下十遍,小问题肯定会有,但大方向上应该不会犯错。”
“但愿如此吧。”秦雷的表情这才缓和一些,淡淡笑道:“为了达成孤王这多方共赢的要求,你都愁出白头发了。”就像以往一样,秦雷都是给出个思路,具体细节全部交给馆陶完善,但其艰巨程度,要超过以往历次之总和,几乎要把个可怜的张谏之,彻底榨成人干。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馆陶苦笑一声,深有感触道:“其实华发早生不可怕,可怕的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你都官居一品了,也算是封了吧?”秦雷笑眯眯道。
“封了、封了,彻底封了。”馆陶满面感激的向秦雷作揖道:“属下能平步青云,实现平生抱负,皆是王爷所赐……大恩不敢言谢,唯有粉身以报。”
“该说谢谢的是孤王。”秦雷摆摆手道:“这些年来孤王横行霸道、无所畏惧,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受尽了崇拜。但我自己清楚,没有你馆陶在后面呕心沥血的给我当好大管家,我秦雷可能什么也干不成。”说着也向馆陶作个揖道:“还是那句话,我秦雨田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是第一功臣。”
馆陶赶紧侧身躲过,但听到王爷如此称赞自己,自然是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却还要装作谦虚道:“王爷折杀属下了,折杀属下了……”
秦雷摇头笑道:“你当得起。”说完便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暖风便徐徐吹了进来。望着窗外的花红柳绿,他低声感叹道:“真希望一切顺利啊。”
“一定会的,”馆陶轻声道:“只要这变法能坚持下去,大秦就能长治久安,王爷的万世基业也会稳如泰山。”
“万世基业?”秦雷失笑道:“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说着抬起头来,盯着蔚蓝深邃的天空,幽幽道:“你信不信,最多不过三代,我们现在立下的规矩就会面目全非,能有五分之一幸存的条款就不错了。”
“不会吧?”馆陶面色一沉道:“王爷似乎很悲观啊。”想一想,安慰秦雷道:“我们如此周密的计划,要比商鞅公的变法可强多了,他虽然身遭横死,但已经深入人心的变法却继续发挥功效,为秦始皇统一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说着呵呵一笑道:“可见只要能顺势而为,民心所向,就一定会成功的……当然谁也不敢动王爷一根汗毛。”
“但愿如此吧。”秦雷淡淡一笑道:“也许我真是多虑了。”他没法告诉馆陶,中国历史上三次最著名的变法,结果是一胜一败一平。第一次就是馆陶所说的商鞅变法,就像馆陶说的,虽然人死了,但政策还是得以延续下去,应该算是成功了吧;第二次,是在另一个时空里,与现在差不多同时发生的王安石变法,结果人还没死,便被一干所谓的‘清流’伙同两宫皇太后给废掉了,可怜的王相公还白白背负了七百多年的骂名,是以绝对不能算是成功。
至于第三次,则是几百年后的张居正变法,可以说这次应该是三次变法中水平最高,效果最明显的一次,但因为自称‘吾非相,乃摄也!’的太岳先生,与万历皇帝的个人恩怨,没有逃脱人亡政息的可悲局面。但其变法至少为神经错乱的明朝续命一个甲子,这是公认的。且在他家人遭受虐待的时候,就连昔日的政敌也站出来为他说话。
而且仅过了四十年,到天启时便恢复名誉。崇祯皇帝还曾感叹道:‘抚髀思江陵,而后知得庸相百,不若得救时相一也’,最终为张居正彻底平反。识者感慨其‘功在社稷,过在身家’。在江陵,张居正故宅有题诗云:‘恩怨尽时方论定,封疆危日见才难。’
所以他没有败,当然也没有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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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最有名的变法,连带那些诸如范仲淹变法、戊戌变法等影响稍差的变革,这一系列的变法都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变法失败居多,变法之人全部倒霉。
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仿佛有种强大的魔力,在诅咒着那些忧国忧民的大智慧者,让他们的结局无比凄惨。
在决意变法之前,秦雷便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在反复权衡之后,义无反顾的打开了这个神秘的盒子,不管从中飞出来的是仙女还是魔鬼,他都认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我们民族的美德之一。如果他秦雨田是个平头百姓,三餐还难以为继呢,就想着治国平天下,那纯属脑子被驴踢了。可他现在身为一国执政,威望冠绝全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如果还想着‘独善其身,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成’,虚食重禄,素餐尸位的话,那可真成了大秦的罪人,历史的罪人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是对的,在其位,谋其政更没有一点错。
当然秦雷也不是仅凭着满腔的热血,准备当一个夸父一样的神经错乱者。他也有自己的法宝——那就一位位先驱者的经验和教训……
他知道商鞅的变法虽然方向正确,虽然得到了广大平民的用户,却严重侵犯了贵族的利益,这才导致了惨遭横死。
他知道王安石过于急功近利,过于避重就轻了。明明财政危机是由官府冗员过多引起,他却不敢动这个毒瘤,只是一味的想通过开源来解决。根本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能成功才叫有鬼。而且他的政策本身就有很大问题,许多法子看似合理,但实际执行时却千差万别,乱象丛生,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没有经过足够的实际调查,仅凭着想象拍脑门决定的。
他还知道张居正对百官过于苛责,后期又刚愎自用,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而且他为人孤直,这才树敌太多;却又不群不党,这才招致了身后横祸,连带着好好的变法也跟着完蛋了。
他接受了这些前人的教训,将其反复刻在心间,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当然也虚心的学习几位的成功之处,踏着巨人的肩膀,总能看得更远,这是真理!
虽然满怀着诚惶诚恐,但秦雷和他的新法始终是上路了,这一去千山万水、这一去荆棘密布,这一去,再也没有回头的路……
出发啦!不想问那路在哪。
不怕运命,给什么关卡;
当马车隆隆,梦开始阵痛。
它卷起了风,重新雕塑每个面孔!
夜雾那么浓,开阔也汹涌,
有一种预感,路的终点是晴空!
我一定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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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二年六月,全国范围内的清查土地开始了。秦雷共出动十九万人次,在全国九省中同时进行,用时八个月,将全国土地的重新丈量,清查漏税的田产,到次年二月,统计全国查实征粮土地达二百七十万万三千九百三十三顷。再比照一下清查前的数字,整整增加了一百三十三万顷,多了足足一倍有余!
当年的赋税便大大增加,扣除所收的四百万两丁税,又按照新标准大幅减税,但数额仍然达到了两千九百万两白银,若是加上丁税,便足足是前一年的一倍。
可见历年来,有多少国帑被损公肥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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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死活写不出来了,真不好意思,没补上,我改正,我改正,敬礼,呵呵!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六一章 你好毒……
当秦雷巡视完营地,回到中军帐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却见秦雳也在营里,正坐在那里发呆。
装成亲兵的念瑶,赶紧端上热腾腾的饭菜,低声道:“已经热了好几回了。”
秦雷点点头,示意她先出去,问刚刚惊醒过来的秦雳道:“部队伤亡如何?”
“很重。”秦雳低声道:“连死带伤,折了七千多。”
“这么多?”秦雷本来摸起个馍馍,闻言攥在手里道:“明天让第一军攻城吧。”
“第四军不是一触即溃的垃圾军队,”秦雳强笑道:“等我们实在顶不住了再上吧。”说着面色低沉的小声道:“不过这确实是块硬骨头,你又规定七天内拿下来,硬啃我怕把牙蹦坏了。”
“不是我规定呀,”秦雷苦笑道:“而是赵无咎从得报到整兵出发,最快七天便可以抵达虎牢关,到时候真让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哭都没处哭去。”
“我知道了!”秦雳霍然起身道:“从明天起不计损失,就是拼成光杆,我也给你按时拿下来。”
秦雷跟着起身道:“不必如此,还是要积蓄力量,等待致命一击的。”说着拍拍手上的馒头屑道:“还是两个军轮流上吧,我已经跟沈青说了,明天该第一军了。”
“这是命令吗?”秦雳瞥他一眼,粗声道。
“这不是命令吗?”秦雷笑着反问道。
两人相视一笑,秦雳点头道:“你是主帅,当然说了算,正好明天可以睡觉了。”又看一眼桌上的饭菜道:“赶紧吃吧,老吃凉的话,等到我这个年纪会胃痛的。”看来他已经深受困扰了。
秦雷微笑着颔首道:“我知道了,其实几年前我就开始胃痛了。”
“真是有福不会享。”秦雳没好气道:“爱惜点自个,我走了。”刚走到门口,突然听秦雷道:“大哥……”
秦雳回过头去,只见秦雷温声道:“以后不要靠战场那么近,刀枪无眼,不管你是亲王还是小兵。”
秦雳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呆了片刻,嘴角微微向上道:“放心吧,我都四十岁的人了,知道好歹。”
“向我保证,今天的事情不会有第二次了。”秦雷摇头笑道:“否则剥夺你前线指挥的权力。”
“可别。”秦雳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脚道:“我答应你还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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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攻城的果然换成了沈青的部队,第一军的作战风格与第四军有明显不同,他们更注重团队配合,且单兵作战能力也够强,所使用的武器装备也更精良。当先头部队攻城时,后续部队会像城头大量投掷爆裂性的燃烧弹,给齐军的防守造成极大的麻烦。
当然他们也有缺点,就是不如第四军那么亡命,虽然作战也很勇猛,可给齐军造成的压力,似乎没有四军那么大。多亏有层出不穷的火器压阵,这才没有输掉声势。一天下来虽然没有寸进,但以仅损伤两千余人的代价,杀伤了至少五千多守军,不知该说是个奇迹,还是一种讽刺呢。
但当沈青从前线下来,看到王爷那铁青的面孔时,便知道秦雷很不满意。
“部队如此散漫,都是属下平日管教不严。”沈青赶紧跪下请罪道:“卑职回去一定重重惩治他们。”
“惩治个屁!”秦雷冷笑道:“那群老兵油会怕吗?”
“那就打到怕为止。”沈青满面羞愧道。
“算了,是我太理想主义了。”秦雷看一眼黄昏中破破烂烂的虎牢关城,叹气道:“精锐之师,不仅要精,而且还得锐啊!”他用富有战斗经验的三支禁军组成第一军,原本想用精兵政策组建出一支嫡系王牌来,却又担心手下那些个能力出众但背景复杂的将领,把军队给私人化了,便选了忠心耿耿但资历有点浅的沈青来统领。
这法子平日看起来还算靠谱,但一到这种苦战硬站便显现出来……都是一群百战余生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之余,也更懂得保护自己的性命。这时没有个可以压得住阵脚的主将,一心避免伤亡的所谓王牌,便显得游刃有余却进取不足了。
但威信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秦雷能把沈青扶到军长的位置上去,却无法让官兵们真心实意的信服他……反而因为沈青的年轻,会让一些师长团长怠慢于他。
“后天的进攻我来带吧。”秦雷叹口气道。
沈青面庞抽搐几下,重重叩首道:“请王爷再给一次机会,如果还不能拿下虎牢关城,属下愿以死谢罪!”
“话不要说的太满。”秦雷淡淡道:“只要让孤看到改观就可以了,下去歇着吧!”
沈青再次行礼,步履沉重的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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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轮到老大攻城,得到充分休息的第四军,又一次向友军展示了什么叫气势如虹、什么叫嗜血如命,疯狂的攻击从早晨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其间数度攻上城头,却被誓死抵抗的齐军一次次打退,双方的鲜血顺着城墙流下,甚至把护城河流染成了暗红色。
等到收兵时,第四军又死伤了八千多人……一个好消息是,经过两天的实战之后,秦国的炮兵部队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辅助战法。通过与攻城部队沟通之后,他们用持续而密集的炮火,集中攻击等距离的五段城墙,将齐军的阵地分割为无法相互支援的几部分,使齐军无法造成局部优势,大大降低了攻城部队的压力。
由于火炮的直接干预,使齐军第三日的伤亡直线上升,计有一万余人,几乎等于前两天的总和。
这才让秦雳在心痛之余,脸色没那么难看。自古攻城一方的损伤大大高于守城一方,现在能把损失倒过来,他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看他面色阴晴不定,秦雷轻声道:“我已经征召一百万退役军人重新入伍,第一批就位的十万人全给你。”
秦雳顿时喜形于色,讪讪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要知道,秦国现在的武装力量,按照士兵性质分三大类,以当兵为业的志愿兵;五年兵役的义务兵;以及数量最为庞大的预备役。
这预备役也分两种,一部分是服完兵役回家的复员军人,一部分是从未入伍,只在地方接受武装训练的团练预备役。孰优孰劣,不言而喻。
以秦雷对战争的预期,统帅部只向全国发出了二级征召令,也就是命令曾经接受过正规训练的老兵重新入伍。
第四日的战争开始后,沈青竟然提着把大刀,亲临一线指挥。见军长大人上去了,师长团长们哪敢再行怠慢,只好也跟着上去,张牙舞爪的督促的部下拼命进攻,一雪前耻!
也许是沈青的身先士卒起了作用,也许是第四军菜鸟们鄙夷的目光深深刺激了他们,一军的老兵爆发出了的前所未有的斗志,将自身的经验与技艺最大程度的转化为战斗力。
经过三天的车轮大战,守军已经疲态尽显,所有的部队都已经加入了轮转,所有的部队都损失惨重,甚至有的部曲都被成建制的全灭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虎牢关,相信齐军已经溃不成军了……
战力此消彼长间,秦军自开战以来第一次占据了上风,在数度攻上城墙之后,终于在中午时分,控制住了一段几丈长的城墙,胜利又一次向他们招手。
沈青早已经喊哑了喉咙,强抑住猛烈的心跳,声嘶力竭道:“预备队上去,稳住阵地!”已经升任团长的秦顼,沉声应下,便要亲自率预备队出发。
却见数不清的巨大石块从城内飞出,轰隆隆地落在包括那段阵地在内的十来丈的城墙上,将城上厮杀的双方悉数拍成了肉酱……
战场上的喊杀声明显压低,两边官兵都难以置信的望着那段城墙,要知道上面的齐兵可是秦军的数倍啊……
陈烈风红着双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言不发的望着战场,仿佛那上千齐兵,不是他下令杀死的一般。
十几息后,秦军的投石车和红衣大炮发出了猛烈的咆哮,将齐军暴露出来的投射阵地夷为了平地……这已经是四天来,秦军敲掉的第八个齐军投射阵地,其实也是齐军的最后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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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陈烈风那冷酷一击的影响,战事渐渐转为平淡。见此时日近午时,秦雷便下令鸣金收兵,待吃饱喝足,再大战三百回合。
刚吃过午饭,沈青便被黑衣卫叫到中军去了,便见勇亲王也在那里。
两人稍稍点头,便一齐望向秦雷,只见他面色肃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面黑虎旗旗。两人也跟着看向那微微撩动的旗角,许久才听王爷道:“微风偏西,终于等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王爷是何意。
“石敢,命令别动队加入沈青的前锋。”秦雷轻声下令道。
“是!”石敢领命而去。
秦雷这才放平了视线,目光炯炯的望向两位军长道:“二位一齐整队,沈青在前,大哥在后,沈青先配合别动队展开攻击,待城头敌人丧失战斗力后,便一齐发动进攻,毫不留手、一锤定音!”
“是!”两人齐声应道。
“去吧。”秦雷沉声道:“孤温好庆功酒,静候二位的佳音。”说完便闭上眼,如尊神一般,静静的坐那不再说话……不等不承认,他现在越来越会装腔作势了。
秦雳本有满肚子疑问,但见秦雷这副做派,只好怏怏退下,待走远了一把拉住沈青道:“你家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青苦笑道:“卑职也不知道,兴许是什么秘密武器吧。”
“什么秘密武器?”
“待会就知道了。”沈青不着痕迹的摆脱勇亲王的纠缠,拱手道:“卑职去集合队伍,先行告退了。”
“球,没见过这么谨慎的家伙。”秦雳骂一声,无可奈何的转回头,也去整队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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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止是他好奇,沈青心里也痒痒得紧,待他回到前阵,便见一支全身黑色衣甲的队伍,已经在那待命了。
看他们背上都背着根手臂粗的黄铜管子,沈青心道:“看来秘密在这管子里。”便对那满脸黑油的别动队长笑道:“这是什么东西?”
别动队长倒不瞒他,轻声道:“回禀大人,发射器。”
“我知道是发射器,发射什么的。”沈青直翻白眼道。
“回大人,是毒龙弹。”
听到这个回答,沈青不禁有些失望。毒龙弹他并不陌生,当年还是王府侍卫的时候,王爷便给他们装备上了。只要把这玩意儿扔到地上,里面的几种成分便会迅速的反应,发出浓重的烟雾,让人咳嗽流泪,一时失措,在几次平息骚乱时都有应用,应该说效果还是不错的。
但在攻城战中,用浓烟熏敌人的法子并不新鲜,像虎牢关这样守备完善的城池,必然早就备有清水毛巾,会让这法子大打折扣的。不过现在是顺风,且风力很小,正是这毒龙弹应用的最佳时机,估计会有些辅助作用,但也不可能一锤定音吧?
见他满脸的失望表情,那队长被激怒了,加重语气道:“大人,可不要小瞧这毒龙弹,它可不是一般的毒龙弹。”
“哦,那是什么呢?”沈青又被提起了兴致。
“这跟您当年用的可大不一样。”队长满脸激动道:“它是超级无敌增强版的毒龙弹,效果远非那些古董货色可比!”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沈青这才收起了轻视之心,正色道:“还请兄弟为我讲解。”
“遵命!”那队长示威似的挺起胸膛道:“以前的毒龙弹,主要是用烟雾阻断敌人的视线,对口鼻虽有相当的刺激性,但只要用湿布捂住口鼻,便不能造成伤害。”
“自从王爷下令改进,我们用了七年时间,试验了九千多种材料,最后终于用硫黄、草鸟头、焰硝、巴豆、狼毒、桐油等二十七种毒物混合黑火药配置出这新型的毒龙弹。一经引爆,产生出的烟雾可导致人的眼睛短暂失明三个时辰以上!只要吸入少量便可使人恶心呕吐、重者休克昏迷,完全丧失战力。”讲到得意处,那队长的双手不由自主的舞动起来,估计是眉飞色舞了。
“我们的防毒面具可以抵挡吗?”见炮队已经开始火力准备,沈青加快速度,言简意赅的问道。
“咱们新型的面具完全可以挡住!”队长成竹在胸道:“您就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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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炼狱般的炮击结束,满面乌黑的齐军官兵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不一会儿便站满了城墙。尽管秦军的炮火仍然猛烈,但他们已经知道该如何去躲藏了。
默然的望着城下潮水般冲上来的敌军,士兵们竟感觉不到一点紧张了……这是第四十次还是第四十一次?他们已经习惯了。
当秦军冲到城下七八丈的地方,按惯例该守城一方用石头砸人了……在秦军持续高强度的攻击下,齐军的守城器械损耗惊人,什么匣弩、投车的,不是被砸成稀巴烂,就是用着用着崩坏了,以至于到现在最厉害的就是城墙上的石头了。
不过办法虽然土了点,但照样可以砸死一片。
在双方密集的矢石互射中,秦军的云梯车又一次靠了上来……虽然累计被摧毁了三百余座云梯车,但秦军很轻松的又推了一百多崭新的座出来,双方实力上的差距从细节上显露无疑。
当秦军士兵开始攀爬云梯攻城时,城下的秦军突然竖起数百根黄铜管子,‘噗噗噗噗’的向城上射出些黑黢黢的大圆球。
那些圆球每个足有甜瓜大小,一落到城头便‘噗’地一声,碎成了片片,齐军官兵正愣神,城头上突然白烟四起,刺鼻的味道也弥漫开来!
远处观战的陈烈风,只见城头上方迅速形成了一片烟云,急得他跳脚大喊道:“快!湿巾!清水!”
不用他说,那些在战争中快速成长起来的官兵也知道该怎么办,他们赶紧穿过身去,从盛着清水的铜缸里捞出条毛巾便捂在嘴上。
纯白的烟雾在城墙上方涌来,四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事实证明,土办法的效果很不错,用湿毛巾捂住嘴后,呼吸果然顺畅起来。
可秦军发射的毒龙弹不止对呼吸有害,还会让人双目刺痛,流泪不止,几个时辰都恢复不过来。顾头不顾尾的齐军士兵果然纷纷中招,惨叫着捂住双眼,或是在地上打滚,或是一头扎进水缸里,想要把眼睛洗干净。
即使有部分因为风向问题,没有中招的士兵,但城头上已经混乱不堪,根本没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了。
而秦军标配的、被戏称为‘猪头’的装备,在此刻其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玩意已经升级到第三代了,乃是用活性炭填充滤毒罐,用一种叫‘玻璃’的无色琉璃做护目镜的过滤式防毒面具,构造相当完美。
戴上‘猪头面具’的秦兵,见齐军陷入了混乱,顿时兴奋无比,趁势杀上城头,趁他病,要他命!
齐军只能胡乱舞划着武器,尽量阻挡敌人近身,但嘈杂的战场让人跟聋子没什么区别。又聋又瞎的怎么跟如狼似虎的秦军抗衡?
战局进入了一边倒,秦军很快把城头的敌人杀光,第一次完全占领了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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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烈风目眦欲裂望着被占领的城头,一道淡淡的白烟随风飘来,他只觉一阵晕眩,眼泪便扑扑簌簌流下来,两眼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在他离得远,这儿风又大,那烟很快便无影无踪。
他使劲揉着眼睛,却感觉两眼犹如针扎,疼痛难忍。勉强睁开,眼前也是一片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远处。
这还怎么打仗?纯粹就是让人家当木桩子砍了!
但是,绝不能退!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活着把虎牢关丢了,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还要株连九族的。倒不如战死沙场,一了百了,至少没人会对自己家人下手了。
“预备队!夺回城墙!”陈烈风双目红肿、状若疯虎,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攻守者转瞬易位,齐军一次次向城头投入预备队,如同寻死般的疯狂冲击着秦军刚建立的阵线,沈青好不容易夺下城头,哪能再失手?用出吃奶的力气、不计伤亡的抵挡着对方的攻击。这种搏命相拼下,双方损伤极为惨重,只见一支支预备队冲上城头,旋即便淹没在刀兵火海之中,死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仗一直打到太阳落山,鲜血染红了整个城墙,杀红了眼的双方已经做好挑灯夜战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城门响起,原来是秦军运来炸药,将齐国用城砖封死的门洞彻底的炸穿。
碎石噼里啪啦的还没落完,秦雳便亲属着龙骧骑兵冲进城去——面对着装甲骑兵的的冲击,齐军步兵一触即溃,终于稳不住阵脚,败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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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6k党人。写新书去了……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八一章 小试牛刀
见秦军发动,楚军也不甘示弱,立刻吹起前进的号角,无数军舰便勇猛的迎敌而进,战斗终于开始了。
行到中央处时,秦国水军突然分成若干小舰队,从不同角度直扑楚军的左翼,准备集中力量攻击一处,让阵容庞大的楚军顾此失彼,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
楚军的名头不是白给,一察觉秦军的意图,左翼便缓缓向后退却,右翼则以同样的速度向前进,阵型的正面便慢慢向左偏转,始终面向秦军。前进倒退随心所欲,这就是浆轮船的优势。
此时若是秦军再按照原先的方向前进,便会将自己的右侧暴露在楚军面前,那将会非常危险。
然而不用为他们担心,经过这些年的战火洗礼,镇南水军已经完全成熟,达到当世的巅峰状态了。只见他们迅速升起风帆,借着江面上的西北风突然加速,很快便与楚军重新拉开距离,不知不觉中,双方便掉了个个。
诸烈派一支由二百艘浆轮船组成的分舰队,同样升起风帆,尾随追击秦军。秦国舰队似乎不愿用这别扭的姿态迎敌,便再一次加快速度,逐渐脱离了楚军的射程。
当镇南水军的主力舰队驶过之后,追得正欢的楚军官兵吃惊的发现,秦国的中军舰队并没有跟着向南,而是借主力舰队作遮挡,悄悄脱离本阵,猛地朝自己扑来。
此时南楚的分舰队面朝正南,而秦军的中军舰队则从东南方向直扑过来,正对着楚军的侧翼!
在战场上,军队的侧翼是极其脆弱的。一旦被敌方袭击,很容易被拦腰截断,继而首尾不能兼顾,陷入被群殴的境地,基本上是九死一残。
秦军中央舰队的指挥官是已经成了花白胡子的秦有德,镇南将领普遍是水陆两栖,且水上强于陆地,所以一到水战之时,他这个步军总统领便摇身一变,成了最善于突击的出水蛟龙。
在秦有德头舰的率领下,中军舰队一边火力全开,一边直插楚军侧翼,几乎不讲任何战术,肆无忌惮地乱打乱撞。
楚军一时却毫无还手之力……因为为了增加投石砲的射击精度、减少其发射时对战舰的损害,两国军舰都是将投石砲直接固定在甲板上,一般是前六后四,也有大船能安装更多的砲。但无论怎样,为了避免偏沉甚至是侧倾,还没有敢在两侧船舷上安装投石砲的——所以在调过头来之前,楚军对秦军的威胁等于零,这也是两军为何拼命抢攻对方侧翼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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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德怎会放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战场优势,他采用集中攻击的办法,命令五艘军舰照着一艘敌舰猛攻。
确认攻击目标后,再由每艘船上配备的战术参谋官计算好提前量,将射击参数传达给砲兵,如此一来,射击精度大大提升。再加上五打一的密集射击,所有被瞄准的三十艘战舰在第一次射击中几乎悉数中弹起火,船上官兵死伤无数。
几轮齐射之后,楚军战舰甲板上已经大多是一片火海……不过虽然看起来可怕,但这么短促的攻击,充其量也就是砸几个洞,烧几把火啥的,只要损管救火得当,是不会船毁人亡的。
然而楚国的军舰上已经乱成一片,因为大火是一定要救、窟窿也是一定要堵的,否则战舰就会被烧毁或者进水淹没。而且楚军没有专门的损管队员,一出现状况便陷入忙乱,连旗舰发出的‘立刻完成转向’命令都顾不上了。
然而就在这混乱的时刻,诸洪钧却清醒无比,其实在秦有德舰出现的那一刻,他已然确定了敌人的攻击方向,并准确预见到,秦军在攻击他分舰队侧翼的同时,也会将本身的侧翼暴露出来。
所以在秦军发动的同时,他又派出了一支分舰队,比着葫芦画瓢,也用被秦军攻击的舰队做遮掩,直到无法隐藏行迹才猛地先前杀出,直奔秦有德的侧翼而去。
秦有德却浑不在意,他命令各舰竭尽全力,将航速提高到最快,在楚军杀到之前,便已经先一步冲进了混乱的猎物群中。
刚刚将混乱的场面收拾妥当,楚军分舰队的官兵便绝望的发现,秦军战舰竟然劈波斩浪,一往无前的冲了过来,狠狠的撞了上去,伴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与木梁断裂声,楚国的数艘战舰便被拦腰撞断,官兵死伤无数。
按照伯赏元帅生前制定的计划,此次作战秦军的战舰上全部装着三丈长的粗铁撞角,以近身冲撞接舷战为主。
更多的楚国军舰虽然遭到重击,却仍然顽强的漂浮在水面上,但官兵就没有战舰那么坚强了,在巨大的撞击中纷纷落水。船上的官兵纷纷惨叫着落水,堆满甲板的砲弹装备也被撞到了天上,再噼里啪啦的落入水中,不知砸死了多少倒霉的水手。
这时楚国的第二支分舰队也冲过来了,但看到已经乱成一团、不分彼此的两军战舰,他们可就犯了难——要知道楚军投石砲的准头可不是盖的,基本上误差十丈以内就算是正常发挥了。以这样的准头应付这样的局面,到底是杀伤敌人多还是误伤友军多,实在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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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几年的两军交战中,秦楚两国水军一直是奉行非接触战斗,也就是拉开距离用砲石互射击,看谁打得准,看谁运气好。众所周知的,楚军的投石砲无论射程还是精度都不如秦军,他们之所以能在这种互射中保持均势,靠的是以量取胜——一是战舰数量多,二是每艘战舰上的投石砲多。
秦军的投石砲便是前六后四,共十具,而齐军最少也有前八后六、十四具,大号的船上更是有二十具之多。多一具大砲便要多占大一块地方,多用一群砲手、多放一份砲弹。若是按照原先的人员配置,多出这十具八具的投石砲,根本没地方搁。
怎么办?减员挪地方呗。军官们环顾舰上一圈,操舵的、划船的、装弹的、打砲的这些都离不开,那就只有把战斗队缩编了。反正现在都是两边不碰面,还要那么多战斗队做甚?要不是诸烈头脑清醒,严令每艘船上至少保留一队白刃战人员,楚军将领们能把所有战斗队员都撵下去。
但谁料到这回秦军偏偏就放弃他们所擅长的‘砲轰战术’,转而变成接舷战术了呢?
见楚国援军踯躅不前,秦有德毫不客气,命令战舰上早已待命的战斗队员向楚舰发射矛勾。待拉近距离后,便立刻伸出有钩爪的踏板,牢牢搭在敌舰上。一欸钩爪抓住船舷,楚军就是想掀开踏板都挪不动。
下一刻便有一队队秦军,猫腰快速通过踏板,跳上敌舰,组成鸳鸯阵或者三才阵,与仓皇迎敌的楚军站在一处。
强大的鸳鸯阵仿佛为接舷战量身打造,因为空间限制,将士们一次需要面对的敌人不会太多,凭着几杆狼筅,几面盾牌便可以轻松挡住绝大多数的进攻。
当防守无忧后,其凶猛的攻击力便可以发挥的淋漓尽致。楚军的格斗兵迎上来,不一会儿便被杀了个干干净净,砲手和水手也拿起武器冲上来,同样被杀戮殆尽。
看到秦军白刃战的优势巨大,许多楚军纷纷跳水,希望逃得一条性命,却被秦军舰上的射手用弩箭射杀。
秦军士兵又冲到船下,将其明轮的联动杆劈断,这才快速离开瘫痪了的敌舰,转战下一艘。
转眼之间,便有几十艘楚舰被捣毁甚至击沉,看得诸洪钧两眼冒火,暴跳如雷道:“让乙队给我打,再犹豫不绝立刻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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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的乙字分舰队终于不再犹豫,将早已准备好的上万斤石弹发射出去,楚国的石弹也很有特点,除了砸船用的实心弹外,他们也有所谓的‘散花弹’——在被秦军的开花弹砸得鼻青脸肿之后,上柱国严令工匠们也研制类似的砲弹,工匠们绞尽脑汁,还真想出了个不错的办法——他们将凿好的石弹放在火堆上烘烤,待石头烤的滚烫时,再浸入冷水中,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使石弹开纹。
如是反复几次,原先实心坚固的砲弹便从里到外开裂出无数道裂缝,一经摔打便碎成片片边缘尖锐的石片,。楚国工匠用麻片将做好的砲弹裹紧,等放上砲窝时才解开外皮,发出去后杀伤力毫不逊色于秦国的正宗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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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九九归一】第六**章 兵围神京城
天佑八年入夏时节,秦军攻破了楚国京畿的屏障----古都应天。如果从地图上看,楚国的势力范围已被压缩在了江浙一带。
在讨论下一阶段作战计划时,秦军内部发生了争议,争执的焦点在于,下一步是该打神京还是消灭诸烈。神京是南楚的都城,诸烈和他的舰队是楚国的主力。楚破和秦有才认为应该直接攻取神京城,一战而定乾坤。杨文宇也赞成这一意见,诸将都认为,只要攻克了楚国的都城,其余地方都将不战而降……就算是诸烈也无力回天了。
但秦雷不同意。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麾下的将领,对诸洪钧和他的水师已经有些打怵了。当然也不怨他的将军们欺软怕硬,因为那诸烈有一桩本事,实在是独步天下……那便是不死鸟般的重生功力。
话说这半年以来,秦军跟诸烈打了整整十仗,平均每半个月就要亲热一次。从那次鄱阳湖大战开始,仗着新登场的大将军炮取得九胜一负的佳绩,共计歼灭楚军各式舰艇共九百余艘,消灭其水军官兵十五万人。但令人不得不服气的是,诸洪钧的大江水师却没有因此而消亡,而是每次都能重整旗鼓,顽强的拦在秦国人的面前,还在芜湖水战中,重创了势头正盛的秦国水师。
因此从潜意识里,众位将军便想避开这个炒不熟、锤不烂的铜扁豆。
但秦雷坚信,如果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会将大秦拖进持久战的泥潭中,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
因此他决定先彻底击垮诸烈地水军。再向神京城发动最后的攻击。
为了说服他的将领,秦雷提出三个理由:其一,自从占领岳阳后,大军一路上势如破竹不假。但神京城乃是楚国都城,其防御力,持久力,乃至军民的凝聚力,都绝非其它地方可比。想要速战速决,是不可能地。
其二。芜湖水战的胜利,对楚国人来说,无疑是一次极大的鼓舞。如果不先消灭掉诸烈和他的水师部队,神京城上下百万人口。定然对胜利还会抱有幻想,会大大增加攻城难度的。
其三,如果直接攻击神京城,诸烈在太湖地兵力一定来救,那么神京就会极难攻克。反之若是先攻击诸烈,神京城的王公贵族却一定会袖手旁观,可以避免腹背受敌地不利境地。待消灭了诸烈之后。神京城自然也会成为囊中之物的。
秦雷终于说服了他的将领。其实不说服也无所谓,只要他认定的事。就算所有人都反对也没有用。比如当初回援潼关,比如发债券、比如让老大统领伐齐地军队。等等等等。这些事实证明,在集思广益的表面下,他有一颗独裁者的心脏。
一经议定。秦国舰队便开始顺江而下。寻找诸烈地大江水师。但为了引蛇出洞。秦雷挂起几面巨大地幡面。上书攻进神京城。活捉建康帝、或者杀敌报血仇。灭楚觅封侯之类地口号。几里外地岸上都能看见。他还教官兵高唱些灭楚地军歌。并命令民夫加紧打造云梯楼车等攻城器械。做足了直取神京城地架势。
秦军舰队规模很大。队列很长。前后延绵十几里。共有六百余艘战舰。其中装备大将军炮地武成巨舰就有近五十艘。阵容可谓是前所未有地鼎盛……所谓武成巨舰。其实就是当初楚国地巨灵神舰。原先只有楚国人能造出来。
为了保守秘密。楚国对造船工匠地户籍施行单独管理。名曰匠户制度。便是使其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要在造船工场中为军队造船。终生不得踏出工场一步。形同奴隶。饱受欺压。毫无希望。处境十分之悲惨。
在占领楚军地三处最大造船工场后。秦雷用十倍于原先工钱。以及恢复匠户自由。恩赐其子孙可自由择业为条件。换取了匠户们地效忠。匠户们一旦全心全意地开始劳作。效率顿时提高何止一倍。
原先三处船厂。每月共能出产三艘战舰。因为还要承担其它地造舰任务。现在秦雷命其集中人力物力。全力打造巨舰。已经将产能提高到了七艘之多。再加上国内船厂每月五十艘亲王级次主力舰地产能。这才让秦军越打越多。越战越强。
一路上不知引得多少探子窥探。终于在秦军驶离大江航道。开始南下京杭大运河时……沈冰地军情军传来消息。在大江上发现楚军舰队!
秦军不动声色的继续前行,后面的楚军也不着急,只是默默尾随。
是夜风雨大作,河面上不见五指,秦军熄灭灯火,悄悄下锚,停在了大运河上。
不知情的楚军仍然顶着风雨前进,等天快亮时,风停雨歇,两军已经相距不到二里了。
面对着突然杀个回马枪的秦军舰队,楚军的表现十分惊惶,前锋舰只甚至来不及掉头,便被严阵以待的秦军迎头痛击。
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由于楚军队列过长,而且毫无防备,转瞬之间,前锋的几十条战船便被秦军吞没,中军后军连增援的意思都没有,便掉头逃窜。
秦军很快消化掉战果,开始衔尾猛追,两军一个追一个逃。因为秦军战舰太大,速度上不占优势,所以一直也没追上,不过他们并未放弃,紧紧跟着时慢时快的楚军,次日上午便回到了长江之上,到中午时分,已经快追到海里去了。
连续高强度的行军。使舱下的转轮手疲累欲死,已经到了极限。就在秦军准备放弃追击地时候,只听前方鼓声喧天,一支无百余艘的舰队从下游逆流而上。向秦军展开了攻击。
看到那些战舰上插着齐国的军旗,秦雷终于恍然----我说诸烈怎么那么大本事呢,原来是跟齐国水师搞到一块去了。
不错,耀武扬威杀过来的,正是齐国最强大地长江水军。身为大江上的常住居民。他们自然无比关心两个邻居间的战斗,统军元帅形象的称之为坐山观虎斗。后来又用了个更文绉绉的比喻,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后来地事实证明,还是第一个比喻更恰当。因为在他们面前。秦楚任何一国,都足以称为猛虎,而他们不过是一只可怜的绵羊罢了……
然而夜郎自大是人地通病,在没有经过战争检验之前,齐国人难免会产生大家实力差不得的错觉,也就是这个错觉,让他们欣然答应了楚国上柱国的请求。参加了这场对秦国舰队的伏击。
望着伏击自己地齐军。秦军没有一丝慌乱。他们的战舰丝毫不动,保持着诡异的平静……其实他们的水手也确实是没劲儿了。
在冲锋在前的齐国舰队看来。这其中必有阴谋啊!是不是秦国那位高深莫测的武成王,又要搞什么花样啊?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揣着糊涂前进了。
他们的疑问没有持续太久,便听到了答案----闷雷阵阵地轰鸣声。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被秦军地数百门大将军炮胖揍一顿。在炮轰、哀嚎、和惨叫声中,齐军前锋损失惨重,几十艘战舰失去了作战能力,顿时乱作一团。
这些土鳖显然是被诸烈耍了,他们不知道秦军现在不用跳帮,也不用肉搏,而是改用一种比较文明的武器,名唤大将军炮……为了满足前线需要,也为了减少后座力,秦国地军工部门不得不降低了大炮的质量。虽说射程也是二里,但比起在齐国使用地红衣大炮来,威力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炮弹飞个几百丈就得掉水里,威力也就平平,但近距离内打齐军的木头船,还是轻松加愉快的。
齐军很快被打懵,领军的水军元帅跳脚大骂道:“诸烈呢?怎么还没有攻下来!”将领们赶紧往上游望去,却发现原本信誓旦旦,要与他们两面夹击秦军的楚国舰队,竟然还是无影无踪。
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战斗从中午开始,到傍晚便落下了帷幕,秦军以区区二十艘战舰为代价,消灭了齐军四百余艘战舰,其余皆狼狈逃窜……之所以没有俘获战舰,是因为日新月异的大秦水师,早已看不上这些破烂玩意儿了。
在气势十足的登上舞台几个时辰后,齐国水军便大败亏输,灰溜溜的哪来哪去了。直到战争结束,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的身影,显然是对秦军的印象过于深刻了。
一直老是不打仗的部队,是没法跟身经百战的敌人抗衡的!哪怕你整天演习。
取胜之后的武成王却并不高兴,他知道自己被诸烈耍了。那老头看穿了自己的引蛇出洞,便将计就计来了个调虎离山。不用猜,秦雷也知道,诸烈已经率领所部南下运河,回师神京城了。
“诸烈一定是知道不能在水战中占到便宜,准备回去凭坚城固守了!”楚破面色阴沉道。秦雷点点头,轻声道:“凑一块也好,省得咱们一遍功夫两边做了。”便重新抖擞精神道:“既然如此,修整两天再出发吧!”
“也这能如此了。”楚破叹口气道。
军情局的消息很快传来,印证了两人的猜测,诸烈确实已经了南下运河,回神京了。
两天后。被摆了一道的秦军重新南下,再过三天后,终于出现在楚国的都城神京面前。
望着那上青下黄地高大城墙足有十几丈高,秦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怎么高了这么多?”在他的印象中,神京城应该最高不过**丈才是。他还记得楚国人当初说什么只要有我们的舰队在,神京城就不需要防御。可现在放眼望去,女墙、箭垛、射塔应有尽有,比一般需要防御的还齐全呢。
边上地沈冰赶紧禀告道:“楚妫这些年窝在神京。看着秦齐两国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便只干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修城。”
神京城共有九个门,其中三道水门,六道旱门。每个门的城墙都极其坚固,是用大块条石混合糯米制成。就算大将军炮也轰不动。城上还设有无数床弩车,有靠近城墙者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炸成齑粉。城内还有大量的粮食,足够守备数年。这也是楚妫坚定守城的信心来源之一。之二便是上柱国大将军在秦军围城前回京,给了他和他的臣民莫大地鼓舞,还有就是诸洪钧告诉他,秦国同时与两国开战,再强的国力也会筋疲力尽。只要坚持守住。就一定会有办法地!
“什么办法?”楚妫紧紧抓住上柱国的手,连声问道。
诸烈的气色很不好。显然还没有从伤病中痊愈,他勉强笑笑道:“我大楚陡遭国难。一时措手不及才被围了都城。但实际上我们国运仍在。秦国只攻陷了我国的沿江一线,我们还有大片领土未曾沦陷,国人地心还是向着我们的……微臣已经派出得力文武,去各地征兵练兵了,只要度过这最艰难的一段,会有数不胜数的勤王军队来救驾的。”
建康帝终于下定了决心。其实只要有一线可能,他便绝不会放弃……如果神京失守,他就是亡国之君。
他决定拼死一搏了。
下定决心虽然重要,但采取行动并取得成效才有用。经过楚国君臣千方百计寻找兵源的努力之后,才凑齐了十万上了岸的水军,五万羽林军,两万七名王公私兵,以及三万多名退伍老兵,组成了一支二十万地守城军队,交由诸烈全权统一指挥。
至于楚国地那些军舰,诸烈全部交给一些优秀的水军将领,让他们招募渔民操船,借助纵横密布地河网躲避秦军,并伏击秦军的运输船队,破坏他们地补给。
又在开战前夕,使出浑身解数,或购或抢,大量囤积粮草、石灰、火油、刀剑、箭矢、盔甲等军火,试图尽最后一点的人事。
然而在秦国的水军抵达神京城不久,杨文宇和沈青率领着二十万步兵,也抵达了城下城下。四十万水路大军将神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插翅难飞。
乘船骑马巡视完神京城一圈,秦雷和他的将军们没一个好脸色的。他们都十分清楚,这将是一场空前的硬仗恶仗死人的仗。
对于楚国人摆出一副死守的架势,秦雷早就心中有数,他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群不识时务的家伙!
他命人驱赶楚国民众,在神京城外建造围墙,将其团团围住,保准一个人也跑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秦雷仍然不急于攻城,他又征召一百万楚国民夫,在城墙的各个方向,建立起十几座与城墙平齐的土木结构的塔楼。在塔楼上安放数门红衣大炮,真正做到了指哪打哪,绝不含糊。
等攻城准备终于完成,已经是八月初了,秦雷这才下达了总攻命令。
当将军们前来询问,主攻哪个门时,他没好气的对他们大喊道:“几十万军队围一个城,还要分哪个门主攻吗,都给我往死里打!”然后分配了具体的攻击方向。
九门齐攻之外,他还嫌不过瘾,又组织四波军队,攻击东南、西南、东北、西北的城墙,一共组织了十三支部队,从十三个方位攻打,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何况城里的楚**民。
将领们轰然应诺,便各自回营准备去了。
次日一早,秦军架设在塔楼上的红衣大炮先是尝试性的攻击楚国的城墙,却发现除了效果蛮震撼之外,并不能对城墙主体造成伤害,便按照预定计划,改为轰击楚军的城头。士族们也站在塔楼上,用火龙弹轰击神京城头,楚军赶紧躲到城下。其密布于城头的防御器械可遭了殃,被秦军一阵猛轰,便砸了个七七
诸烈着实品尝了一把当日陈烈风所遭受的痛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国人将护城河填平,却连一点辙都没有。
不过他并不担心神京城就此沦陷,因为通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他已经知道秦国的大炮不能持续射击,也没有摧毁城墙的威力,最后还是要靠人来攻城分割
还是就一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