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 宗正府前世子撒野 老槐树上倒挂金钟
日清晨,宗正府的官员早早的就把几张桌子搬到宗正在桌子边上支起个布招儿,上面写着‘签到’二字。*书院黑衣卫们也从府里列队出来,将大街两端封锁起来,清扫掉一干闲杂人等。
天色渐渐亮起来,签到桌上的计时沙漏提醒人们,差一刻就到了卯时了。
这时街头终于出现了三三两两的汉子,这些汉子神色惫懒、松松垮垮,在打头的几个表情严肃的劲装汉子带领下,穿过戒备森严的黑衣卫,到了签到桌旁,领头的一个劲装汉子朝桌后的官员一抱拳,沉声道:“融亲王一支,水字辈秦水率宗族弟兄前来报到。”
宗正府的官员脸上堆起笑脸道:“好说好说。”却被边上黑着脸的黑衣卫狠狠瞪一眼,这才板起面孔,一边一本正经道:“融亲王水字辈秦水……”一边从一摞厚厚卷宗中,抽出一本绿色书脊的册子,翻了几页找到那个名字,在边上做个标记,便放他进去了。
另外几个劲装汉子也规规矩矩的报上姓名,顺利进了宗正街。这时轮到了那些吊儿郎当的家伙,一个嬉皮笑脸、头上簪花,身穿肥大绸袍、系着掐丝金银花腰带的年轻人排众而出,抱着膀子站在桌子前,一脸欠扁道:“劳驾请问,这是要把爷们往哪里派呀?”
宗正府的官员皱眉道:“府里不是早行文了吗?宗正府兵前往京山大营集结。”
那青年‘哦’一声,恍然道:“好似有那么一回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团,展开捋平了,拿在手里抖一抖,一本正经问道:“是不是这张纸?”
官员见府里的行文被他揉搓成这样,微怒道:“亵渎宗正府就是亵渎你们融亲王府,世子殿下请自重!”边上的黑衣卫心道:这混混似的家伙,居然是个亲王世子。
融亲王世子嘿嘿笑道:“不说那个,咱们就事论事。”说完指着那张皱巴巴的黄纸道:“上面说是本月初三报到,现在都十五了,还报哪门子道啊?”身后的汉子笑成一团。嘻嘻哈哈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还是回家睡觉吧。”
宗正府官员面色涨得通红,沉声道:“不是因为你们初三没到吗,害得宗正大人要亲自回来处理。”
那位惫懒世子不依不饶地拍着桌子叫道:“宗正大人也得让人活啊!这眼瞅着就要天寒地冻了,大伙都是龙子龙孙,凭什么你们在暖阁里待着享福,却把弟兄们配到山沟里受苦!走到哪也说不通这个理!”周围的汉子也一脸激动地跟着嚷嚷,竟是都不愿意去应这个卯。
宗正府官员刚要说话,方才进去的秦水却听不下去了。粗声道:“秦淇水,你给我进来,别在那丢人现眼!”
那叫秦淇水的世子立马不让了。*书院瞪眼道:“秦水!你也太不讲规矩了,你个偏房竟敢朝亲王世子咆哮!叫你声五哥那是抬举你。你他妈就是我们融亲王府地一条狗!”
秦水气的面色白,强自压抑住怒气道:“昨日不是答应的好好地吗?你为何出尔反尔?”融亲王是他们那一支的族长,虽然秦水并不怕那个空筒子王爷。却不想因此被人看了笑话。
但那秦淇水显然不知道好歹。见秦水姿态放低。还道是他怕了自己,更加嚣张道:“昨天是昨天。爷爷我睡了一宿又改主意了,你管得着不?”这时,66续续又有子弟兵领着他们家中的壮丁到来,见路口被堵,一时不明就里,便在四周站定,相互打听着方才生了什么。
秦水脾气本来就不好,猛地一瞪眼,厉声喝道:“再说最后一遍,给我滚进来!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秦淇水怪笑一声,解开金银花腰带,把身上那肥大的绸袍一扯,露出里面的亲王世子朝服,一拍胸前明晃晃的三爪团龙,轻蔑道:“来呀,有利害都朝这使,爷爷躲一下便是你养的!”大秦律规定,王爵以上方可绣龙,这亲王世子衔与嗣王一级,因而也有龙。而一旦绣上龙,就代表站在大秦爵位的最顶端,百官跪迎,不得忤逆。
虽然这年代,皇权式微,就连十爪金龙、昭武帝陛下都有人敢忤逆,更遑论这些没落宗室。但光天化日之下,宗正府门之外,谁又敢明目张胆的收拾他呢?
秦水一时也陷入了两难境地,进吧,那小子可穿着王袍呢。退吧,却咽不下这口气、丢不起这个人。
边上看热闹地宗族汉子们又纷纷起哄叫好,子弟兵们人数太少,又离家多年,根本弹压不住。
秦水见秦淇水一脸得瑟的样子,心道,此事显然是冲着大宗正来的,老子虽说是融亲王一系,但双生哥哥却是大宗正地铁杆,实在不能做了缩头乌龟。想到这,他心一横,伸手跨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秦淇水的领子,兜手把他扯了过来,一扬醋钵似地拳头,几乎是脸对着脸吼道:“你到底服不服!”
秦淇水没料到他如此蛮横,面色刷的一下惨白如纸,刚要开口求饶,却兀得想起那人的承诺,一下子又强硬起来,色厉内荏道:“你……放开,你竟敢对本世子不敬,这是忤逆,你知道吗?”
秦水见他煮熟鸭子一般,浑身酥软犹自嘴硬,拳头捏地嘎嘣作响,怒吼一声:“我打死你个悖逆东西!”说着一拳捣向秦淇水面门。
见那铁拳真地砸来,秦淇水尖叫一声,紧紧闭上眼睛,筛糠道:“不敢了不敢……”惊恐了半晌,却没感受到那要命地疼痛,这才睁开眼睛,只见秦淇水的拳头被一个黑衣黑甲地卫士攥住,距他的面门仅仅一寸。*书院
秦水恼火的回头一看,见是大宗正的亲信,石勇石大人,这才气哼哼的撤了拳头。那秦淇水惊魂稍定,尖叫道:“你家主人不敢惹我,你这条狗却是献错了殷勤!”
秦水听了,面色极其难看的别过头去,看来是窝火极了。石勇微笑着拍拍他的肩头。轻声道:“自有王爷做主。”说着一挥手,几个凶神恶煞地黑衣卫上来,一人猛地挥出一拳。掼倒了犹自狂笑的秦淇水,另一人将他的双腿用麻绳绑了,第三人,将那绳子往街边光秃秃地老槐树上一掷,待那绳子越过一根粗枝落下来,那黑衣卫便接住搭在肩上向后猛跑起来。
地上的亲王世子殿下还没搞清状况,便感觉双脚被凌空拽了起来,紧接着身子也悬了空,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中的世界便成了倒立的。
边上看热闹的几百人大张着嘴巴合拢不上,他们本来要看一出‘下克上’却不想半道杀出个拉架的、眼看就打不成了,观众们刚要失望。拉架的却摇身一变,将那亲王世子倒挂金钟。这一系列变化仅仅生在几息之内,实在让人目不暇接。
石勇轻蔑的望了场中众人一眼,对签到桌边的官员拱手道:“大人请继续。”
“哦。遵
那官员连忙回过神来。看一眼桌边地沙漏。对犹自闹的宗亲壮丁大声道:“还有两刻钟,大家赶紧签到吧!”
那些宗亲汉子望着被倒吊在歪脖树上乱扑腾的亲王世子。不由心生怯意,便要乖乖上前签到。却听人群中一人喊道:“老少爷们别怕他,除了宗族堂与驯逆杖,什么都不能动亲王世子,他们这是无视国法族规,我们去找太子爷评理去!”说着便带着几十个人掉头就走,那些宗亲中立刻就跟着走了三成,但也有三成乖乖上前,去把到签。还有三成鼠两端,不知道该跟哪边,索性既不跟去,也不签到,站在道边等等看。
那些气势汹汹往回走地宗亲,很快到了街头,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队队目光冰冷地黑衣卫。这些黑衣卫都收起了兵刃,换上了铁箍枣木棍,一脸不善的望着这些破落户们。
双方在相距五丈的地方对峙,那些破落宗室地人数还要多一些。
一个中队长排众而出,举起木棍一指那领头地汉子,喝道:“回去!否则统统吊起来!”
那领头地汉子面色一滞,但见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对方又没拿利器,一壮怂胆,大声叫道:“大伙抄家伙,跟他们拼了呀!”众人闻言从袍子里取出片刀、铁钎、榔头等各色凶器,显然是有备而来。
宗室们刚要叫嚣着冲上去,却见对面的黑甲卫士齐齐带上一个猪头似地面具,看上去不伦不类、可笑至极。宗室们顿时笑岔了气,只听说汉朝大将狄青带着鬼面具上阵,却没听说有人戴猪头干架的,一时间前冲的步伐竟然为之一缓。猪头面具竟能阻敌,却是黑衣卫们想不到的附加效果。
嗖嗖几声,十几个陶罐从道两侧飞到手持凶器的宗室阵中,伴随着劈里啪啦的碎裂声,浓重的刺鼻白烟便逸散出来,宗室们顿时咳嗽连连,鼻涕眼泪俱下,扔了手中的凶器,抱头四窜起来。
黑衣卫们早抢占了四角,出来一个撂倒一个,动作熟练且富有美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这里是街头,那烟雾不能持久,不一会便被秋风吹散,有几缕飘到远处观望的宗室人群中,立刻引起剧烈的咳嗽,人们这才知道方才黑甲卫士用的不是妖术,而是某种类似狼烟的东西。
黑衣卫们说到做到,将那百十号汉子拖到路边,用绳索绑了,倒吊在树上,一时间,宗正府外的那排百年老槐树上硕果累累,一派秋收气象。
剩下的那三成宗室哪里还敢犹豫,争先恐后的跑到桌边签了到,又老老实实在一边站好,他们终于明白,里面的那位王爷,不是自己这种小角色可以抗衡的。
等最后一个宗亲签完到,那沙漏也下完了最后一粒沙,官员望了望街头,见无人再来,便起身向石勇拱手道:“石大人,时辰已到。”
石勇点点头,接过他递上的签到簿,转身进了府里,去大宗正院里汇报。
宗正府占地恢弘,身为长官的大宗正自然有个气派的院子,石勇穿过三道月门洞,才在最里面的小花园里找到了王爷。
秦雷正在与秦卫搏击,或说正在殴打秦卫。像从前的铁鹰一样,秦卫生怕伤了正在恢复期的王爷,也不敢全力出手,唯有左支右挡,被秦雷一波快似一波的拳脚打得暗暗叫苦。
见石勇进来,秦卫暗暗松口气,赶紧跳开道:“石大人来了。”
秦雷一条鞭腿踢空,只好怏怏的收起来,朝正在揉捏胳膊的秦卫笑道:“你先委屈几日,等孤王身子好些了,自然不用你留手。”秦卫呲牙笑笑,退下为王爷准备早餐去了。
接过边上卫士递上来的毛巾,擦擦满脸的大汗,闷声问道:“怎么样,集齐了吗?”听他这意思,居然对外面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石勇沉声将方才的事情仔细禀报一遍,秦雷并没有怪他擅自行动,对于自己依仗的三员大将:沈青、沈冰、石勇,他都授予了‘临机应变、事后授权’的专断权,是以石勇方才并没越权。
等他说完,秦雷深吸口气道:“最终多少签到的?”
“五百一十人。”石勇小声道。
秦雷心头顿时腾起一股业火,眯眼沉声道:“一万七千五百人的编制,正好来了个零头,是谁给这些家伙的胆子?”
石勇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好在秦雷并没有让他回答,而是继续问道:“那些子弟兵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他们也不回来了?”
石勇依旧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好在今天他运气不错,秦水从月门洞匆匆进来,见到秦雷迎头跪下道:“启禀王爷,秦志才让人捎信过来,昨夜有人煽动各家宗亲抗旨不尊,他正带着子弟兵们挨家抓人呢。”
听说子弟兵还没有乱套,秦雷心中稍定,点头道:“他有没有说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违抗宗正府的命令?”
秦水嗫喏着刚要答话,外面又冲进一个黑衣卫,气喘吁吁地单膝跪下道:“启禀王爷,太子爷请了驯逆杖,要打秦志才大人呢!”
秦雷闻言狠狠的呸了一声,低声怒喝道:“果然是老二这个败兴玩意!我,我……”想问候下他的先人,却苦于两人同宗同族,实在是沾不得便宜,只好愤愤作罢。
骂不出来心里自然憋屈,秦雷把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恨声叫道:“点兵!随孤救人去!”
石勇见没有外人,便轻声:“咱们的黑甲骑兵都在外面,只有三百黑衣卫相随,如何与太子卫抗衡?”
秦雷听了,并不生气,反而狞笑一声道:“抗衡?为什么要抗衡?老子要让老二栽一个大大的跟头,十个南华道士也挽不回来!”
见王爷胸有成竹,众手下齐声领命,各自准备去了。秦卫也赶紧给秦雷挂甲。
此时秦雷的心火也渐渐消了,脑子也清晰起来,寻思片刻,不由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老二这是要将我军啊。”秦卫轻声笑道:“那王爷支士呀。”
秦雷摇头呵呵笑道:“老二一向隐忍,号称忍天下人不能忍之忍,我来了京都这二年,就没见着他动弹过。”说着将目光投到东面的太子府方向,喃喃道:“毒蛇难得咬人一次,却要把他一棍子打死。”
太子竟然出人意料的出面阻挠秦雷,他的依仗在哪里?究竟又是什么目的呢?
第二七二章 延庆街太子逞凶 秦志才虽惧不屈
城与南城交界的延庆大街、还有附近的几条纵横交错秦氏宗亲们聚居的地方。本来他们是在更靠东些的乌衣巷居住的,但随着年代的变迁,不善经营导致家道中落的宗亲越来越多,他们只好卖掉占据东城最好地角的乌衣巷中的房产,又不想搬到别的城区,掉了自个的价,便在这东南城的交界处落了脚。
其实这些人家道败落根本怨不得别人。毕竟大秦朝没有对宗亲参军、从政乃至是经商加以限制,但当朝十七年来,除了宗正府这个专属宗亲的衙门,除了秦守拙这个京都府尹外,整个秦氏一族竟没有出一位拿得出手的中央大员。虽然皇室的式微让他们丧失了政治上的优势,但从当年占据中枢半壁江山,落得今日如此田地,必然有他们本身的原因。
有一次秦雷与馆陶乘车路过延庆大街,馆陶恰好提起这个问题,秦雷将车窗打开,沉声道:“你看,窗外就是答案。”馆陶闻声向外看去,只见大街边上人声鼎沸、异常热闹。粗略一看,仅大街一侧就有十几桌围成一圈打马吊的、几十撮凑成一团斗蛐蛐的,至于斗茶、斗酒、蹴鞠,乃至倚着墙根吹牛晒太阳的,更是应有尽有、不计其数,好一派轻松惬意的休闲场景。
馆陶当时轻叹一声道:“此乃大秦娱乐指南啊!”宗室的男女老少们生活如此悠闲、如此专注于娱乐事业,又怎能有上进心呢?
究其原因,还是出在宗正府每月的救济粮食、以及他们白白拿到的府兵饷银上,这些钱粮虽然不多,却足以让一家人填饱肚子,没了生存的压力、又没有了原先的政治优势,这些人的上进心也就没有了。‘混吃等死’便是他们生活的最好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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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日,延庆大街上没有蹴鞠的、也没有打牌的,人们都站在街边。神色复杂地望着街心的一队队明黄服色的士兵、那个同样明黄服色地男子、以及他手中所持的碧绿竹杖。
这些明黄服色的士兵是东宫直属的太子卫军,他们两人一组,将*百劲装汉子按着跪倒在地上。又将那些劲装汉子的双手反剪,用牛皮绳把两个大拇指绑在了一起。
而那个明黄服色的男子、自然是大秦朝的太子爷,此刻他正用那绿油油的驯逆杖点着对面一个长脸汉子的额头,那汉子虽然满脸地不忿,却不敢动一下。只听太子爷那温润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可以随意冲入宗亲府中抓人呢?若非本宫路过,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话咱们皇族自相残杀吗?”
长脸汉子挤挤眼,陪笑道:“太子爷有所不知,大宗正要宗族兵卯时集结,小的怕误了事。挨门去叫呢,并没有动手抓人地意思。”秦志才性子圆滑、能屈能伸,并不想与太子生冲突。
太子见他如此滑不留手。继续温声问道:“那本宫为何听到鸡飞狗跳的声音?”
“那是因为弟兄们许久未归,那些鸡狗都眼生得很。因而有些骚动吠叫。”秦志才挤挤眼,小心道:“您看您老一来,说‘都出来吧!’弟兄们立马全撤出来了。还是很守规矩地。”
太子偏头望向边上的皇甫战文。听他小声道:“确实没有伤人、也没有抢东西。看来这小子早打好招呼了。”
太子微微诧异的转回头,打量了下这个长脸地汉子。见他虽然小心赔笑,双目却炯炯有神,显得并不慌乱。太子心道,老五手下能人不少啊,顿时起了收服之心。将驯逆杖收回手里,微笑道:“这事按下不说,本宫问你,大宗正让府兵们集结,却是为地什么呀?”
秦志才小意道:“我们要去京山大营冬训。”
修长地手指在竹杖上划过,太子淡淡问道:“哦?冬训,本宫怎么听说那里连个像样的营房都没有,怎么个训法呀?”围观地宗族子弟一听,心道:五爷也太狠了吧,竟然要让咱们在荒山野岭里越冬,那是坚决不能去的。人群顿时嘈杂起来,有人甚至喊出‘求太子爷做主!’‘俺们打死也不去京山营’之类的话语,让太子的心中微微得意。
秦志才挤挤眼,解释道:“太子爷说得是老黄历了,京山营的营房已经建了半个月,估计再有半个月就可以上梁了,耽误不了兄弟们过冬的。”他约摸着太子在京山营附近有眼线,因而不敢把牛吹得太过。
太子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就等着营房建起来再让族里的兄弟们去吧。”说着面露怜悯道:“秦大人心里莫有想法,府兵们都是各家各户的壮劳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却让他们家里怎么活呀?”这话顿时引来了一片唏嘘感动之声,很多人都觉得太子爷真是好人呐,太替俺们们着想了。相较之下,那位一直在皇族中名声甚好的五殿下,就
些不近人情了。
秦志才陪笑道:“这事小的说了不算,要不这样吧,属下先禀报大宗正,让他老人家定夺吧。”见事不好,他却想要开溜。
太子依旧温文尔雅的笑道:“秦大人有所不知,本宫与五弟关系向来最好,他对本宫言听计从,是以本宫说了就算数,秦大人还是不要画蛇添足了。”直接绝了他暂避锋芒的念头。
秦志才面露难色,心念电转道:太子爷亲临,我就是暂避三舍,王爷也不大可能怪罪。保下兄弟们、全须全尾的回去才是正办,想到这他点头道:“太子爷的钧旨小的岂敢不从,”这话就把自己撇清了:不是属下太无能,而是敌人太强大。说着拱手道:“太子爷请容小的们回去复命,王爷应该等急了。”
哪知太子摇头道:“他要是急了,自会来此寻找,”说着面露嗔怪道:“老五这家伙,回来了也不知道看看哥哥。”
秦志才见太子铁了心不放自己走,心中微微焦急,暗道:第一次为王爷办差,办砸了不说。还要把自己赔在里头了。
太子见把他打压的够呛了,这才微笑问道:“秦大人家里都有什么人?”
秦志才虽然心中长草,却丝毫不敢怠慢。恭声道:“上有老父老母在堂、下有妻儿一双。”
“好福气啊。”太子继续温声问道:“秦大人什么官衔?”
秦志才心中暗暗警觉,拱手道:“末将沗为云门裨尉衔。”他虽然年龄资历都足以胜任校尉,但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他们这些子弟兵太过显眼,太后故意压制了他们的军衔。另一方面,也是把施恩提拔的机会留给未来的宗正兵统领,好让其尽收军心。
太子一脸惋惜道:“太可惜了,这不是明珠蒙尘吗?”说着对皇甫战文道:“你那里最高的职位是什么?”
皇甫战文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末将的太子卫将军。”
太子笑道:“此乃本宫地口误,除你之外呢?”
“太子卫副统领、从将军衔。”皇甫将军依旧面无表情。
太子点头笑道:“就把这个位子给秦大人了。”说着温声对秦志才道:“待会收拾收拾就去报到吧。离家也近些,照顾起来也方便。”
旁人听了,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好大的手笔啊。从禆尉到从将军,中间要跨越‘从校尉’、‘校尉’三级军衔。眨眼之间连升三级,这小子好福气啊。
秦志才也是一脸感激的叩道:“谢太子爷恩典,小人定然没齿不忘。”
太子笑着责怪道:“秦大人应该自称某将了。”又让旁人狠狠嫉妒秦志才一把。
哪知秦志才并不领情。而是伏小声道:“只是五爷对小地恩重如山……”仗着太子不了解情况。秦志才肆无忌惮的满嘴扯谎。
太子一摆手。将他的话挡住,满面笑意道:“不要对老五有负担。孤王找他要个人还是会给的。”明明是来拆台的。却非要说得跟在自个家一样,这份无耻却是秦志才这样的小无耻难以抗衡的。
见他仍不做声,太子微微不悦的轻声道:“秦大人不会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志才头上倏地见汗,他知道,自己被太子逼到墙角了,反抗会被**、不反抗会被顺奸。心道,既然不能反抗,老子还是享受吧。刚要开口认输,却忽的想起那位大秦至尊地老太太,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太子的绝学是隐忍功夫,与之配套的察言观色自然也不差,见秦志才面上出现霎那地松动,他便知道,这小子服了,嘴角刚要不经意的上翘,露出胜利地微笑。却见那秦志才脸上浮现便秘似的痛苦。
太子刚要关切的问一句,‘要不要喝点菜油。’却听那秦志才蚊鸣道:“多谢太子爷错爱,但志才烂泥扶不上墙,您就把我当成个屁……”
太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怎么讲?”
“放了吧。”秦志才一脸谄笑道。
太子先是‘扑哧’一笑,转而面色变得铁青,冷哼道:“不识抬举地东西!”也许是神情转换地太快,他地面部表情有些扭曲,看上去颇有几分狰狞之色,与惯常的温文尔雅大相径庭。
他万万没有想到,伏在地上秋蝉似瑟瑟抖地家伙,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驳自己堂堂大秦储君的面子。难道我就这么不值钱了吗?竟然连个小小的裨尉都敢不放在眼里?这个想法让他出离愤怒了,两道浓眉挑起,面上挂上寒霜,冷冷道“本宫再问你一次,答应还是不答应?”
太子的怒气对秦志才这种下级军官来说还是非常可怕的,他真真的抖成了筛子,心中激烈的斗争一阵,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胆怯,打着冷战、断断续续道:“不…从……”说完秦志才把脑袋深深埋在地上,心中
:‘完了完了,老子要被**了,五爷啊,您老可要呀……’
太子怒极反笑,表情竟奇迹般的恢复了平静,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笑容下的隐隐铁青。手中的驯逆杖重新挥出,狠狠敲在秦志才的背上,一下就把他拍在了地上。倒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突然山神附体。而是秦志才已经被吓瘫了。
“拖到路中间去,打!”温柔的语调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却让听到的每一个人心尖一颤。
两个东宫侍卫上前。将瘫软如泥地秦志才架起来,拖到路中央。一时没有合用的刑具,便解下腰间镶满铜扣的吞兽腰带,挥舞起来,狠狠地抽在秦志才的背上,只一鞭子就将他背上的衣裳抽裂,露出里面的牛皮比甲。
秦志才没人声的嚎了起来,声音响彻云霄,甚至让远在几条街口外的大宗正也听到了。也把两个行刑的侍卫吓了一跳。险些扔下手中的腰带。两人恼火的瞪他一眼,心中骂道:‘穿着皮甲还叫这么响!’其中一人抽出腰刀,寒光一闪间。
便将那皮甲切成了两半,露出里面地单衣来。
腰带更加凶狠的落下。秦志才感觉自己的腰和**一下子就被敲碎了,目眦欲裂间,哀号声也被堵在嗓子眼里。只能‘哦哦’地嘶叫着。身子拼命想扭动。却被四个东宫侍卫死死按住。只能随着一下下的抽打不断地弓起落下,很快就晕了过去。
东宫侍卫们知道太子存心要把他当场打死。是以仍不停手,腰带一下接一下的抽下,不一会就将他的内衣敲碎,一缕一缕地嵌在血肉模糊地后背上,难以忍受地疼痛让秦志才晕了又醒过来,醒了又晕过去。
人群中秦志才的老母亲和媳妇早就哭晕过去、孩子们也嚎啕大哭,他地父亲和兄弟一边叫喊着‘饶命’一边拼命想往大街上钻,却被太子卫士兵拦住,丝毫不能寸进。
边上旁观的宗亲们也心有不忍,毕竟挨打的也算他们的亲人,又不敢出声求情,只好低下头来、别过脸去不看场中的惨状。妇人们早抱了吓得哇哇直哭的孩子回家,心道;晚上却要做恶梦了。
秦氏子弟兵们更是怒不可遏,他们疯狂的挣扎着,高声叫喊着、咒骂着,但太子卫军捆人的法子太过阴毒,让他们使不出力气,无法挣脱束缚。好在那些太子卫军念着旧情,只是将他们摁住,竟没有再殴打他们。
看着血肉模糊的秦志才,以及四周人群激动愤怒的挣扎扑腾,听着惊天动地的嚎叫声、怒吼声、甚至是咒骂声。太子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心跳竟比往日要快上几分,面色也微微潮红起来,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那蛰伏多年的人根竟然奇迹般的重新坚挺起来。
太子顿时陷入了狂喜,若不是多年养成的零号性子,定然要仰天长笑。饶是闷骚到了极致,他也忍不住神采飞扬起来,世人皆知太子好男风,更了解情况的还知道他是受。
“哪个男人愿意受!老子是攻不起来才无奈选择零号的!”太子心中狂叫道,“再也不受了!老子要攻!!”
转瞬间,太子又意识到,自己无后的命运要改写了,一旦有了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太后和父皇见弃自己的理由便消失了,皇储的宝座也就稳当了。
一时间,太子爷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忍不住呵呵笑道:“做男人还是要热血些的好!”在边上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他一挥手,让行刑的侍卫停下,把秦志才弄醒。
心情大好到快要飞起来的太子爷,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大声问道:“你到底从还是不从?”
秦志才心道,我傻啊?都已经被打成破麻袋片了再降,那不成了没事找抽白挨打了吗。还不如做个烈士呢,想必王爷会厚待家里的。想到这,他艰难地微微摇头,便闭目等死,任太子百般呼唤都不睁眼。
太子见他如此不识抬举,面色一黑,沉声道:“打死算了。”
两个侍卫闻言换一只手,举起皮带又狠狠的抽下,却是打累了想早点收工。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呼唤,从街角飞射过来两支弩箭,正中两人喉咙,两人叫都没叫一声顿时彻底收工。
第二七三章 太子爷雄姿英发 秦雨田獒口夺食
经有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岗。*书院梧桐生矣,于彼以宗正府将宗族聚居的中心区域——延庆大街上遍栽梧桐,喻意‘栽桐引凤’,让秦氏能多出些贤才。
十多年下来,秦氏还没有孕育出栋梁之才,那大道两旁的梧桐树却成了材。七八丈高的笔直树干、叶茂根深,夏天时已经可以连成一片延绵绿荫,为树下打马吊、斗蛐蛐的宗亲们遮阳了。
但中秋一过,树上那巴掌大小的心形叶子便开始扑扑簌簌落下。宗亲们又懒的打扫,日复一日的落叶堆积,到现在已经看不到延庆大街本来的面目了。
一阵劲风吹过,将地上枯黄的叶片霸道卷起,场中人们霎那间感到眼花缭乱。纷乱中,人们才愕然现,两个行刑的东宫侍卫也随着那片片黄叶一道,跌落在尘埃之中。
“保护太子殿下!”已经升任东宫侍卫统领的钟离坎大喝一声,几十个身穿明黄铠甲的侍卫便将太子团团包围在中央,引刀持盾,警惕的望向四方。
望着插在地上两个侍卫喉头的利箭,太子愤怒极了,这是对一国储君*裸的挑衅!绝对不可饶恕!
倘若是平时也倒罢了,但今日太子爷男人啊!猛地将脸转向弩箭射来的方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撩太子爷的虎须……
但见街角缓缓行来一队黑甲黑马的骑士,这些骑士带着同样黑色的狰狞面具,一手擎着弩弓。一手持着圆盾,仿佛从地狱爬出来地死神骑士一般。
这队骑士一出现,大街上的众人不由缩了缩脖子,周遭的环境好似也冰冷了许多。尤其是看到正中央那位肩披猩红披风,面容如万载寒冰般冷峻的年青王时,更是齐齐打了个寒噤。
见秦雷手中的弩弓仍然保持着射击姿态,太子瞳仁微微一缩。他想不到那两个侍卫竟是秦雷亲手射杀的。喉头微微颤动,他闻到了血的味道。感觉口中有些干。靠着勃起得到地血性毕竟不能持久。也上不得台面。
人未到,先杀人立威,眨眼间便将太子嚣张的气焰打消下去。秦雷这才策动战马,缓缓上前。马蹄每一次落下,都会震起些许黄叶,也让众人地心,跟着一揪一揪。
大秦朝地储君立在地上,恼怒的望着从远处信马由缰,慢慢踱来的弟弟。手中的驯逆杖传来阵阵冰凉,终于让他克服了从心底滋生出的隐隐恐惧。昂起头,面无表情的与自己的五弟对视。
秦雷虽然依旧面如寒冰,心中却飞快的转换着念头,他不知这位温吞水殿下为何今日突然冒了泡?大概这位太子爷也意识到,现在乃是捏死自己的最后时机了。一欸宗族兵成军,除非他老二继承大统,否则便再无可能撼动自己的地位。*书院
沉默片刻。还是秦雷先开了口,却不是对太子。而是对街道两旁围观地宗族老幼慢悠悠:“都散了吧。该回去打马吊了。”声音虽然不大,但那些被鲜血吓破胆子的宗族男女们。却如闻仙音,便要纷纷转身回去。
“都站住。”太子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望着秦雷,嘴上淡淡道。
宗族男女们只好重新站下,与那位五殿下比起来,还是太子爷的话更管用些。
大街上虽然有无数人,却没有一点声响出,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这对天家兄弟的背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两位殿下的较量。
太子用余光一扫,见宗亲们都乖乖站下,面上渐渐显出了笑容,温声道:“五弟,看来还是哥哥地话比较管用些。”
秦雷嗤笑一声,打量着莫名奇妙精神焕的太子,幽幽道:“我只不过是想让你不那么丢人罢了,”说着轻笑道:“其实这样也好,难得与太子爷耍一场,若没有观众看着,实在是一大遗憾。”
太子面色**一下,一脸和煦地微笑道:“不要忘了于公我是你地储君、于私我是你的二哥,天下人可看着呢,五弟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秦雷微微一笑,轻声道:“刚从南方回来时,我曾经说过,只要你把帮别人谋害自己地弟弟之事解释清楚,我就还是你的弟弟。”大帽子咣得一声扣在了太子头上。
那件事情是无法解释的,太子压根没有想到秦雷能从血杀手下安然逃生,是以并没有考虑后路,因而两兄弟间的这道裂痕,根本无法愈合。
太子微微皱眉道:“莫非你准备不认我这个二哥了?”
秦雷伸手抚摸下战马油亮的鬃毛,贼笑道:“我永远不会这样思是我会这样做。
太子面上闪现悲伤的神情,涩声道:“我们兄弟之间的骨肉亲情,就这样斩断了?”一位储君的悲伤,足以令中都有雨。
秦雷知道太子这是苦肉计,目地无非是想把他推到无情无义、不顾兄弟人伦的道德洼地。不由心中暗笑道:‘任你千般变化,我自巍然不动。’微微一笑,他清声道:“还是那句话,只要二哥向小弟解释一下,当初为什么会帮着外人谋害小弟,小弟便还是原来的小弟。”两人的对话又回到了原点。
太子见秦雷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心中不由骂道:‘就不会说点新鲜的?’但只要他无法回答,就无法在兄弟亲情上做文章,只好干咳,敷衍过去道:“既然你不愿意与本宫叙人伦之情,那就按礼法办事着问一声身边的太监小徳张道:“郡王见储君应当如何行礼?”
小德张虾米一般弓下腰,朝太子献媚道:“回太子爷的话,郡王见储君应当行君臣之礼,施三拜大礼。*书院”说着望了秦雷一眼。贱笑道:“敢骑在马上和一国储君说话的,恐怕是亘古未有了。”
声音尖锐刺耳,让秦雷非常不爽,扬手一弩射了过去。小德张还没有反应过来,嗖地一声,头上的太监冠便消失无踪,头立刻披散下来。小德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与阎罗擦面而过。双腿筛糠似的抖动起来,终于秦雷利刃般的目光下。噗通一声跪倒了。
秦雷轻蔑的呸一声道:“也不看看场合就乱吠。下次射穿你的狗头!”
“够了!”太子终于爆了,心中暗暗叫好道:‘秦霆好样的,是男人就坚持一百息,让他们知道能攻善受地男人就是不一样。’想到这,太子举起手中绿油油的竹杖,尽力粗声喝道:“秦雷,你太狂妄了!竟敢数次蔑视本宫地尊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秦雷望了望那根‘打狗棒’,眯眼道:“驯逆杖。”
太子嘴角微微向上扯动,冷声道:“驯逆杖对皇族有三不打,一不打尊长;二不打老;三不打孕妇。除此皆可打。”说着一抖那碧绣杖。用最男人地声音道:“立刻从马上下来,否则吃杖!”太子料定了秦雷不可能藐视族规,否则他那大宗正一职也就成了摆设。
秦雷果然乖乖的翻身下马,但
旧轻松写意、仿佛要去郊游一般。
边上围观的宗亲们心里非常矛盾,他们本是支持太子的,但一见到驯逆杖,却又不由自主站到了大宗正一边。暗暗希望他能抵抗住那根竹杖。人的心里就是这样奇怪,总是忍不住同情弱。尤其是几乎无力反抗的弱。
但太子显然不会同情秦雷。他要借着这个机会让秦雷尊严落地、名声扫地、一败涂地,从此对自己退避三舍。
“走近些!”太子分开身边严阵以待的侍卫。他不相信秦雷敢向自己动手——无论他多么强硬,只要敢明目张胆伤害自己的哥哥,那他的德行便会亏损,在这个世上就再无立足之地了。所以即使秦雷射杀了自己的侍卫,他也不担心文铭礼地事情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秦雷搭在剑柄上的右手突然一抬,东宫侍卫们立刻紧张的抽刀引弓,却现他只是揪住略微有些歪的披风向后一撩,那猩红的披风便迎风鼓荡起来,配上他那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刀削斧凿一般的面容,标枪一般笔挺地身形,确实……很拉风。
形势上处于下风,秦雷的气势却更盛了,仿佛他才是胜利一般。
纵使在对立一方,东宫侍卫们也不得不承认,五爷确实比太子爷更男人,无论从哪一方面。
这也是太子爷最不爽地地方,尤其是在他男人了以后。
秦雷地手重新扶上剑柄,微笑着迈出一步,只听‘轰隆’一声,却是身后的黑衣卫齐齐跟进了一步。
“本宫只让你过来!”太子地声音听起来有些嚣张,他以为这样会更男人一些,殊不知这让他在众宗亲的心中更像个反派。
秦雷左手抬起,黑衣卫们便齐刷刷的停下脚步,却举起了手中的弩弓,瞄向场中的每一个人。
秦雷只身一步步的向前,离黑衣卫越来越远,转眼到了明黄色铠甲的东宫卫士与太子卫军面前。只见他拈花般的一笑,东宫卫士们便轰然分开左右,让开了去路。
秦雷微微颔,大步迈进了东宫侍卫从中,直到太子面前一尺处才停下。远处的人们赫然现,那群围绕着两位殿下的东宫卫士和太子卫,共同构成了一朵巨大的明黄色菊花。
而那花蕊,是红黑色的。
太子望着雄姿英的弟弟,心中不禁感慨起来,仅在一年多以前,他还是个刚刚归国、一脸茫然的小囚犯。想到这,他不由仔细端详起秦雷的面容,希望从中找出哪怕一丝当初的稚嫩来,却突然现,一年前比自己矮半头的弟弟,竟然需要自己仰视了。
他扬起下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向我认错,一切便照旧。”
秦雷微微低头,一脸淡定的笑容,也轻声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太子微笑问道。两人距离仅仅一尺,秦雷甚至可以看到太子的眼屎。
“为什么要这样心急?你知道我们秦家现在的处境。”秦雷轻声道,若不是实在没有心情,他定然要问一问二哥,你最近很上火吗?
太子闻言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声音也不再那么柔和,一字一句仿佛从冰窖里直接端出来的一般:“二哥虽然性子柔了点,却不是傻子。若再不做点什么,怕是要成了摆设了吧。”说着又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你与老大眉来眼去,当我不知道么?你与老三老四勾勾搭搭,当我不知道么?你处处谄媚父皇和皇祖母,当我不知道么?你若不是心怀不轨,何必要如此……下做呢?”这是他第一次将秦雷摆上竞争对手的位置。
秦雷现太子最近确实虚火上升,不仅有眼屎而且还口臭,勉强笑着将脑袋偏开些,不去闻老二呼出的口气,轻声道:“老大老三老四是我的兄弟,所以那不叫勾搭叫友爱;父皇和皇祖母是我的父亲和奶奶,因此那不叫谄媚叫孝敬。不知小弟的下作从何谈起,不知二哥眼中的世界为何如此……邪恶?”或许在每个储君的眼中,过于出色的兄弟都是一种威胁吧。
太子这才现秦雷的口舌是如此之利,怨不得文老二说他是‘山间绣笋’呢,不由微微恼火道:“休要再说了,当今我为刀俎、汝为鱼肉,你还是乖乖俯吧,否则……”说着将那绿色的杖子举起,冷冷道“让这驯逆杖打了可就颜面尽丧了!”
秦雷盯着那绿油油的杖子半晌,突然出一阵畅快的笑容,看得外围的观众莫名其妙,心道:‘这位爷莫非失心疯了?’
太子一脸嘲弄的望向秦雷,轻声道:“莫要演了,本宫知道你是演技派。”说完突然想到,这词还是秦雷教他呢……‘那时我们还可以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太子有些感伤的想到。
只是这念头比流星还要快的划过,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多年后的某一日,他会再次想起这颗流星,但绝不会是现在。
好半天,秦雷才止住大笑,但犹有笑意道:“我想起一个典故。”
太子好笑道:“想不到你也能讲典故,却要说来听听。”这就是文人误事的最大原因:磨叽、十分的磨叽。
秦雷点点头,笑道:“古代有个大帮派,帮主姓黄。有一次,她的帮主信物碧竹杖丢了,找了半天才现,原来被一个姓杨的偷了。”
太子心道,这家伙讲的故事怎么跟嚼过一遍的甘蔗似的,乏味到了极点,但多年零号生涯养成的忍耐性子,让他没有出声打断。
秦雷微微眯眼,轻声道:“黄帮主就找杨先生决斗,结果用了一招就把那杖子夺过来了,二哥知道她用的那一招吗?”
“什么招数?”太子不耻下问道。
“獒口夺食。”秦雷脸上笑意更浓了,“二哥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啊?这个么……”太子从没听过这词,刚要陷入沉思,却见秦雷右手倏地伸出,中指食指直取他的双目。
太子爷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就要拿那杖子格挡,却还是晚了一步,被秦雷一下戳到了双目。
太子登时感到眼前一黑,惨叫一声,撒手扔掉棒子,捂住双目蹲在地上哀号起来。
那棒子正好落在秦雷的左手中,只听他一脸的怪异道:“这就是獒口夺食。”仔细回想一下,当时黄帮主好像没有戳到杨先生的眼睛吧。‘但是老子又不是高手,有些失误也是可以理解的嘛。’秦雷自我宽慰道。
见太子爷被人打了,边上的侍卫们自然不让,纷纷抽出腰刀,将秦雷团团围在其中。
第二七四章 驯逆杖物归原主 无间道皇甫战文
东宫侍卫将秦雷团团围住,黑衣卫们策马上前,想要出来,却被人数更多的太子卫军阻挡住。*书院大片的明黄色包围着规模小了很多的黑色。若从空中俯瞰下来,那些黑衣卫仿佛大河河心的礁石一般,随手都有可能被浑浊的河水吞没。
秦雷面色平静的端详着手中温润的青竹杖,仿佛身周的嘈杂与自己无关一般。
小德张赶紧从地上爬起,去扶仍然哀号不已的太子爷起身。
而那些东宫卫士虽然把秦雷围住,却不敢把他怎么样,只是举着兵刃在他身边大喊大叫道:“拿下拿下!”却没有人真敢拿下。他们清楚知道这位当今陛下第五子不是一般的狠角色,若没有太子殿下命令,是万万不敢动手的。
好半天,太子爷终于缓过来了,忍着疼痛睁开眼睛、费劲的眨眨眼皮,视线还没聚焦起来,却现眼泪止不住的哗哗直流。太子爷真的恼了,这与男人不男人无关,纯粹是被伤害后从心底迸出的报复*。只见他双手使劲揉着眼睛,嘶声道:“拿下,给我拿下!”
边上的钟离坎沉声问道:“拿下什么?”
“秦雷!!”太子爷毫不迟疑的尖叫道。
钟离坎转头望向秦雷,秦雷也一脸笑意的望着他。
两人是老相识了,从去年在书香阁的捉迷藏开始,一直到腊月里,钟离坎都算是秦雷的麾下,两人的相处非常不错,钟离坎从秦雷那秦雷学了很多东西,还解开了心结,这才有了今天的太子侍卫统领钟离坎。
钟离坎沉吟片刻,俯身跪拜于地,诚恳道:“王爷对卑职有再造之恩。卑职不敢造次,请王爷自缚吧。”
秦雷眯着眼睛道:“钟离坎。孤王的操典里有‘束手就擒’四个字吗?”
钟离坎为难的俯道:“请王爷体谅。”
秦雷笑道:“好吧,孤不让你为难。”边上两个东宫侍卫一听,以为秦雷答应了,便拿着绳子要来绑他。
秦雷眉头一皱,沉声骂道:“没规矩的东西!”说着手中地碧竹杖闪电般的递出,挡住两人地去路。清声喝道:“你们可看清这是什么?”
两个东宫侍卫硬生生止住步子,面带畏惧的退了回去。连驯逆杖贵妃皇子都要退避三舍的驯逆杖,对他们这些小侍卫来说,更是不可承受之重。
这时太子终于恢复了视力,虽然双眼通红通红、眼皮一片乌黑,但好歹能勉勉强强看到秦雷了。接过小德张递上来的锦帕,轻轻蘸着擦去眼泪,语气恼火道:“你以为这杖子在谁手里都好使?”
秦雷轻笑道:“在别人手里怎样不知道。但在大宗正手里一定好使!”
周围本来已经被‘皇子殴打太子’一幕,吓得呆若木鸡的宗亲们一片哗然,大伙都知道,这驯逆杖本就是大宗正的信物,只不过前任宗正嘉亲王年迈不能视事,才将这棍子交给太子爷,请他代为管教宗族子弟。*书院
这段典故也就生在几年之前,是以无人不知。太子本就十分难看地脸色一下更加……难看了。他没想到这个看似鲁莽的家伙。居然每一步都有的放矢。终于把二十多年的涵养丢在一边,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道:“这驯逆杖乃是嘉亲王送给本宫的,你就算是大宗正,也无权更改!”
强忍住将那碧绿棍子举在头顶,大喊一声‘我是乔峰’的冲动。秦雷嗤笑道:“错。是授予。不是赠予。嘉亲王已经说过要我收回信物,好执掌宗正府。”说着望了一眼挤满路边的皇室宗亲。朗声道:“没有驯逆杖怎么能算是大宗正?又用什么管教这群不听话地东西呢?”他的目光掠过的地方,宗亲们尽皆垂下脖颈,无人敢与他对视。
太子额头的青筋突突跳动着,他从没想到此人的狂妄竟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猛地伸手一指周遭数不清的明黄色,厉声喝道:“你拿着驯逆杖,可你那些手下没有!今天本宫要让你后悔终生!”
秦雷表情没有哪怕一丝的改变,撇嘴道:“悉听尊便。”
太子瞪一对乌黑地眼圈,暴喝道:“太子卫听令,剿灭五殿下地卫军!”声音高亢尖锐,竟把附近刚刚落下的一群老重新惊飞起来。
太子卫军士们纷纷转头望向自己的队率、队率又望向自己的校尉,校尉再望向他们的将军,只见皇甫将军面色阴晴不定地摇摇头,军士们便站定了不动,连手中地刀枪也垂了下来。
“呱呱……”这群乌鸦飞过寂静一片的延庆大街。
是地,寂静一片,没有人回应太子殿下的喊声,甚至没有人动弹一下,直到那群乌鸦飞得无影无踪,场中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太子出离愤怒了,回身望向远处的皇甫战文,嘶声质问道:“为何违抗
钧旨?”
皇甫战文面色已经平静下来,向太子拱手道:“太子爷请三思,兄弟墙恐让亲痛仇快,请太子爷收回成命……”
他的话虽然不尖锐,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太子爷脸上。太子卫是什么?拱卫东宫的太子亲军。居然在太子最需要的时候抗命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太子爷都失败至极了。
太子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灰败起来,那双乌青的眼睛中放射出堪比十世处子的幽怨目光,把皇甫战文盯得不寒而栗,不得不微微低头,避开那毒蛇般的目光。只听太子用变了调声音尖叫道:“本宫早就该想到了,你们一起在北方待了那么长时间,定然早就勾勾搭搭了……”又无比沮丧道:“我真傻、真的,明知道狼嘴里剩不下骨头,还要把自己的肉往狼嘴里送!”
反复念叨几遍:“我真傻,真天真。”太子仰天长笑一声,便回怨毒的盯着秦雷道:“你莫要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本宫这就进宫,让父皇主持公道去!”
秦雷撇撇嘴。*书院微笑道:“悉听尊便!”
太子的心中充满了屈辱与懊丧,再也听不进秦雷的冷言冷语。转身往道边的太子车驾上走去。钟离坎赶紧带着东宫侍卫们四下护持着太子登车。不一会儿,那辆装饰豪华地明黄色车驾便在侍卫的护持下离了延庆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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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两侧地宗亲们,亲眼见到太子被戳成传说中的貔貅后,竟然报复不得,只能灰溜溜的去找家长告状,哪个还敢对五殿下不敬。都老老实实的跪下等候落。
他们都清楚,此事乃是因他们家中男丁抗命而起,这位敢殴打太子的五爷,是不会轻饶了他们的。
但秦雷现在一脑门子官司,哪有闲心搭理他们,向身边地秦水轻声问道:“他伤的重么?”
秦水面色沉重的点点头,哽咽道:“志才的脊梁骨都被打折了,怕是就此要瘫了。”
秦雷闻言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刚想骂娘,突然想起一张倾国倾城的娇颜,睁眼道:“先找太医院的黄院正,让他派最好的跌打损伤大夫,给志才保守治疗。孤再延请名医,看看能不能给他会诊一下。”秦水点头应下,自去安排不提。
秦雷又转头望向朝自己苦笑的皇甫战文,招手让他过来。见他还是一脸愁苦。秦雷轻笑道:“自从你决定向令尊推崇孤,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皇甫战文勉强一笑道:“其实还应更早,离开北山牧场地前夜,当末将把那张纸片交给王爷时,便对今天有了心理准备。”说着轻声道:“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而且……”
秦雷轻笑道:“而且看起来如闹剧一般?”
皇甫战文面色一僵,小声道:“属下本以为会是在图穷匕见的时候。”
秦雷微微摇头。面色郑重的望着他,沉声道:“那就是悲剧了,你愿意看一场悲剧,还是一场闹剧?”
皇甫战文点点头,强笑道:“末将心中也松缓多了,”说着轻声问道:“不知王爷对弟兄们有没有安排?”他和那些亲近秦雷的军官,肯定没法在太子卫继续混下去了,因而有此一问。
秦雷指了指皇甫战文,秦卫便从随身携带的牛皮包中,拿出一个写着‘机密’二字的信笺,双手递给他。
皇甫战文双手,便听秦雷轻声道:“这是我从某个渠道得来的消息,你看一下吧。”
他依言抽出信瓤,展开一看,不由大惊道:“朝廷要在明年开春裁撤所有卫军?”
秦雷点点头,小声道:“这事情早就在李浑和文彦博地酝酿之中,陛下也原则上同意了,几乎是势在必行了。”说着轻声道:“军制改革十分凶险,弄不好就会动摇国本,因而朝廷有意循序渐进,用两年时间,将全国地近二十万卫军悉数裁撤。”
虽然注定离开太子卫,但皇甫战文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太子卫会在那个阶段裁撤?”
秦雷轻声道:“太子卫号称天下第一卫,自然要在第一个裁撤,这样后面的地方卫所没了攀比,反弹也会小些。”哪支军队愿意接受被裁撤的命运?不反弹才怪呢。
皇甫战文乃是当年最有前途的军官,自然不是浪得虚名,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干系,沉声道:“扣掉吃空饷地部分,也至少有十万多卫军,这其中又牵扯到不知多少豪门大族。若想把这些卫军悉数裁撤,实在是凶险无比。”说着把那信笺递还给秦卫,自信道:“所以朝廷需要稳定,不可能在这时候惩罚太子卫地。”
秦雷点头笑道:“只要太子卫军接受命运,就一定会得到宽大的。”又指了指
向,笑道:“那里正缺人呢。”皇甫战文心中地大.地。
处理完太子卫军的事情,秦雷终于把视线投到跪了许久的宗亲身上,不咸不淡的说道:“都散了吧,别耽误了打马吊、斗蛐蛐。”对这帮不识好歹的东西,他实在没有好脸色。
哪有人敢起身?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秦雷还欲训上两句,却见远处一骑飞驰而来,不一会便到了近前。马上那人一勒马缰。便在秦雷身前三丈处下马,朝秦雷施礼牺牲道:“老奴叩见王爷。”
秦雷微笑道:“卓老请起。”
来人竟是昭武帝的贴身卓太监。他起身朝秦雷笑笑,轻声道:“陛下有请。”秦雷点点头,请他在一边稍后。
把视线转回地上面露侥幸之色地宗亲身上,秦雷哂笑道:“是不是以为出现转机了?你们或许不必受罪了?”谁敢接这种话呀,都老老实实的跪着,但心里难免如是想。
“所有该应卯地都给我滚去宗正府。你们也可以在这等等看,会不会有奇迹生……如果活腻歪了的话。”说完,秦雷便翻身上马,在黑衣卫的簇拥下,打马离了延庆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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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皇宫去的路上,秦雷与卓老太监双骑并行,轻声问道:“卓老透个底,父皇是个什么态度?”
卓老太监指了指自个。笑道:“老奴就是陛下的态度。”若是昭武帝震怒,定然会派御林军前来拿人,却不会让自己的贴身太监传旨地。
秦雷这才放心,跟着卓太监进了皇城,转到华林苑,最终到了长水阁。
卓太监先进去通禀,过一会便出来,细声道:“王爷。陛下请您进去。”
待秦雷进去。却只见到一脸阴沉的昭武帝,并没有见到告御状的太子殿下。
秦雷赶紧规规矩矩的见礼,朗声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武帝并没有让他起来,而是嗤笑道:“还万岁呢?朕怕是要被你们这群混账东西气的折寿了
秦雷赶紧惶恐的请罪。昭武帝却不吃他这套。继续挖苦道:“现在知道怕了?方才对付你二哥时怎么不知道怕呢?”
秦雷一脸陪笑道:“父皇乃是君父,孩儿当然怕了……”话音未落。却听昭武帝提高嗓门骂道:“少在那嬉皮笑脸!朕看不见得吧?你若是真的怕朕,又怎敢把朕的皇储打了呢?”
秦雷顿时叫起了撞天屈,连声分辩道:“儿臣在给二哥讲故事,他听到一个词不大明白,就让儿臣解释解释,”说着一脸不好意思道:“父皇也知道儿臣胸无点墨,只能连比划待说……结果误伤了二哥。从那时起到现在,孩儿心中一直惶恐不安,却是怕极了。”
昭武帝瞥他一眼,轻声骂道:“惶恐个屁、我看你是有恃无恐!”
秦雷瞪大眼睛,一脸赤诚道:“父皇所言极是,孩儿就是因为有了您地支持,才无所畏惧的!”
这话虽然假的可以,但贵在听着顺耳,昭武帝面色稍霁道:“无所畏惧不是挑战太子的尊严,”说着语气稍缓:“莫要忘了,太子是父皇立的,对他不敬就是对父皇的不敬。”
秦雷赶紧躬身受教,却又愤慨道:“儿臣就是气不过有人窝里斗,却没有专门针对谁。”说着攥起拳头沉声道:“眼看着咱们与李家就要一战了,应该劲往一处使才对,哪能相互拆台呢?”
昭武帝闻言微微皱眉道:“你说的不错,但是做得就离谱了。让你这么一折腾,秦霆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还怎么当这个储君?”
秦雷知道昭武帝属顺毛驴的,换句话说,就是耳朵根子有点软,便摆出一副乖宝宝地样子道:“全凭父皇教诲,孩儿一定改了就是。”
昭武帝‘哼’一声道:“先把你那臭脾气收敛一下吧。”
秦雷见昭武帝语气松动,赶紧恭声应和一下,又一脸无奈道:“儿臣也知道自己是个爆仗脾气、一点火就炸,却总也改不了。”
昭武帝皱眉道:“要想成大器,就必须改掉这一点。”秦雷知道昭武帝口中地‘成大器’三字,大约就是自个的‘大用’二字,是以并不激动。
第二七五章 钟离坎断指明志 秦雨田啼笑点兵
时卓太监进来禀报道:“太子殿下求见。*书院”
秦雷微微诧异的望向昭武帝,只听他平淡道:“朕让他先下去疗伤了。”
太子进来时,神情仍有些委顿,两个黑眼圈却消失不见了,秦雷正要赞叹下太医的水平,却闻到了一丝香粉气味。定睛一看,原来太子爷的眼眶上打了厚厚的粉底,才将那乌青遮住,与太医院的医术无关。
秦雷朝太子呲牙笑笑,太子刚想瞪眼,眼圈四周的香粉却扑扑簌簌的往下掉,只好板起脸来,不敢有丝毫表情变化。
昭武帝招呼太子在下坐下,指着站在堂中的秦雷对他道:“朕已经把这臭小子狠狠说了一顿,你还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骂!”
太子嘴角微微**,拱手道:“请父皇做主!”却是不能这样跟他算了。
昭武帝捺着性子道:“小五自幼没跟在朕的身边,是以脾气躁了点、性子野了点,这是他的错。但圣人说‘养不教、父之过’,朕这个父亲错也不小,”说着微微加重语气道:“就是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说没有责任嘛。”太子赶紧叩请罪。
昭武帝不咸不淡的训了秦雷几句,又让他给太子赔礼道歉。秦雷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货,便老老实实给太子作揖端茶,让太子爷笑也不是、恼也不是,一时间好是尴尬。
最终还是昭武帝看不下去了,佯怒道:“快滚蛋吧,今天就给朕死出京城去,省的让你二哥生气!”
秦雷给昭武帝恭恭敬敬的行个大礼,又朝太子爷作作揖,这才一脸苦相的对昭武帝道:“那孩儿告辞了……”
昭武帝挥挥手,笑骂道:“还要朕送你不成。”秦雷这才后趋着退出,待出了门。刚要转身离去,又听昭武帝道:“别玩疯了忘记回来过年!”秦雷心中微微一暖,点头应下,离了长水阁。
卓老太监送他出去,边走边轻笑道:“恭喜王爷安然无恙,老奴却要打赏了。”
秦雷知道这老家伙定然说了几句。
引着昭武帝的心思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去了,微笑道:“咱俩谁跟谁,少不了你的。”卓老太监知道过不了两天就有惊喜,便笑眯眯地送秦雷上了马。
离了皇宫,秦雷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他知道老头子指望自己练出一支强军,是以多半不会太过为难自己,但如此*裸的袒护却是事先想不到地。回忆起前天老三说过太子管内府、掌铁甲。再加上他暗中控制的都察院,心道:怕是老头子有些忌惮,故意借机打压老二一番吧。
联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的遭遇,秦雷暗道:‘看来老头子瞎子吃饺子,心中有数。怕是有什么全盘的考虑吧。’转念一想,昭武帝整天待在宫里,除了琢磨着如何钩心斗角还能干什么?怕是要等到图穷匕见的一刻,才能知道他葫芦里到底有什么牛黄马宝。*书院便压下心思。不再揣测昭武帝的用意。汇合黑衣卫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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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太子爷被昭武帝留着用了顿不咸不淡地午膳,算是抚慰下他受伤的心灵,然后……就请他跪安了。
从华林苑出来的太子,脸色想当的难看,他算是明白一件事——在昭武帝眼里。自己并不是最中意的那一个。怕是自己这太子尊位。都是昭武帝与李家争斗的结果:否定老大的继承权,只是纯粹不想让李家继续做大尔。并不是他秦霆有多优秀。至少在昭武帝心里是这样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父皇清除掉李家、独掌大权,我就要给那些更讨他喜欢地家伙让位了呢?比若说老大或老五……”冷风一吹,太子不禁打个寒噤,但他感觉心里更冷,仿佛血液都要冻住了一般。
一件紫貂皮大氅披在了他的肩上,太子顿时感觉不那么冷了,回头一看,便见到钟离坎那张刀疤纵横的脸。眉头微微皱起,太子平淡道:“你怎么不跟你的恩主走啊?”
钟离坎知道皇甫战文的事情深深刺激了太子,赶紧跪下,俯道:“卑职只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万不会背叛太子爷的。”
太子嗤笑一声,眼眶上的香粉便纷纷扬扬落下来,恼得他用袖子使劲一抹,把那些粉底抹去大半,却不知又把自己抹成了大花脸。舒口气,轻声骂道:“休要孤再相信你!难道等着再被你们咬一口不成?”说着抬腿便走,只听背后钟离坎暴喝一声:“殿下请留步!”
太子被惊了一个激灵,回头望向钟离坎,刚要恼火的呵斥,却见他刷地一声抽出腰刀,把太子吓得倒退两步,
“你……你要作甚?”
钟离坎跪在地上,一脸决然道:“属下忠心日月可鉴,若太子爷不信,属下愿断指明志!”说着不待太子回答,便咬牙将那雪亮地腰刀往左手一斩,小指便从手上飞了出去,正落在太子爷脚下。
太子被那截小指吓得倒蹿几步,再看那钟离坎仍旧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表情依然肃穆。若不是面色苍白,左手流血,根本看不出刚刚自残过。
太子何曾见过此等彪悍之人,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只听钟离坎又道:“若是太子爷仍不原谅,属下就继续断指!”说着又要扬起腰刀,太子的小心肝可受不了第二次冲击了,赶紧尖叫道:“别了别了,本宫信你还不行……”
说着上前扶起钟离坎,一脸愧疚道:“险些错怪了忠臣。”又叹息道:“若都是你这样的忠义之士,本宫何愁大事不成呢?”钟离坎虎目红道:“殿下……能不能让属下包扎一下,止不住血了……”
东宫卫士们赶紧上前,给钟离坎上药、包扎起来。*书院任手下人忙活,钟离坎肃声问道:“殿下,咱们回宫吗?”
太子摇摇头,回头望望华林苑的高墙。轻声道:“去河阳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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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雷回到宗正府,府前宽阔地街道上已经挤满了老少爷们。见大宗正回来了,众人心道:‘这位爷果然了得,打了太子爷竟然还能安然而退。亏着没有心存侥幸,不然还指不定被怎么收拾呢。’赶紧躲到道路两边,让开中间地通道,老老实实伏跪于地。恭迎大宗正归来。
骑在马上视线不错,秦雷看看周围匍匐的人群,突然皱了皱眉,对身边地石勇道:“怎么还有老大爷?”石勇四下一看,果然在一地青壮中间,夹杂着不少白苍苍地老人家,其中甚至有些颤巍巍、仿佛一吹就倒的、怕是年近古稀了吧。
又走了一段,秦雷轻骂一声道:“靠。居然还有穿开裆裤地。”石勇不禁咳嗽连连,小声道:“那小孩只是裤子裂了而已。”秦雷哼一声,到了签到桌边,翻身下马,早有宗正府官员接着。
秦雷把马鞭扔给秦卫,沉声问那官员道:“来了多少人?”
官员一脸讨好道:“王爷亲自出马,他们能不来吗?”说着将一个折子恭敬的递上。秦雷接过一翻,总计的数字便映入眼帘:“一万两千五百人。那五千人怎么回事?”
官员小声猜测道:“有几百个病了的。几百个不在京里的,最多的应该是各地未到地子弟兵吧。”
秦雷轻声骂道:“扯淡,没到的子弟兵根本就不在册,你打什么马虎眼?”说着瞪眼道:“我看你是知道什么猫腻吧?快说!”
几个黑衣卫配合地一扯手中的马鞭,出令人胆寒的啪啪声。吓得那官员赶紧伏地禀报道:“启禀王爷。这些人其实不存在!”
‘空饷’二字马上浮现在秦雷脑海中,淡淡问道:“什么人把他们吃了?”
官员摇头小声道:“卑职不知道。”
秦雷哼一声。知道他畏惧背后的人物,也不为难这个小小的从事,沉声道:“再派人通知最后一遍,未时一过,仍没有出现在花名册上的,一律删除!”人数少些他更愿意,正好安排别的人。
官员赶紧起身跑出去通知,秦雷这才把视线转向乱糟糟地大街上。见大宗正望向他们,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老实等着秦雷说话。
看来殴打太子的效果不错,秦雷心中暗笑道,旋即又想到不可能再殴打级别更高的人物了,心里又不由遗憾起来。
众宗亲惴惴的望向面色阴晴不定的大宗正,不知道他要出什么幺蛾子。好半天,秦雷才回过神来,吩咐石勇道:“把四十岁以上的、十四岁以下的,给孤统统剔出来。”
石勇恭声领命,退下转身对满大街宗亲喊道:“奉王爷令,请四十岁以上、十四岁以下地宗亲出列,到宗正府里集合。”众人一片骚动,却许久没有人出列。
石勇只好亲自走到人群众,对一个满脸褶子弓着背、头雪白拄着棍地老道:“您老怕有八十了吧?”
老头子吃力的嘶声道:“什么?有午饭吃了?好啊,在哪啊?”
石勇见这老头子耳背的厉害,也不与他致气,走到另一个看上去年轻些、但最少也得六十的老头面前,大声道:“您老应该听得清吧?”
那老头仿佛受到侮辱道:“什么老?我才三十九!”
石勇咳嗽几声,心道,您要是三十九,我就该
了。却也明白这些宗亲虽然怕秦雷,但根本不怕他。
刚要好言相劝几句,却听身后一声大喝:“石勇,回来吧!孤王改主意了!”众宗亲心中一松,其实这是百十年来的惯例,只要宗族男丁长到七岁,给宗正府送些礼金,便可以在府兵中挂上一个名额,得到一份饷银。虽然在他们二十岁以前,只能拿半饷,但也聊胜于无不是。至于那省下来地半饷去了哪里?还用说吗。
但他们显然太不了解秦雷了,这位爷可以容忍别人弄虚作假,但决不能容忍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来那一套,因为那会有被人当猴耍地感觉。
只见他踩着凳子站到桌子上,视线扫过众人。粗声道:“不妨告诉你们,孤王奉皇命重建宗正府兵。是立下军令状的,”说着提高嗓门道:“明年秋里军演,你们是要拉出去与禁军实兵对抗地!”
众人一片哗然,他们第一次听说府兵竟然有此等不着调的任务,与号称大秦军魂的禁军比试,怕是比一百次输一百次吧。
秦雷撇撇嘴。很满意自己造成地效果,伸出右手握拳高举,用更大的声音喊道:“但是孤王地词汇里从来没有输这个字!”场中一下子便鸦雀无声,众宗亲张大嘴巴望向大宗正,若不是他刚刚欺负了太子爷,怕是有人要吹唿哨起哄了。
秦雷毫不理会众人略带怜悯的目光,继续暴喝道:“孤王不会输,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你们将得到孤王的地狱特训!”说着随手指了一个黑衣卫,大声道:“中级士官洞两两出列!”
“是!”一个黑熊般的黑衣卫从面向宗亲的队伍中大步迈出,这位老兄正是在荆州府复兴衙门议事会上,掌掴文侍郎地那位。乃是秦雷的金牌打手,与那去保护云裳的沈乞并称——‘双熊’。
“报出你们每日训练科目。”秦雷沉声吩咐道。
“遵命!”黑熊扯开嗓子大喊道:“卯时起床,一刻钟后进行四十里全甲冑越野跑,辰时早餐,之后半时辰射击训练、半时辰格斗训练……”
他后面的话基本上没人听得进去。都被开头那句四十里全甲冑越野跑吓倒了。看这些黑大个们身上的盔甲。怎么也得有个几十斤吧,这玩意穿在身上,能勉强站住就不错了,还要跑四十里,说笑的吧?
秦雷见众人一脸的不信。嗤笑道:“不然他们怎么做到一天到晚甲不离身的?靠打马吊吗?”说着大声道:“以后地日子长着呢。你们自然会知道他说得乃是千真万确!”顿一顿,补充一句道:“如果你们有幸不被淘汰的话。”
说着一挥手。黑衣卫抬过一个类似单杆似的铁架子,秦雷笑道:“这是孤去年在宗正府小住时,让人做了锻炼身子的。现在孤王让你们从上面翻过去,翻不过去的就回家,可有异议?”
众人心道:确实不过分。但那是对青壮来说,而对于那些站都站不稳的老伯伯来说,那根不到九尺高的横杆,无疑是天堑一般。
顿时有人举手道:“我抗议!”秦雷一看,说话的正是那个耳背地老爷爷,不由笑道:“这位老丈要说什么呢?”
老爷爷耳朵也不聋了,闻言嘶声道:“老头子今年七十七了,黄土埋到脖子颈.也不怕王爷怪罪了,您若是不想给咱们活路就直说嘛,何必要费这些周折呢?”人群中地老头子们纷纷出声附和,用实际行动向秦雷诠释什么是倚老卖老。
对这些老家伙却不好简单粗暴,但嘉亲王早就对秦雷讲过这个情况,是以他并不惊讶,呵呵一笑,朝那位七十七岁的老爷爷道:“这位老丈贵姓?”说完也觉得自己废话,又改口道:“孤是说怎么称呼?”
老头子拱手道:“王爷在上,小老儿乃是庆亲王一系的,贱名秦苌祁,因排行老七,旁人都唤老儿作七公。”
秦雷笑道:“原来是七公,七公所言差矣,陛下除了让孤当这府兵统领之外,还授予孤大宗正一职,就是让孤在复兴府兵的同时,也不要忘了咱们几万秦氏宗亲的活路啊。”说着一脸诚恳地望着秦苌祁道:“谁说孤不给你们活路?孤不仅要让你们活下去,还要让你们活地更好!!”
第二七六章 隆郡王抚恤老兵 宗正军从零开始
雷笑道:“对于咱们宗正军,孤王将采用全新的饷关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众人都安静下来,一个字也不敢漏掉。*书院便听秦雷接着道:“先有一条,饷银上涨是一定的。”这是为了先缓和下有些紧张的气氛。
众人脸上果然露出喜色,看来任谁都不会讨厌加薪。
秦雷还嫌自己造成的冲击不够,微微一笑道:“加饷以后,每个人的饷银会涨两到六倍之多。”
众人一片哗然,终于被秦雷说的兴奋起来,有人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差的这么大?”
秦雷笑道:“在孤王的队伍里,只要你肯吃苦、有本事、能立功,就是比别人拿的多。”
众人一想,就算咱们不能吃苦、也没本事、还立不了功,能拿两倍饷银也是很不错的嘛。
秦雷见效果达到了,心中暗暗一笑,转折道:“之所以说这种方式新,是因为它不再放到个人手中,而是将按户放。”
宗亲们开始低声讨论起来,不一会,就有人忍不住问道:“有的人家人口多,有的人口少,王爷这样岂不是太不公平?”
秦雷笑道:“人口多的多些,人口少的少些,这有什么不公平的?”
又有人问道:“那与按人头有什么区别?无非是集中在一起嘛。”
秦雷摇头笑道:“错,并不是在场所有人都可以进孤王的队伍。”说着未等众人开口,又大声道:“但至少有一半的人会留下。
这样,每个人的饷银都至少涨了一倍,也就是说你们每月从孤王这里拿走的反而多了。”
众人脑子有些不够用的,互相轻声问道:“你马吊打得好,快算算,是不是这么个账?”但秦雷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大声下达了命令:“现在以户为单位集结,之后每户推举出自认为可以进宗正府当兵地。报给府里的文书。”
虽然众人对前面地规则似懂非懂,但秦雷的命令却听懂了,便懵懵懂懂的按照每一户集结起来,便有宗正府的官员下来,拿着册子让他们把可以当兵的登记下来。
到了这一步,众宗亲只见着边上人似乎都写了。也只好把自己家里的青壮报上去,稀里糊涂地就被秦雷牵着鼻子走了起来。
秦雷并不得意,因为他知道人一进入人群,智商便会下降至少三成,对所谓的权威也会没道理的盲从。越是大的群体,这种盲从性便越厉害,但当脱离开这个人群,脑子便会清醒过来。怀疑甚至是质疑也就接踵而来。
待那些名单被收集上来,秦雷一指后面的院子,大声道:“现在所有不在名单上的都到院子里去,孤王要单独跟你们说话。”
众人都望向挑头的七公,只见他沉吟片刻,终于高声道:“咱们就听王爷的吧。*书院”说着在十几个老头子地带领下,鱼贯进入了府中。
待人进的差不多了,秦雷命令外面的青壮先原地休息。便转身进了院。
宗正府的前院是一个大教场似的空地。否则还真盛不下这足足两三千老人和孩子,秦雷走到空地中央的平台上,招呼众人坐下说话,自己也坐下笑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现在我秦氏所有的宝都坐在孤面前了。”
这话给足了众老面子。坐在那里也渐渐有了笑容。秦雷没进来的时候。这些老家伙已经商量好了,只要王爷敢甩了他们。他们就去紫禁城里找太后老人家告状去,是以一开始脸色都不是很好。
见众老面色好看些,秦雷温和笑道:“除了孩子们之外,众位最年轻地有多大?”
人们互相看看,有人高声道:“俺四十九。”
还有人道:“俺三十九。”紧接着,有不少坐在外围地大声报出年龄,都是三四十岁上下,甚至有三十二岁的。
秦雷微微意外道:“除了孩子们,所有不到五十岁的都站起来,让孤看看。”
一大堆老头半老头中间,站起来二百多人。秦雷一看这些人,心中默然,原来这是些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他不是初来乍到了,知道这个年代没有呼啸飞驰的汽车,没有机器大工业,除了战争,人们残疾地机会并不多,尤其是这些住在中都城地宗亲们。
他肃然起身,沉声问道:“你们可是十七年前……”
一个少了截小腿的疤脸汉子,倚在单拐上拱手道:“王爷所言不错,我们这些人都是残废在十七年前地中都城上。”
秦雷站直了身子,右手握拳屈回,郑重的放在自己的左胸上,向这些残疾老军行一个军礼,这些老军也一丝不芶的握拳于胸,严肃的向秦雷还礼。
礼毕,秦雷语气诚恳道:“往大里说,你们都是为国家立过
|,在我秦家存亡断续的关键时刻人重新认识秦氏子弟,也为我秦氏赢回了一线生机。”
那些残疾宗亲的神色,本来还有些自卑,但听大宗正如是说,终又变得自豪起来,只听秦雷继续包含深情道:“现在我大秦的局面,黄口小儿皆知,国家并不是我们秦家可以说了算的。”
众人齐齐垂,大宗正没有骗人,二十年前他们秦氏还可以占据半边朝堂,但二十年后的今天,早朝上竟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秦守拙?那个败类一点都不为我大秦宗亲着想,光想着抱太尉和丞相的大腿去了。
秦雷的语调稍稍提高道:“国家不能补偿你们,皇家来报答你们!我秦雷在这里宣布,所有因为中都保卫战致残的宗亲们,享受与子弟兵一般的待遇,直至终生!”
二百多残疾老军惊呆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他们总是被人视为累赘、怪物,连孩子们都不愿与他们同住,而且很多人因为残疾。*书院根本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到现在三四十岁了。还是一群老光棍。
而这位一直有些瞧不起宗亲们的年青王爷,第一道命令居然是让他们终生无忧。众老军伏跪于地,呜呜的哭了起来。有了那份丰厚的饷银,他们就不是废人了,儿子们也不会把他们像鞠球一样踢来踢去了吧?想到这一连串地好处,他们怎能不激动?
秦雷的眼角也有些湿了。
涩声道:“大家快起来,这是你们应得地,谁也不需要谢。”说着向众老军拱手道:“众位请起,孤王还有个不情之请。”
众老军这才爬起来,齐声道:“全凭王爷吩咐。”
秦雷微笑道:“孤王想请诸位不定期的去京山营给外面那些菜鸟们说道说道,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争。”其实秦雷更想让子弟兵们看到这些老军的光荣,激起他们的上进心,只是不能明说罢了。
众老军自然无不应允。秦雷便请他们坐下。对边上的一众老道:“众位老,你们之中很多人是不是也参加过那场战争啊?”
老头子们见秦雷方才褒奖那些残疾老军,心中除了欣慰,确实也有些泛酸:大家都打过仗,凭什么我们嘛都没有呢?此时听秦雷问起,哪有不纷纷点头地道理。
嘉亲王告诉过秦雷,那场战斗,秦氏一族几乎全员上阵。没有一个逃兵、没有一个懦夫。秦雷本来是不信的。以为是老亲王自卖自夸,但在京山脚下见到那群被放逐的宗亲后,秦雷相信了,他相信秦氏子弟的血脉中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只要唤醒它。就有希望唤醒那支曾经的天下第一军。
所以秦雷也信了这些人。他同样向这些人行了个军礼,同样温言抚慰几句。之后有些汗颜道:“本来应该让众位享有同样的待遇,但大伙也知道,孤王回国不到两年,根基尚浅,实在是无法做到……”
众老沉默的点点头,他们相信这位年青地宗正,甚至没有真正指望过能得到什么,却秦雷悠悠道:“但让大伙拿他们一半的标准还是可以的。”众老不禁莞尔,笑道:“王爷却会作弄人,就照您说得来。”
秦雷微笑问道:“不觉得委屈吗?”
那位七公苍声笑道:“王爷荣禀,我们能全须全尾的从战场上下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只要能吃上饭,就已经知足了,怎能跟这些把胳膊腿留在战场上的活计们攀比呢?”
“对!就是!”引来一片附和声,场中的气氛顿时和谐极了,众老觉得这位王爷太不一样了,就像……一团火一样,让人心里暖洋洋的,打心眼里愿意跟他说话、跟他做事。开始时那种对立地感觉,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秦雷付出了什么?如果从账面上算,他只是给那二百多宗亲了双饷罢了,一年也不过多掏四千八百两银子而已。但实际上,秦雷给予了他们最珍贵地尊重和尊严,这才是令这些人老成精的家伙俯帖耳的地方。
气氛和谐了,秦雷的话自然一句顶十句的管用,但他偏偏不说正题,反而一个劲地询问当年中都保卫战地点点滴滴。忆往昔峥嵘岁月,自然极对众老的胃口:这个说当日东齐军攻上城头,子弟们打不过,便抱着敌人往城下跳,靠着这种以命换命地法子,才将敌人撵下城头。
那个说当年城里缺医少药天又热,受了伤的兵士百姓伤口纷纷溃烂,只能锯掉了事,且还没有麻药,就是在这种条件下,依然有很多人活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在那时人好像不是人一般。
众老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便沉浸在那场惨烈无比的战争的追忆中,无数光荣的、牺牲的、勇敢
我的、团结的、机智的同袍浮现在老们的脑海中,现,那段血色的历史背后,居然是如此的光彩夺目、令人仰望。
看着一个个老眼中的热泪,看着一个个孩子如痴如醉的表情,秦雷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待众人情绪稳定些,秦雷沉声问道:“想想那段鎏金的岁月吧,那真是我们秦氏干的吗?”
众老仿佛遭到了莫大地委屈,七嘴八舌道:“怎么不是呢?我们谁家没有在那时候阵亡了的?”
秦雷这才幽幽道:“为什么仅仅过了十几年,孤就看到一群打马吊、斗蛐蛐、溜墙根晒太阳地浪荡子弟呢?”
众人一下子哑口无言。沉默半晌,七公艰难道:“我们的府兵不是解散了吗?”
“好!”秦雷猛地一击掌。低声喝道:“现在我们府兵要重建了,众位说该怎么办?”绕着中都城兜了一大圈,终于把话题引回了正事上。
但与直接了当问的效果显然不同,无需秦雷多费口舌,众老便纷纷激昂表态,要让家中子弟改掉恶习。好生当兵,恢复宗正府兵昔日的荣光。
秦雷高兴笑道:“正要诸位老这句话,”说着起身指着外面道:“请各位老丈出去给自个家里人上上课,孤王就宣布咱们的选拔正式开始。”众老无不应允,纷纷起身出去,找自己家里的青壮说道去了。
秦雷没有马上出去,一来要给外面人时间,二来也好休息一下喝点水。
接过秦卫奉上地手茶壶。秦雷对着壶嘴直接咕嘟咕嘟喝起来,把一壶茶水喝掉大半才算过了瘾。秦卫又递上纯白的毛巾,秦雷接过擦擦嘴,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别吞吞吐吐的。”
秦卫这才小意笑道:“属下有些不明白,您明明没给这些人什么,他们怎么都乖乖听话了呢?”
秦雷摇摇头,轻声道:“对于真正的男人来说,银子永远不是最重要的。”说完便继续喝那壶里的茶水。
这与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秦卫使劲挠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道:“那是女人吗?”
秦雷一口水全部喷洒出来,把秦卫淋了个满头满身,抱歉的笑笑,把毛巾递给他道:“跟着孤这么高尚地人,竟然还是一脑子龌龊。真是没长进。”
秦卫委屈道:“没跟着王爷前。人家都说俺是诚实可靠小郎君来着。”
秦雷瞪瞪眼,笑骂道:“你是在表达‘近朱赤’吗?”说完轻轻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等你明白了什么比钱和女人更重要,孤就外放你。”秦卫大喜,转而又苦恼的小声道:“这世界上有比这两样更重要的吗?看来王爷是想留我一辈子了。”
秦雷没有再理会他,大步出了宗正府的院门,这时已经是午时一刻了。依旧踩着凳子上了桌子,叉腰肌四处一看,果然气氛比原来好多了,不由暗暗得意自己处理问题如庖丁解牛一般痛快。
见众人齐刷刷的望向自己,秦雷这才开口笑道:“想必父老已经对你们说过了,但更想必的是,你们还无法体会父老的心情。”众人出轻微地笑声,被这位爷逗笑地同时,也算是承认了他的说法。
“不过不要紧,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沟通,相信有一天,你们会像你们的父老一样爱我的。”秦雷笑容灿烂道。
一大街宗亲们不得不承认,至少这位王爷看起来不那么讨厌了。
咳嗽一声,秦雷突然笑道:“好了,到了饭点就要吃饭了。今天中午孤请客”说着朝府里大声问道:“给大伙准备了什么?”
里面传来石勇同样大声地回到:“牛肉炖粉条,还有大菜包子管饱!”
先是在延庆街站了一早晨,又在宗正街待了一上午,众人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一听见‘牛肉炖粉条’口水便哗哗下来了。
只听秦雷笑眯眯地问道:“想不想吃?”
“香……”上万人无比齐声的答道,声音甚至传到了禁宫之内,让陪皇帝用膳地太子爷万分不爽,腹诽道:“淡了吧唧的香个屁!”
昭武帝口味极淡,御膳几乎不放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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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啊,先爬杆再说。”秦雷坏笑道。
第二七七章 秦球球抓单杠 隆郡王闹吏部
到做到是一名优秀领导的基本特质,秦雷自认为非了话那是一定要算数的。*书院
黑衣卫将盛在大木桶里的牛肉炖粉条抬了出来,就搁在那单杠后面。紧接着,一抬大笼屉也被端了出来,秦雷走到木桶边,拿起炒勺,黑衣卫连忙掀起盖子,秦雷伸手进去舀一勺油光亮的牛肉粉条起来,饿了多时的众宗亲好似已经闻到了扑鼻的香气,口水便哗啦啦的流下来。
秦雷把那炒勺往木桶里一搁,黑衣卫又将笼屉的盖子掀开,伴随着腾腾而起的热气,一个个白面蒸的大包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万多人眼中一起放射出的绿光,足以让秦雷产生一种自己是烤鸭的错觉。干笑一声,指了指单杠道:“翻过来就吃!”
顿时人头攒动、跃跃欲试。秦雷赶紧让秦卫大声喊道:“方才进院子的老人和孩子就不用翻了。”
这一万两千多人,有三千多户,若是只翻那一个单杠,怕是要把排在后面的饿昏了,秦雷大手一挥,指着身后一丈高的院墙道:“翻那个也行,但绝对不许有人帮忙!”
黑衣卫们早就按照交上来的名单把这些人分好了组,见秦雷点头,便开始叫名字。
起初叫的几个都是各地支援的子弟兵,此时乃是冷兵器作战,军队极端注重士兵体力,区区的单杠或院墙自然不在话下,轻轻一跃便抓住横杆或墙沿,腰腹微一用力便翻越过去,稳稳的落在对面,让后面等待的宗亲们松了口气。
“等将来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在院墙上插满铁蒺藜。”见了子弟兵如此轻松的表演,秦雷小声嘀咕道。
府内场院里早就摆好了一溜长桌椅。伙夫们将一个个大白碗放在桌上,每一只碗里都舀上满满一炒勺牛肉炖粉条。待这些子弟兵越过去。便径直进院吃饭去了。
秦雷又看了几个,现翻墙爬杆的也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心道:‘看来退化程度还不及我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啊。’
但还是有些使出吃奶的劲都翻不过去地。比如秦雷面前的这位老兄,只见他伸出白嫩嫩且有八个酒窝地小手,比了比手和横杆的距离,要说他个子也不矮。距那横杆仅三寸尔。但见他小眼一瞪,腮帮子猛地一抖嗖,类似腰部的部位一沉,那一身的肥膘也跟着一呼嗒,便真的跳起来……一寸左右。
也许还不一寸,秦雷心道。几乎在跳起的同时,便听到轰隆一声,却是那老兄重又落了地。
秦雷咽口吐沫。转身刚要离去,却又听到轰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又是轰隆一声。待回头一看,那位硕大地老兄正不停的跃起摸高然后落下,每次的离地高度都在一寸上下,而那双胖乎乎生有酒窝的小手,离横杆的距离也在一寸上下浮动。*书院
望着这位老兄身上呼嗒呼嗒上下滚动的肥肉。秦雷都有点眼晕。也许是那牛肉炖粉条的诱惑太大了吧。他心道,却也止住脚步,想看看这老兄到底能跳多少次。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位胖老兄,看他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七尺左右地身高。却有大约四百多斤的份量。横竖一样粗细,端的是生活不错。
后面人早等不及了。恨不得过去几个把他推上去,无奈大宗正就在一边,只好眼巴巴的望着那肉球一样的青年一下下踮脚落下。
“这也是一种本事吧?”秦雷轻声道,边上陪着他的七公等人陪笑道:“这孩子叫秦俅,一生下来就特能吃,据大夫说他有两个胃,所以长的壮硕了些。”
秦雷笑笑,不再理会那秦俅,邀请七公等人一道进府入席,,内院的伙食要丰富些,除了牛肉粉条之外,还有粉肠、蛋饼之类容易消化地吃食。
众老一番饱餐之后,厨子又端上鸡汤。秦雷也接过一碗,轻啜一口,微笑道:“孤观七公欲言又止,可有什么要说地吗?”
七公放下汤碗,拱手道:“王爷万象更新、重整乾坤,咱们这些老家伙都激动的紧,也愿意全力支持。”众老也纷纷点头。
秦雷微笑道:“有大伙这句话,孤就很是欣慰啊。”说完微笑着望向七公,等他说下去。
七公捋下胡子,小意道:“但是外面那些家伙已经游街斗狗的散漫惯了,王爷真相信他们能与禁军一较长短吗?”虽然方才被秦雷一番煽动,这些老都动了情。但那股劲一过,想到闲汉懒汉们虽然可恶,但怎么都是自己的娃儿,却总有些不忍心让他们去遭罪。
秦雷望一眼皇宫,笑道:“其实说起来,从民间招募乡勇训练可能
省力得多。”说着转头望向七公,沉声道:“但我靡到了极点,若再不痛改前非,怕是要世世代代沉沦下去,这大秦也要改换主人了。”
微微一笑,轻声道:“到时候没了宗正府,谁来给你们养老,就凭那群蠹虫吗?”
七公等人顿时面色红,对于自己子弟的德行,他们还是知道地。好在秦雷不是有意刺激他们,话题一转,沉声道:“秦氏是奋起还是沉沦,就看这一回了。若是这次还不行,那我们秦氏就只有被扫倒历史地垃圾堆里了。”
“所以孤王坚持要训练他们!而且一定要与禁军一较雌雄!”他又温声为众人宽心道:“孤王看重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只要他们能振作起来,孤王就心满意足了。”
七公羞愧道:“与王爷比起来,我们实在太过自私狭隘了。”
秦雷摆手笑道:“不能那么说,七公若是坐在大宗正地位子,自然要为阖族的子弟想一想出路了。*书院”说着拍拍七公那枯瘦的手,温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的心情孤王完全了解。这样吧,孤承诺你们,对他们会循序渐进。讲究方法,总之不会让他们承受不了就是。”
众人齐声谢恩。秦雷呵呵笑道:“不用谢恩。你们只要答应孤王好好鞭策他们、督促他们就行。”众人自是无不应允,又坐了一会儿,秦雷便起身与众人告辞,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众老送他走到内院门口,秦雷瞥一眼已经吃饱了,在府内嬉戏打闹的孩子们。不经意笑道:“孤王明年春里要建一所学堂,把孩子们都送去吧,读书习武,将来也好挑起咱们秦氏地大梁。”
宗族里本来也有族学,但在整族恬嬉的氛围下,早就沦为孩童们玩乐地场所,后来更是干脆停办了。看着孙子重孙子辈一天天长大,却光知道玩耍。这些老人也觉得不是个事。此时一经秦雷提出,自然又是无不应允。
秦雷请众老留步,便到了正在呼啦呼啦大吃大喝的前院,看都不看这些家伙一眼,径直出了院门,不由乐了。只见那秦俅仍在一蹦一蹦的去抓那横杆,且仍然可以稳定在一寸左右的起跳高度上。
秦雷不禁叹为观止,问道:“一共多少翻不过来的?”边上负责统计的教习官石勇赶紧翻看册子一看。恭声道:“两千七百多人。”秦雷不禁微微皱眉道:“这么多胖子?我在边上地时候没现啊?”
石勇摇头笑道:“没有那么多。大部分是身体过于虚弱,双臂无力,才爬不上去的。”说着解释道:“那些人自知不行,哪敢先出头,都等到最后了。”
秦雷打眼望了望远处愁眉苦脸的一群人。再看看那不停跳动的秦。竟越觉得胖子可爱起来,对石勇吩咐道:“把那些通不过的打回家。孤王不管没用的饭。”
石勇刚要下去,却又被秦雷拉住,轻啐一声道:“说得柔和点吧,皇祖母让我善待宗亲,却也不好太过了。”石勇点点头,轻声问道:“这些人将来怎么办?”
低声咒骂一句,使劲拍拍脑门,秦雷粗声道:“让他们回去好好锻炼多吃饭,什么时候能翻过一丈高的院墙了,什么时候来宗正府报道。”石勇便下去传话。
秦卫一边扶着王爷上车,一边轻声问道:“那个秦俅怎么办?”秦雷已经被这群乌七八糟的宗亲搞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哪还有闲心管那个什么‘球球’,微怒道:“难道你嫌咱们伙食不好吗?”说完甩手上车,一把推开前窗,对驾车地侍卫道:“老子火大,找个地方泄泄火去!”
可怜秦卫本来挺聪明一小伙,自从跟了秦雷,被他三天一熊、五日一训,心眼居然越来越不够使得了,挠头问道:“这跟伙食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赶车的黑衣卫实在看不下去,轻声提醒道:“伙食不好才要养猪。”
秦卫见马屁拍到了蹄子上,不由暗自郁闷,瞪那黑衣卫一眼,低声骂道:“就你聪明,快赶车吧!”
那车夫陪笑道:“比不过秦卫哥,”说着望一眼车厢,轻声问道:“王爷说要找个地方泄泄火,可这大中午头的,可没有开门的窑子呀?”
秦卫一寻思,轻笑道:“去咱们自己家的不就成了……”
车夫一喜,声调略高道:“满园春?”秦卫刚要点头,却听里面王爷道:“什么满园春?”
秦卫心道,方才丢了面子,这次可要挽回来。想到这,他示意车夫赶路,自己则钻上了车,对秦雷笑道:“王爷不是想放松放松吗
秦雷点点头,哼道:“却要被这帮败兴玩意憋死了,等到了京山营,看我不玩死他们。”说着又重复一遍方才的问题:“满园春怎么了?”
“去让王爷放松放松啊。”秦卫贼眉鼠眼陪笑道:“据说那边进了些瘦马,着实有些好货色呢。”
哪知秦雷根本不领情,皱眉骂道:“大白天的就想逛窑子,我看你是精虫上脑了。”
秦卫想死的心都有了,愁眉苦脸道:“不是您说要泄泄火吗?”
“去吏部衙门!”秦雷板脸道:“老子要去欺负人!”
不论又一次拍到马蹄地秦卫有多沮丧,马车还是改了方向,一刻钟左右便到了昨日刚刚光临过地吏部衙门。
这次也不递拜帖了,秦雷跳下马车,大摇大摆的就往衙门里闯。门子虽然不认得他,却认得他身上那黑色团龙王袍。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阎王来了。回身就往衙门里跑,却不小心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秦雷哼一声,便大步从他身上越过,径直奔大堂而去,大堂中聚满了议论纷纷的吏部官员,正在热议昨日尚书大人投河一事。今日京都府被丞相大人勒令全力,终于顺着尚书大人的足迹,将他昨日地光辉事迹一一掘出来:有放牛老头亲眼见过京都府描述地男子,用新鲜地牛粪糊脸;有北城的民众亲眼见过京都府描述地男子,被一口装满泔水的木桶扣在底下;有当日在‘小东瀛’吃饭的食客,亲眼见过那男子吃饭不给钱,被店掌柜带人痛殴;甚至还有人听过那旷古绝今的名作‘太监骑驴赶圩诗’……
一时间,大人昨日丰富地业余生活。便生动形象的展现在每个人的眼前,但他失踪的十几个伴当却至今杳无音讯、甚至连小东瀛都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缉拿不得。
这事情着实诡异,让京都府一时难以说出个丁卯。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那位王爷对文尚书的报复,对他昨日上午殴打自己每人的报复,虽然找不出证据,但每个人都确信无疑。
今日点卯之后。吏部官员们就开始小声讨论此事。待午饭之后。又传来了那位王爷殴打太子爷的消息,官员们终于无心做事,聚集在大堂里热议起来。
但当那位王爷从话题中走出,站在他们面前时,每个人都住了嘴。先是呆若木鸡、然后才想起来磕头行礼。趴在地上噤若寒蝉,不知这位阎王要作甚。
秦雷拿出最和蔼的笑容。温柔道:“请问文尚书在吗?孤找他办事。”
众官员面面相觑,心道,我们尚书大人不是被您玩残了吗?却也不敢这样回答,一个三品服饰地官员抬起头来小声道:“回禀王爷,我们大人身子微恙,是以未来衙门坐班。”
秦雷笑问道:“那孤王该找谁啊?”
那官员小声道:“下官沗为吏部左侍郎,可以代行尚书职。”
秦雷点点头,笑道:“走,我们去你房间说去。”看看四周,挥手道:“都散了吧,拿着国家的钱,不是让你们坐在这喝茶聊天的。”官员们如释重负、唯唯诺诺的散去了。
吏部侍郎躬身道:“王爷请。”便带着秦雷去了后堂一间大房内。
坐定奉茶,秦雷也不寒暄,劈头道:“孤是来找你们吏部算账的。”
侍郎面色一紧,心道,您不是已经把他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了么。但嘴上还要小声道:“王爷,不知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妥的?”
秦雷两眼一瞪,吹胡子瞪眼道:“你们把孤举荐的孝廉打成植物人,还问孤怎么不妥?”
‘什么是植物人啊?’侍郎心道,却也不敢问,只好一脸小意道:“误会,那纯属误会,我们会给那位孝廉以补偿地。”
秦雷眯起眼睛,淡淡道:“怎么个补偿法呀?”
侍郎知道今日若不给这位一个满意,怕是过不去这一关了,寻思片刻,咬牙道:“今日下官就逾越一把,特批那位……”
“公车商书。”
“那位公车商书通过稽考,可以上任去了。”这确实是了不得地通融了。
哪知秦雷呸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第二七八章 隆郡王拐人 秦球球跳水
他本来就该去上任!你这叫补偿吗,啊?”秦雷吹胡
吏部侍郎委屈道:“那王爷说怎么补偿?”
秦雷端起茶杯喝一口,又呸的吐出来,把那茶杯往桌上一搁,粗声骂道:“你这水泡脚正合适!”
侍郎大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好半天才把这位浑身是刺的王爷安抚住。*书院擦擦一脑门子的汗,心里就一个想法——赶紧把这位大爷打走。
想到这,侍郎大人拱手道:“那位商书大人有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就……尽量满足。”
秦雷瞅他一眼,点头道:“他要一百万两的赔偿金。”
侍郎大人差点一**坐在地上,失笑道:“就是把我们都卖了,也不值这个钱啊。”
“那就提拔他当个巡抚、总督什么的吧?”秦雷一脸惋惜道。
侍郎大人艰难笑笑道:“却是没有空缺了。”
秦雷眯眼道:“不对吧,孤好像听说江北总督和山南巡抚,都出缺呢了?”南方民乱,两省官员自然难辞其咎,虽然措施得当、扑灭及时,但事后总要有人负责。最后延武和胥耽诚被停了职,算是为各省背上了这个黑锅。
其实本来吏部和刑部议的是革职,但两家使了无数银钱,这才把那个‘革’字换成了‘去’,对二人来说便还有起复的可能,结果也不算太坏。
空下来的职位一直悬而未决,原因却有些滑稽——原本计划的顶替人选乃是李一姜和文铭义,但两人一个死了一个傻了,吓得没有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封疆大吏一职非同小可,岂是可以长期悬空的?秦雷便积极地为朝廷、或说是文丞相排忧解难起来。
不过侍郎大人显然有不同的见解。涩声道:“人选已经议定了。”
秦雷微微诧异道:“什么时候定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侍郎小意看了秦雷一眼,恭谨道:“前些天,王爷不在京里,吏部又还没有行文,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都是谁呀?”秦雷有些恼火自己谍报的盲区,恰恰是最需要的部分。
侍郎更加恭谨道:“江北总督一职由赵大人担任,”
“哪个赵大人?”秦雷皱眉问道。
“礼部赵尚书。”侍郎低眉顺目道。吏部尚书与江北总督都是正二品,也算是平调了。但文丞相把唯一一个与自己不对盘的尚书撵出中枢,这里面的道道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那山南巡抚呢?”秦雷有些奇怪这侍郎的态度,自己又管不着他。怎么跟小媳妇见了恶婆婆似地。
“由……卑职担任。”侍郎吞吞吐吐的回答道,说完用袖子擦擦额头生出的白毛汗,偷偷看了秦雷一眼,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谁不知道要想去南方做官,就得先拜面前这尊大神,不然非死即傻,那可不是闹着玩地。*书院
秦雷莞尔一笑,明白了这侍郎恭谨态度的由来,微笑道:“还没问你贵姓呢?”
侍郎有些哀怨的想到:‘若不是要去山南当巡抚。怕您老一直都不会问我的名字吧。’面上一副小媳妇见婆婆的表情道:“回王爷的话,卑职姓赵,贱名格言。”
秦雷点头笑道:“格言啊,这名字真不错,谁给你起的?”
“家父。”赵格言轻声答道。
秦雷挠挠头,笑道:“本来孤打算把这吏部衙门砸了的。”赵格言心中抽搐道:什么人呀。
说着拍拍赵格言的桌子道:“不过既然是自己人,那就饶了你们吧。”语毕,便开始在那桌子上四处翻找起来。
赵格言小声问道:“王爷。您找什么?”
“找点空白的吏部文书。”秦雷头也不抬道。
“您找那个作甚?又没有什么用处。”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赵格言还是乖乖地给秦雷拿出一摞蓝色封皮的空白吏部文书。
秦雷大喜道:“快,把这些文书上盖上印,以后你不在这里了,想盖也不成了。”
赵格言嘴角**一下,艰难道:“下官就是在这。也不能随便在空白文书上用印啊。”怕秦雷怪罪。还小声解释道:“任免官员的权利都在丞相府,我们吏部也就是个跑腿的。”
秦雷大感扫兴。闷声问道:“全国那么多官员,难道一个小小的知府都要日理万机的丞相大人任命吗?”
赵格言松口气道:“五品以下官员敝部还是可以任免的。”
秦雷笑道:“孤以个人信誉向你保证,只要几个知府的空缺,这总可以吧。”
赵格言叹口气,轻声道:“趁着尚书大人不在,下官还是可以操作地。”说着拱手道:“下官日后山南为官,还请王爷照应
秦雷笑眯眯点头道:“好说好说。”其实他本来是想大闹一番地,却无奈现,十二个时辰内接连殴打当朝尚书和东宫太子,造成的影响实在恶劣:所有官员,无论大小,见了自己就腿软舌头短。他又没有唱独角戏的爱好,只能郁郁的压抑住心里的邪火,把力气留着蹂躏那群宗亲。
半个时辰后,秦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吏部衙门,送他出来地赵侍郎轻轻活动着右手腕子,暗自苦笑道:“这下子南方是水泼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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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吏部的事情,又去看了看仍在昏迷中地公车商书,吩咐管家好生伺候,等他稍好点,便赶紧返回襄阳,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秦雷现只要在中都,就有无数乱七八糟的事情缠着,让自己喘不动气。*书院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强到让人不敢惹的地步。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增强实力——回到京山营,组建子弟兵,就这么简单。
深秋日短,马车飞驰到丰埠码头时,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
见王爷跳下马车,候在码头上地一人赶紧迎上来,竟是许久不见的侯辛。
一见侯辛,秦雷便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道:“你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孤以为怎么也得入了冬。”说着上前扶住他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道:“不错不错。虽然黑了点,但要成熟多了。”侯辛眉开眼笑道:“那是因为留了胡子。”秦雷哈哈笑着给了他个熊抱。
待放开后,侯辛一脸激动的给秦雷磕头道:“我的爷啊。可想死小的了。”
秦雷哈哈笑着将他拉起,大声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到了五天了。”侯辛笑道:“惦记着王爷落叶之约,但未曾想到大运河竟然难走的要死,却是耽误了。”
看一眼岸边树上挂着地零星枯叶,秦雷摆手笑道:“只要还有叶子就算,”说着搭起侯辛的肩膀就往里走,边走边问道:“已经在馆陶先生那里报到了吗?”
侯辛点头道:“报到了,不过先生还没给属下安排什么具体的差事,说让我先在政务寺熟悉熟悉。”
秦雷笑道:“然后他就扔下摊子跑路了着拍拍他地肩。温声道:“日后你要多担待点,馆陶先生太累了。”
侯辛使劲点点头,一指小清河,恭声道:“王爷,船已经到了。”秦雷看了看河上停的一溜客船,笑道:“动作挺利索吗。”
侯辛笑道:“王爷的吩咐,小崽子们谁敢怠慢,只是不知调这些客船作什么?”
秦雷指指远处的青龙大街。笑道:“运人。”侯辛顺着秦雷的指引一看。只见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由远处缓缓行来,打头的正是一队黑衣卫。
秦雷离侯辛少远些,沉声道:“把船靠岸吧。”侯辛恭声下去执行。
不一会那支队伍便到了眼前,石勇打马上前,抱拳道:“启禀王爷。三百黑衣卫、一千子弟兵。以及宗正府七千府兵带到。”
秦雷心中哀叹一声,名册上是一万七千五百人。但扣掉五千空额、两千八百老幼病残、两千七百肥胖虚弱,居然只有区区七千勉强算是可以敲打的,实在是……太珍贵了,想到这,隆威郡王殿下暗下决心,绝不让任何人脱落。
好半晌,他才缓过神来,站到箱子上,视线扫过七扭八歪、窃窃私语的宗正府兵,轻咳一声,却被江涛掩盖,没有任何作用。
好在黑衣卫与他心意相通,不会让王爷受窘,三百人齐声大喝道:“嚯!”这才把那七千宗亲镇住,老老实实听王爷讲话。
但秦雷出奇的温柔,笑眯眯道:“大伙一定在猜,宗正大人要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去呢,对不对啊?”声音甜得腻,让众人不寒而栗。
见没有人回答,秦雷也不尴尬,继续微笑道:“孤知道你们自幼土生土长,从没离开过京都,所以准备带你们去参观一下咱们宗正府兵地故居,也算是开开眼,呵呵呵……”笑得像狐狸一般。
众人有些意动,他们确实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心道:‘去看看也不错,不好再回来嘛。’那些前来送行的父老乡亲们也放心了,有些婆姨心道,估计没几天就回来了,正好可以偷着做点好吃的。
秦雷是什么人物?立刻感受到众人情绪的变化,呵呵笑道:“你们没坐过船吧?看,这么大的客船,管吃管住,顿顿有肉,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好!”“太好了,俺还没吃够牛肉炖粉条呢!”“俺要坐船!”“会不会尿炕啊?”几千人议。
秦雷不得不让黑衣卫再‘嚯’一遍,这才能重新扯着嗓子喊道:“但是你们要答应孤一个条件。”
众宗亲心道:对吗,无事献殷勤,定然是有目地的。便听大宗正接着道:“你们要好好训练,可以吗?不答应孤可不带你们去哦。”
众人心道:那先答应呗,反正要训练也是回来以后地事了,先坐船出去玩才是正办,大不了到时候再怠工呗。想到这。便七嘴八舌地答应下来。
秦雷的面色不易察觉的抽搐一下,挥手大喝道:“上船!”说着在众黑衣卫仰慕地目光中跳下木箱,站在岸边看宗亲们上船。
黑衣卫们心道:王爷真是功力深湛啊,竟然把上万人耍弄的云山雾罩。而秦雷心中想地却是:‘这是我影帝生涯地一大辉煌时刻吧。’
半个多时辰以后,七千多宗亲壮丁终于悉数装船,在亲人们早去早回的嘱咐声中,缓缓驶离了丰埠码头。
船上地气氛好极了,宗亲们唱啊、跳啊、说啊、笑啊,兴奋的不得了。秦雷望着这些从没出过远门、甚至很少有坐过船的家伙们。微微遗憾道:“拐带这种天真儿童,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正在感慨间,却听船尾地黑衣卫大声道:“王爷。水里有个胖子。”秦雷快步走到船尾,往下一看,真的有个球状物体在水里漂着,赶紧命人捞上来看看。
黑衣卫放下小船,下去两个人划到那球状物体边,一人拽住一条比**大腿还粗的胳膊,想把他捞上来,但使出吃奶地力气,也没有成功。只好让上面放下绳索,将那姑且称之为人的家伙五花大绑起来。
上面的几个黑衣卫吃力的转动绞盘。这才把那人一点点的拉出水面。站在一边观看的秦雷,脚下一歪,奇怪道:“怎么了?”
船上的水手俯身禀报道:“回王爷的话,船歪了。”船老大也从舱底跑出来,先向秦雷告个罪,又让七八个黑衣卫站在船另一侧,这才稳住了平衡。
绞索出咯吱吱的声音,缓慢的转了上来。那绳索上绑着地人也现出身形来。
“球球?”秦雷惊奇道。一边的石勇微微恼火。垂道:“属下已经把王爷的话转告给他了,结果这家伙一直跟在队伍后面,方才还想混上船,被弟兄们轰下去后,不知去了哪里。属下还道他回去进食了呢。”说着有些感慨道:“想不到秦俅如此烈性。居然投河自尽了。”
秦雷摇头轻笑道:“投河不假,但不是自尽。是想游到咱们船上来。”说着指了指那个白花花的肉子,笑道:“你跳河还要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却还要背个包袱呀?”
石勇仔细一看,还真是这样。这时却听王爷低声道:“要不……再把他放下去?”
石勇面色一滞,轻声道:“难得这孩子如此执着,王爷就给他次机会吧。”
秦雷翻白眼道:“伙食费你出啊?”
石勇望了眼那肉山似的大胖子,心中就是一哆嗦,但话说到这份上,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但愿这家伙食量比不过大象吧,为自己老婆本哀叹的石大人心中祈祷道。
等把那球球打捞上来,却现这家伙比中午见时,居然还要胖上一圈。秦雷好奇的一脚踏在球球圆滚滚的肚皮上,小喷泉一样地水柱便从他嘴里涌出。再踏一脚,又有一股喷泉涌出,如此反复了十几脚,足足喷出两盆水,这才消停下来,面色也松缓一些。
石勇地嘴巴张得~
秦雷望一眼面色惨白的石大人,轻声安慰道:“好吧,看在你还没结婚的份上,我替你负担一半吧。”
石勇这才缓口气,擦擦汗道:“再每天管个半饱。”
正在两人愁云惨淡的时候,江风送来临近船上地欢声笑语,让秦雷听着尤为不爽,轻声骂道:“我保证,你们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有泪水没有笑脸、只有痛苦没有休闲,只有绝望没有希望……”
听完王爷咬牙切齿地誓言,石勇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呢?”
“今夜无人入眠……”阴险的笑容、桀桀地笑声,十足的人贩子。
第二七九章 艾家渡石勇整军 水龙下九五二七
行江中,暮色霭、中都已远,客船上仍不时出阵阵宗亲们头一次坐船出远门,心里别提有多兴奋,直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怎么也消停不下来。*书院
唯独中间一艘船上静悄悄的,除了在桅杆上瞭望的哨兵,整船人都早已进入梦乡。
渐渐的玉兔东升、繁星璀璨于夜空,江上的风也渐渐凉了。那些在甲板上游逛的宗亲们,终于感到冷了,纷纷回到船舱,想要找些东西果腹,再找点烧酒暖暖身子,但翻遍整个船舱,除了一坛坛的水萝卜咸菜,竟没找到一点中吃的东西。
‘这玩意能吃吗?’老少爷们纷纷表示怀疑,他们虽然家道破落,但好歹顿顿能吃上面条馍馍,隔三岔五还有些荤腥打牙祭。除了一些烂赌鬼之外,还真没人以此果腹。
船上开始吵吵起来,终于惊动了在最上层船舱睡觉的黑衣卫,蹬蹬蹬蹬地下来,瞪眼道:“吵什么吵?不他妈睡觉了?”神态骇人、声音粗暴,再没有岸上时那种温言细语、笑脸相迎的感觉。
俗话说此消彼长,原本笑眯眯的军爷突然没个好脸色,宗亲们一下子安静很多,有年长的站出来拱手道:“这位军爷请了,俺们就是想问问晚餐在哪里?”
黑衣卫粗声道:“每个屋里不是有一大坛子咸菜吗?”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道:“王爷不是说顿顿有肉吗?怎么一上来就变卦呀?”
哪知黑衣卫一瞪眼道:“那是说上了岸,在船上又没法开伙,难道吃生肉吗?等着吧。”这时,船舱下的水手抬上一筐筐灰不溜丢的黍黍面窝头,每个船舱放了一筐。
望着那冰冷的窝头,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油然而生。人们脸上流露出不甘、愤怒、恼火、委屈等十几种表示憋屈的表情,嘴上大叫道:“不吃不吃,我们要见宗正大人!”“对,不能这么欺负人!”
但黑衣卫望了望窗外地月亮。一脚踹翻一个竹筐。那灰不溜丢的窝头便滚了一地,狠狠啐一声道:“爱吃不吃!”说着便转身上了甲板。
望着犹在脚下打滚的窝头,宗亲们面面相觑,心道:‘这态度咋变得这么快呢?’有人便开始猜测起来:“是不是这些黑狗把我们的粮饷都克扣下了?”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共鸣,人们敲打着床板、拆毁了门窗。在船上大叫大跳,终于把中间那艘船上地人吵醒了。
“王爷。
那些家伙会不会搞出事来?”石勇一边为秦雷端来洗脸水,一边轻声问道。
秦雷使劲揉揉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摇头道:“就他们?放心吧,只要我在这。谁都不敢闹得太过火。”胡乱洗把脸。一边擦拭一边问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一侧地秦卫轻声答道。
“哦?那些家伙怎么到现在才闹啊?”秦雷笑问道。*书院
“或许是中午吃的太饱吧。”秦卫凑趣道。
秦雷轻笑一声,问道:“离艾家渡还有多远?”
“一刻钟就到了。”石勇沉声答道。
“哈哈。愉快的时光总是让人期待。”秦雷从床上弹起,怪腔怪调道。
自从上个月秦玄造访后,他心里就一直憋着火,若不是老太后的懿旨,怕是在京里就要动手收拾这些家伙了。此时,连蒙带骗,把这些家伙诳出京里几十里地,隆郡王地简单粗暴终于要原形毕露了。
一刻钟后,船队靠近一处***通明的渡口,这里是小清河离京后地第一渡,位于京山营的正东偏北八十里左右。但那是地图上地直线距离,若要走6上,还要多行二十多里。
此时的渡口早已被一队队的黑甲骑兵封锁,三个头领模样的站在码头上往船来的方向张望,左边一个一身黑甲,精明强悍,乃是秦雷地侍卫副统领许田;右边一个年青地校尉,面皮白净,神情呆滞,却是已经困得不行的伯赏赛阳。
中间一个穿着便衣,年纪四十许,身材魁梧、长须飘飘,要比许田更有大将风度,竟然是前太子卫将军皇甫战文。他做了那种大不韪地事情,哪里还敢在京里待下去。嘱咐弟兄们休要断了训练,来年太子卫一解散,就在隆威郡王那里聚,便带着几百亲信手下,匆匆离开了京都,在这艾家渡等待。
他不知道秦雷会怎样安排自己,虽然这位王爷信誓旦旦会带给自己和皇甫家无上的荣耀,他也相信了,但事到临头,心中总免不了有些惴惴。
船队靠了岸,中间一艘船上升起了王旗,三人赶紧迎上去,肃立在船板边,恭候王爷的大驾。
不一会儿,秦雷便出现在船舷边,三人轰然行礼。在军里甲冑于身不便伏跪,是以秦雷干
营中的跪礼,用军礼代替。
笑眯眯的与众人还礼,秦雷大步走下船来,拍着皇甫战文的肩膀,大笑道:“战文能来助我,孤真是不胜欣慰啊。”
皇甫战文垂恭声道:“敢不誓死效力。”
秦雷呵呵笑道:“咱们路上再谈,现在先跟孤一道收拾那些兔崽子去。”
皇甫战文顿时想起这位爷当年收拾太子卫时的情形,不由轻笑道:“又有好戏看了。”
秦雷轻笑一声,转又皱眉道:“这些人比那时的太子卫更渣,”想了想,形容道:“如果当年太子卫算是兵痞的话,这些家伙只能算是地痞。”后面跟着的一众手下不禁莞尔。
几十艘船上的宗亲们,被各自船上的黑衣卫通知道:‘目的地到了,王爷已经在岸上备好大餐,请诸位下船享用。’
听到这个消息,宗亲们爆出一阵阵欢呼,人们欣喜想道:‘看吧,这就是抗议的力量。*书院’待船一停稳,众人便争先恐后的想要往下涌。
却被各自船上的黑衣卫带着子弟兵拦下了。每人一个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小牌牌,又在花名册上登记下来,这才放他们下船。
“这是干啥用的?”**着脖子上精致地铜牌,宗亲们议论纷纷道:“九五二七?这是啥意思?”终于忍不住向放牌牌的黑衣卫打听。
黑衣卫假笑道:“作用多着呢。比如说用餐的时候。没有这个牌牌就没得吃。”
“哦,餐牌啊。”宗亲们恍然道,便把那牌牌紧紧攥着,生怕遗失了没饭吃。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最后一个宗亲才下了船,此时已是子夜十分了。
待黑衣卫和子弟兵也下去。船队便掉头往中都返回,兴许赶紧点还耽误不了早晨的生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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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们被集中在远离码头地一处空地。四周是一排排面无表情地黑甲骑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宗亲们团团包围。
望着骑兵那雪亮的刀锋,宗亲们开始犯嘀咕了:“这不像是请客吃饭吧?怎么瞅着像要杀猪呢?”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安越来越重。人群终于骚动起来。
一个身穿世子服色的青年怪叫一声道:“王爷呢?我们要见王爷!”
边上人刚要附和。却听一个炸雷般地声音响起:“秦淇水!你倒挂金钟上瘾了吗?”说话的对面土台上一个劲装汉子,他一手握着根马鞭。另一手扶着腰刀,正怒视着方才怪叫地青年。
听了劲装汉子的话,那秦淇水脸上闪过一丝畏怯,早上被吊了足足一个时辰,差点把脑袋坠下来,那滋味可不想再遭第二回了。缩了缩脖子,轻骂一声:“狗仗人势”,却还是乖乖退回到人群之中。
众人正议论纷纷,便听得一声炮响,不由吓个激灵,待回过神来,只见那高台之上,站上了几员戎装军官,个个黑着脸,仿佛旁人欠他们八百吊钱似地。
当中一个却有些面熟,好像在宗正府前见过,当时记着这人挺慈眉善目的,怎么这会子狼眉竖眼起来了?
场中渐渐安静下来,人们好奇且有些忐忑的望着那些军官,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众人安静下来,那个面熟的军官向前迈了一步,视线冷冷地扫过场中众人,被他那狗熊般地目光一看,场中更是落针可闻。
他这才开口道:“认识一下,鄙人石勇,沗为王府卫队教习官,”顿一顿,沉声道:“也将是你们这群垃圾的总教官!”
众人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交头接耳道:“他说什么?垃圾?我没听错吧
听着场内嗡嗡的声音,石勇眉头一皱,暴喝道:“住嘴!”与此同时,四周的黑甲骑兵整齐的敲击下盾牌,轰的一声巨响,把场中众人吓了一跳。
“没有听清吗?那本官就再重复一遍,掏干净你们积满耳屎的窟窿听仔细了,”说着深吸口气,大喝一声道:“垃圾!!”
众人呆住了,下一刻便群情激动起来,纷纷叫骂道:“大胆!竟敢辱骂皇亲?”“我看你是活腻了!”“就是,让王爷诛你九族!”
人声逐渐鼎沸起来,叫骂声不绝于耳。黑甲骑兵也猛烈的敲击起盾牌,整个场中像开了锅一样。
石勇冷哼一声,挥挥手,便有几队黑甲骑兵,从江边方向推来十几具水龙,架在人群之外,一番调整之后,黑洞洞的喷口便悉数指向场中人们。
众人见了这些水龙,气势不由的一滞,便听台上石勇喝道:“服气的出列,到左边站着。不服气的到右边站着。”
众人本
会他,却见那些操控水龙的军士开始全力摇动龙杆,的声音提醒他们,龙嘴马上就要喷水了。这下子众宗亲可慌了神,想离开站的地方,却拿不定主意往左还是往右。
没等他们做好决定,那十几条水龙却相继言了,一条条水柱从喷口激射出来,一喷就是几丈远,顿时把好几百人淋成了落汤鸡。
被冰凉的江水一刺激,宗亲们立马慌了神。没头苍蝇一样在场中抱头乱窜,但无论跑到哪里,似乎都躲不过头上暴雨似的水柱。有人想要冲出场去,却被严阵以待的黑衣卫。用两丈长的毛竹竿捅翻在地。根本靠近不了外围。一时间惊叫声、咒骂声、哀号声不绝于耳。
被喷了好一会儿,有人现左边的空地上似乎安全些,便争先恐后、连滚带爬地往那边挤去。不一会儿,见所有七千人都在左边站定了。石勇这才一挥手,命人停下水龙。望着浑身湿漉漉、正瑟瑟抖的宗亲们,呵呵笑道:“看来都不反对。”
众人哪里还敢跟这疯子一般见识。都哆哆嗦嗦抱着膀子,默默地在心中诅咒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但无论怎样,众位宗亲的气焰是彻底被这场人造雨给浇熄了,基本上可以安静地听石大人说话。
只听石魔鬼大声道:“从一刻钟以前,你们原本地一切都将成为历史。你们将没有名字、没有尊严、没有地位、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接受各种折磨!”
“我要退出!”人们愤怒了。大吼道:“我们是跟着王爷出来旅游的,怎么成下地狱了?”水龙应声喷下。将说话的直接冲到在地。
石勇挠挠头,轻咳一声道:“哦,是本官忘了一句词——欢迎参加地狱之旅!”接着冷冷道:“此次旅行不得中途退出,等待你们只有两个结果——死亡或通过。”
众人终于相信这不是开玩笑了,原来他们被耍了,被那位信誓旦旦要带他们出去旅游、好吃好喝好伺候的大宗正耍了,却畏惧那随时会从天而降地水龙,再不敢吱一声。
满意的点点头,石勇沉声道:“现在所有人听我口令,脱光衣服!除了你们地号牌,身上必须一丝不挂。”
众人快要被他搞崩溃了,竟然没有人再大声抗议,只是紧紧的揪住衣襟,试图捍卫自己地*。
“十个数,报完之后还没有脱完的,水龙伺候。”冷冷的声音从台上传来。“十、九……”
此时乃是深秋,晚上已经降霜了,气温相当的低,不少人已经被那水龙喷草鸡了。直感觉浑身冰凉,衣服穿在身上湿答答的,异常难受,还不如脱了痛快。想到这,便自我安慰道,反正这里都是男人,脱就脱吧。
便有第一个将身上湿漉漉地衣裳除下地,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此时人又没有穿内裤的习惯,不一会儿,场中便出现上千条黑白黄花地光腚汉子。
要问怎么还有花的?却是那老兄本来天生丽质、却不讲卫生,被水龙一冲,局部显现本色所造成的结果。
也有死活不愿意脱的,便被水龙追着喷射,直到举手认输为止。
“脱完后到台前报到。”石魔鬼又下令道。
那些脱了衣裳的,便用双手沿着重要部位,一挪一挪的走到台前。有黑衣卫在台下等他们,沉声问道:“编号多少?”
裸男们两眼直、一片茫然,直到对面的黑衣卫指指他们脖子上的铜牌,这才低头看看,嘶声道:“九五二七。”
黑衣卫看看他的身材,便从身后的木箱子里掏出一个写着‘中号’的布袋子,打开后抽出条粗布毛巾,没好气道:“把身上擦干了!”
趁那裸男擦身子的空,黑衣卫又从粗布包中抽出一身蓝色的粗布衣裳,且那上衣背上钉着块白布。另一个黑衣卫便用毛笔蘸着一种散芳香味道的墨水,在白布上写下四个大字。
待裸男擦干身子,黑衣卫便命令他将那件写了字的衣裳穿上。这裸男早就冻得难受,赶紧穿上。便听黑衣卫沉声道:“从今天起,九五二七就是你的终身代号,直到你晋升为止。”
夜色中,汉子背上的白布异常显眼,上面‘九五二七’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第二八零章 石魔鬼训兵 秦雨田谈兵
所有人都换上粗布衣裳,天边已现启明星。*书院
借着微曦的晨光,‘石魔鬼’带着众手下一边在人群中穿梭,一边大声道:“你们将被分成十个大队、每个大队又有十个中队、每个中队又有十个小队。所有人都看着你们的四字编号……”众人不由自主低头去看胸前的小牌牌。
石勇在一个有着豆芽身材的瘦高青年面前站定,用鞭梢挑起他胸前的牌牌,看一眼,大声道:“比如说他,九五二七,第一位数九,代表他在第九大队;第二位数五,代表他在九大队的五中队;第三位数二,便是五中队的二小队,明白了吗!”
“那最后一位呢?”‘九五二七’嗫喏问道。
“代表你是二小队的第七个垃圾。”石魔鬼没好气道:“记住,下次提问之前要先说‘报告教官’,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说着把鞭子在空中抽一下,擦着‘九五二七’的鼻梁,出‘啪地’一声,粗声道:“当得到回答后,要说‘谢谢教官’。听到了没有?”
“哦……”稀稀拉拉的回答。
石魔鬼顿时火冒三丈,粗声骂道:“你们都忘了带裤裆里的玩意吗?回答教官的问话要用尽吃奶的力气,说‘是’或‘不是’!否则……同样会死的很惨!”顿一顿,大声问道:“听明白了没有?”
“有!”所有人脸红脖子粗道。
但也有不服的,干张着嘴不出声。却不想石勇乃是阅人无数的教头,大步走过去,二话不说,瞪一眼吊儿郎当的‘二五二五’,扬手一鞭劈头抽了过去。猝不及防间,‘二五二五’的面门便被抽了一道血印子。
挨了打的‘二五二五’捂着脸暴怒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融亲王……”‘世子’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便被石勇一脚踹倒在地上。后面两个如狼似虎地黑衣卫,便把他从人群中拖出。用一套令他倍感熟悉的手法。将他倒吊在边上的一颗歪脖树上。
石勇的牛眼扫过场中众人,粗声道:“记住,没有允许不许说话、不许走动、不许做任何事情。同样道理,只要是命令。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就是让你们吃屎……当然,不会有这种命令。”
众人这才放下提到嗓子眼里地心。不知不觉间,竟被石勇这番下马威修理的规矩了很多。
感受到这种变化。石勇的表情稍缓,大声道:“现在,你们的中队长就在右侧列队,找到与你们编号前两位相同地,在他面前成纵队站好。限时五十息。时没有早饭!”
一听这话,被折腾了一夜的众菜鸟。便要往右边奔去。却被石勇一声暴喝阻止住:“站住!你们这群没有规矩地土包子!要等我下达行动命令才能动!记住了没有?”
“是!”这个倒没忘。
“去吧!”石勇挥了挥马鞭,沉声道。*书院
被倒腾傻了的菜鸟们这才试探着迈出一步,没听到石魔鬼咆哮,这才奔了出去。右边地空地上,一百位黑衣卫手持一百面战旗,排成一条长线站立,上面是从‘零零’到‘九九’一百个数字。
足足用了六十息,无头苍蝇似的菜鸟们才各自归巢,找到自己所属的中队。边上的黑衣卫看了石勇一眼,只见他摇摇头,不再追究这些人时之过,粗声道:“现在你们有一刻钟时间吃饭!跟着你们的中队长走吧!”
八十一个中队长带着各自地中队离去用餐,石勇这才走到岸边,上了一艘乌篷船,船上地黑衣卫向他行个军礼,便侧身让出了舱门。
石勇还个礼,便迈步进了舱。只见舱里已经摆好了一桌还算丰盛的早餐,王爷和皇甫大人、伯赏赛阳,正坐在桌边等他。
见他进来,秦雷笑着拍拍身边地位子,温声道:“过来歇歇吧,嗓子都快喊破了吧?”
石勇赶紧恭敬向王爷行礼,艰难笑笑,嘶声道:“就是不大会笑了。”说着便在秦雷身边的胡凳上坐下半边**。
秦雷笑着端过一碗蜂蜜水,放在他面前道:“先润润嗓子。”
皇甫战文微微惊心的望向石勇,只见他感激的接过,仰头喝下,并没有多大的诚惶诚恐,不由在心中暗暗将石勇调高一个等级。
这也是秦雷希望看到的,往常他虽然会命人准备好蜂蜜水,但还不至于给石勇亲自端。两人乃是什么关系?哪用得着如此做作。这番作态完全是给皇甫战文看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石勇在他心中的地位,为将来共事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并不是说皇甫战文有问题,而是秦雷在打预防针。毕竟他是皇甫家的嫡长子,虽然现在有些落难王孙的感觉,但毕竟骨子里还是贵族不是?若不稍微用些手段,难免会轻忽了石勇这些家仆出身的将领,到时候矛盾激化再处
好了。
石勇虽然不明就里,但与秦雷心意相通,知道王爷不会做无用功,是以便坦坦荡荡的接受了,却也让皇甫战文从此不敢轻忽。
不说这些弯弯肠子的事情,却说四人吃过早饭,伯赏赛阳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叔呀,你叫俺来干啥啊?”
“做事。”秦雷一边喝茶,一边微笑道:“总不能让你整天跟着秦霸那傻小子玩泥巴吧?”
伯赏赛阳委屈道:“俺听说他拜布衣先生为师了,想跟着学学嘛,怎么能叫玩泥巴呢?”
秦雷呵呵笑道:“乐先生又要带人规划城池、又要负责施工,一个秦霸就让他够烦的了,你就不要给他添乱。”说着表情正经道:“我问你,将来你是想为将还是为帅?”
伯赏赛阳挠头道:“有什么区别吗?叔让俺干啥就干啥。”
这话听的秦雷心里高兴,微笑道:“你自己觉得呢?不光是现在,还要想想几十年后。*书院”
伯赏赛阳寻思片刻,粗声道:“当将,俺要学老黄忠。七十斩夏侯。”
‘咳咳’舱里众人都被他呛到了。
好半天,秦雷才缓过劲来,心道:这些天入戏太深,竟然遇事开始讲道理了。这样下去可不得了。想到这。也不跟他磨叽,沉声道:“不管你将来干什么,都要老老实实跟着石大人学习,一回京山营我就考你。”
伯赏赛阳瘪嘴道:“俺最不愿意学习和考试了。”还要说。却被秦雷一瞪眼吓了回去,“烤糊了就把你送回你爹那去子麻了爪。哀声道:“俺爹会扒了俺的皮……”
对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视若无睹,秦雷对石勇吩咐道:“平时就当这小子不存在行了。得了空再指点指点他。”
石勇笑着领命,便带愁眉苦脸的伯赏赛阳出去了。船舱里就剩下皇甫与秦雷两个,两人相视一笑,皇甫战文先开了口:“不知王爷准备给属下安排什么差事?”
秦雷笑道:“这是战文老兄第二次问了。”
皇甫战文不好意思笑道:“没个事作吃闲饭,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秦雷知道他的担心。也不再遮掩。轻声笑道:“不瞒老兄说,留着你是有大用地。”拍拍他的手。接着温声道:“战文老兄将门世子,家学渊源,不是孤王手下那些老粗们能比的,对你这样的大才自然要用在刀刃上。”先给他戴上顶高帽,让他心里轻松一些。
果不其然,皇甫将军也被‘大用’二字感动了,拱手坚定道:“敢不效死力?”
见他面上微微激动,秦雷轻声道:“孤先给你讲讲咱们军队未来地实力构成,你再考虑接手拿一块最合适。”
皇甫战文恭声道:“属下洗耳恭听。”
秦雷从桌上捻起一根筷子,小声道:“陛下给了孤两万五千人地编制,”说着往杯中蘸了蘸,在桌上轻划一道,轻声道:“这其中孤的卫队总计五千人;七千宗族兵、三千子弟兵,一共一万人,再给你的太子卫留着五千人,剩下的五千准备招募精壮。”
皇甫战文点点头,轻声问道:“军官呢?”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像今天这样,把万八千人连哄带骗地往船上送,运出来就是一个个兵胚子。
但关键还要平时有人训,战时有人带,再加上指挥、侦察、辎重等等等等,这才能真正叫一支军队,否则叫乌合之众。
秦雷指了指门外站岗的黑衣卫,轻声道:“这些人是孤王在齐国时就一直栽培地,跟着孤学了不少东西、也经历过不少战阵,最不长进的也足以胜任队率一职了。”
皇甫战文是见识过黑衣卫厉害地,知道他们都是些地地道道的职业军人,对秦雷给他们的定位也十分赞同,但他也有一点忧虑道:“黑衣卫都是好苗子,但他们从没领过军队,经验、分寸之类需要积累的东西怕是有所欠缺。”
说着望一眼秦雷,斟酌道:“若是在老部队,可以以老带新,很快就能克服这些,但咱们却是一支从上到下都是新手的队伍,恕卑职直言……”
秦雷呵呵笑道:“怕是要事倍功半、反成牵绊?”
皇甫战文点头拱手道:“王爷明鉴。”
秦雷颔笑道:“战文老兄没有一味迎合,孤王很是欣慰啊。”说着有些自豪笑道:“不瞒你说,孤从镇南军拐带过来一个将军、五个校尉、二十个裨尉,以及更多地队率伍什长,大概正好可以弥补经验上地问题。”他不会说这些人是自己花银子买的。
皇甫战文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了秦雷片刻,却也知道这事开不得玩笑,不由心中涩声道:‘本来还想替兄弟们谋些位子,这下看来要泡汤了。’面上还要作出兴奋状:“这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仅凭这些军官就
起整支军队,确实是解决了大问题。
皇甫战文虽然四十不惑,但毕竟久在行伍,论起钩心斗角摸人肚皮,比秦雷差的不是一点半点,那点小心思却瞒不了秦雷。若是以往。秦雷虽然不会当场翻脸,但事后一定会疏远、乃至打他滚蛋的。
但秦雷现在知道,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黑衣卫一样忠纯。就像太后教导的一样:自己要想壮大,就得海纳百川。什么样的人也得接受。什么样的人都得用,不能仅凭个人好恶定亲疏。
是以他刻意忽略了皇甫战文那一闪即逝地惋惜,温声安慰道:“孤王不会忘了太子卫的弟兄们,”接着真诚笑道:“他们也算是咱俩调教出来的兵嘛。”
见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王爷看穿。皇甫战文面色涨红,就要跪下请罪。却被秦雷一把拉住,爽朗笑道:“老哥若是不为弟兄们着想。孤才会生气呢。”
皇甫战文这才松口气,轻声道:“那些东西虽然不成器,但也跟了属下好几年,却是不舍的他们流落江湖、为匪为盗。”
秦雷点点头,真心实意赞道:“皇甫老哥确是大将之才。考虑问题着实周全。”说着尖酸道:“却比朝堂上那些混账东西想得通透。”
皇甫战文知道秦雷是说卫军裁撤地事情:扣除了南方两省。全国仍有二十万卫军编制,这其中怎么也得有十万兵丁。这些人游手好闲惯了。指望他们回家种地是不可能了。一旦被裁,吃什么、喝什么?
朝廷到现在没有拿出个安置地法子,实在是把这十万卫军往山里、水里、商道上推啊!一想到大秦也许会多十万土匪、水匪、响马之类的不法分子,两人不由齐齐打个冷战。
秦雷皱眉道:“想把这些人消化掉真的很难,孤王在南方,趁着弥勒教作乱,连杀带关,这才解决了两省卫军,最后为了安置荆州府的四千,还是绞尽了脑汁才办妥,哪怕再多一千都不行。”
皇甫战文也面色凝重地点头道:“若是任由这十万人落了草,我们秦国怕是再也没有一统三分的希望了。”
秦雷一拍脑门,笑道:“说偏了。这种国策问题咱们只能干着急,还是先想法子把兵练好是正办。”说着轻声问道:“孤有一个设想,老兄帮着参详下,看看可行不?”
皇甫战文只好收拾心情,点头道:“王爷请讲。”
“孤想在所有岗位配备双长官。”秦雷语出惊人道。
皇甫战文微微皱眉,轻声问道:“王爷这样做可有什么目地?”
秦雷点点头,沉声道:“孤想让这支军队,随时可以变成两支相仿地战力。”说着小声道:“孤初步匡算过,若想立于不败之地,必须要有一支额外的力量。但不可能再有编制,只好出此下策。”
皇甫战文沉思片刻,轻声道:“俗话说天无二日,王爷这样不怕混乱了吗?”
秦雷笑道:“孤王想采用轮流当值与竞争上岗相结合地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说着解释道:“这样给出一个较短的任职期限、短则一月,长则一季。每次都由两人去竞争,胜了的便是下一任的长官,而输了还可以在下一次继续挑战。当然,输到一定程度便会降职,由旁人顶替。”
皇甫战文目瞪口呆半晌,好半天才道:“这法子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比方说维持军官的积极性,增强对军官地掌控等等,但还要看实际效果才行。
秦雷呵呵笑道:“孤王有很多设想,希望在这支军队中体现。”说着对皇甫战文道:“而你老兄,在下部队之前,还是先帮着孤把这些设想实际化,变成切实可行地东西吧。”
皇甫战文不是笨人,知道这是王爷引导他进入决策层,只要把这差事办好了,就是统领三军,也是可以期待的嘛。
当然,他不知道杨文宇是谁。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秦雷花了多少银子才买来地。
第二八一章 秦球球终于把军参 隆郡王抚慰众新丁
两人正话间,乌篷船突然一晃,桌上的杯盘也跟着一颤,洒出些酒水,把秦雷画在桌上的杠杠湮没了。
秦雷微微恼火的问道:“怎么了?”
外面的黑衣卫赶紧禀报道:“王爷,那球球醒了。”
秦雷一下子没了怒气,扑哧一声笑道:“好家伙,还真压舱。把他叫过来吧。”他跟皇甫战文的正经谈话也告一段了,便笑着将这球球的轶事讲给皇甫听。
伴随着乌篷船有节奏的剧烈晃动,那秦俅出现在了舱门口,光线立刻被他山墙一般的身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在皇甫战文惊奇的目光中,球球想要进舱与王爷话,但那仅容一人进出的舱门对他来太过狭窄。试一下,只能将那圆滚滚的肚子塞进去,胳膊大腿之类的便被卡在了外面。
只好另想办法,猛地一收腹,将那颤巍巍的肚子收回来。退了两步,又侧着身子往里进,这下却是颇有进展,半边身子毫无阻滞的进了舱里。只见他轻呼口气,朝秦雷憨憨笑一下,刚要开口话,面色却又重新沮丧起来……
秦雷两个把视线重新投向舱门,却见秦俅那肥大的**,还有那揣了一袋子面似的大肚子,又被卡在门外了。[]
外面的黑衣卫被秦俅弄得不耐烦,便上去两个人,一左一右,一个按住他软软的肚皮,另一个按住他富有弹性的**,一二三……一使劲,便把那两团软肉塞进了门去。
球球骤得解脱,却有些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摔在秦雷面前,出极其沉重的砰一声,把桌上的杯盘悉数震倒,就是秦雷和皇甫两人。也要扶着桌子才能保持住坐姿。
秦俅吃力的扬起脸,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望向秦雷,嘴巴嗫喏着不出话。
望着他那滑稽样,秦雷呵呵笑道:“起来吧,不用行此大礼。”
秦俅听了,赶紧伸出手臂,用力撑着想爬起来。但胸部一离开地面,却重新趴下去。球球又起了几下,甚至圆滚滚的肚子也跟着使劲,终于咕噜一声趴坐了起来。
旁观的秦雷和皇甫不禁长舒口气,齐声赞叹道:“可喜可贺。[]”
秦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道:“参见王爷……”
秦雷笑道:“你叫秦俅吧?”见秦俅的第二第三下巴晃动几下,秦雷又道“孤来问你,为什么要跳河呀?”
“嗯嗯……俺想当兵。”秦俅轻声道。
“为何想当兵?”皇甫战文好奇问道。
“吃粮。”秦俅伸出一根圆滚滚的手指,费力的低下头,戳戳自己面袋子似的肚子,闷声道:“他们跟俺,当了兵就可以放开吃。”
秦雷干咳几声,强笑道:“谬传,纯粹谬传。京山营也没有余粮哇。”
秦俅有些失望,耷拉着嘴角寻思半晌,商量道:“俺把俺的军饷也填进去……”着望望秦雷。又意道:“管八成饱也行。”却不是很贪心。
秦雷故意板下脸去,粗声道:“孤怎么记得你没通过选拔啊?”
秦俅听了。可怜兮兮的望着秦雷道:“王爷先留下俺吧,俺一定加紧练,俺不要饷银,只要管饭就行。[]”
秦雷心道:你一月得吃掉多少人地饷银啊。又瞪眼道:“留下你改善伙食吗?”
秦俅瘪着嘴,也不话。只是一个劲的用手指捅自个的肚皮。
咋呼一顿。秦雷还是叫来黑衣卫,让他把秦俅**去。换身衣裳,吃点饭,跟着队伍一同前进。
“最多给他双人份的伙食!”秦雷谨慎的叮嘱道。
黑衣卫带着秦俅从后舱门上了岸,把他领到军需官那里,把秦雷地命令重复一遍,军需官打量一眼秦俅那遮天蔽日的体型,怪声道:“得特制啊,库里没有这么大的号码。”
球球最终也没有领到号服,那些衣裳他十岁时就穿不上了。黑衣卫又从军需官那里要了个号牌,拿到一边去作特殊处理。趁着这空,军需官想把球球的个人信息登记上。
“把你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家庭关系一并报上来。”
秦俅咂咂嘴,轻声道:“俺叫秦俅,同亲王一系的,今年二十,家在延庆大街最粗的老槐树下,家里有俺娘、俺爷爷奶奶、俺。[]”
军需官好奇问道:“你家里的男丁呢?”
“十七年前都死了。”秦俅垂下头,看着自己那八个酒窝,声道:“俺全家人四口人加起来,吃的都没有俺多,俺爷爷地份钱能养活他们四个,却养活不了俺一个。”
军需官咂咂嘴,没有再问下去。这时那黑衣卫回来,把换了加长链子的牌牌递给秦俅,吩咐道:“从今往后,你的编号就是九五二零,把你地牌子挂在脖子上,不要遗失,它可以比别人的多领到一顿饭呢。”
莽莽离原上,有一条长蛇般地队伍,向着西南方向迤逦而行。
这条队伍由两种人组成,骑马的和步行的。骑马的人数要少些,每隔几丈远才有一个,这些人一身黑色戎装、威武气派,一手挽着马缰、一手拎着皮鞭,正虎视眈眈的监视着步行地人。
那些在马下步行地,身穿蓝色粗布号服,脚上穿着布鞋,背上还钉着白色的号码布,这些人数量就多了,排成长长地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这些人满面灰尘、疲惫不堪,脚步却不敢放缓丝毫……若是稍有懈怠,便会招致马上骑士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子。
“九五二七,你还有水吗?”队伍的末端,一个服色与众不同的巨大球状物体声问道。
九五二七无力的点点头,取下背上的皮囊水壶。递给大胖子,嘶声道:“零号,还有二十里呢,省着点。”
那九五二零、也就是光荣入伍的秦俅,接过水壶晃一晃,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这才举起来。先喝一口润润喉咙,终又忍不住咕嘟咕嘟喝了一阵,待放下时,那水囊已经完全瘪了。
秦俅不好意思地眯眼笑笑,把水壶还给九五二七。轻声解释道:“太渴了。”
九五二七轻笑一声,声道:“少两句吧,留着力气赶路,不然又没有晚餐吃了。”
秦俅闻言面色一变,戳戳肚皮道:“瘦了。”完乖乖闭上嘴,吃力的迈开步子,跟上了队伍。[]
望着他山墙般的背影,九五二七无奈的笑笑,将水囊重新背到背上。一边迈开步子向前走,一边心道: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吧?什么时候能走到京山营啊。轻叹一声,他不由回想起三天来的一幕幕……
那天早饭后。黑衣卫们便驱赶着他们离开了艾家渡,是要步行赶往京山营。他虽然没去过那。但大概方位还是知道的,应该不会过一百里地吧。九五二七本名秦顼,从就没迷过路,如果这也算特长的话。
行了大概十几里地,日头挂中天地时候。队伍已经开始显露疲态了。越走越慢,若不是教官告诉大家五里地以外有备好的午餐。怕是有人都走不下这一段。
中队长让他们按队行军,也按队计算奖惩。只要有一个掉队的,全队都没有饭吃。所以每个队七八个人互相扶持拉扯,好歹没有掉队的。
到了营地,果然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除了早餐吃地那种香喷喷的糊糊,甚至每人还分到两个卤蛋,一块熏肉,以及三个白面饼,这让劳顿了一上午的众新丁心中怨气稍减。[]以队为单位,围成一圈坐在地上大吃起来。
当然秦顼这一队会比别人多领到一份,因为一个被王爷特许双份伙食的级胖子,被塞到了他们队里。
大伙都算是亲戚,虽然不愿意被他拖累,却也不好什么,再他们也没胆量向中队长抗议。好在一上午行军下来,这胖子虽然走得吃力,却也勉强能跟上,让大伙长舒一口气。
正吃中饭的时候,那位王爷出现了,笑眯眯的端着饭盆坐在众人身边,温和道:“大伙习惯不习惯啊?”
秦顼誓,那一刻,他甚至有种撕了这笑面虎的*。别人的心情也差不多,但他们都不敢吱声,只能低头闷声吃饭,把怨气泄在那块坚韧的熏肉上,味道可真香啊……
秦雷呵呵一笑道:“大伙不话,莫非有什么想法?出来大家讨论讨论嘛。”见众人欲言又止地样子,秦雷笑道:“言无罪,可以了吗?”
这才有人躲在人群中声道:“王爷为什么骗我们?”“就是,是旅行,却把我们好一个折腾。[]”
听着周围嗡嗡的质疑声,秦雷也不恼,清声道:“孤王让你们坐船,做到了么?孤王顿顿有肉,做到了么?孤王带你们去京山营,这不正在路上么?”
众人心中憋屈道:做是做到了,可除了饭菜,其余的都注了水。
见众人哑口无言,秦雷略略提高嗓门,笑道:“可你们也答应孤会好好训练,孤这才让石大人操练你们地。”
众人仔细一想,确实有这么回事,但他们都以为是回京以后再训练,所以随口答应下来,却没人当回事。此时被王爷提出来,众人一下子傻了眼。
秦雷也不逼迫的太过,放下手中地饭盘,起身温声道:“孤知道你们在怨我给你们磨难、让你们遭罪,但你们想过没有……”顿一顿,威棱的视线扫过场中,沉声道:“你们是咱们秦家几乎所有的壮丁,也是咱们天下第一家的脊梁、气血、魂魄!”
众人静静地听王爷继续道:“你们挺直了,我们秦家的脊梁才不会弯屈;你们强劲了,我们秦家地气血才不会亏虚;你们精神了。[]我们秦家地魂魄才会经久不息。”
听到王爷如是,人们心里都微微激动起来,却不想秦雷话锋一转,尖锐道:“可是你们自己想想,你们成了什么样子?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整日里除了打马吊、摆龙门、斗蛐蛐、逛窑子,你们还干什么来着?”
众新丁地傲气早被石勇一顿收拾给削平了。也能听进人话去了,闻言都低下头,再也没人能咽下口中地食物。秦雷冷哼一声道:“若是太平光景,这样还好些。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一直庇护你们、喂养你们的大秦皇室面临着从未有过的危局,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到时候你们指着什么养活妻儿老、还有什么闲情逸致打牌斗狗?”
见众人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秦雷把语气放缓,温声道:“孤王坚信,你们是我们秦氏的希望,你们应该像你们的先辈那样,提三尺青锋、斩魑魅魍魉,为我秦氏守一片朗朗青天,也让你们的名字刻上丰碑、让你们自己地妻儿得到封荫……”
听着秦雷低沉声音,众新丁感觉胸中有些块垒正在松动,一丝丝力量从那缝隙中渗出。[]让他们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若你们真是一滩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孤王绝不为难你们,但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有着天下最高贵的血脉。你们地曾祖辈曾经是天下第一的强军。到现在,列强仍然会对他们的名字肃然起敬。”
见众人眼神中的迷茫和愤懑逐渐被热情所取代。秦雷也不多言,大声道:“要相信自己,你们只要能按照石教官的要求坚持下来,也会达到你们曾祖的高度!”
激励效果非常明显,当天下午。队伍又走了二十多里。晚上便宿在一个流着溪的山谷中。
闻着远处大锅里飘着的鱼汤香气,疲累欲死的众新丁长舒口气。便在中队长地带领下,去河边打水回来,好烧开了泡脚。
刚把水罐放下,想要找些木柴过来烧水,却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响,茫然的望向人群中地队长,只见听他们道:“快快起身,谷前集合,六十息后晚点名。”
众人哀叹一声,却还是乖乖爬起来,跟着队长前去集合,毕竟谁也不想让一顿丰盛的晚餐和期盼依旧地晚间休息泡汤。
没多久,几千人的队伍便面向谷上大石集合起来。
“五十九息,你们这些垃圾。”石魔鬼的声音如愿响起,依旧是那么富有穿透力:“从早上到现在,接近六个时辰,你们才走了五十里,比乌龟还要缓慢,果然不负你们垃圾的美名。”
众人心中那个气啊,都一脸不服的望向石魔鬼,却听他悠悠道:“不过你们能坚持下来,没有一个掉队地,却让本官很是意外啊。”着用马鞭敲敲手中地头盔,眯眼道:“为了表彰你们萝卜丝一般的成绩,或许我该换个称呼……团结地垃圾。”
听到这个依旧具有侮辱性的词语,众人心里居然好过了许多,仿佛能听到石魔鬼语气上的一点点松动,便相当可喜了。
“但明天不会这么好过了,明天的行军距离是六十里,且必须在规定时间完成,若是迟到,将没有晚饭吃;若是坚持不下来,将会被送回这里,重新走过,当然,同样没有晚饭吃。”
“现在滚去喝你们的鱼汤……各中队长带回!”完,石勇便转身下了大石,直到离了众人的视线,才轻声对军需官道:“睡袋到了么?”
军需官声禀报道:“数量太大了,农场做不过来,只送过来四千个,其余的怕是要再过几天。”顿一顿,轻声道:“让他们先用军毯代替吧,好在还没到天寒地冻的时候。”
石勇皱一下眉头,沉声道:“已经开始下霜了,一床薄毯管什么用?”想一想,声道:“我去请示王爷,把卫队的睡袋让给那些新丁。”
军需官失声道:“那咱们怎么办?”
“卫队都有战马,盖着毯子偎在马腹上,还是抗得住的。”石勇轻声道:“就当是训练吧。”
第二八二章 路漫漫沈青终折返 悲壮兮勾忌述征途
就这样又走了两天,秦顼约摸着已经行出一百五六十里地了,但还是不见京山营的踪影,他这才知道,教官们在行军路线上作了手脚,怕是领着大家绕着京山兜起了***。
但他没有把这一猜测出去,因为那无济于事。这些天有实在走不动,摔倒在地的,都会被随行的骑兵架起来,运到出的地方。待休息复原后,再重新走过。很明显,这并不是教官们故意整人,而是一种对众人意志的锤炼。既然如此,兜便兜吧。
他的编号是九五二七,所在的九大队五中队二队,一共十个人,三个早些年离京去外地当兵,刚刚回转的,七个他们这样的新丁。三个老兵便当了一正两副的队长,带着他们七个行军宿营,教他们如何分配体力、克服疲劳。若没有这三个人,他们怕是一天都坚持不下来的。
每个队都是这样,在三个老兵的带领下,七个新兵跌跌撞撞的前进,虽疲累欲死,居然也坚持了下来。
这其中,秦俅的作用也不可轻忽,每当众人看到那座肉山缓慢而坚定不停歇的向前挪动,都会以为自己的疲劳感是一种错觉:连那个家伙都没停下,我们怎么好意思停呢。[百
其中偶尔也有想趁着夜色开溜的家伙,却无一例外的被隐藏在黑暗中的游骑兵逮住,一顿暴扁之后,戴上枷锁,继续跟着行
最恶劣的一次溜号事件,生在第一天夜里,……主犯叫秦淇水,代号二五二五,撺掇全队夜里开溜,甚至借着夜色离开了营地二里,才被外围的游骑兵逮住送回来。
这种集体逃逸令石勇大为光火,本要亲自审讯这七个人。但一见秦淇水也在其中,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把另外六个暴打戴枷扔回营里,而秦淇水便自此消失了。
这件事最直接的后果是:第二天,三千老兵加入了队伍,担任起每个队的队长副队长,自此集体溜号事件绝迹,个别溜号事件也变得零星起来。
在这些事情上,大宗正都没有露面。全部由石魔鬼出面处理。[这一方面是要树立石勇在军中权威,另一方面,秦雷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陇右谍报局传来消息,西行一年的沈青勾忌等人,不日即要率军返回了,随行的还有好几支庞大的西域商队。看来秦雷恢复丝绸之路的提议,得到了积极地回应。
得到这个消息,秦雷便带着许田和皇甫悄悄离开了队伍,一路向西北疾行,终于在两天后,遇见了西行军派出的斥候。那破衣烂衫的斥候还险些遭到游骑兵的攻击,若不是那斥候情急之下喊出了冰箱二字,怕是要窝囊的被同袍误伤了。
游骑兵们狐疑的停下动作,盘问几句。这才收起武器,将他送到秦雷面前。
那斥候一看见秦雷便从马上翻下来,跪在尘埃之中。红着双眼颤声道:“卑职斥候密谍队队正侯丙,叩见王爷……”完。便叩不已。
秦雷哎呦一声,跳下马来,亲手将那衣衫褴褛的侯丙扶起来,激动道:“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紧紧攥攥侯丙的双手,秦雷奇怪问道:“你们可遇到劫匪了?怎生如此落魄?”
见侯丙老脸一红。秦雷温声道“只要回来就好。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哪知他摇摇头,声道:“俺们没有遇到劫匪。”着有些自豪道:“哪个不开眼地敢打咱们主意,向来只有咱们欺负别人的份。”
秦雷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问道:“那怎么这般打扮?那些西域大商队也太抠门了吧,怎么不给你们换身新衣裳呀。”
侯丙笑道:“他们把俺们当成祖宗一样供着,不知道了多少回要送俺们衣裳了。”恭敬的忘了秦雷一眼,正色道:“但我们的战袍乃是王爷所赐,岂能让别的衣袍所代替。”这话得真诚,秦雷听着也舒坦,又使劲拍拍他地肩,温声问道:“大部队在什么地方?”
“二十里外!”
半个时辰后,得到消息的沈青、勾忌、俞钱三人纵马而来,与秦雷的队伍在茫茫旷野上迎头相遇。[
“王爷!参见王爷!!”三人从马背上跳下来,便向秦雷的坐骑跑去。
秦雷勒住马缰,笑吟吟的望着三人,高声道:“可把你们盼回来了。”完也跳下马来,将尘埃中跪着的三人一一扶起。
第一个扶起的是沈青,他是秦雷的第二任侍卫长,但鉴于第一任铁鹰一直是个光杆司令,他才是秦雷亲卫力量的最初统领,也是秦雷最倚重地大将,在北山牧场时,就统领所有的卫士。
经过一年多塞外风霜的磨砺,此刻地沈青,目光坚毅、气度沉稳,站在那里便给人山一般的感觉。他与秦雷地感情最是深厚,此时久别重逢,自然激动难耐,只见他虎目通红,颤声道:“王爷,可算见到您了,属下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呐。”
秦雷也眼眶微湿,一把将他抱住,紧紧的揽着他的膀子,沉声道:“我也想你啊,兄弟!”完,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我常对馆陶:你是我的左膀、沈青是我地右臂,这家伙去了,孤就成了独臂人。[]”着把他微微向外推去,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微笑道:“现在好了,孤王地右臂又回来了!”
沈青微微激动道:“沈青起于微末,得王爷如斯厚爱,无以为报,唯有为王爷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秦雷呵呵笑道:“你是我的大将,若是也粉身碎骨了,那孤王岂不就成了孤家寡人、离死不远了吗?所以你要好好活,咱们一起活个百八十年才够本。”沈青激动地点点头,站在一边。
秦雷又扶起左边地勾忌,这位英俊挺拔的年轻将领。原本是太子卫中一名普通的骑卒,空有满腹才华、一身本事不得赏识。是秦雷慧眼识英才,将他提拔于青萍之末,在西征前,他便已经是秦雷卫军中最强大的甲胄骑兵队大队长,是以他对秦雷感恩戴德,忠诚不二。
秦雷呵呵笑道:“孤的冠军侯回来了。”使劲拍拍勾忌的肩膀,也给了他一个熊抱。[推开他仔细端详半天,突然一板脸,把勾忌吓得心跳跳,暗道:怎么还没话就惹到王爷了?却听秦雷笑骂道:“臭子,越来越帅了,看来孤王给您们骑兵配护面是对的。省得抢了我的风头。”
勾忌这才放下心,贼笑道:“长得太帅是属下唯一地缺点,相信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缺点会无限扩大的。”完重新给秦雷磕头道:“属下就比沈大人少思念王爷一次。”
秦雷哈哈笑道:“马屁精,拍你自己战马就行了。”着清声道:“眼看就要冬训,石勇一个人怎么也忙不过来,你回来就好了,孤王也可以腾出手来做些别的了。”
勾忌拱手肃声道:“定不负王爷重托。”完也站到一边。
秦雷扶起最后一个跪着的将领,这家伙站起来见自己竟比秦雷还要高半头。赶紧微微佝偻下身子,恭声道:“属下俞钱参见王爷。”这个猎户出身的青年,同样出自原先的太子卫。也是秦雷一手提拔起来的。[]西去前,他便是秦雷地弓箭队大队长。对秦雷的忠诚日月可鉴。
秦雷拍拍他的肩膀,同样熊抱一下,亲热道:“你这家伙,怎么又长个了?不会影响射术吧?”
俞钱憨笑着挠挠头,认真道:“个子高看得远。射术更好了呢。”
这时。天边飞过一群大雁,雁鸣声惊动了秦雷。他呵呵笑道:“那我可要检验检验,”着指了指天上,笑道:“看到那群大雁了吗?孤今晚要吃烤大雁。”
俞钱凝神往天上一看,朗声道:“再给王爷添上只烤老鹰!”话音未落便从背上取下铁胎硬弓,反手抽出支狼牙箭。一个错步、弯弓搭箭指向天空,略略一瞄准。便听他低喝一声,右手唯一用力,那弓箭便被拉的如满月一般,只一瞬间,那拉弦的右手便悄然松开,那箭就如流星一般飞射出去。
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那支长箭眨眼便穿过了头雁地身体,又毫不停滞的将盘旋在大雁之上的一只雄鹰射落。[
那一雁一鹰便扑扑啦啦的从空中落下,两头猎犬兴奋的冲了出去,将猎物叼了回来。
秦雷竖起了大拇哥,赞叹道:“神技!”
俞钱面上并无骄傲表情,只是恭声道:“王爷过奖了。”
秦雷知道神箭手最忌讳情绪波动,也不以为意,笑着拍拍他的肩,温声问道:“现在让你和许由比试,有几成胜算?”
俞钱皱眉思索片刻,沉声道:“百步以内平手,过百步,属下必败无疑。”完轻声解释道:“拉不开四石的强弓,便无法保证百步以外的精准度。”
秦雷心中微微失望,但面上还是呵呵笑道:“估计许由也就能射一箭。”
见俞钱垂不语,秦雷笑道:“孤的飞将军可不能气馁,咱们地射手还得你来教导呢。”俞钱拱手道:“属下定竭尽所能。”
待秦雷接见完毕,勾忌和俞钱又向一直在边上微笑不语的皇甫战文行礼,恭声道:“拜见将军大人。[作为出来的
这边叙完别情,那边黑衣卫也把宿营地搭建起来。此时日近黄昏,初冬地冷风飕飕的撩人,秦雷便带着三人往营地中心那堆篝火边上走去。
黑衣卫给四人端上热乎乎地马奶酒,秦雷双手端着酒碗,朝三人一敬,肃声道:“三位万里辗转、黄沙百战,今日终得返京,这碗权当接风酒了,孤王敬你们。”着便仰头咕嘟咕嘟喝下去,便感觉一股暖流从五脏六腑流过,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三人也一饮而尽,四人一同将酒碗反扣过来。果然一滴都不剩,这才哈哈笑着将碗掷于地上,围坐在篝火边。
秦雷先笑着问了下几人的身体状况,三人恭敬道:“托王爷的洪福,属下皆康健的很。”点点头,秦雷又起队伍的情况,沈青肃声道:“出时共计两千四百名兵丁,后来在征途中因为作战、疫病、甚至是饥渴而阵亡地高达八百一十多人。[
秦雷地笑容一下子凝滞下来。涩声道:“这么多人?”
三人皆是一脸沉痛的点点头,秦雷一拍大腿,失声叹道:“孤害人不浅啊。”
三人一起摇头,沈青朗声道:“王爷无需自责,您此举利在千秋,兄弟们虽然去了。却也为永载史册而骄傲!”
秦雷惨然笑道:“话虽如此,却实在难舍弟兄们啊。”三人赶紧跪下,好一个安慰,秦雷这才振奋精神,对勾忌道:“你口才好,快跟孤讲讲这趟丝绸之旅地经过。”
勾忌拱手领命,清了清嗓子,凝神回忆一下,近一年来地一幕幕便一齐涌向心头。沉思片刻。便在劈啪作响的篝火边,为秦雷讲述起这趟开拓之旅……
“属下从中都出,按照王爷的要求。过陇右省,经河西走廊。从胭脂山和祁连山下经过,到了敦煌古城,最终在三月中旬抵达玉门关,稍事休息,并在那里与沈统领和俞队正的队伍汇合。”
“三月下旬。统领大人带着我们西出玉门。起初半个月,尚能见到零星的牧民帐篷。但进入一片莽莽戈壁滩后,便绝了人踪……”
“好在王爷叮咛过前路艰险,我们带了足够的水和干粮,挺了足足一个月,就在快断水的时候,我们现了一座庞大的城垣。所有人都欣喜若狂,但奔得近了,才现那巨大地城池居然没有一点动静。我们的心便揪了起来……”
沈青点点头,接着道:“到了城下,便见那巨大城池早已风化,看起来废弃已久,城门上还有两个篆字,据随行的商人道,那两个字是……”楼兰。”秦雷沉声道。
沈青惊讶的点点头,轻声道:“那些商人也是这样的,我们在城里现了大量的古钱、丝绸、粮食、陶器、竹简,甚至还有毛笔。”
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递到秦雷手中,轻声道:“这就是在楼兰古城里捡到地。”
秦雷翻看那枚古钱,只见其中一面阳刻着五铢大吉四个字,不禁心潮澎湃起来,对一边的秦卫道:“把现楼兰这个事,记到咱们的文书中去,将来孤还要把它写进史书,不能把这个现留给瑞典人。”
几人心道,什么瑞典人啊?却不敢问,沈青叹口气道:“有这么多东西,却没有当时我们最缺乏的水源。短暂的兴奋之后,队伍又陷入了危急之中,我们不敢停留又无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期望能尽早走出大戈壁去。”
勾忌轻声道:“离开楼兰的第七天,队伍彻底断了水。这时候戈壁上的太阳已经老毒了,到了晚上却又能把人冻成冰疙瘩。咱们这些人没有过戈壁的经验,哪知道怎么躲避烈日酷暑,便开始有人病倒,往往没多久便死了。那时候,我们把所有的货物全丢掉了,又把多余地战马杀了吃肉喝血,到最后,除了驼背伤患的百十匹骆驼,整支队伍也就仅剩每人一匹的战马“也不知道怎么撑过来地,反正就这样麻木走了半个月多,终于见到天上的飞鸟,地上地绿色也渐渐多起来,我们这才松口气。后来终于到了一个大湖边上,饱饱的喝了一顿,刚要离去,却遭到当地游牧的袭击,把他们制服后,通译向他们解释了我们的来意,这才让那些人消除了敌意,告诉我们,现在处于龟兹国境内。”-
第二八三章 隆郡王烤喀瓦甫 勾己心讲西游记
“那些游牧便带我们去见他们的主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胡子,他说他是龟兹国的大王子,正避难于此,恳请我们施以援手。*书院”勾忌轻声回忆道。
这时黑衣卫拿过一个长铁盒,又从篝火中拨拉出几块木炭,放了进去。秦卫便捧上一大盘插在铁扦子上、腌好的牛羊肉,架在铁盒上烧烤起来。
见三人一脸的好奇,秦雷笑问道:“你们在西域没有见过这种吃食吗?”
一直不大说话的俞钱突然道:“喀瓦甫,王爷这是在喀瓦甫。”另外两人也恍然道:“喀瓦甫!”
秦雷大笑道:“孤却听不懂你们学的西域话。”
勾忌忙解释道:“喀瓦甫乃是当地人对这种羊肉串子的称呼,不过他们是放在馕坑中烤。”
秦雷笑道:“因地制宜嘛,不知你们带回些当地常用的香料没有?”
沈青笑道:“满满一大车呢,有安息茴香,还有些更西边才有的香辛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皮袋,奉给秦雷道:“这就是安息茴香,当地贵族烤肉时都用它。”
秦雷笑着接过,只是拉开那束口的带子,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孜然?”他不由脱口而出道,赶紧把那袋子扯开一看,果然是一粒粒灰绿色的细长孜然,秦雷不由哈哈大笑道:“羊肉串、羊肉串。新疆地羊肉串……”三人见自己的礼物非常合王爷的心意,自然也高兴异常。
秦雷手舞足蹈的笑一阵子,大声道:“孤王下一回厨,给你们烤个羊肉串吃。”边上正在忙活的秦卫赶紧起身,把位子让给了秦雷。
沈青三个相视一笑,都围着秦雷坐下。享受这难得一遇的荣宠,就连一直颇为自持地皇甫战文也凑了上来。他们都知道,若非王爷心情好极了,又静极思动,那是万万不可能忍受这烟熏火燎的。
只见秦雷一手翻动铁扦子。一手持着一把蒲扇轻轻扇动炭火,动作竟然纯熟无比。一边烧烤,秦雷还一边摇头叹息道:“其实应该用红柳的细条截削而成的木扦,用铁钳子的味道总是有些不地道。”说着对沈青道:“告诉那些西域商人,下次再来地时候,给孤捎带一些红柳木过来。”
沈青赶紧应下。勾忌凑趣道:“王爷好像对这喀瓦甫很有心得啊。”
秦雷接过俞钱递上的精盐罐子。轻轻地往肉串子上撒去,笑答道:“过去野外宿营,除了野战口粮,最喜欢各种烧烤,因而吃的多了些,自然就有研究。”说着啧啧叹道:“最正宗的羊肉串应该用库车那边的大尾巴绵羊肉、绵羊尾巴油还有焉耆盆地的孜然、也就是咱们说得安息茴香,烤出来才是一个金黄油亮、浓香扑鼻。*书院”把边上几人听得咕嘟咕嘟直咽口水。
这时秦卫也把孜然用小磨磨好了,秦雷接过。潇洒地往肉串上,笑着对勾忌道:“你接着说。”
勾忌一拍脑瓜。不好意思道:“光想着吃肉串子,忘了说到哪了。”
“白孝节让我们帮忙。”俞钱轻声提醒道。
勾忌笑道:“哦对,那龟兹大王子名唤白孝节,母后早薨,他父王又娶了个小的。据称美艳绝伦。甚得老国王欢心。后来白孝节的后娘又生了个小王子,爱屋及乌之下。老国王便动了废立之心,想要立那小王子为储。但大王子已经颇有势力,老国王又恐国内生变,是以一直举棋不定。”
“白孝节害怕他老子加害,便带着一干部属到西边放牧。没多久,老国王死了,那王后便与宰相勾搭在一起,把小王子扶上了王位。”
勾忌笑道:“白孝节却不甘心,便想借我们的力量夺回王位。我们当时心道:就咱们这几个人,还能帮人家篡权?却不想这龟兹全国一共五千兵丁,还都是土鸡瓦狗之辈。沈大人与我们几个一合计,约摸着这事要是成了,王爷交代的任务可就有谱了。”
秦雷手中的羊肉串已经变得色泽焦黄油亮,烤出来的羊油滴在木炭上,出劈劈啪啪的响声,那诱人地香气让周围的几个家伙开始魂不守舍起来。
秦雷把烤好地肉串方才边上的盘子里,自己先拿起一根,笑道:“吃吧。”得到王爷允许,几个馋虫上身的家伙闪电般出手,一人抢到几根,眨眼间,盘子里便空空如也。
几人从扦子上咬下块肉一尝,只觉得香辛*、肉嫩可口,还不腻不膻,再喝上一口热乎乎的马奶酒,身上三万六千个汗毛孔无一不舒服。不由一边点头连连、一边大口饕餮起来。
秦雷把活计让给秦卫,轻声指点他几句,便与众人回到篝火边饮酒。就着几盘爽口小菜,几人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待酒酣耳热之际,勾忌又接着讲到:“沈大人便与那大王子签订文契,待其复位后,龟兹军队要为过往商队提供保护,并且所收关税额度由咱们郡王府厘定,生生世世永不反悔。”
秦雷听了,赞许的望了沈青一眼,对一边笑眯眯听着地皇甫战文道:“沈青这条件提得漂亮,既为咱们打通了商道,又为将来暗中控制龟兹埋下了伏笔。最重要地是,还让人家感恩戴德。”
皇甫战文微笑颔道:“草蛇灰线、缓转自如,沈大人颇有大将之风啊。”
沈青拱手谦虚道:“大人谬赞了。王爷时常教导我们,要从长远考虑问题。*书院做符合长远利益地事情,并不是卑职有多大能耐。”
皇甫战文见他举止有度、神光内敛、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心道:这人比在北山牧场时却要长进多了,那时只是一味地沉默寡言,颇有藏拙的味道。不由暗暗将心中对沈青的评价提高一个档次。
这段插曲之后,勾忌继续讲道:“五月底,咱们跟着白孝节。趁着他们新君登基、举国庆典,攻进了龟兹的都城安西,把那宰相、皇后和小国王,一道成擒。白孝节也在那天登基,成了新任的龟兹国王。”说着叹口气道:“就是那么个小国家。在之后地一个月里,仅都一地,被捕杀的贵族亲眷就多达七千余人,那王宫前的广场血流漂杵之后,竟然变成了红色,怎么刷都刷不掉。”
听着勾忌的描述。秦雷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战栗,心中寒冷道:“日后又有多少个七千人会死在我地刀下呢?突然背上一暖,回头望去,却是沈青以为王爷被冷风吹着了,将一件大氅披在了他的肩上。
秦雷朝沈青笑笑,没有解释自己打颤的原因,对勾忌问道:“你们没有插手抓人吧?”
勾忌恭声道:“那白孝节确实请求过几次,但沈大人说:我们帮贵国平叛。那是伸张正义,自然再所不辞。但国主既然已经掌握政权。我们便不便再干涉内政,以免贵国国民心生怨怼。龟兹国王见咱们态度坚决,这才自己去动手。”
秦雷笑道:“好在你们精明,没被人家当枪使了再当猴耍。”
皇甫战文也沉声道:“那什么白小姐九成九包藏祸心,想把这招人怨恨的事情交给咱们做。他自己好在一边装好人。一方面让龟兹国民记恨咱们。让咱们不能在那扎下根去,以免威胁到他的王位;另一方面。也趁机得到那些吓惊了魂的贵族地依附,让他的王位稳固。”
勾忌笑着拱手道:“将军英明,你跟沈大人说得几乎一模一样。”
皇甫战文转向秦雷,面色微微阴沉道:“这种忘恩负义之辈,惯会两面三刀,根本不是良伴,等过几年腾出手来,便引动沈大人的伏线,把他撵下王位去。”
沈青也点点头,拱手道:“属下附议。”
秦雷笑道:“此事不急,沈冰心里有个章程,慢慢布置着,等将来时机合适,犁庭扫**也好、春风化雨也罢,都要一举而定才好。”
沈青拱手应下。秦雷又问勾忌道:“这龟兹国风物如何?”
秦雷的手下都有一个好习惯,每到一处必先对当地的风土人情、气候地理勘查一遍,当然绘制地图也是少不了的工序。只见勾忌从腰间的牛皮包里取出一张手绘的西域地图,指着上面标有龟兹二字地地方,清声讲解道:“龟兹国,都白山之南百七十里,东去焉耆九百里,南去于阗千四百里,西去疏勒千五百里,都城方六里。胜兵数千。龟兹国土产多稻、粟、菽、麦,饶铜、铁、铅、皮、铙沙、盐绿、雌黄、胡粉、安息香、良马、封牛。”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国家笃信佛教、奉其为国教。”
秦雷看着那标记着密密麻麻地名的图纸,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有心了。”说着对皇甫战文笑道:“这个国家出产的香料,在中原可是价比黄金,咱们只要守好这条商路,何愁没钱组建2师?”
皇甫战文也捻须赞道:“王爷高瞻远瞩,属下佩服。”说着喟叹道:“属下听勾忌一说,也对这西域悠然神往。等天下平定了,求王爷能让属下脱下戎装,向西边去走走瞧瞧。”
秦雷哈哈笑道:“更西边、更南边、更北边,更东边,都将是我们华夏子孙的生息之地。皇甫将军还是穿着戎装四处走走吧。”皇甫战文心中一动,面色严肃的拱手称是。
秦雷又笑着对沈青三个道:“你们这是做了张骞、班那样的大事,别地不说,青史留名那是一定地。”三人自是笑开了怀。
秦雷又敬了三人一碗,这才让勾忌继续讲述他们地西域之旅:“我们又在龟兹待了十多天。见龟兹王已经掌握住局势,便拒绝了挽留,离了龟兹,继续向西面寻找疏勒国。”
“很多龟兹商人听说我们要西去,便纷纷带上货物,希望与我们结伴通行。有了龟兹人地向导和随扈。咱们终于学会了如何与大戈壁周旋,很少出现非战斗减员了。”说着微微皱眉道:“但从龟兹到疏勒的千里路途上,不时会遇到当地胡人的打劫,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一路下来。还是有百十个兄弟折在了戈壁上。”
沈青轻声补充道:“那些胡人沙盗骑着骆驼,拿着弯刀,对沙漠极其熟悉,经常借着夜色、沙暴、甚至是出现蜃楼的时候偷袭,令人防不胜防,西域商人因此无法交通。不解决这些人。丝绸之路便无法挥作用。”
秦雷点点头,笑道:“这世上的事儿,越是难办,背后蕴藏地好处也就越多。你们且瞧着孤王怎么把这些沙盗降服。”
四人惊讶道:“王爷莫非要西行?”
秦雷哈哈笑道:“中都城里的事情,就把孤弄得焦头烂额。哪还有闲情逸致西行。”说着轻啜一口马奶酒,悠悠道:“这叫运筹于什么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几人待要追问,但见秦雷只是微笑不语。也只好作罢。
勾忌见众人重新望向自己,便接着道:“一路上磕磕绊绊。终于在八月份,到了疏勒国,那里的国王对我们很是热情,直呼天使还问我们现在是大唐那位皇帝在位。”
皇甫战文笑道:“颇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了。”
勾忌摇头道:“世外是不错,桃园可就差远了。疏勒国物产匮乏。民生凋敝。甚至连大贵族都没有什么奢侈用度。”说着笑道:“是以他们举国上下,对咱们的到来极是欢迎。那国王说。据史书记载,他们国家最兴盛地年代,无不是伴随着丝绸之路的通畅。他们对重开商路的渴望要比咱们大的多呢。”
沈青点点头,轻声道:“疏勒国王派人四处宣扬东方天使重新降临,相信等再回去时,南面的天竺商人、西面的大食商人便会收到讯息,感到疏勒去了。他还联系了于阗国,从那里进来了大量地玉石,派王子带着前来朝贡。属下不知道王爷的章程,因此把他们留在后面,先来禀报。”
秦雷这下子傻了眼,郁闷道:“朝哪门子供?若让他们去了中都,那些老混蛋还不红了眼?到时候孤连汤都喝不上。”
皇甫战文小声提醒道:“但私自接见外使,可很容易授人以柄啊。”
秦雷瞪眼道:“外什么外?疏勒龟兹之类的,从汉朝时就是我华夏的领土,他们只能算是我国的边民罢了。”
皇甫战文苦笑道:“您要这样解释,却也不算全无道理。”
秦雷呵呵笑道:“就这么定了,我已经找好了打理此事的人选,这劳什子龟兹王子就由他去见吧。”说着对四人道:“当今大秦国内的纷争是主要矛盾;我们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能去谈统一;而在统一之后,东西南北才是我们驰骋的疆场。这三步必须要按顺序走,否则是要摔跟头地。”
沈青轻声问道:“那现阶段王爷对西域的态度是?”
“钱!财富!支撑我们迅成长,结束大秦内斗、华夏内斗地资本!”秦雷坚定道。
秦雷当夜便宿在此地,第二日便带了皇甫战文、沈青等人折返京山营。他不见那疏勒王子一方面为了避嫌,另一方面也确实分身乏术——京山营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当秦顼开始习惯日复一日的行军时,终于有一天,石勇告诉他们——次日黄昏抵达京山营。
而此时,从南方出的一支队伍,也已经距京山营还有一天的路程了
第二八四章 倚天拔剑观沧海 胤国江上说文宇
此时的秦人若想从北方到南方、或从南方到北方,多半还是会选择乘船。*书院因为大运河虽然淤塞的厉害,但胜在平稳,在船上可行可卧,不必忍受行车时的颠簸劳顿。
行船比乘车还有一桩好处,就是与官差照面的机会较少,船老大会在停泊补给时,到码头上缴纳过路税费,官差一般只验货不验人。他们只关心又没有偷逃税费的货物,而不像路上的官差那样,盯着人的脸使劲瞅。
是以当杨文宇准备北上的时候,他选择了乘船。带着伯赏元帅转给隆威郡王的百多名大小军官,分乘两艘客船,顺着大运河飘飘荡荡,不急不忙的往京畿赶去。
对于镇南元帅将自己转卖的行为,他从心里是不痛快的。虽然恪守着军人的本分,无条件服从了元帅的命令,但万万不会风风火火的往北边赶去,即使那里有一位自己十分欣赏的王爷。
站在船头,任冰冷的江风扑面吹来,打得脸生疼生疼,却也没有稍减他心头的烦躁。他今年三十三岁,便已经成为镇南军的中军将军,统管水路中军,可谓伯赏元帅之下的第一人,军中也无不把他视为下任镇南元帅的不二人选。正是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时候。
没想到一次镇压弥勒教反叛的军事行动,让一切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任何理由,他便被元帅革职了,取代他位置的,乃是他原本的下级,南营步军统领秦有才。
无缘无故被解职,饶是他再好的修养也要心生怨怼。虽然伯赏元帅专门找他谈话,告诉他此举的用意所在——据说那位王爷希望他去统领一支昔日的天下第一强军、当然是昔日。现在只是一支莫须有地军队而已。
杨文宇对那支军队能不能建立起来深深表示怀疑。他不是一般只知道带兵打仗地将领,虽然已经对那位王爷颇有腹诽,但隆威郡王的那句话战争要为政治服务,他是非常认可的。
他对朝中局势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知道京里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现在的一切只是暴风雨前地平静罢了。在这个时候想要组建一支足以搅局的军队。不消说,是要面临被强大禁军绞杀的残酷命运的。
他虽然自信,却也没有狂妄到,敢说一年就把一群新丁操练到与禁军一较雌雄的地步。但那位王爷显然更自信,或说是……更狂妄。
面对着一个儿戏般的未来,却还要默默忍受。叹口气。杨文宇突然想起那位王爷说过地那句糙话生活就像被强暴,如果不能反抗,不如痛快的去享受。想到这,他不由失声笑了出来,心道:看来只能去享受了,心中的郁闷却没有丝毫减轻。*书院
“文宇老弟在想什么?”边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杨文宇回头望了望,便看见车胤国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偶尔想到前路迷茫,生出一丝不应有的惆怅而已。”
车胤国穿一身墨绿色的武将常服。双手负在背后,面色如远山般的淡定,只听他轻声道:“老弟天纵之资,实乃我镇南军当之无愧地第一天才,但有一样东西还是欠缺的。”
杨文宇面色不变。微笑道:“请胤国老哥指点。”
车胤国笑着摆摆手。指了指远处萧索地冬景,轻声道:“春华不知冬肃杀。少年难懂道蹉跎。老弟少了份磨砺啊。”
杨文宇嘴角微微一扯,轻笑道:“听哥哥的话,你已经磨砺过了?”
这本是句玩笑话,哪知车胤国一本正经的点头道:“不错,襄阳湖水寨的九死一生、饮下毒酒的险死还生,都让老哥地想法生了很大地转变。”
杨文宇面色也正经起来,轻声道:“老哥能否不吝赐教?”
车胤国摇头笑道:“文宇比我聪明多了,赐教说不上,就是说出来给你做个参考吧。杨文宇笑道:“文宇洗耳恭听。”
车胤国点头道:“先问你个问题,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是权势地位?娇妻美妾?还是青史留名?”
杨文宇一手凭栏,寻思半晌,才轻声道:“小弟还真没想过这问题呢。”又沉吟片刻,他才缓缓道:“应该是青史留名吧,哥哥也知道,小弟一直以王翦韩信为偶像,誓要为我大秦一统*立下尺寸之功,”
说到这,他不由喟叹道:“哎,但眼见大秦大乱将至,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将不国,梦想破灭,像个女人一样自怜自怨生不逢时啊!”
车胤国听了,先是挥挥手,让两人的亲兵将甲板团团包围起来,一面不相干地人听到二人对话。这才拍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老弟拘泥了。”说着也走到栏杆边,极目远眺,沉声道:“这大好河山,万里风光,总不能让那群狼崽子糟蹋了。我们行伍之人,就该乱时拨乱反正;战时建功立业,岂能自己束缚住自己的手脚?”
杨文宇微微诧异的望他一眼,轻声问道:“老哥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车胤国摸了摸面颊上的伤疤,那是襄阳湖之战给他留下的几年,沉声道:“原本老哥我光想着个人啊、家族啊,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但是在襄阳湖水寨里我想明白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像个爷们那样站着、让别人竖大拇哥、不让人戳脊梁骨,所以我决定下半生堂堂正正的活着,人死朝上。*书院”
杨文宇双手握住栏杆,轻声道:“铁骨铮铮,舒展男儿气。岂不快哉?文宇恭喜老哥了。”车胤国笑道:“不说我,单说你文宇吧。哥哥再问你,若想实现你的理想一统*。需要什么条件呢?”
谈起这些实际的东西。杨文宇显然更有精神,清声道:“上下同欲、国库充盈。”
车胤国又问道:“如何能上下同欲、国库充盈呢?”
杨文宇理了下被江风吹乱的鬓角,沉声道:“中央集权、政治清明。”不待车胤国再问,他微笑着摆手道:“老哥的意思文宇明白,您是想说,咱们当兵的不能坐等政治清明。而要为此出一份力,是吗?”
车胤国笑道:“就是这个意思,老哥我嘴拙,好在兄弟你脑子灵啊。”
杨文宇笑着望了他一眼,没有戳穿他,沉吟半晌。才轻声道:“老哥说得不错,此时若不挺身而出,怕是等将来局势糜烂,想要有些作为都不可能了。”说着又玩味地望他一眼,悠悠问道:“不知老哥以为,何人乃是咱们兄弟地明主呢?”
车胤国拱手向北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咱们的皇帝陛下了。”不待杨文宇答话,他又嘿嘿笑道:“说笑的。老哥我觉得咱们陛下一生隐忍,就算偶有爆。仍摆脱不了那股子阴郁气息,实在不是雄主之相啊。”
杨文宇诧异的望他一眼,心道:以前倒是小觑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点点头,轻声道:“那哥哥觉得太子如何?国之储君。早晚继承大统。也是个选择。”
车胤国哂笑道:“兄弟说笑了,太子爷与陛下一般的隐忍。但在宽宏大度上还比不上陛下。最重要的是,太子爷地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争宠固权上。反正老哥我是不会认一个,眼睛只盯在那把椅子上的人为主的。”
杨文宇不置可否笑道:“那车大哥定是属意大殿下了,大殿下器宇轩昂,威武不凡,最是合咱们武将脾气。”
车胤国笑道:“兄弟考校哥哥了。武勇郡王殿下总有千般好,但有一条,就不是咱们为人臣可以投效的。”
“母族?”杨文宇轻声道。
车胤国颔道:“试想若是真的大殿下登极,他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外公呢?倚为柱石地话,大秦的天上便会出现两个太阳,说不定大太阳还会吞掉小太阳。疏远的话,双方就会不咸不淡的靠着,因为这层血缘关系,无法爆出来。问题几十年不得解,终究还是要留给子孙。”说着笑道:“那文宇的梦想也要留给你的孙子了。”
杨文宇眯眼笑道:“按车老哥的意思,既然皇家如此不堪,还不如直接投效太尉府来的痛快了。”说着右手轻轻拂过腰间青锋,微带冷意道:“兄弟既然是大秦地军官,就不会成为别人的走狗,若是老哥给别人当说客来了,还是省些力气,免得坏了兄弟感情。”
这话说得极重了,但车胤国却不恼,而是哈哈笑道:“文宇想岔了,老哥我虽是来当说客,却不是为李家而来地。”
杨文宇有些诧异的哦一声,扶在宝剑上的右手这才收回,摩挲着下颌的短须,沉声问道:“老哥家乃是太尉府姻亲,就像刚才你说大殿下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会帮了别人呢?”
听他如是说,车胤国惨然一笑道:“兄弟误会我了,方才我便说过了,家族也好、前程也罢,都已经不放在心中了。”说着长叹一声,苍然道:“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过去地那个车胤国,已经死在襄阳湖水寨之中,算是还了太尉府地提拔之恩。”
说到这,他面上的愁绪尽去,刷地一声抽出杨文宇腰间的佩剑,右手一弹,剑脊便轻轻颤动,翁然做声,只听他一字一句道:“现在的车胤国,却要倚天拔剑观沧海,为自己好好活一把!”语毕,将那宝剑重新纳还杨文宇的剑鞘之中。
杨文宇颔轻叹道:“原来你也被那位王爷感染了。”
车胤国微微笑道:“不错,我决定跟着他走了,我相信他会给我所要的尊严。”三天前,船到京口府时,他下船透气,却被京口谍报处的人找上,将一封王爷的密信传给了他。
秦雷只有一个要求。软化一下杨文宇的态度。为两人的见面打下个良好的基础。
杨文宇寻思一会,微微皱眉道:“兄弟在王爷麾下为将月余,感觉王爷作为三军统帅是极好地,但兄弟观王爷地感情过于鲜明奔放,好恶分明,若是想统御文武、平衡左右。怕是有些……过于简单粗暴了。”
车胤国笑道:“兄弟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就说我老车吧。王爷明知道我是李家的人,完全可以借着楚兄弟中毒一事,把我就地处决了,相信就是连我的亲兵也说不出什么来的。”说着笑道:“结果呢?王爷赦免了我,让我能有戴罪立功。洗刷耻辱的那一天,这样的胸襟气度,岂是简单粗暴四个字可以概括地?”
杨文宇闻言沉默不语,良久才叹道:“只是当今这局势,总要投一方能快些大权独揽的好,不然相持害民啊。”
车胤国见杨文宇语气松动,这才从怀里掏出秦雷的信笺,把最后两页取出。递给杨文宇。
江上风大,杨文宇赶紧背身接着。用身体挡着呼啸的北风,观看手中的信笺,一列列霸气张扬的文字便映入眼帘:“文宇兄长如晤:襄阳一别,匆匆数月。兄之音容笑貌、举止言谈,仍不时浮现于兄弟眼前。令吾不胜想念。是以央求义兄伯赏元帅。将其麾下第一大将割爱,以解兄弟思念之苦。唯恐兄长拒绝。是以不告而取,料想兄长定然颇有怨怼,万望见谅。当兄至京山营时,兄弟必布衣跣行,负荆请罪,再请兄长原谅。”看到这,杨文宇心中地块垒尽去,能得南方王如此谦卑的措词,他确实没有什么好愤懑的了。
“又恐兄长见弃,今请车将军胤国先行代为说和,恳请兄长兄长暂且听吾胡言几句,若三句之后,仍不愿前往屈就,雨田再不纠缠:吾言有其一曰:虎踞京山,坚城为凭,进可出京师、扼运河,退可全大军图再起,实乃王霸之资也。吾言有其二曰,吾货尽天下物、流通诸国财,三年之内便可奉养十万精锐之师,足以震慑天下,实乃粮秣充足矣。吾言有其三曰:吾少时读史,每每读至《汉书》中大将陈汤所言之:明犯我强汉,虽远必诛!,每每涕泪俱下,心潮起伏间,恨不能为陈将军门下一走狗尔。”
“今雷也不才,窃居皇子至尊,郡王大宗正之位,上有太后父皇鼎立相助、下有南方百姓士绅誓死相随,当有资格立志曰:借我三千铁骑,护我浩浩中华,如有犯我天威,虽远必诛。”
“借我三千铁骑,护我浩浩中华,如有犯我天威,虽远必诛。”反复念着这一句,杨文宇这才知道,那位王爷的胸襟是何等的宽阔,三分一统都不是他的目标,恢复汉唐雄风才是他的追求。
人生若得一君主若斯,纵粉身碎骨又有何怨?一个念头涌到杨文宇的脑海中,直恨不得跟着秦雷纵横八方、征战天下,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这个念头一出现,便澎湃起来,将其余地想法统统逼到角落中。
他强抑住心头的激动,继续往下看道:“今兄弟欲筑坚城、练强兵、酬壮志!恳请兄长助兄弟一臂之力,与兄弟共襄大事。京山大营虚席以待,切盼切盼。秦雷拜上。”
他又仔细看一遍,这才将那信纸折好,贴身收着,朝车胤国笑道:“老哥早把这信拿出来,岂不剩下很多口舌?”
车胤国见他态度转变,也笑道:“不是怕老弟心有怨怼,听不尽王爷地金玉良言吗?老哥我那是抛砖引玉啊。”两人大笑着揭过不提。
过一会,杨文宇轻声问道:“老哥不与兄弟们一起去京山营?”
车胤国摇头笑道:“太尉府调我回去接任破虏将军,你说我能不能去京山营?”分割
第二章,唯一可喜的是,身子和精神都在恢复之中,还债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第二八五章 艾家渡石勇接将军 京山营新丁终到站
与车胤国的一席谈话,让杨文宇感受到了隆威郡王的诚意,原本的抵触情绪自然烟消云散,带领原镇南军军官团准备在艾家渡上岸。*书院
与车胤国在船舱内简单的告别,一袭儒衫的杨文宇便到了甲板上,在那里,几十名便装的军官正在等候他们将军的到来。见杨文宇出现,众人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想要行个军礼。
杨文宇微笑着摆摆手,轻声道:“不必了,现在大伙暂时赋闲,没有将军校尉之分。”周围的军官笑笑,也就放下了手臂。
杨文宇笑笑,对一个满面风霜的老军问道:“老张,还有多久到艾家渡?”
那老张笔直着身子,精气神完足,恭声答道:“禀告大人,从图上看还有三里,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杨文宇点点头,又对边上一个面色白净的后生问道:“千钧,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被叫做千钧的小伙子看起来有些腼腆,摸了摸身后的包袱,轻声答道:“回禀大人,俺就几件换洗的以上,都准备好了。”
杨文宇轻笑道:“你那个大刺猬头呢?”
千钧听了,面色一红,小声道:“忘拿了。”说完赶紧跑到甲板下的库房,把一个头上蒙着皮套子的长兵刃扛了上来,轻声对杨文宇道:“这下真齐了。”四周一阵善意的哄笑,那老张也笑着拍拍千钧的胳膊,轻笑道:“楚大人有点紧张了?”
那楚大人千钧。也就是榴莲将军楚千钧,听了老张如是说,赶紧小声道:“四狗叔别叫俺大人,叫俺千钧就行了。”
那老张四狗叔,也就是大秦第一位士官长张四狗,摇头轻笑道:“上下尊卑、军中之道。咱们私交再好也不能犯了。不然会让王爷生气地。”
楚千钧不温不火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怪异表情,瘪瘪嘴。刚想说话,却听杨将军轻咳一声,赶紧住嘴,与众人一道望向杨文宇。
视线唤过众人,杨文宇沉声道:“诸位记住了,下了船,就是一段新的旅程。我就提醒一句。据说这边的升迁多看考评,涵盖日常行伍的方方面面。大伙最好打起精神来,给京山营的留下个好印象。不然日后考评,先入为主之下,咱们得不到什么好结果。”顿了顿,轻声道:“各位的前程命运。皆看你们自己地表现,现在列队准备下船吧。”自有副手在另一艘船上传达他的意思。
船近艾家渡时,正是清晨薄雾将消的光景。杨文宇远远地便看见码头上停着一溜马车,四周还有许许多多的骑士在巡逻警戒。待靠近些,便看到一水漆黑色四轮双驾马车前,整齐的站着一队队黑色戎装的军士。*书院这些军士今日全着了盛装,盔上盯着火红的璎珞,肩披着猩红地呢子披风。腰挎描金刀鞘、大红刀穗的唐刀,脚踩油光铮亮的皮靴。端的是威武气派,雄壮不凡。
队伍的最前端,是几名衣甲鲜明的将领,这些将领胸挂金黄色地璎穗,帽穗刀穗也同样是金黄色的。显示着他们与兵士的区别。
船上的众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帅气阳刚的军装。心中不由大感羡慕,大为向往。
此时船已近岸。双方近得可以相互看清眉眼,只听岸上一个威武的军官大喝一声道:“预备!”说着啷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沿码头站成一列的兵士们跟着齐刷刷地抽刀。紧接着拖刀、立刀、撇刀,几个动作连贯有力,令观无不热血澎湃。这时,那军官又大喝一声道:“敬礼!”上百军士齐齐将战刀刀刃指天,横与胸前,向船上行了庄重的举刀礼。
船上地镇南军官无不感觉目眩神迷,心跳加,一时间竟忘了还礼。杨文宇轻咳一声,走神的军官们赶紧绷直了身子,齐齐右手回握于胸前,郑重的还个军礼。
岸上的军官这大喝一声:“礼毕!”一阵整齐的咔嚓声,百多把战刀钩翘还鞘。此时船已停稳,水手放下船板,杨文宇便带着手下昂阔步走下来,虽然他本想走儒将路线,但被岸上地仪仗一激灵,心脏突突直跳,感觉自己地体温竟比平时高了不少,动作也重新孔武有力起来。
两条船上的军官下来,无需号令,便在岸边整齐地列队。杨文宇满意的望他们一眼,便大步迎向朝自己走来的三个军官。
来迎接他的三人却是旧识,领头的是石勇,左边是许田、右边是伯赏赛阳。这三人,包括石勇,当日都算是他的下级,是以抢先向他行军礼。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杨文宇哪敢托大,赶紧还礼。
相互见礼后,几人相视而笑,石勇拱手道:“杨大人,王爷因有要务在身,不能亲来,特地让卑职转达歉意。”
杨文宇拱手道:“王爷摆出此等阵势,已是折杀末将,岂敢再劳动王爷玉趾。”
石勇微笑道:“杨大人过谦了,自返京后,王爷时常提及大人,若非确有要务,定会亲自前来的。”又寒暄了几句,石勇这才一伸手,恭声道:“大人请上车。”
杨文宇微笑谢过,便在石勇的陪同下,上了当中一辆马车。
待车门关闭,一直侍立在一边的许田才对各位军官拱手道:“请各位大人上车。”便有几十个礼兵引导着那些军官,四人一辆马车,乘坐上去。
本来引导这事用不着伯赏赛阳,但他见到站在队尾那个白衣青年,心里便吃了山羊肉般的直冒膻气,便拉住要过去的礼兵。*书院亲自上前当起了引导。
楚千钧从地上拾起大棒子,跟着引路地那个年青军官往车队末尾走去,只见那军官一边一本正经的走着,一边斜着眼看他一会,楚千钧正被看得不自在,就听那军官小声哼道:“你怎么也来了?”
楚千钧一脸茫然的望向那军官,咽口吐沫道:“你是谁?”
伯赏赛阳闻言脚下一软,又正好绊在一块石头上。啪叽一声,摔了个狗吃啥。一边的张四狗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殷勤地拍打着他崭新军服上的尘土,嘴上还要轻声解释道:“小公子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说着小声爆料道:“自从被王爷教训过,楚校尉变得越憨实了。”
呸呸,伯赏赛阳把吃进口中的泥沙吐出。暗叫一声晦气,朝楚千钧瞪眼小声道:“小子,等你们安顿下来之后,我要揍你。”
楚千钧突然伸手往伯赏赛阳肩膀上拍去,伯赏赛阳心道:这就像动手啊?方才是小失误,这次看你能奈我何?想到这。暗暗运气,便扎起了马步,双腿像生了根一般杵在地上。
哪知料想中的大力拍打并没有出现,伯赏赛阳只感觉肩膀上仿佛一阵秋风吹过,便听楚千钧认真道:“有片叶子落你肩上,我给你摘去了。”说完便收回手,径直上了边上的马车。
望着从眼前晃晃悠悠飘落地枯叶,伯赏校尉觉得。心真的很凉,冬天似乎真的来了。
好在除了伯赏赛阳之外。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任何人,车队在黑甲骑兵的簇拥下,缓缓的驶离了艾家渡。
刚走出没有一刻钟,杨文宇便听到车厢外面又大队步军行进的声音,微微诧异地向石勇问道:“难道还有别的护送队伍?”
石勇微笑解释道:“只是些野外拉练的新兵蛋子罢了。”
杨文宇倒被他勾起了兴趣。将车窗拉开一道缝隙。凝神往外看去,只见在黑甲骑兵的警戒线以外。有一支身穿蓝色号服,灰头土脸、神色疲惫的队伍在不缓不疾向前行进,这支队伍一眼望不到边,看起来人数约摸在一万左右。
视线扫过这支队伍,杨文宇便把窗缝关上,转头对石勇轻声问道:“那些人背上的四位数字是何用意?”
石勇微笑道:“编号尔,为了方便管理罢了。”说着便把四位数字地含义讲给杨文宇。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杨文宇一品咂,便感觉出一些异样,沉声问道:“莫非王爷想把新军也如此编制?”
石勇惊讶的望了杨文宇一眼,轻声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杨文宇见石勇这番作态,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小声答道:“新兵阶段是习惯军旅编制章程的最佳时期。过了这段,要想再改就麻烦了,即使改过来也会有些拧巴。”说着朝西方拱手下,沉声道:“王爷天纵之才,又对兵事极为谙熟,是以在下方有此一问。”
石勇点头笑道:“大人英明,确实如此,王爷打算用着这种十队编制,不过具体章程还要等着诸位大人都到了,再细细研磨着定下来。”
杨文宇笑问道:“不知是哪几位大人?”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石勇轻声答道:“王爷初步打算成立一个统帅部,亲任统帅,另有七人组成统帅咨议会,直接向统帅负责。具体的职权还待商榷,但一段时间内,这七人便会是我王府一脉的方面统领了。”
杨文宇点点头,心道:他这样说,那九成有我一份了。也不急着问询,听石勇接着道:“具体的人选自由王爷乾刚独断,但杨大人您是少不了的。”
杨文宇恍然明白这是石勇在代主上言,顿时知道这员将领在秦雷心中的地位,不由坐直了身子,拱手轻声问道:“请问石大人,能否透露下王爷对在下地安排则个?”
石勇坐直身子,肃声道:“王爷临行前让卑职问问大人,您是想独率三军。还是与人竞争呢?”
杨文宇轻声道:“请大人代问王爷,不知何为与人竞争?”
石勇沉声道:“王爷有言,与人竞争便是:您与皇甫大人相互较技,胜为新军统领,负为其副手,任期一季。一季过后,双方再行比过,胜为下季的统领。”又轻声解释道:“这并不是针对统领一职。而是从上到下,皆都如此。”
杨文宇凝眉道:“如此一来,将领地权威恐难维系。”
石勇微笑道:“大人,您再结合着统帅咨议会想想,王爷说杨大人不必过早答复,等见面后自会与您详谈。”说着笑道:“王爷还说:杨大人只管参详着,无论您选择哪一种。他都会尊重地。”
杨文宇点点头,轻声谢过王爷,便闭目沉思起来。哪个将领都希望在自己部下面前说一不二,王爷此举无疑大大削弱了这种威信。当然好处也很多,会给将领危机感、进取心、不宜滋生贪腐……
突然一道闪电在他心中划过,杨文宇暗自狂呼道:最重要的是。军队不会成为将领的私兵,也就不会产生今日大秦军队之怪现象。单冲这一点,他就要跟隆威郡王好好谈谈,若真能说服自己,就是去竞争又有何妨呢?
一切等见了王爷再说吧。打定主意,杨文宇便停下了心念电转,与石勇拣些别的事情说起来。
马车行了整整一天,连中午晚上两顿饭都是在车上用地。连拉车地马匹都换过一次,终于在子夜时分到了京山脚下。
忍受着山路的颠簸。杨文宇揉着酸地腰背,把头探出窗外,想呼吸些新鲜空气,振奋下精神,却极为意外地现。那支被石勇称为新兵蛋子的队伍。居然仍旧不疾不徐的坠在车队后面。
杨文宇不由愣住了,虽然因为路况不好。马车度不快,但八个时辰下来,行进了一百里地还是有的。这支号称新兵蛋子的队伍,居然能一直跟上马车,怎能不他刮目相看。
好半天,杨文宇才回头望向石勇,满脸不可思议道:“这到底是些什么人?”
石勇呵呵一笑,恭声道:“他们是大人将来的部下。”看来对于那群家伙的潜力,他是非常满意地。当然,外面像狗一样喘息的秦顼他们,是不会感到满意的。本来说黄昏即到,之后会有三天假期,是以他们都不留余力的撒腿疾行。若不是有前些天的磨练打底,他们怕是非要早早的累趴下不可。
饶是他们使出吃奶地力气,也没有在天黑前见到京山的影子,问队长,队长直说:“快到了,加把劲!”“加把劲,快到了!”就这样举着火把硬生生又行了几个时辰,才听到队传来的阵阵欢呼声,秦顼惨笑一声,回头望了望咬牙跟着的秦球球,轻声道:“快到了,加把劲……”
经过这些天的折腾,秦俅已经明显见瘦,下巴的数量似乎屈指可数了,朝秦顼艰难笑笑,扶着自己腰间的赘肉,继续咬牙前行。
终于在转过一道山梁之后,眼前豁然开朗,秦顼只见对面的空地上,无数火把熊熊燃烧着,将夜空照耀地白昼一般。前面的队伍已经在空地中停下,队长们把疲累欲死地兵士从地上拽起来,大骂道:“怎么跟你们说的?剧烈运动之后不能马上躺下坐下,否则会出人命的!”
等秦顼他们到了空地中,在中队长的带领下列队时,只听到轰隆一声,众人赶紧回头一看,却是秦球球已经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
医官赶紧上前救治,试一试脉搏、翻一翻眼睑,刚要进一步检查,却听那秦俅喃喃道:“好大的酱肘子啊……”说完便鼾声如雷地睡了过去,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什么时候,石魔鬼站在了场中高台之上,众兵丁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身子,生怕再遭到石魔鬼的呵斥。
那知石勇竟是一反常态地满面笑容,让台下的士兵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