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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瑞根     烽皇txt下载     烽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三节 翻手为云

    “七郎,恐怕你也看出我的意图了。”江烽示意杨堪入座,自己也坐下。

    厅堂中上首只有一张胡椅,而两旁则是文武分列的座位,佐官中别驾不设,长史和司马就各居首位,杨堪选了司马位置之后第二个而坐。

    “二郎怕是觉得吴地内乱,对我们浍州有可乘之机?”杨堪当然清楚江烽的想法。

    “之前我们一直围绕着谋夺寿州而动,但实际上我没想过会如此快捷的拿下寿州,我其实考虑的是如果寿春拿不下,可否拿下庐州,当然前提是吴地乱起。”在杨堪面前江烽当然不需要掩饰什么。

    杨堪在蔡州一战之后,已经将妻妾搬到了浍州居住。

    在杨堪的带动下,崔尚、丁满、李桐、葛晗、王煌、杜拓等大梁系诸将也都纷纷效仿,这一方面也是进一步证明他们和浍州方面融为一体,另一方面也是向外界证明他们对浍州未来的信心。

    张挺和郭岳也准备在近期将妻妾儿女接到浍州,连这种新来浍州不久的将领都有这般动作,这种姿态对于浍州军心也是颇为鼓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梁系的将领也是用这种方式在做一种切割和表态,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们是浍州将领,而大梁只是他们的故园而非效忠对象了。

    这方面的动作不仅仅是给光浍方面带来了冲击影响,同样也会给大梁方面带来潜在影响。

    这意味着光浍方面前景看好,值得加入,大梁现在也不可能就这些闲散在家或者不为大梁军所重用的将官军官投向盟友而做出什么干涉的举动。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些大梁系将领在光浍寿这边的势力越大,也意味着他们对江烽的影响力也会越大,在日后涉及到与大梁相关的事务上,有这帮人的助言,大梁和光浍寿方面的盟友关系也许会更稳定。

    “二郎,庐州乃是杨氏发迹之地,你不看好杨氏?”杨堪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虽说现在杨徐之争开始表面化,但是杨氏毕竟占着吴王正朔,而且淮南西部诸州中杨氏影响力还是颇深的,纵然徐氏手握大权重兵,但真要对决起来,要说这胜负也是五五开才对,可江烽怎么就这么断定杨氏必败?

    江烽当然不可能说原时空史中就早已证明了这一点,徐氏把杨行密的子孙们是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现在这个时候史虽然有所改变,当根据情报显示,起码在吴地仍然是没有太大改变,只不过现在却还存在一些外部因素的干扰,尤其是在淮北一直逗留不去的蚁贼,却是一个很大的外部变数力量。

    “七郎,杨徐之争我觉得怕是迟早要白热化的,这一站一旦打起来,只怕他们想停都未必能停下来,而且一旦战火燃起,我估计外部虎狼都要扑上来分一勺羹,秦权和越国,都会介入,我们能袖手么?”

    江烽的反问让杨堪也沉吟良久。

    “二郎,我也知道一旦吴地乱起,对我们来说又是一次机会,只不过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步子迈得太大了一些么?”杨堪苦笑。

    杨堪的话同样也是江烽最为苦恼的,他也忍不住将身体仰靠在胡椅中,身体微微后仰,目光向上,摊了摊手。

    “我何尝不知?纵然是原来的老州,我们也握有两州十县之地,这等扩张速度,恐怕前所未有,可眼睁睁的看着这等机会从嘴边熘走,七郎,你不觉得日后我们会后悔得睡不着觉么?”

    听得江烽说得这么露骨,杨堪也忍不住微笑。

    是啊,要说才来固始之时,何曾想过短短一年之内竟有如此造化?

    当初江烽在汴梁城里的炎炎大炎,很大程度也是鼓舞大家士气,给大家一个奋斗拼搏的目标方向。

    虽然提出要新设浍州,但当时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若是三五年内能如愿以偿的打下这浍州一地,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哪曾想到一年下来,局势变化若斯,竟然坐拥三州之地,想来都觉得有如梦中。

    当然,这一年来大家出生入死,蔡州来犯那一战,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但对于杨堪来说却比一年更难熬。

    无数袍泽兄弟在那一战中牺牲,就算是他这一辈子也未曾经过这般险恶的生死之战。

    现在杨堪想起与袁无为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仍然让他热血沸腾之余也是惊心动魄,有时候一觉醒来回味起那一战,也是心潮澎湃。

    人生中遇上这种战事并不会太多,尤其是那种生死须臾间的搏杀,带来的顿悟和他提升,绝非寻常较量过招能达到。

    有奋斗有牺牲才有收获,正因为这一年来浍州军上下齐心,败蚁贼,退袁军,击南阳,方能成就现在的硕果。

    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还是来得太快了一些,快得让浍州军诸将都觉得有些难以把握。

    浍州不说了,拿回光州本来就有些出人意料,但也可以说是机缘凑巧,如果不是南阳刘玄要和大梁联手争霸中原,这光州是万万不可能被蔡州袁氏交出来,交出来也永远轮不到浍州方面来接手。

    再退后一步,光州和许氏也有些瓜葛,许氏现在又和江烽连为一体,也就罢了,可这寿州却真的有点儿像是做梦一般就拿了下来,甚至江烽还在长安求得了朝廷给予的光浍寿防御守捉使这一职务。

    这无一不显示出这位主公是真的洪福齐天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实力。

    可这种好运气会一直跟随着你么?天下没那么多好事都轮到你头上。

    再说一句客观一点的话,如果不是之前浍州方面花了许多心思在寿州上,提前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就算是郑氏找上门来求浍州出兵,浍州也不敢搅这趟浑水。

    见杨堪的表情而是精彩而复杂,江烽知道对方显然也是被自己这番话给打动了,但是理智又在提醒杨堪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若是这吴地之乱能缓上一两年就好了。”杨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江烽站起身来,心中却还是有些不甘,“总归还有这么久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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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褐衫老者半闭着双眼,意态淡然。

    郑弘却有些沉不住气,想要站起来,但是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郑恢也努力想要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过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他的心境。

    此事之后,大哥要正式卸任族长,将族长之位交给二哥,而他郑恢也将坐上协理之位,这一职位相当于族长的助手,协助族长处理整个郑氏一族的事务。

    每一个大家族都有其约定俗成的规矩,谁该坐什么位置,都有定数,不是你武技高,或者你是嫡子,又或者你更会来事就可以改变。

    郑氏一族一样是枝蔓纷繁的大家族,经了这多代人,已然分出了太多的分支,甚至在这百年间,族中各家也都有过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的经,这一轮同样也就轮到了郑居、郑弘这一系了。

    “老二,好好坐下吧,该来的始终要来,浍州方面会考虑清楚的。”郑居睁开眼瞥了一眼还有些心神不宁的郑弘,淡淡的道。

    郑居也能理睬郑弘内心的躁动,毕竟马上就要揭开幕布,浍州方面会怎么对郑家,这关乎未来几十年郑氏一族的发展走向。

    但郑居不认为浍州会食言而肥。

    以他的观察,那位据说已经取得了光浍寿防御守捉使的江二郎不是省油的灯,甚至在老二都尚未有要和浍州搭线之前,这个家伙就已经到长安去图谋寿州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家伙胃口奇大,目光绝对不会仅限于寿州这一地,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家伙需要用千金来买郑家这根马骨,否则日后这家伙何以招揽其他人?

    不过梅田两家,尤其是田家干净利落的投降,还是让郑家有了一些危机感,尤其是江烽表现出来的对寿州水军的浓厚兴趣,更是让他们心中惴惴。

    寿州水军一直是掌握在梅田两家的,郑氏在这方面确实是一大短板,这也是郑氏始终无法和梅田两家争雄的根本原因。

    有了水军,才能控制淮水上下航道,才有能力护卫船队上下出入,这是寿春作为淮水中游最大商埠的根基。

    郑家的强项是在步军和粮食生意上,但是郑家步军在霍丘一战中已经覆灭,而粮食生意上梅田两家在安丰一样也有,只是不及郑氏这么大罢了,但并非不可替代。

    见惯了周遭藩阀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若是要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藩阀的良心上,郑居和郑弘都还没有那么天真。

    郑氏对浍州来说,还有价值,梅田两家也有他们的价值,关键在于浍州会怎么来安排,让他们能够体现出价值为其所用,这才是三姓存在的基础。

    否则一声令下,也许明日三姓家族子弟也就会变成寿春城外的壮丽京观。(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节 表态

    门开了,江烽亲卫来请郑家三位主事者。

    郑居站起身来,向郑弘点点头,示意跟上。

    今日与江氏会面对话,如同大考,关乎郑氏日后数十年的气运,有些问题要问清楚,有些话要说透。

    老二日后还要和江氏合作,这些话这些问题就只能由他来说他来问,哪怕是现在惹得对方不高兴,也胜过日后的龃龉,这个恶人他要来当。

    踏在青石板径上,看见覆地的竹林和假山石,秀雅古朴的院墙飞檐,白墙碧瓦,拱门圆柱,郑氏三子内心也是感慨。

    寿州刺史府的史乃是整个淮南道上最为悠久的一座府邸,从唐元和十五年开始,寿州刺史府便一直是这座府邸,而这一百多年间,十余任刺史,大半由梅田郑三家人出任。

    而从黄巢之乱后,五十年间,寿州刺史任六任,梅氏家族三任,田氏两任,郑氏仅获一任,而且那一任也仅任三年便易人。

    可以说这座寿州刺史府见证了百余年来三姓的兴旺。

    但是现在,从现在开始,梅田郑三姓都知道,寿州刺史不会再由梅田郑三姓族人出任。

    对这一点,郑氏也早有心理准备。

    今后无论是谁主宰寿州,都不会让梅田郑三姓族人再出任寿州刺史,现在三姓要争夺的是佐官和六曹判司这种掌握具体实权的职位,这也是郑氏要争取的。

    今日的谈话,郑居也会当仁不让的提出郑氏的要求,因为郑氏为浍州军做出了巨大贡献,日后也会投效和追随江烽,没有郑氏的这些精心策划和努力,江烽岂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入主寿州?

    当然,郑氏也非不识时务者,索取和付出是相对的,设若江氏能如同当年吴王杨行密或者越王钱那样独霸一方,郑氏便是跟附骥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和郑氏三子的谈话当然不可能在厅堂中,选在了百寿堂侧面的别驾居所中。

    自中唐以来,各州作为三佐官的别驾一直虚设甚至不设,所以州别驾实际上已经被废置,而附设与刺史办公居所旁的别驾居所实际上已经作为刺史府的附属办公场所来使用了,大多数时候是刺史本人私下接待宾客所用。

    江烽还是第一次见到郑氏本代族长郑居。

    这个气色抑郁面有忧色的男子却比郑弘和郑恢二人多了几分儒雅和淡泊的气度,倒是让江烽高看了几分。

    都说郑氏本代族长郑居甘于寂寞不思进取,但是在江烽看来这恰恰是明智的表现,在梅田二家各有靠山,且实力明显强于郑氏,加上还有水军优势的情况下,郑氏若是冒然出头去招风惹火,真的就是去寻死了。

    若不是郑氏的根基远在霍丘,或者郑氏敢于意图插手安丰的粮食生意,估计梅田两家都绝对容不下郑氏。

    也正是这郑居能清醒认识到郑氏一族的处境,采取了韬光养晦积蓄实力的策略,也才能熬到今日,尤其是在郑氏根基霍丘在被蚁贼毁了之后,梅田两家没有立即翻脸动手,也和郑氏这种低调姿态有很大关系。

    现在郑氏终于熬到了这一刻,郑弘的这个冒险似乎也该有所收获了,江烽不知道郑氏三子是不是这般想的。

    “郑居(郑弘、郑恢)见过防御守捉使大人。”

    江烽是在门口处迎上郑氏三子的。

    对于帮自己入主寿州作出了巨大贡献的郑家,江烽觉得应该给予必要的礼遇,这既是酬谢,也是礼节。

    “久闻郑居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幸甚。”江烽主动拱手一礼。

    郑氏三子都有些震惊。

    他们也早就听闻过这位如彗星掠空般崛起的奇才人物的大名了。

    一年多时间,从一个光州斥候就能登顶成为光浍寿防御守捉使的人物,无论怎么高看都不为过。

    你可以说他从蔡州袁氏控制下的光州独立出来为固始军是冒险,你可以视他孤注一掷抗击十倍于自己的蚁贼为赌博,你也可以觉得他为了确保固始的独立而与如日中天的蔡州袁氏一战是冲动,但这三步他都走成功了。

    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这句话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是无数人都是认可的。

    而这后边传言固始军(浍州军)跨淮击南阳,迫使南阳刘玄伐蔡功亏一篑,以及这一次与郑氏合作入主寿州,这难道都能归结于运气好,冒险成功?

    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没有谁会轻易成功,郑氏一族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是数代人的艰辛努力,而江烽能一跃成为光浍寿防御守捉使,当然不是侥幸。

    这样一个人物,有如此年轻,在郑氏三子看来肯定是倨傲不群的,因为他有这个资格,却没想到江烽表现得如此谦和低调。

    “防御守捉使大人过誉了,某老朽不堪,今日得见防御守捉使大人,方知今世竟有大人这般人杰,郑氏能跟附骥尾,荣幸之至。”

    郑居很坦然的拱手回礼,口中恭维话也是滔滔不绝。

    江烽微笑,看来这位郑氏族长还是警惕性很高,大概也是对自己不太放心。

    这也正常,以前从未打过交道,自己又这么年轻,在这些世家阀族眼中,自己大概更像是一个暴发户,现在他们是不得不屈从于自己手下,但内心的尊重和认可程度,还很难说。

    “郑先生太客气了。”江烽也不欲和这种老油条多在言辞上纠缠,他今日是要和郑氏谈实质性的东西,“请。”

    郑居三人也没有再客气,径直入座。

    “寿州已定,略微出乎江某预料。……,自去年起,蚁贼四起,阻断淮水航道,颍亳寿蔡乃至梁地皆为蚁贼所困,致使漕运中段,关中钱粮短缺。某在长安,承蒙圣上信任,诏令某以光浍寿防御守捉使之职接手淮中防务,非有他意,乃为国计,……”

    文绉绉的一大段废话,巴拉巴拉,大概就是讲明一个意思,蚁贼破坏了中原和江淮之间的联系,阻断了交通,导致江淮地区的粮食、丝帛等民生物资不能按期运到关中,影响了朝中贵人和关中民众的生活,所以特命江某扛起江淮防务,确保被蚁贼阻断,以保关中的物资需求。

    当然这本来也就是一把废话,关中固然因为蚁贼阻断交通而缺钱粮,但是江淮物资要运抵关中也有多条路可走,走江南道和山南道这边一样可达,蚁贼肆虐,但现在已经是在淮北和江南西道去了,整个淮南道上只有流窜的小股零散蚁贼了,翻不起风浪了。

    这和设不设光浍寿防御守捉使没啥关系,设了你也解决不了蚁贼的问题,不设,蚁贼该走哪里也一样走哪里。

    但话头子却要这么说,本来就是朝廷和浍州方面达成的一个妥协,浍州同意朝廷染指光州,那么朝廷也得给浍州军一个可以再淮水南岸便宜行事的名头,这光浍寿防御守捉使就是最好的名头,就这么简单一件事。

    郑氏当然也不会信江烽这番鬼话,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朝廷有了这个诏令出来,江烽接管寿州防务就是大义所至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寿州士民久盼皇恩,今日能得防御守捉使大人接掌寿州,如久旱逢甘霖,……”

    郑居的阿谀逢迎之语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听得江烽也是一阵恶寒,两个人都在那里水,估摸着大家都腻歪,但是你不在场面上这么走一走,就直接进入利益分割的正题,也显得太过露骨,有损形象,而且也不利于两边达成妥协。

    “……,寿州军将不复存在,包括各家私军,均不能以建制形式存在,……,浍州军和寿州军将会合并为淮南军,……”

    江烽此言一出,郑氏三兄弟都会意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果不其然,淮南军,这意味着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胃口还不仅止于寿州啊,下一步刀锋将会指向哪里?濠州,还是庐州,抑或舒州?

    江烽倒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在他看来,既然自己已经是光浍寿防御守捉使,麾下军队再称浍州军肯定不合适,那么自己三州之地都在淮南,而原来的淮南杨氏已经被封为吴王,这淮南的名头自己似乎也可以借用一番,不说什么淮南节度使或者观风使,起码淮南军这个名词可以借用一下了。

    对于军权的放手,郑氏也早有心理准备,他们郑氏那一军早就在霍丘之战中溃灭,现在也就只有数百私兵和逃回来溃兵,这位防御守捉使要接手也由他去。

    现在郑氏要争的是寿州的行政管理权力和商业生意,这才是未来郑氏立足寿州的根基。

    “防御守捉使大人,郑家坚决支持大人的意见,既然光浍寿三州防务为一体,那么军队自然也应当一体化,浍州军威鼎盛,三州军队当以浍州军为本,郑家愿意服从大人的安排,出人出粮,一应大人要求,……”

    郑氏旗帜鲜明的表明态度,这也是应有之意,没有这个态度,下一步怎么提条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节 寿州瓷

    江烽对郑氏的姿态很满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逆潮流而动往往就是被潮流淘汰,郑家显然深谙其中三味。

    既然这么配合支持,江烽当然也不吝于给予给颗大枣尝尝。

    “唔,某知道郑氏一族以粮食生意为本,霍丘、安丰乃是寿州产粮大县,但眼下已然荒废,浍州的盛唐、霍山二县现在也因蚁贼荼毒而坏,正在重建,某以为霍丘、安丰皆应效仿,郑家可发挥更大的作用。”

    郑居欣喜之余也有些不满意。

    江烽这是以生意作为酬谢,这固然是好事,但是却远远不够。

    这安丰和霍丘现在是一片白地,要重建达到蚁贼来之前的情形,从招募流民到发放物资、安顿居所等等,这需要大量真金白银的投入。

    郑氏当然愿意参与,尤其是安丰。

    安丰紧邻芍陂,乃是芍陂水利灌溉工程的最大受益者,芍陂周围之地堪称鱼米之乡中的精华腹地,来是梅田两家的势力范围,此次若是郑家能渗入,无疑是一个突破。

    霍丘是郑氏根本之地,重建当然义不容辞,只是这么一来郑氏大量资源都需要消耗在重建之上,若无其他相酬,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就显得太过吝啬了。

    看见郑氏三子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面带不忿,江烽也知道光是这一点肯定难以满足对方的期望。

    只是这郑氏胃口太大也不符合自己的构想,寿州是日后自己布局中的重要一环,需要大力打造,谁都不允许在寿州取得绝对性的控制权,但眼下郑氏这一头也的确需要安抚。

    “某欲恢复寿州官窑,希望郑家能助某一臂之力。”江烽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啊?!”郑居、郑弘和郑恢全身都是一震,“大人欲重建寿州官窑?此言当真?”

    “唔,莫非某还能与三位戏言?”江烽目光一凝,“某闻管氏可是与郑先生为儿女亲家,原为寿州官窑主理,为何远赴潭州?马家给了管氏什么待遇让其举家出逃?”

    郑居也是大吃一惊,怎么对方连寿州数十年前之事都知晓?转念一想,既然对方打定主意要恢复寿州官窑,肯定早就在这方面是花了心思的,而且这等事情也非什么秘密,虽然事隔久远,但像梅氏、田氏对这等事情也是了如指掌,江烽要获知情况并不困难。

    “大人怕也是知晓其中内情吧?管家得罪了时家,虽说寿州地处淮南,但时家领地和寿州也是一水之隔,谁又能得罪得起时家呢?”郑居也有些黯然。

    当年管氏在寿州也属大族,虽然无法和梅田郑三家相比,但是管家一直是寿州窑艺理所当然的继承者,却因得罪了时家,不得不举家南迁。

    江烽自然是知晓其内情的,二十年前正是时家势力鼎盛时代,别说寿州,就算是吴越两国也要让时家几分,当时能与大梁相抗的,也只有大晋和时家,倾寿州之力也不敢与时家交恶,更遑论你一个寻常大姓了。

    “唔,之前的事情某不想多问,想必郑先生和管氏还有书信往来吧?”江烽摆摆手,“某想管氏在潭州未必过得舒心如意,不如回寿州,某可以郑重承诺,管氏回来,寿州官窑便交由郑氏和管氏来负责,窑区由他选,工人由他挑,某只要见到官窑重建,能给我生产出足够的寿州瓷黄!……”

    郑居尚在犹豫,江烽又道:“至于其他担心,更是不必,某既然任光浍寿防御守捉使,便无人能越过某干预寿州之事,谁也不能!”

    霸气四溢的话让郑氏三子也是心中一抖。

    看来这位异军突起的防御守捉使大人还真有点儿强横霸道,虽说时家现在受制于蚁贼之乱,但是恐怕这四周只要是和时家接壤的藩阀,都还是没有谁愿意与时家交恶的吧?

    可这位是却全然不在意这个,表现出来的强硬姿态也是让人侧目,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对浍州军战力的绝对自信。

    江烽抛出的这样一个诱饵不可谓不大。

    准确的说,寿州除了是淮水中游的重要商埠外,本身的大项出产就是两样,一是粮食,而是寿州瓷器。

    粮食自然不必说,老寿州五县,除了霍山因为是山区不算粮仓外,其余四县皆为产粮大县,所以寿州也一直是漕粮主要集散地,通过淮水入漕渠进入中原直至关中,亦可走淮水上溯至申州登陆,经东南大道进入南阳在经武关道入关中。

    除了粮食外,那就是寿州瓷器了。

    寿州瓷黄乃是和青瓷、白瓷齐名的着名瓷器,但是在产量上却远不及青瓷白瓷。

    不过随着河朔地区战乱不断,邢州白窑产量日减,反倒是大梁境内的还有白瓷出产。

    而越地的青瓷却是盛极一时,远销各地,只不过越地偏处东南一隅,运输不便,加之其产量也远无法满足各地需求,尤其是像中原、关中和西域、漠北这些地方,更是无法顾及。

    如果能够恢复寿州窑的生产,江烽觉得这恐怕会是日后支撑自己养活这样庞大一支军队的最大倚仗。

    外人都只看到自己的无限风光,只有江烽自己清楚自己内里的虚弱。

    四军一万人所需的消耗,根本不是外界所能测算出来的,按照陈蔚和崔尚他们的估算,哪怕是竭尽所能,要养活四军,浍州之财力也只能支撑到秋粮入库,这还是全靠大梁、南阳和鄂黄的周济支援情形下。

    而一旦这些周济没有了,立即就得要停摆,也就是说,现在的浍州军根本没钱粮打仗了。

    这还没有算牙军和骑军所需,尤其是骑军,哪怕夏州战马送到,人吃马嚼,那个数目一样能吓死人。

    当初光州一州之所以能养活那么庞大一支军队,那是全靠许氏几乎垄断了全州的多桩生意,诸如盐铁酒茶等,再加上许氏本身也是光州大粮绅。

    但即便那样也是让许氏捉襟见肘,支撑不住了。

    可以说许氏之所以要生出吞并申州之心,那也是被逼无奈,扩军规模到那么大,如果不立马扩张地盘,只怕许氏自己就得要被这支军队拖垮。

    现在浍州军规模也已经扩张到与当年光州许氏相若的阶段了,可光州和浍州在经了蚁贼和袁氏荼毒,以及后续战乱之后各方面都尚未恢复过来,州内许多事务比如检地策的推行,尚未完全落实到位,要见效也还需要时日,所以现在浍州军也是撑不住了,更别说打仗了。

    在长安时江烽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要扩展实力,就势必要扩大地盘,要扩大地盘,就必须要扩军,而扩军就得要钱粮,夺下寿州,粮食问题基本上可以满足,但是钱银从何处来?

    盔甲、武器、马匹、衣装、饷银、粮食草料,还有道藏所的术法资材,官员们的薪俸,修建水利道路和城市防御体系的建设所需,这每日都在消耗,三州的田赋商税根本支撑不起,差得太远。

    之所以江烽把主意打到鞠蕖的两个胡商舅舅身上,江烽也是没办法。

    掘地三尺也凑不齐扩军所需钱银,就只能找胡商们来借贷了。

    但是胡商们也不傻,打秋风吃大户的事儿都是一次性的,日后再别想了,所以江烽也没打算做那种竭泽而渔的事情,那就必须要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

    这年头,中土大地能行销外埠大受欢迎并赚取高利润的,大项也就那么四样,茶、丝、瓷、铁,其他都是小项。

    光浍寿三州的特产,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寿州瓷器是最能立竿见影的,而且寿州瓷器和其他不一样,本身就有底子,只要能迅速恢复,马上就能重新进入盛产期。

    以此作为抵押,江烽就能从长安胡商那里获得大笔的银钱贷款,用以支撑自己扩军,这就是江烽的打算。

    这也是当初江烽和纳辛和卡里姆两人商议过的结果。

    如果浍州的政权能够稳固,并能有稳定的收入,那么胡商当然愿意根据情况予以浍州钱银支持。

    但是单靠田赋商税这点收入肯定是难以从胡商那里贷到让江烽满意的钱银的,尤其是江烽还有意要进一步扩大浍州军的骑军规模,那差距就更大。

    所以倚仗就是寿州窑,同时还要交进一步扩军,力争进一步扩大地盘。

    江烽态度挑明,郑居也在琢磨。

    淮北目前被蚁贼荼毒,江氏接管寿州,估计时家暂时也不敢来挑衅江氏,让管家从潭州回归倒是一个好主意。

    管家在潭州也培育了一批烧窑人才,在潭州那边也生意也有起色,但是始终还是无法和寿州这边比。

    这边老窑都是现成的,而且按照方才江烽所言肯定还要大幅度扩大规模,要把寿州瓷器作为主打。

    听江烽流露出来的意思,这寿州瓷器怕是要往关中那边卖的,这当然是好事,瓷器的利润远非粮食能比,粮食是以量,而瓷器一旦量大,其利润就非同小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节 赌下去

    “大人之言郑某代管家铭感于心,回去之后郑某便去信让管家着手准备回归。”郑居拿定主意便不犹豫,径直应答道。

    管家回归,与郑氏一道经营这寿州官窑生产和经营,纵然官府要占大头也是好事,日后寿州瓷器不但可在光浍寿三州垄断,而且亦可通过江氏的人脉输往关中,这门生意一旦做起来,其利润可想而知。

    “唔,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江烽也很欣赏郑居的果决。

    “防御守捉使大人,郑氏以粮食生意为根本,霍丘是郑家根基所在,大人要求郑氏重建,郑氏义不容辞,安丰这边郑家也当然愿意参与重建,不过大人可曾想过,这重建事宜兹事体大,加之这官窑重启亦是事关巨细,郑氏一脉既然效忠大人,族中也还有些人才,愿意为大人分忧解难。”

    还是忍不住了,这是**裸的要官要权了。

    不过在这个时代本来也是如此,士绅望族既然投入这么多资源来经营生意,若是在衙门中没有些自家子弟支应,怕是谁也放不下这份心的。

    没准儿哪天这些生意被人吞了阴了都还不知道,士绅不入仕便不足以称之为士绅,生意做得再大也是商贾之流,这也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有些规则。

    郑家不是纯粹的商人,纯粹的商人自然只能依附于权贵,而郑家是本土士绅望族。

    在效忠江烽的大前提下,郑家当然有理由来分享寿州的权力,尤其是在他们为江烽入主寿州立下汗马功劳的情况下,这更是应有之意。

    于情于理,江烽也要酬功,否则日后谁还会为你卖命。

    但这份权力该如何分配,江烽还没有考虑成熟。

    他需要先听一听郑氏的想法,然后再结合梅田两家的想法,最终来和自己的谋臣幕僚们商定。

    “郑先生所言甚是,某也有此意,寿州这边某会根据情况有一个调整,最终还需上报朝廷,嗯,郑先生不妨谈一谈你们的想法,某洗耳恭听。”

    江烽欣然的态度也让郑氏精神振奋。

    这才是今天最实质的问题,之前不过是条件,若是没有这份保障,生意做得再大,那也是井中月水中花。

    ***********************************

    田春荣背负双手,来回踱步。

    室内除了他之外,田春来半闭双眼,坐在椅中,一动不动。

    还有一名仅有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脸色潮红,似有些兴奋,但还能控制得住不吭声。

    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是郑氏在获得接见的时候,而且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郑氏三子尚未出来,这让田氏诸人也是焦躁不安。

    他们当然知道论功行赏这个道理,郑氏为浍州立下如此大功,江烽势必要酬谢郑氏,但会从哪方面来酬谢?

    梅田郑三姓,来都是梅氏第一,但现在似乎这一切都要倒转过来了。

    不过田氏实力未损,田春荣坚信江烽是有求于田氏的,数千水军基本未动,这就是筹码。

    但这份筹码梅氏也有,这却是一个隐患。

    若是梅氏为了图存,甘于将自家水军力量拱手奉上,江烽会怎么考虑?

    想到这里,田春荣内心更是焦躁。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的确不好受,但现在田氏却别无选择。

    “大伯,若是他们要求我们交出水军怎么办?”青年男子实在有些憋不住了,启口问道。

    梅春荣面色一僵,虽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步军不用说,梅氏没考虑过保留,这在昨晚短暂和江烽接触时对方对寿州步军的不屑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的确,寿州步军和浍州军的差距明显,裁撤寿州步军没什么悬念,但水军江烽如此重视,恐怕又很难容忍水军的指挥权掌握在梅田两家手中才对,只是不知道对方如何来应对。

    丢失军队控制权似乎是一个难以回避的现实,但关键在于田氏以交出军权能换来什么,而梅氏和郑氏又将获得什么。

    对于田氏来说,不仅仅是自己获得了什么,还在于其他两家的条件,若是貌似田氏获得不少,但是其他两姓,或者说梅氏的处境比田氏更好,那么这就是无法接受的了。

    换而言之,田氏可以屈居于郑氏之下,谁让郑氏抢先一步投入江烽麾下呢?但田氏待遇不能低于梅氏,甚至要从梅氏身上找回一些损失,这才是应有之意。

    “不要奢望军权了,江烽不会容忍军权旁落外人,还是考虑一下我们交出军权能换来什么保证吧。”

    终于睁开眼睛的田春来摇了摇头。

    和杨堪的对战给田春来打击不小,虽然对方以兵刃之威压制了自己,还用上了术法符,但是如此干净利索的失败,还是让田春来感到屈辱。

    尤其是让田春来感到压抑的是浍州军方面借此机会逼降了田氏,进而造成了整个寿春城在一夜之间沦陷,这一夜便恍如隔世的巨大反差,更是让田春来有所有责任都在自己身上的挫败感。

    当然,田春来也清楚,即便是自己能够坚持一段时间也影响不了大局,浍州军方面做了充分的准备,有足够的策略应对不同的情况。

    而杨堪的武道水准也力压了自己一头,哪怕没有术法符,久战之下,自己恐怕也会落败。

    “未必吧?十二叔,浍州从无水军经验,他们若是不要我们梅田两家子弟来掌握水军,一盘散沙的水军能济得了什么事?”青年男子有些不服气,“虽说都头这一级的军官有别姓子弟,但是他们敢排除梅田两家子弟,而把这些人骤然提拔到营指挥使这一级的职位上么?除非他不在乎一年半载内水军丧失战斗力。”

    这的确是一个无解难题,水军的训练相较于步军更为讲求配合,也专业得多,江烽若要不惜损失战斗力方式收回水军控制权,那短期内这支水军就难以发挥作用了。

    “小看江烽的人都已经倒下了,包括我们。”田春来摇摇头,“当然,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我个人倒是觉得,也许江烽入主寿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跟随一个有野心有魄力又不缺手段的强者,总胜过我们每日惶惶不安担心外界变化给我们带来不可预测的影响,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所灭。”

    田春来的话让田春荣和那名青年男子都大吃一惊,这是他们首次听到作为田氏一族的第一高手这般表态。

    见大兄和侄子都用这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田春来内心也是有些憋屈,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大兄,淮南的局面要有大变了,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咱们寿州周围的情势变化,淮北被蚁贼搅得一团糟,估计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无力干预外部事务了,而吴地君臣相争,势同水火,一旦乱起来,蚁贼、越国、闽地甚至更南面的镇南都要卷进去,这一场战火会演变成什么样的格局,谁都说不清楚,甚至可能会变成一场江南大战,周边的州县藩阀弄不好都会被卷进去,即便是你不想被卷进去,也难免要遭池鱼之灾。”

    田春来这番话一出口,田春荣和田志武都沉默了。

    吴王杨溥上半年就已经两度来人提出要求,一旦吴地有事,田氏必须要出兵,而且明确提出要出两军。

    这大大超出了田氏的承受能力,但是面对杨溥的要求,田氏却又无法拒绝。

    杨溥之弟杨澈去了田春荣之妹为平妻,田氏的命运和杨氏已经捆在了一起,杨氏若是覆灭,那么田氏也难以幸存。

    而以田春来的观察判断,恐怕杨氏在与许氏一战中难以占到上风,凶多吉少。

    但现在形势剧变,江烽入主寿州,田氏已无兵权,杨氏也只能作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田氏还可以避免卷入吴地内战,得以幸免。

    也就是说,无论此次浍州军入不入寿州,寿州都不太可能再有往日那种作壁上观保持平衡格局的好日子了。

    就像吴地杨徐之争一样,你能避免么?不介入,杨氏不答应,介入,一旦杨氏落败,那么徐氏会容忍你田氏存在?

    “十二叔,难道说现在我们寿州被浍州接管,就不会被卷入进去了么?”青年男子有些不忿。

    “最起码浍州军的实力强于我们寿州,而且我感觉得出来,江烽对寿州很看重,不会容忍外人染指寿州,所以他会尽全力捍卫他对寿州的主权,而且他也从朝廷上获得了对寿州的统治权,谁要侵犯寿州,在大义上他不输。”田春来沉吟了一下才道。

    “可是十二叔,你也说过江烽穷兵黩武,四处招惹敌人,蔡州袁家和南阳刘家都对他很不满,他入主寿州,岂不是也替我们寿州招来了祸患?”青年男子用以前田春来所言反驳田春来。

    田春来一时间无言以对,好一阵后才用低沉的声音道:“现在我们只能赌他会一直赢下去,我们也只能助他一直赢下去,否则我们就只能给他陪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节 上了恶当

    江烽可不知道自己在寿州三姓中人眼中印象是如此复杂,穷兵黩武这帽子都扣到了他头上。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爱好和平喜欢远离战争的人,只不过形势却逼得他不得不如此,不断的向外征伐,从固始变成浍州,然后是光浍二州,最后甚至一跃成为光浍寿三州。

    一年多时间里从一县之地扩张到三州十县之地,要让大家认为自己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也的确没太多说服力。

    在田氏心目中如此,在梅氏心目中一样如此。

    和田氏、梅氏的谈话时间远不及与郑氏的谈话。

    这本来也很正常,江烽此次谈话的目的就是探底,了解三家的想法,同时也把自己的一些意图透露给对方。

    要让对方心里先有一个准备,不至于真正推动时遭遇太大阻力,或者引来强烈反对。

    至于说具体的利益分配、协商,那不是该自己来,有陈蔚、崔尚、王煌、杜拓等人来考虑琢磨,来和三姓具体磋商。

    申时,北城水门外寿州第一军(水军)发生骚乱。

    部分士卒在军都虞候梅籁的煽动下企图挟持军都指挥使梅甯对围守在外的浍州军发起进攻。

    正在和江烽对话的梅氏族人中梅况亲临北门外水营,阵前立斩梅籁,骚乱遂平。

    “梅况求见防御守捉使大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梅况一只手提着自己堂弟的头颅,站在寿州刺史府大门外沉声道。

    披甲持戈的两名亲卫队士卒目露凶光,注视着梅况,沉默不语。

    梅况知道浍州军正在调动,如果不马上制止江烽的命令,也许第一军就要变成第三军一样的下场。

    或许江烽的确很看重水军,但是没有谁会愿意看到一支随时可能叛乱的军队在自己背后,江烽不是嗜杀之人,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杀人。

    如果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那情况就会更糟糕。

    “没有命令,不得入内!”亲卫队卫士粗声粗气的回答道。

    梅况没有理睬对方,提神运气,丹田发声:“防御守捉使大人,寿州梅况求见。”

    清越刚冽的声音透过重重院落传入进去。

    两名卫士勃然大怒,就欲发作。

    “进来吧。”同样清朗浑厚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递了出来。

    梅况提着头颅的手抱拳一礼,“得罪二位了。”

    径直而入。

    江烽仍然是一身长衫,淡然而立。

    “梅况见过防御守捉使大人,叛乱首犯梅籁已被某斩杀,余者皆被缴械关押,请大人勿动杀心。”梅况跪地奉上头颅。

    江烽目光落在这名面带病容的男子身上。

    杨堪说此人武道水准如果不是病痛缠绕已经直逼小天位了,建成寿州第一人,看此人面容也不过四十岁不到,如果准确一点的话,也就是三十五六,就能到固息后期水准,的确不简单。

    “我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我说过,愿降我者,我会重用,不愿降我者,可以放下武器自行离开,但为何会出这种事情?是真的觉得我不敢杀人?”

    江烽语气平淡,态度温和。

    但梅况却知道,越是这般,越是凶险。

    也许对方本来就在寻找借口,而现在梅氏却主动为其奉上屠刀。

    梅况跪倒在地,以头叩地:“大人明鉴,梅籁乃是时家旁支女婿,也是时家派在我们梅家的联络人,梅况已斩杀此人,以证梅氏之心。”

    江烽的确是动了杀心。

    他的确很看重寿州水军,但是却没有因此放任到可以听凭对方反叛而无动于衷的地步。

    没有水军,顶多也就是日后图谋吴越时会受到影响,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而留下一支随时可能反叛给自己背后一刀的军队,绝对是无法容忍的。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放得很宽松了,愿降者留,愿走者走,恐怕在这个时代,没有哪个藩阀会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有这么大度吧?

    但没想到有人会把之的大度视为软弱,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杨堪已经带领浍州第一军会同张越的浍州第三军包围了寿州第一军,只待一声令下,就要攻入北门外水营,敢于反抗者,格杀勿论。

    “梅况,你不是梅氏嫡支,能代表梅家?”江烽淡淡的问道。

    “梅氏一族嫡支不过区区十余人,但梅氏一族数百人命运却非嫡支所能决定,梅况受梅氏一族之托,恳请大人刀下留人,梅氏愿意为大人日后大业贡献一份力量。”

    梅况一直跪倒在地,对于一个武道水准逼近小天位的角色来说,这无疑是一份巨大的屈辱,但是梅况却坦然面对,毫无怨气,这让江烽也有些动容。

    沉吟良久,江烽才沉声道:“寿州第一军、第二军立时解散待编,叛乱者主犯十人,枭首示众!”

    梅况知道这大概是江烽的底线了,不再赘言,叩首感谢:“谢大人宽恕。”

    三日后寿州第一军、第二军在浍州军监督之下完成解散,但全部被约束与营区内。

    与此同时,检举通告贴满了营区,鼓励水军士卒相互检举心存不轨者。

    紧接着大批水军军官士卒被陆续单独谈话,谈话者皆是来自浍州法曹属员,这也引起了寿州水军的极大恐慌。

    众皆惶惶,深恐为他人所构陷栽诬,纷纷上书自辩。

    一直到十日后,除了数名的确查实参与了叛乱的军官士卒被拿下外,其余被裹挟者也皆被从轻发落,逐出水军中。

    十日期到,寿州水军正式改组为淮右水军,由田春来出任淮右水军第一军军指挥使,钱友禄出任第一军军都虞候,梅况出任淮右水军第二军军指挥使,郑渐出任第二军军都虞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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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寿州归服的消息传到浍州时,整个浍州刺史府内也是一片欢声雷动。

    或许对于浍州的寻常百姓们来说,寿州的得失和他们关系并不大,但是对于浍州的官员们、士绅们、商贾们来说,意义却绝对不一般。

    在获知寿州已经归服的第一时间里,浍州两处城门内外以及刺史府外、主要大街上都已经贴上了朝廷诏告,朝廷设立光浍寿防御守捉使,同意开府建牙,由浍州刺史江烽兼任光浍寿防御守捉使。

    这两个消息几乎是同时传递开来,顿时就让整个浍州城内的茶楼酒肆成为了最热闹的所在。

    陈固手捧着茶盏出神。

    他在等待客人。

    黄顺昌和谭正。

    实在是变化太快,快得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一桩桩事情接踵而至,让大家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三家刚就盛唐和霍山两县的流民安置和土地垦荒事宜推动起来,预计都要到秋粮收后才能免强应付得过去,没想到更大的一场风暴就卷来了。

    寿州就这么被一鼓而下了?这是不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倒不是说他们无法接受,或者说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寿州能入手,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这未免太快了,快得让人难以接受。

    这盛唐和霍山两县和固始、殷城这边的土地置换刚刚完成,盛唐和霍山这边的垦地刚刚走上正轨,怎么寿州就拿下了?

    这简直让人有点儿欲哭无泪的感觉。

    早知道霍丘、安丰乃至寿春这三县如此快就能被拿下,他们何苦煞费苦心的去经营盛唐和霍山两县?

    何苦去和刺史府的这帮胥吏锱铢必较,弄得冤怨不解?

    现在可好,投入如此巨大,眼见得盛唐和霍山已经初具规模,按照预计,最迟明年的夏粮收成就能恢复到蚁贼之乱前的情形,秋粮收成甚至还能超过蚁贼之乱前,来自颍亳二州的流民数量委实太大,前期投入固然巨大,但后期的收益也就不会小。

    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是这突然霍丘、安丰和寿春拿下了,这让浍州的这些个士绅大户们如何能够接受?

    要知道霍丘、安丰和寿春三县的条件可比盛唐、霍山好不知哪里去了,一等一的鱼米之乡,上等肥田,丢一把种子下去都能长出粮食来。

    现在大家已经在盛唐和霍山已经砸进去了那么多,基本上把积年老本都投了进去,眼睁睁的看着霍丘、安丰和寿春这百万肥田摆在面前,却无力染指,这如何能让大家接受?

    这纯粹就是一个“陷阱”,陈固忍不住有些气咻咻的想道。

    这江烽绝对是早就有预谋要拿下寿州,却在这帮士绅大户面前舔着脸说什么浍州新设,三年内需要休养生息,望大家体察。

    体察个屁!

    可恨二弟居然也信了这个,还帮着江烽解释,现在可好,固始的上好良田被置换出来给了那帮大头兵,把盛唐、霍山这两县的旱地垦造交给了自己这帮冤大头,简直活生生上了一个恶当。

    想到霍丘、安丰和寿春三县百万亩良田竟然搁在自己面前,陈家却只能吞口水,陈固就觉得揪心般的难受。

    这是他作为陈氏一族的族长绝对不能接受的,无论如何,这一盛宴陈氏不能缺席,他相信黄家和谭家也一样有此愿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节 融合

    黄顺昌和谭正如约而至。

    从二人的面色就能看得出来,这两日里二人和自己怕也是一样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的确,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寿州三县沃土数百里而无动于衷。

    对于士绅来说,商业生意是锦上添花,田土才是根本,所以陈、黄、谭这三家才冒着宁肯得罪江烽的风险也要力争。

    他们可以放弃商业上的生意,但是田土却是不能失,哪怕是换来盛唐和霍山两县的旱地,也可以接受,毕竟田土只要有人舍得劳作,就会有收获,不比生意,投入巨大,却盈亏两说。

    “亏大了!”

    “上当了!”

    “现在我等该如何?”

    “我等在盛唐和霍山投入巨大,流民牛驴、种子以及借贷的钱银所耗甚大,当下岂非只有坐看?”

    “此等情形刺史府怕是要给我等一个说法,料霍丘、安丰和寿春三县被蚁贼荼毒成空,仅凭那梅田郑三家也难以支应重建吧?”

    “嘁,防御守捉使大人岂能让梅田郑三姓再独揽寿州事宜?我等入寿州是应有之意,当初江大人也曾承诺会支持我等到盛唐和霍山,现在岂有不允我等去寿州之理?”

    “以防御守捉使心性,断不会让一家或者几家独大这种情形的出现,这一点放心,关键在于我等该如何进入,……”

    “陈固兄,以某之见,还当邀约许氏,若是那许氏双姝能吹吹枕头风,此事定能顺畅,……”

    三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但是态度却是异常一致,那就是寿州既然已经纳入,而且三县也成一片白地,这要重建重垦,在盛唐、霍山已经有了先例,没道理在寿州陈黄谭诸姓不参与进去。

    “唉,可我等钱银耗尽,若是江大人同意我等参与,钱银从何处来?”

    “是啊,霍山那边我谭氏一族耗费千贯,现时哪里还拿得出银钱来?”

    三人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寿州那边的重建重垦当然要参与,那都是比盛唐和霍山好许多的上等良田,蚁贼荼毒,无数人家命丧,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能拿下土地,招来流民一两年间就能恢复旧光景,十年八年之后变成了家族根基所在。

    这却是一道难题,三家在盛唐和霍山的田土垦荒和招募流民上都花费巨大,眼见得这都开始要见到收益了,没想到这寿州又有如此好的机会,这如何不让人着忙?

    “陈固兄,某却得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否可以一试?”谭正捋了捋山羊胡须,目光有些闪烁。

    “哦?谭正兄,何不道来听听?”陈固和黄顺昌交换了一下目光,不知道这家伙又有什么主意。

    “某闻那蕖娘子的舅父乃是长安大胡商,江大人意欲向其再购买一批夏州战马,但是苦于缺钱粮,有意以光浍二州商税和田赋作抵向长安胡商借贷购买战马。”谭正沉吟着道。

    浍州意欲扩建骑军不是什么秘密,浍州骑军至今只有两营,而按照规划浍州骑军是要建成一军,战马差距甚大,而战马来源只能是通过关中那边从西域、夏州等输入。

    战马价格昂贵,一匹价格超过一金,以浍州现在的财力根本支撑不起,要想买马,只能借贷,而长安胡商素来以财力雄厚着称,同时也精于放贷之事,所以这也是一拍即合。

    “噢?”陈固和黄顺昌立时就明白了谭正话语中的意思,可以向胡商借贷?!

    “谭兄是从哪里获知这一消息的?那胡商们可愿借贷给我们?”

    这是两个问题。

    一是谭正怎么知晓这个消息的。

    浍州扩建骑军不是秘密,但是骑军军马从何处来,购买军马的军资从哪里来,这却没多少人知晓。

    二是若真是浍州方面与长安胡商搭上线了,那也是浍州官府以田赋商税这等固定收入来做抵押的,像他们这等士绅商贾能否从胡商哪里获得大笔的借贷?

    要知道要想进入寿州开发,那恐怕不是千儿八百贯就能打发得了的,动辄就是数千贯,甚是上万贯。

    谭正嘿嘿一笑,“某二弟之女,嫁于骑军都虞候为妻,这个消息是从那边传来的,应该无误。至于说胡商能不能贷给咱们,我倒是觉得这不是问题,毕竟寿州田土之肥沃丰饶,远近闻名,他们应该这是一笔没有风险的买卖才对。”

    一席话说得陈固和黄顺昌都是点头不已,陈固更是直言不讳:“既是如此,倒不妨把鞠氏也拉进来,虽说鞠氏在咱们浍州这边人不多,但是亦有不少鞠氏族人也从申州那边迁至浍州了,正好大家齐心协力,……”

    黄顺昌和谭正二人尽皆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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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之走了?”江烽手持狼毫,头也不抬,在书案上涂抹着。

    “走了。”崔尚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浍州几乎是空城一座,第四军才只是把名头挂起来,过之大概也是急于要把第四军打造出来,兴致很高,他临走之前也说准备按照大人所提供的训练之策,花半年时间来好好打磨一番。”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半年时间?”江烽抛下手中狼毫,沉吟半晌,“万山呢?”

    “万山还在和梅田郑三家的相关人员谈话,这段时间他和苏铁一直在做这事儿。”崔尚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太小瞧了寿州,之前的准备做得很不够,侥幸拿下寿州,要让其和光浍二州融为一体,还需时日啊。”

    的确,从接手寿州这半个月来,无论是江烽和崔尚还是杨堪他们,都深深的感觉到了寿州和光浍二州的不一样,有时候甚至连江烽都在反思,这取寿州这般容易,怎么接手寿州之后却恁地艰难?

    水军虽然打散混编,让梅田两家出身的军官交换任职,勉强做到了相互监督,保证了忠诚度,但是其对战斗力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至今水军的训练都还没有恢复正常,这让江烽也是大感头疼。

    寿州残余的步军也进行了整编,将田氏控制的寿州第四军,梅氏第三军残部,以及原来郑氏部分溃兵和私军一部,全数整编之后与原浍州军第一、第二、第三军以及浍州牙军进行混编,重组为淮右军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第五军和淮右军牙军,其中淮右牙军扩编至四个营。

    步军的状况相对要好一些,毕竟浍州军三个步军加上牙军,在数量上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将寿州兵直接混编入进来,对浍州军战斗力有一定影响,但是却不大,假以时日就能恢复过来。

    张万山和苏铁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做对寿州细作斥候的收编工作。

    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

    和之前的浍州斥候细作不同,寿州的斥候细作专注于收集淮北淮南诸藩阀的工作,其在这方面的情报收集工作做得要比浍州方面强不少。

    毕竟他们之前对西面的藩阀并没有太多关注,而关乎寿州存亡的淮北淮南才是他们的根本。

    对于现在的江烽来说,淮南吴地才是自己最关注的,而这方面做得最为细致的无疑是梅氏一族的斥候细作,同样对淮北了解最深的,自然也就是田氏一族了。

    现在这些资源都要统归到无闻堂旗下来。

    对于浍州方面要接手这方面的资源,梅田郑三家都还是有些抵触情绪的,和军队摆在明面上不一样,这方面的资源都上隐于各家族中,要让三姓交出来,肯定是不情不愿的。

    这就需要大量的协调沟通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

    那一战中双方的损失也都不小,这也在两军中积郁了一些怨气,增加了双方的敌对感,要消除不容易。

    总而言之,寿州这一切对浍州方面来说都太过陌生,而梅田两家一时间还难以让人放心,里边的磕磕绊绊还需要慢慢磨合。

    “那白陵,你觉得要让寿州最快融入的办法是什么呢?”江烽微笑着反问。

    这个问题倒是把崔尚问住了。

    “重建也许是一个好的办法,现在霍丘、安丰和寿春除寿春城内外,其他都几乎是一片白地,而蚁贼在寿州肆虐期间,霍丘和安丰的士绅几乎被杀虐一空,尤其是霍丘这边更是被围困几个月之后破城,除了郑氏尚存外,其余中小士绅都几乎被涤荡一空,如果引入光浍两州士绅来重建,这恐怕有助于我们加强对寿州的控制力。”崔尚苦笑了一下,“这恐怕没有两三年也难得达到效果。”

    “重建是一个办法,但是见效仍然太慢。”江烽胸有成竹的摇摇头,断然道:“对于寿州三姓来说,郑氏是迫于无奈,梅氏心存不甘,田氏首鼠两端,要把他们三家彻底融合到我们浍州军来,重建太慢,效果不彰,用铁和血才是最好的融合方式,这也被史所证明了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节 冷水

    铁和血的方式?崔尚再度苦笑。

    这位主公还真是不省心啊,寿州尚未稳定,却又要谈铁和血了,铁和血是什么,不就是刀兵战事么?

    的确,寿州一下,光浍寿连为一体,战略纵深陡然大开,无论出战还是应战,余地就大多了。

    淮右之地所得太半,皆是膏腴之地,只要能有三五年和平光景,这淮右之地就又能成为鱼米之乡。

    尤其是主公明确提出了要把寿州官窑彻底打造起来之后,又打通了长安胡商的路子,有钱银支持,这些就不是难事了。

    若真是能缓上两年,这淮右之地也就能养活数万士卒,到时候便是进可攻退可守,游刃有余,可现在就要再兴刀兵,问题就多了。

    见崔尚的表情,江烽知道崔尚认为寿州情况还不容乐观,倾向于稳一稳,不太认同短期内再兴战事的观点。

    但在江烽看来,寿州的情况越是不稳,就越是需要一场战争来解决存在的问题。

    寿州的情况不稳在于梅田郑三姓仍然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着部分军权,而他们虽然表面上臣服于自己,但这只是上层的态度,在中下层,这种认可度还不高.

    尤其是许多梅田两家子弟内心深处仍然对自己入主寿州存着反感和敌视情绪,只不过囿于大势无力改变而已。

    现在虽然也通过交换易岗的方式初步勉强解决了忠诚度的问题,但是水军战斗力遭到了削弱,要让其真正成为淮右水军,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所以江烽认为要让其迅速融合进来,就只能是通过对外战争,为整个淮右军树立起一个共同外敌,让他们在外界压力下凝聚起来,共同应对,通过一场战争来促进这支军队的融合。

    哪怕这其中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但是江烽觉得这值得,特别是在当下吴地大乱在即,时机不容错过的情况下。

    “白陵,可是有什么担心?”

    江烽知道自己这位谋主也是殚精竭虑在为自己谋划。

    实事求是的说,如果不是吴地内乱这个机遇摆在这里,他也更倾向于通过两三年时间更为稳妥渐进的方式来实现淮右军的融合。

    但吴地内乱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连秦权这帮蚁贼宁肯苦苦逗留在淮北游荡,都不渡淮,就是在等待着吴地内乱这一良机。

    如此机会,若是自己不加入进去,就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崔尚沉吟了一阵,还是无法认同江烽的意见。

    他当然明白江烽所想,只是这又是一场冒险,他怕自己这位主公冒险成习惯,每次都觉得冒险成功,进而就觉得无往而不利了,这种冒险一旦失败,也许就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个团体的崩塌开始。

    “主公,你是打算让寿州军消耗在战场上么?”

    江烽讶然的看了一眼崔尚,摇摇头,“白陵,你怎么会有如此看法?寿州军既然已经归属于淮右军,自然就是我的部属,日后也是为我拼杀战场的,我如何会存此想法?”

    “但你这样做,恐怕就会让寿州军有此想法。”崔尚毫不客气的道。

    江烽皱起眉头,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如何来消除寿州军的这些担心,他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来。

    这种担心和恐惧不是短期内能消除的,也不是光靠一些言语就能解决掉的,本来寿州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拿下的,现在你在如此短时间内就取得他们的信任,当然难度很大。

    归根结底还是时间问题。

    有时候连江烽自己都在琢磨,自己这么一年多时间就是一波接一波的马不停蹄,从固始到浍州,从浍州到光浍二州,现在又变成光浍寿三州,这种连续不断的膨胀扩张,很显然已经让现在所谓的淮右军有些消化不良了。

    甚至在迈出出兵寿州这一步时都明显是一个巨大冒险,可以说这里边稍有差池,那就是一场灾难式的失败。

    从自己到自己麾下诸将,似乎都已经沉迷在了这种充满刺激性的冒险行动中去了,屡次的胜利让这些人的心理都产生了某种骄傲膨胀的情绪。

    从最初的秦再道、张越、黄安锦等人在抵抗蚁贼围城一战时的成功,再到与杨堪、丁满他们一起抗击蔡州军来犯的获胜,甚至到最后偷袭南阳军的得手,大家都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所以才会在突进寿州时迈出了这么一大步。

    甚至是素来谨慎的崔尚都有些冒进冲动的迹象,好在现在崔尚还是又冷静下来了。

    崔尚现在倒是担心自己的冲动冒险,这让江烽一时间有些不好解释。

    自己能说自己现在很冷静理智么?说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想再兴刀兵么?恐怕崔尚也不会相信。

    的确,寿州这一战有些冒险,中间有太多可能出差错的地方,如果不是前面几场战争让浍州军大获全胜鼓舞了浍州军上下的士气信心,江烽估计崔尚和杨堪他们也不敢做出这个近乎于赌博的决定。

    甚至连许宁也都在连续的胜利中有些迷失了,所以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来给浍州军上下打气。

    而且江烽也感觉得到如果没有许宁的僭越表态,崔尚和杨堪估计也很难做出这个决定。

    现在老浍州军上上下下都充斥着想要谋求更大战功的渴望,希冀取得更大的战果,在他们看来,周围的所有州县都应该纳入现在的淮右军征伐范围。

    淮北的颍亳,感化军外强中干,被一帮蚁贼都弄得灰头土脸,淮右军是不是可以考虑分一勺羹呢?

    吴地内乱,这等良机,谁能错过?

    舒州孤悬,周氏素来非以武力传家,简直就是放在淮右军口边的肥肉!

    甚至像黄州、蕲州这等州县,在孱弱的鄂黄杜氏手中似乎也成了浪费,完全应该交给淮右军嘛。

    大家都选择性的忽略了现在淮右军的迅速膨胀带来的不适。

    而且再怎么算,把水军加上,淮右军也不过两万左右的兵力。

    这里边还包括战斗力非常值得怀疑的五千水军,因为打乱混编尚需时日融合的五个军步军以及牙军,还有亟待战马补充到位的骑军,所有这一切照理说没有一两年甚至两三年时间来磨合融入,是很难达到理想状态的。

    崔尚是看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在寿州一战中寿州军展现出来的术法阵防御能力,让他也意识到在淮右军看似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光环下其实已经是隐忧处处了,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这句话应该很适合现在的淮右军。

    “那白陵,依你之见,我们现在该如何?”

    江烽心中也有些烦乱,这种眼睁睁看着嘴边肥肉却无法下口的感觉很难受,像杨堪、张越、丁满以及张挺他们大概更是难受吧。

    “主公,说内心话,我现在也很犹豫矛盾。”崔尚脸上也浮起一抹苦恼的神色。

    “现在上上下下都是躁动不安,我一直以为杨堪算是比较沉稳的了,但昨日里也来和我说舒州如何如何,庐州又如何如何,濠州又怎样怎样,我就在琢磨,究竟怎么能让这帮家伙的心气别那么高,胃口也别那么大,小觑天下人,其结果就是碰得头破血流。”

    崔尚的话也让江烽大有同感。

    这一段时间里,杨堪都还好一些,像丁满、张越、许子清、鞠慎等人都是意兴飞扬,觉得寿州不过如此,那么恐怕淮左之地的州县也就大致相似,一旦吴地形势有变,那么淮右军当然可以大举进入,鲸吞蚕食。

    “而且,我觉得我们对淮左之地的了解还是太过于简单了,一个寿州说明不了什么,而且这几日里我也一直在分析寿州之战,我觉得我们如此容易的获胜其中侥幸的成分很大,这里边有很多的偶然性和不确定性,我们只要在其中任何一处出现意外,恐怕都会让我们功亏一篑。”崔尚沉吟了一下,看着江烽:“主公,我觉得我们恐怕现在还谈不上其他,而应该好好给大家泼一泼冷水,挑一挑毛病,找一找差距。”

    江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一段时间始终自己有些烦躁不安的根源在哪里了,全军上下洋溢着的骄傲和乐观的根源在哪里了。

    那就是大家都认为淮左之地会和寿州一样,淮右军可以像拿下寿州一样拿下庐州、濠州和舒州,甚至更远的滁州、和州和宣州。

    问题是你知晓这些州县的具体情况么?冒然出兵的结果会是怎么样?

    的确该给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浇一瓢冷水了,当然浇冷水需要有足够说服力的依据来作为后盾,否则难以达到效果,反而会让军中的气氛更不和谐。

    那么这一瓢冷水该从哪里开始浇呢?或者说,怎么才能让这帮家伙意识到寿州这一战的胜负偶然性和不确定性,让他们明白这一战如果其中有意外,会演变成什么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节 运气也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朵赤红色的光焰从刀刃上冉冉浮动,遽尔连为一线,伴随着刀锋轻盈的舞动,一朵接一朵的光焰不断浮起,最后在刀刃上化为一片光带。

    刀身一振,隐隐的啸声中,一抹光带飞旋而出,疾如星火,一闪即逝。

    紧接着刀身的振动由慢及快,越来越快,从刀身上飞射而出的光带越来越多,伴随着飞舞的刀身四散奔逸,迅速形成个密织的光球。

    “嘿!”男子收刀一揽,左手拇指一捺,反手虚握,轰然一拳,橙红色的拳影倏闪倏灭,一道淡淡的暗红劲气遥空而出。

    三丈开外,一座土丘如同被无形陨石击中,轰然炸裂开来,泥土四溅,黄尘漫天。

    “好!”

    场外的几人都忍不住拍手赞叹,这一式化实为虚的凌空遥击堪称出神入化了,举手投足就能发出一击,天焰龙拳到了这个境界,才真的可以说无敌于天下了。

    两道淡淡的白雾在袁无为鼻息间不断吞吐伸缩,他已经放下手中的龙焰天王刀,双臂翼展,然后缓缓回收,似乎要将空中虚抱的气息完全纳入胸中。

    整个以袁无为头颅为中心的周围竟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红光,只有在几丈外的人们才能隐隐看见。

    “三兄终于突破了天境中段壁障,进入小天位了!”

    “咱们袁家又添一个天位强者,听说十九哥也已经进入固息后期,直逼天位了。”

    “嗯,七哥也踏入固息前期了,我听说十九哥打算趁着下半年无事,要去大理一行,看看能不能寻找一些机缘来实现突破呢。”

    几个袁家晚辈在一旁忍不住欢唿雀跃,天位强者之威委实让人心动神摇,也激起他们的无限向往。

    沉重的蹄声从东北方向而来,如同一条黄龙般的土尘漫卷而来,在距离尚有三十余步之遥时,马上的骑士已经凌空飞起,“呔!”

    乌黑色一柄长戈带起一道人影,在空中连环越空跨步飞行而至,“君临天下!”

    长戈化为两丈大笑的乌色磨盘,发出“呜呜”怪叫声凌空袭至。

    袁无为半闭的双眼微微睁开,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右手轻轻一拍插在泥土中的龙焰天王刀。

    龙焰天王刀如同有生命一般轻灵的飞跃而起,无比熟稔的滑入袁无为手掌中,没有半点阻滞的便幻化成一道赤红色的光轮,昂扬而上。

    “轰!”

    乌色的暗影带着无匹的罡风气劲凶狠无比的砸了下来,与悍然迎上的赤红色光轮撞击在一起,赤乌两道气劲纠缠在一起之后又倏然迸射开来,如同两道海啸掀起的狂浪撞击在一起又倒卷而回,让整个场面都是一片尘雾。

    袁无为没等对方回过气来,身体已经凌空跃起,手中龙焰天王刀已然发动,“红云万重!”

    “霸王拦江!”

    两道身影疾如闪电,瞬间就在空中连续交手十三式,长戈对环刀,罡风飞扬,战气四射。

    周围看得目瞪口呆的一干人早已经躲到了二十步开外,目不转睛如痴如醉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对决,在长辈们已经很少动刀兵的情况下,要想看到这种不留手的实战对决已经很不容易了。

    乌色的霸王戈陡然由下至上一记斜挂,袁无为身体飘逸闪过,欺身而进,龙焰天王刀连续三刀,细如春水,巧如绣花,死死封住了对手的闪躲去向。

    迫不得己的持戈者只能勐然一按长戈,借助戈尖点地之力,身体陡然向上空翻,弹射而起,“三哥,小心了!”

    “霸王槌!”

    青灰色的几道战气随着对方在空中飞舞盘旋的身体骤然爆发而出,如列缺霹雳炸响于天际,铺天盖地而来。

    “来得好!且看我天焰龙拳如何!”

    袁无为也打起了性子,身体一沉,索性落地,丢开手中龙焰天王刀,双手握拳,上半身向后斜倾,双拳连环做盘马弯弓式,连环击出:“天龙驮象!”

    赤红色的拳力在这连环击出的一瞬间已然化为了实质性的拳力,肉眼可见的劲气拳力演变成了半透明的汹涌战气,轰然涌出!

    沉闷的钝响不断在对方的对击中爆发响起,整个空间中的空气似乎都被这来自两方面的强大压力压缩在了一起,最终绽裂溅射开来,四散飞逸的气流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那道乌色的身影在赤红色的拳力笼罩,左冲右突,好不容易摆脱,却发现那刀锋已经逼近了自己咽喉。

    “哎呀!”一个倒翻,足见点地,然后又是连环滚出,可是那道刀锋始终如跗骨之蛆一般尾随而来,一直到终于抓住了长戈时,才堪堪挡住了这一刀,“三哥,不用这样吧?我的霸王槌可是留了三分劲的。”

    袁无为收刀回背,嘴角微微一撇,“老十九,你觉得你不留劲,又能如何?”

    “嘿嘿,我不留劲的话,你的天焰龙拳还能只用五分劲么?”袁无敌长戈一收,已然站在了袁无为面前,“小天位之威啊,三哥,等我这一趟出去,若是能撞上机缘,突破小天位,定要再找你一试,看看究竟是你的天焰龙拳厉害,还是我的霸王槌霸道!”

    袁无为微微一笑,也收了龙焰天王刀,“你打算何时走?”

    “就这两日间。”袁无敌也将霸王戈收了起来,“本来前日就打算走,可刚听到消息,所以才来和三哥问一问。”

    “可是那江烽夺占寿州之事?”袁无敌眼中冷芒一闪即逝。

    “嗯,江烽这厮居然如此胆大,竟然敢突袭寿州,也不知道寿州三姓蠢得如此厉害,竟然被他一鼓而下,现在据说他已经得了朝廷的光浍寿防御守捉使职位,名正言顺统揽三州了。”

    袁无敌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忿,想当初这家伙也就是一个天境静息期的武者,现在居然能夺得三州之地,几乎要与蔡州相若了,这如何能让人心里平衡?

    “老十九,光州恐怕江烽也只是挂一个名头罢了,朝廷给他这个光浍寿防御守捉使职位,怕也就是他拿光州换来的。”

    袁无为对其中内情当然了解更多。

    “江烽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这光州他坐不稳,索性就交给朝廷,换来一个光浍寿防御守捉使的名头,倒也给了他出兵寿州的大义,只是没想到他倒是真有几分胆魄,居然还真把寿州给拿下来了。”

    “三哥,我看七哥对那江烽畏惧得紧,总是说此人深不可测,只是他这武道水准也有限得紧,没想到却还能拿下寿州,这寿州是真的无人了么?早知道如此我们就该先下寿州!”袁无敌有些遗憾。

    “寿州武道高手倒是无甚出名之辈,只听说那梅况和田春来略有薄名,但寿州乃是淮北淮南的要害之地,时家和吴国都有利益瓜葛在其中,之前怕是无人敢轻易插手的,只是现在……”

    袁无为心中也有些遗憾。

    寿州一地的重要性无需多言,问题是原来时家和吴国都是断不允许外来势力插足的。

    只不过现在淮北时家被蚁贼给搅得一团糟,无力过问,而吴地却听闻君臣交恶,有内乱之兆,这两方恰恰在这个时候都无力干预,这江烽怕也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才突袭得手。

    时家,现在已经有些外强中干的迹象了,也不知道家主他们的想法敲定没有,究竟该何去何从,也该是做个决定的时候了。

    见袁无为一时间有些出神,袁无敌也不打岔,只是静静的摸索着手中的长戈。

    “老十九,你这一趟要去多久?”袁无为突然问道。

    “最少也得要半年吧?怎么了?”袁无敌愣了一愣。

    “最多半年就回来,去大理也不算远,来去时日三个月绰绰有余,给你三个月时间在山中晃荡,若是有机缘也该遇上,若是没有,早些回来好。”袁无为淡淡的道。

    “啊?三哥,莫不是……”袁无敌精神一振。

    “我总觉得我们蔡州也该有所行动了。”袁无为也知道去年这一战中蔡州损失太大,和大梁的争锋的确有些得不偿失,他已经给家主建议过,是否可以想办法缓和与大梁的关系,而将目光投向东方。

    时家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而且在去年那一战中,时家的态度也说明了许多,没有力量来援助蔡州,却又有精力趁火打劫出兵宋州,只不过被大梁又打了个丢盔弃甲,这不是盟友该有的行为。

    只不过家主也还有些顾虑,袁氏的名声已经够差了,这如果再度调转枪口向淮北时家,不但大晋和泰宁军的态度会转冷,甚至变成敌人,而且日后蔡州袁氏恐怕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一个朋友盟友了。

    问题是现在若是继续和大梁纠缠,除非大晋能够全力与大梁争锋,否则蔡州就始终会面对大梁的巨大压力,永远无法长大。

    想到这里袁无为就不由得对江烽这厮的运气羡慕无比,这个家伙能够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走到现在这一步,除了其他一些因素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运气够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节 大患

    当然运气好只是一方面,袁无为从未小觑过江烽本身的潜力。

    从寿州那边的细作传来的消息,江烽的武道进境又有很大的突破,据说已经和杨堪并驾齐驱了,这也让袁无为大为惊讶之余也有些明悟。

    锥处囊中,其末立见。

    黄沙淘尽始见金。

    江烽的实力已经开始渐渐显现出来了,而老七也早就说过江烽的潜力极为可怖,可哪怕是自己对江烽已经相当高看了,但还是小瞧了对方。

    老七的眼光的确高人一筹,老十九在这方面就差一截,哪怕他的武道天赋比老七强许多。

    为帅者始终要以知人善任善判大局为要旨,也难怪老七虽然在武道修行上略逊一筹,但却在家主他们心目中地位更高。

    寿州一得,江烽就极大的稳固了他的战略态势,已经初具气象了。

    哪怕没有光州,依托浍寿二州,浍州扼淮南要隘,寿州却把持淮水要津,两地遥相唿应,水陆皆握,其纵深大幅度增加,就不再像去年己方围固始那么捉襟见肘了。

    这是一个祸患,未来这个祸患还会更大,只是现在蔡州却顾及不了对方。

    细作也反映出来了江烽极为重视术法一道,专门设立了浍州道藏所,用于研究制作术法武器和器具。

    大概也是因为其麾下武将战力不足,要用术法器具和武器来弥补,而在固始那一战中也证明了对方的确取得了一些成绩,连赵榄都丧身于对手,这的确是一大威胁。

    久闻淮南之地来在术法上颇有渊源,这寿州为其所得,只怕其在术法一道上的底蕴会更厚实,将来要和这个家伙斗法会越发棘手了。

    而且如果未来袁家真的转向东面,谋划颍亳,只怕还真的会和江烽产生纠葛。

    袁无为从来不认为江烽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家伙,这家伙现在已经夺下了寿州,未来势必要趁着吴地大乱时谋夺濠州、庐州。

    这也就意味着,将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袁氏和江氏就要隔淮对峙。

    虽然各自的图谋所在不同,理论上也可以各取所需,但是袁无为觉得无论是己方也会琢磨着给对方添乱,对方也想方设法给自己一边制造障碍。

    这只是一个猜测,未来变数还有很多,但内心深处袁无为已经把江烽列为了一大敌人,也许真的该如老七所说,早日寻个机会擒贼擒王,一举解决对方,也了断一桩心事。

    只是现在对方既然已经和杨堪水准不相上下,起码也是太息期了,不说其身畔肯定有高手护驾,加上他自己还有术法武器器具护身,就算是偷袭刺杀都非一般的天境高手能行了。

    莫不是还得要自己或者老十九亲自去走一趟?

    想到这里袁无为又禁不住摇摇头,越是往后,这种刺杀行为便越是难以奏效,弄不好就要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三哥,那江烽这般危险,不如我去大理之前走一趟寿州,看看有无机会……”袁无敌突然道。

    袁无为也没想到袁无敌会突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儿,思索了一下才缓缓摇了摇头。

    “只怕这厮身畔高手不少,而且我最担心的还是其随身携带有术法武器和道具,让人防不胜防,而且我在想他刚夺下寿州,肯定对寿州那边不太放心,所以防范肯定很严,很难得手。”

    术法武器和道具在实力相差甚大时意义不大,但是在实力相若或者之差那么一个级数时就能发挥大作用,甚至起到关键作用,所以袁无为也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若真如七哥所说,这家伙如果越来越厉害,日后岂非要成了我们袁家大患?”袁无敌反问:“要剪除祸患,就得趁其羽翼尚未丰满之时。”

    袁无为也有些犹豫。

    他对老十九的水准还是有些信心的,纵然江烽进境再快,撑死也不过就是太息期,老十九已经踏入了固息后期,距离小天位也就差一些磨砺和机遇了。

    江烽在寿州,寿州像梅况和田春来这些排得上号的强者他肯定不会放在身边,他也没那么大的魅力就能让这些人这么短时间内就忠心无二。

    而像杨堪这些大将也肯定不可能随时呆在江烽身畔,顶多也就是他那个处于养息期的贴身侍妾。

    可那女子修习的是梨山一脉,精于刺杀,但论实际战力却比起正经八百的静息期高手尚有距离,对老十九是构不成多大威胁的。

    唯一可虞的就是江烽可能随身携带有术法武器,这一点倒是需要注意,不过只要老十九小心一些,想必也是不会有太大危险。

    想来也是,像老十九这种已经臻于小天位的高手还要去充当刺客杀手,委实让人难以置信,而一旦失手被对方所伤,其代价也是巨大,所以真正到了这个水准,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会用这种方式去搞什么刺杀了。

    也是这江烽委实给人的压力太大,才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就突飞勐进到这个境地,太让人有危机感了,所以才有此念。

    “也罢,十九,你可以去寿州一行,但是不要暴露行迹,若是有机会可以一试,但若是机会不合适,你便自行去大理吧。”袁无为定了定神,“记住,万勿强为,我们有的是机会,不争一朝一夕。”

    “嗯,三哥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我还等着上阵征伐四方呢。”袁无敌朗声笑道:“对了,无忧来了,这死丫头缠死人了,我得早点走了。”

    “别忙走,那王邈你也见过了,感觉如何?”袁无为笑着问道:“我看他好像有些郁郁寡欢?”

    “自命不凡吧?”袁无敌显然对这个外来者不太在意,“有些本事,已然是太息后期了,在他这个年龄,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起码比咱们汝阳八柱强,不过他性格太阴沉,又有些倨傲,自然不太受欢迎。”

    袁无为沉吟不语。

    老十九用这种言语来点评对方让他有些无语,王邈当然无法和老十九相比,但是二十出头的年龄已经是太息后期的角色了,正如老十九所说,汝阳八柱这些小字辈都比不上,相当不凡了。

    其实他是很看好这个叫王邈的家伙的,只是蔡州的这个环境……

    袁氏一族独大,群英济济,再加上赵、薛两家也是人才辈出,现在何氏也有人物露头,所以对外部没根没底的人才也就没有那么看重了。

    这王邈的底细倒是查清楚了,河朔豪门藩阀子弟,只不过这个豪门藩阀却是过气没落的豪门藩阀。

    他自己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就是想要复仇,家仇族恨。

    对于蔡州来说,这显然是一个不太现实的目标,蔡州虽然和大梁是敌对关系,但是却也和河朔扯不上瓜葛,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也不可能和河朔那边有什么牵扯,所以这也让王邈有些失望。

    袁无为倒是专门找对方谈过几次,但是袁氏乃至赵、薛这些家族子弟显然对这个外来者有些冷淡,这让袁无为也是很无奈。

    蔡州现在汇聚的这几家子弟都是为蔡州打生打死的,怎么会容忍一个初来乍到者就凌驾于这些子弟们之上?

    更何况你的忠诚度也没有得到证明,却又还是河朔豪门藩阀出身,更难以得到蔡州这边认同了,所以王邈也只能落落寡欢的出任客卿一职,这其实也意味着他对蔡州没有太多的义务,同样蔡州也对他没有太多的约束。

    豪门望族的确人才更多,但是这种对本土豪门望族的看重,的确能够强化他们的忠诚度,但是却也容易将外来的人才排斥在核心圈外,这似乎也就成了一个悖论。

    “他怕是在咱们蔡州呆不久了吧?”袁无为叹了一口气,目光里也多了几分迷惘。

    “三哥,一个太息期高手,至于么?他本来就不是咱们一路人,再说了,咱们袁、赵、薛、何四家中难道说人才还少了么?”袁无敌不以为意。

    “文、文极、文柏、文槐他们这一辈里边,经了这一年多的恶战,汝阳八柱才真正成为了八柱,都已经跨入了养息期以上了,文已经踏入了太息期,文榆和文柏也都一样跨入了太息期,赵家新涌现出来那个赵柘也已经逼近了太息期,比原来的赵榄还勐,连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进境太慢,怎么这些小字辈就一下子赶了上来呢?”

    袁无敌的话让袁无为心境略略好了一些,没错,袁氏一脉的底蕴绝非其他寻常藩阀所能比,几十年的韬光养晦,总算是培育出了一批俊彦英才,只是这般子弟太过优秀,也就让外来的人才显得相形见绌了。

    也难怪王邈在蔡州显得有些沉默,在实力上并没有多少占优,而在感情上自然无法和袁氏乃至赵氏、薛氏这些同甘共苦几十年的家族子弟比,受到冷落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不过袁无为也知道,这种情况怕是不能持久,一直这样下去,终究会让袁氏显现出不足出来,只是现在他却无法改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节 挑明,摊开

    江烽知道自己该会浍州了,虽然寿州这边的局面尚未完全走入正轨,但是他必须要回浍州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心气难平啊。

    三姓寿州改姓江了,除了郑氏是心甘情愿外,恐怕梅田两家都心有不甘吧?

    郑氏的心甘情愿也是建立在郑氏丧失了军事力量,面临被梅田两家瓜分产业被扫地出门的情形下,而和自己的合作则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郑家的利益。

    梅田两家在这一次变故中丧失了主导地位,尤其是梅氏。

    寿州刺史职位显然不可能再归梅氏,其他许多东西还没有确定下来,但是郑氏的受宠,和梅田两家在军队上的控制权丢失,都意味着他们没有更多的底气来和讨价还价了。

    不过江烽并无意过分的削弱梅田两家,这同样不符合他的想法。

    准确的说梅田郑三家望族聚集了寿州最丰富的人才资源,这些人才资源都是江烽日后进一步扩张所急需的。

    以梅况和田春来为例,梅况的真实水准事实上已经步入了固息后期,只不过由于手太阴肺经受损,导致其无法充分发挥其武道实力,只能在太息期阶段波动,只要能解决他手太阴肺经的伤病问题,梅况立时就能具备冲击小天位的实力。

    而田春来的实力同样不弱,虽然是太息期,但是其潜力很大,按照和其交过手的杨堪说法,田春来只是略逊于他。

    而且梅况和田春来两人都精于水战,这对于江烽来说尤为重要,若是日后真的要布局吴越,那么精于水战的武将不可或缺。

    除了梅况和田春来这一类武道人才外,向梅田郑三家亦有不少术法人才,寿州的术法水准要比浍州强许多,这可能和寿州紧邻淮左之地,来就有术法根基传统的缘故在其中。

    浍州牙军强攻梅氏大宅损失惨重很大程度也就是受困于术法阵,这也引起了邓龟年和罗真他们的极大兴趣。

    相较于在术法上的交流十分顺畅,像梅亭、田春立等人反而和邓龟年、甘泉、罗真等人相处甚欢,甚至田春立和梅亭等十一位方术师、术法师以及方术士在得闻目下浍州道藏所的情况之后,主动提出愿意到浍州去交流研修,这让江烽和梅田两家都有些难以想象。

    田春立和梅亭他们终归还是去了浍州,无论是谁也不可能阻止他们去浍州道藏所去研修交流,那岂不是意味着你梅田两家还存有其他心思?

    摆在江烽面前的还是要解决好梅田郑三家的心态问题,这是关键。

    如果不能让梅田郑三家主事者们内心接受这个现实,同时还要给他们一番希望,那么寿州不但无法成为自己的助力,反而会成为一个累赘,这一点在水军上尤其突出。

    这支军队的花费不会小,但是如果你又无法放心大胆的使用,那保留着这支军队有何意义?

    八月十四,中秋前。

    江烽邀请了田春来、梅况、田春同、梅勋、梅甯、田志武等人一道宴饮。

    对于江烽的邀请,梅田两家都认为这也许是江烽作为防御守捉使的一种姿态,毕竟寿州已经纳入管辖,可能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要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了。

    这六人基本上涵盖了当下梅田两家具有发言权的主事者,但江烽却没有邀请作为族长梅庸和田春荣二人。

    在江烽看来,梅庸和田春荣二人作为一族之长,考虑的问题可能会更多一些,想法观点会更保守,而对于这几位正当壮年或者说甚至是处于青年期的家族成员来说,他们的想法未必和梅田两家年龄偏大的族长族老们一致。

    也就是说,虽然都是一族人,但是他们的想法追求未必一致了,有这些老一辈的参加,也许会限制有些话题的发挥,而没有他们的约束,也许大家更能畅所欲言。

    江烽希望能达到这样一个目的,让大家都能明白相互之间所想,消弭双方内心的怨气隔阂,毕竟事已至此,大家都要接受现实,向前看,如何在未来追求各自需求的东西,这才更符合现实。

    酒宴摆上来。

    这是江烽专门委托醉云楼大厨来做的大菜。

    三鲜炒鹌子、煳炒田鸡、青虾辣羹、煎卧鸟、干炒麂膊、蒸羊肉、鹅掌,当然自然还有最为肥美的河豚。

    对于这个时代饮食,江烽来是非常好奇的,所以无论是在浍州,还是在寿州,当条件允许时,他都不吝于花费来品尝这个时代的美食,比如河豚。

    醉云楼的大厨对于能接到防御守捉使的任务自然是喜不自胜,这说明醉云楼的大名已经不局限于寿州了,在光浍二州一样有名了,而在经了这一顿防御守捉使的盛宴主厨之后,醉云楼的大名必定又可以再上一层楼了。

    所以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静心调制了这一顿宴席,也是希望能够让这一顿酒宴在寿州饮食史上留下一道好名声。

    就是乌程的若下春。

    只是美酒虽醺,但饮者无心;盛宴虽香,食者无味。

    “今日之宴,某思之良久,欲寻一合适因由,但又恐诸位多想,索性也就以某要离寿返浍,之前打算和诸位好好谈一谈,嗯,或者说交一交心吧。”

    酒过三巡,江烽步入正题的第一句话就让席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了。

    交一交心?作为胜利者需要与失败者和利益受损者交心么?

    “大人言重了,梅田两家既然已经归附于大人,自当遵从大人号令,至于家族中的事务,我等身处军中,绝不参与,也与我等无关。”田春来和梅况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沉声道。

    宴无好宴,这是梅田两家一致看法,但是防御守捉使大人相邀,谁又能不来?此前吃得就没滋没味,现在总算是来了,倒要听一听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春来,此言差矣。”江烽大笑,“你是田氏族人,家族事务纵然你不参与,也不能说与你无关,关乎家族利益,我想能够斩断这份渊源者,怕也没有几人能做到了,起码我就无法做到。”

    光明正大直截了当的挑明,让田春来略一尴尬,倒也自在了许多。

    “今日之宴,我之所以没有邀请梅田两家的族长,就是考虑到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可能和我们未必一致了,当然我也希望我们今日的谈话,诸位可以回去可以客观真实的传递给各自家族的族长族老们,同时也站在家族长远的利益角度来替他们分析一番,我的目的仅止于此。”

    江烽摊了摊手,神色坦然。

    诸人讶然,显然对江烽的这番说辞颇感惊讶。

    “愿闻其详。”梅况病容覆面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郑重之色。

    “我知道诸位都在对我对寿州梅田两家的态度惴惴不安,不知道我准备怎么来对待梅田两家。”江烽沉吟了一下才打开话题,“郑家为我入主寿州立下了汗马功劳,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要对郑氏有所回报和酬谢,所以在相关的产业生意上,我已经给了郑家一个交代,寿州官窑即将重建,我已经安排郑家联系管家,邀请管家重返寿州,重建寿州官窑,由郑家和管家以及官府来共同建设官窑。”

    梅况和田春来等人对这一桩事情倒是不太在意。

    这本来就不是梅田两家的生意范畴,管家原来就是官窑传承人,没有管家,官窑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郑家的加入无外乎也就是要在商业渠道上借助郑家了,而官府看来也是要支持把寿州瓷推开渠道,比如运往关中和西北乃至西域地区销售。

    “另外,郑氏会获得霍丘和安丰重建的资格,并取得属于郑家的田土利益,……”

    梅田两家诸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霍丘没什么说的,本来也就是郑家的根基所在,但是安丰,这是梅田两家的势力范围,郑家要插足进来,这既让梅田两家有些难受,但是却也明白这是应有之意。

    “还有,郑氏将获得寿州的酿酒和盐业经营许可。”

    江烽这一句话一出,立即让梅田两家脸色骤变,这是在动梅田两家的心头肉了,盐业来在各地都是专营,梅氏牢牢把持着寿州盐业专营权,若是被郑家插手,那梅氏收益可以想象得到会遭到极大的侵蚀。

    同样酿酒业虽非专营,但是田氏一直独霸寿州酿酒行业,利润颇丰,若是被郑氏插手,这一大块利益便会被郑氏分走一半了。

    “防御守捉使大人,难道这就是我们梅田两家投效归附您的收获?”田志武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厉声道。

    “那你觉得我该怎样酬谢郑家对我入主寿州的帮助?让其保持原状?那日后又还有谁会主动投效于我?”江烽反问:“若是田家主动投效于我,助我入主寿州,我将霍丘之田授予田氏又如何?可田氏没有这么做!同样梅氏也没有这么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节 二者我欲得兼

    江烽的反击让愤怒欲狂的田志武哑口无言,同样也让其他几人无言以对。

    这话说得没错,江烽酬谢郑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将梅田两家的利益割出来交给郑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理由为了照顾你梅田两家的情绪就不奖励郑氏,那日后谁还会投效于我?

    不但要奖励,而且要大奖特奖,要广为宣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江烽不会亏待跟他干的人。

    所以江烽才要将盐业和酿酒这两块划给郑家,当然划给郑家并非说就不允许梅田两家经营了,只是打破了这两家的垄断。

    “防御守捉使大人,我方才虽然说了我们不会参与家族中事,但是您这样损害我们梅田两家利益,肯定会影响到梅田两家子弟对您的忠诚度,我觉得您应该在这个问题上有所考虑才是。”

    梅况不相信江烽这等人会这么草率,尤其是在如此看重水军的情形下,做出这样伤害梅田两家利益,却又不将梅田两家子弟清理出水军,这显然不符合情理。

    “嗯,子钰,我当然有所考虑,但这会和我们淮右军的未来发展挂钩。”江烽微微一笑,“不仅如此,为了加快霍丘、安丰和寿春三地的重建,我也会要求浍州陈、黄、谭等几家来寿州,主要是对在新垦田地和恢复就有田土建设上,……”

    江烽的话再度让诸人变色,如果之前还只是单纯的寿州三姓之间的争斗,而现在江烽甚至把浍州大姓引入,那就真的是要掘寿州三姓的根了,这是要取而代之么?

    “大人,你这么做意欲何为?”田春来语气都有些不太客气,关乎家族生存他们不能不紧张。

    “春来,别那么紧张,所以今日我来找你们几位一起宴饮沟通,就是要把这个问题讲透,避免无谓的怀疑和猜忌。”江烽坦然道:“浍州诸姓进来,这是我的要求,因为就目前梅田郑三姓要重新将霍丘、安丰和寿春三地恢复到蚁贼来之前的状况,耗时太长,没有三五年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郑家也承认,霍丘、安丰地广田肥,但是现在被蚁贼肆虐荼毒一空,要将三县重新建设成为我们淮右的粮仓,投入大,耗时长,可我等不起。”

    “所以大人就要引入浍州大姓来?大人不知道这是在掘我们寿州三姓的根么?没有了田土,我们何以为士绅望族?”梅勋冷冷的问道。

    田春来和梅况却没有梅勋那么浅薄直白,他们注意到了江烽最后一句话,等不起?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江烽今日摆出来的姿态,显然不是要激怒诸人,而是要通过这个沟通渠道达到某种目的,单单是这样,能达到他的目的么?肯定没那么简单。

    “梅家的田土恐怕要比郑家少得多吧?”江烽哂笑,“田土为基,但是一个家族要想发展壮大,绝不可能只依靠田土收入,难道说梅氏一族的主要收益是靠田土么?连郑氏自己都承认他们的主要收益来自于冶铁业和粮食贩运,而非纯粹的田租,田租不过是起一个平衡和积累的作用罢了。”

    江烽的话也让梅勋张口结舌,他也没想到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庶族出身,对经济生意这方面也是如此精通。

    梅况和田春来交换了一下眼色,缓缓道:“大人,您说了这么多,都是以损害我们梅田两家的利益来为您自己需求服务,可您总得要给我们一些念想不是?”

    江烽笑了起来,这两个家伙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知道自己有后话等着。

    “嗯,我方才就说了,我等不起,为什么等不起?因为我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让寿州和浍州重建起来,让固始、霍丘、安丰、盛唐、寿春成为淮右粮仓,能够养活足够的百姓,能够支撑我养活足够的士卒!”

    江烽给的话让一干人微微色变,养活足够的士卒大概才是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的真实意图吧?

    这位可是从一年多年执掌一县之地起步,开始了他的蚕食鲸吞行动,短短一年多时间,经了这么多场战争,一县之地到现在的三州十县,其胃口之好,野望之大,已经足以让人明白,他不会止步,他还会继续在向外扩张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的要把这条件最好的五县建成淮右粮仓,以供他日后征战保障。

    “可能你们也意识到了我很看重水军,你们内心大概也很疑惑,既然我很看重水军,却又还把梅田两家子弟摆在水军里,明知道梅田两家对我有怨气,怎么还这样做?”江烽继续道:“我当然知道,如果要稳稳当当的把水军掌握在手中,要么就得给梅田两家足够的利益,让梅田两家与我绑在一条船上,要么就应当果断的把梅田两家子弟清理出水军,选拔那些庶族和渔户出身的下民来接替梅田两家子弟,慢慢来重新打造,只有这两个选项才对,……”

    江烽的话也让几人微微点头。

    这才是正理,当然后者可能在一段时间里就甭想水军能发挥多大的作用,要打造一支具有战斗力的水军,没那么容易,但你也必须要这样做,只有这样你才能把水军牢牢掌握在手中。

    “选择后一个做法是最稳妥的,但是我说了,我等不及,我要尽快让这支水军发挥作用。”江烽不动声色的道:“子钰和春来你们都应该清楚当下寿州周边的形势,为什么我会说我等不起了?”

    梅况和田春来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田春来沉吟道:“莫非防御守捉使大人有意东向?”

    “嗯,那春来你觉得我们淮右现在是否具备这个条件呢?”江烽反问。

    田春来一时语塞,倒是梅况接上话:“防御守捉使大人壮志雄心值得钦佩,可是淮右三州根基初立,民心未定,恐怕有些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啊。”

    “嗯,根基初立这话正确,但是民心未定,不知道这民心未定是不是指寿州民心未定,或者就是说现在寿州三姓还不稳,嗯,或者再直白一点,就是我刚才的做法难以让梅田两家接受,可能会有变故?”江烽进一步道。

    梅况没有回避江烽有些咄咄逼人的问话,坦然回答道:“正是,如果大人这么做,我想无论谁大人梅田两家族长,都难以平服族内人心,哪怕大人以武力强压下来,但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嗯,说得好,说来说去,还是寿州三姓的利益没有得到满足和保障,可如果我把一份可预期的利益和寿州三姓,尤其是梅田两家的利益联系起来,或者说捆绑起来呢?”江烽再度追问一句。

    梅况和田春来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们二人都算是梅田两家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了,为家族争取更多的利益也是他们身上需要承担的义务和责任。

    其实从江烽开始提出了那么多剥夺削弱梅田两家利益的条件,梅况和田春来就想到过可能江烽会有其他的条件来弥补,但是他们一直不知道江烽会从什么地方来弥补,但是现在他们明白了。

    见梅况和田春来脸色肃穆,却没有说话,其他几人也都慢慢回过味来,一时间表情都有些复杂,但都没有说话。

    “刚才我都说了,浍州的陈、黄、谭三姓要进入寿州来,虽然他们是来加快寿州粮仓的建设,但是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其实我给他们三姓的补偿,但你们可曾知道最初我在固始推进检地之策时,陈氏和谭氏都是最反对我的检地,但最后我和他们讲明了道理,给了他们承诺,最终他们服从了我的命令,盛唐和霍山是补偿,而寿州就是回报了,我希望可以再次复制这样一个过程。”

    江烽语气非常平静,但是话语里自信的气息扑面而来,在座的众人都能够感受到江烽那份睥睨众生的霸气。

    “子钰和春来大概都对淮北淮南的局面有所了解,不知道是否觉得如果梅田两家能够和我未来的军事行动捆绑在一起,是否能够复制这样一个过程,让梅田两家未来也和浍州几姓一样获得更多的补偿和回报呢?”

    在座的众人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这是江烽**裸的把利益摆了出来,而且也明确表示这份利益要获得那就需要和他未来的行动绑在一起。

    锅里有,碗里才有,要想为梅田两家争取到更多的利益,那么就要未来的军事行动中全力以赴来争取更大的胜利。

    田春来有些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喉结蠕动半晌,才涩声道:“大人意欲濠州还是庐州?或者舒州?”

    “鱼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二者我欲得兼,不知可否?”江烽微笑着反问:“我认为未来一段时间里也许会是我们淮右面临的最好时机,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做好充分准备,届时可以根据情况来做出抉择,子钰,春来,你们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节 聪慧

    八月十六,江烽终于回浍州了。

    在江烽之前回浍州的还有淮右第二军和第五军。

    这是应有之意,将淮右第一军和第三军这两支军队留在寿州,可以进一步稳定寿州军心民心。

    淮右水军第一军和第二军也开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训练热情,开始在淮水上下进行大规模的训练,并开始沿着淮水溯淮而上,一直推进到了浍水和淮水汇合处,也就是寿州和浍州的交界处,显示其演练效果。

    淮右防御守捉使府无闻堂职方馆在接管了寿州水道资料之后,也开始有意识的将光浍寿三州境内的水道航行情况进行整理,同时也开始把触角向淮水下游及其支流延伸。

    应该说寿州水军和梅田两家的运输船队帮了无闻堂职方馆的大忙。

    由于船队长期通行于淮水及其支流诸如汝水、颍水、涡水、涣水、肥水、汴水、泗水,甚至也包括漕渠,所以对这些河道情况也十分熟悉。

    但寿州方面之前显然对这方面的军事用途缺乏敏感性,在此之前竟然没有考虑过将这些情报列入寿州刺史府的兵曹属中,让从浍州刺史府无闻堂职方馆扩张为淮右防御守捉使府无闻堂职方馆大为吃惊之余也是大喜过望。

    寿州梅田两家所掌握的水道资料立即就让苦于从零开始的无闻堂职方馆在三州乃至域外的整个淮水流域的水道地理资料得到了极大充实,也算是为日后淮右水军跨区域作战打下了坚实基础。

    应该说在江烽明确给予了梅田两家未来的定位之后,梅田两家对于江烽的态度就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除了在水军训练中表现出来极大的热情外,在各方面也开始主动的配合江烽,比如寿州刺史府的人事调整。

    梅庸辞去了寿州刺史一职,同时关于寿州上佐官比如长史、司马,以及录事参军和六曹判司都面临着调整,郑氏的势力会得到加强,而梅田两家会受到削弱,这都是敲定好了的。

    纵然内心有满腹怨气,但是梅田两家也清楚在淮右军大势已定的情况下,梅田两家若是还要不识时务,那就真的可能要烟消云散了。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江烽给出了明确的承诺,他们在寿州失去的,那么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回来,比如濠州,庐州、舒州、滁州和和州,甚至蕲黄二州,这一切取决于淮右军能走多远。

    他们想要获得弥补,甚至想要获得更多,那么就只能通过支持江烽向外扩张的步伐,这也就是江烽的策略,捆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浍州陈、黄、谭三家的先例,梅田两家要说不动心也不可能,但是他们也同样清楚淮右军的根基尚未稳固,下一步能不能走出去,走出去能不能站稳,还要根据情况而定,但这毕竟给了他们一份希望。

    或许一步吞下整个淮右不可能,但是可否先找准机会拿下舒州呢?或者吴地真的大乱的情况下,可否顺手牵羊拿下濠州和庐州呢?

    寿州紧邻这几州,梅田两家对这几州的情况并不陌生。

    舒州依附于吴国,兵力孱弱,仅有两军,一旦吴地内乱,兵压舒州,迫使舒州归附的可能性很大;而濠州和庐州皆是原吴王杨行密的势力范围,一旦杨氏与徐氏相争失利,淮右接手濠州和庐州也并非不可能。

    人只要有了希望,便有了动力,梅田两家对于吴地君臣相疑势同水火的情况也是洞若观火。

    尤其是田氏,本身就和吴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徐强杨弱的情况他们也早就清楚,包括田春来在内的田氏主事者对杨氏并不看好。

    虽说田氏女嫁了杨氏,但是在关乎整个家族的存亡利益问题上,田氏也清楚真正到了那一步,田氏也只能以整个田氏一族的利益为重。

    而对吴地之乱,江烽也是显然只想趁火打劫,而不愿意介入杨徐之争,这一点田氏也心知肚明。

    这就是乱世,谁都只会盯着自身的利益,没有谁会去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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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来了?”

    “嗯,已经进城了。”许静脸色也有些兴奋,潮红色的双颊格外诱人,目光里也有几分期盼。

    许宁的表情却没有那么轻松。

    江烽回浍州虽然呆了两天,但是却忙得不亦乐乎,然后就迅速离开浍州去了寿州,这一去就是一个月时间。

    虽然浍州军一举攻克了寿州,真正实现了光浍寿一体,光浍寿防御守捉使现在更成了淮右防御守捉使,这一称谓虽然并非官方命名,但是却成了大家心目中公认的。

    原本淮西防御守捉使这个称谓更合适,但是淮西这个称谓在这个时代却有些犯忌讳,当年淮西经李氏和吴氏盘踞,唐宪宗断然废除了淮西节度使这一职位,所以终唐一代,对淮西这一称谓都是十分忌讳。

    江烽走得匆忙,似乎也没有对浍州军兵出寿州有什么特别的态度,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浍州兵出寿州实际上是已经有些僭越了。

    这份责任并非某一人来承担,应该说许宁、崔尚和杨堪仨人都要承担,哪怕拿下了寿州,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份责任也就免除了。

    对于崔尚和杨堪两人来说,这两人也许会在江烽面前有一个解释,但是许宁却清楚,恐怕自己这份责任却不好解释。

    君在外,将便有擅专之权,这话是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也才促成了崔尚和杨堪的决断,这一点许宁也无可推托,她也没有幼稚到这一仗获胜了,自己的推波助澜就值得嘉扬了。

    这是两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夺下寿州值得欣喜,但僭越兵权却需要认真审视。

    许宁的淡然态度也让许静慢慢冷静下来,“阿姐,你还在担心?我觉得没有什么,二郎不会在意的,寿州拿下了,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而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就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小静,话不是你这么说的。”许宁摇头,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性,“你不理解这里边的道理,或许在有些人心目中,规矩比一个寿州更重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而在他们眼中,我就是破坏这个规矩的罪魁祸首,一旦规矩被破坏,以后也许就意味着整个体系的破坏。”

    许静目光里有些迷茫,“阿姐,你说二郎会对你有意见?”

    “如果只是有意见那就太简单了,……”许宁仰起头来,江烽去寿州这一个月时间里,半点音讯皆无,没有和自己有任何联系,这让她也有些隐隐不安。

    虽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江烽对此有什么态度,但是越是这样许宁就越心神不宁。

    虽然她不后悔自己作了那样的决定,但是她也同样清楚,自己的行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僭越,就是一种破坏,而这种行为对于一个尚处于形成阶段的群体来说,很危险。

    可许宁也清楚,拿下寿州对于江烽的下一步攻略同样重要,失去了这样一个契机,浍州军要拿下寿州付出的代价会太大,大到影响到日后下一步的行动,所以她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做这个决定。

    “那我去找二郎,向他解释清楚,……”许静一咬牙,“你也是为他着想,他应该明白,我就不信他会无视这个结果。”

    “小静,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寿州之战,看上去更像是结果很好,但是程序却错了,有些人会认为这是经达权变,但有的人会认为这是破坏规矩,一时得逞,却会引发日后巨大恶果。”

    许宁对这一点倒是看得很透彻,实际上她自己也很纠结,她也曾设身处地的考虑过,假如他是江烽,会怎么来看待处理这件事情?结果是,她会重惩自己和崔尚、杨堪三人,尤其是自己。

    这种头不能开,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日后也许还会遇上这种情况。

    在没有主君命令情况下,如果谁都可以逾越权限调动军队,那就真的可能会逐渐演变成河朔三镇的格局,手下武将皆有擅专之权,稍不留意就要行废立之举,那主帅就要沦为受害者了。

    想到这里许宁也忍不住苦笑,自己也是作茧自缚,居然走出了这样一步险棋,也给江烽出了一道难题。

    她估计江烽之所以这么久也没有和自己联系沟通,大概也是对自己的这个举动感到棘手,不知道该如何来处理。

    处理了自己,既悖人情,又伤人心,可是若是不处理,日后其他人也就存着有这个先例的心思而效仿,甚至酿成不可预测之祸,这又是不能接受的,江烽怕也是进退维谷,才会一直回避此事。

    想到这里,许宁突然心中一动,也许自己可以主动以退为进,反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节 输诚

    许宁在一定程度上猜得没错,江烽的确对这一次寿州之战有些头疼。

    大获全胜,一举拿下了寿州,当然是可喜可贺,可以说这一战的果断出击,起码为浍州军避免了数千人的战损,这太重要了,重要到哪怕许宁和崔尚杨堪他们的行径有僭越嫌疑,江烽还是认为值得。

    江烽并不像这个时代的其他藩阀们对军权看顾得那么紧,当然他也清楚这种破坏规矩的行径日后可能产生多么大危害,尤其是有河朔三镇频繁爆发的以下克上的诸般表现,更是让人心生忌惮。

    其实质也就是主帅在军权上的失控,被麾下诸将把控了军权,进而架空了主帅,这在这个时代极其危险,也成为其他藩阀们的大忌。

    而这个时代的武将们却恰恰有这方面的恶劣先例,而先例的成功往往就能吸引到这些人的趋之若鹜,他也不能不防。

    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可以通过其他一些手段方式来消除这一次的恶劣影响。

    他那日一回到浍州时,崔尚就已经专门请过罪了,并详细介绍了当时的情形,也谈了他自己当时的想法。

    江烽当然清楚崔尚是不具备擅权的资格的,作为自己的主要谋主策士,他可以精于策划,但却无法直接接触到军权,这就决定了他永远无法成为以下克上者。

    真正危险的应该是像杨堪这样手中掌握着兵权的武将,藩阀们最忌惮的也就是这些手握重兵的大将,所以也才会有各种制约手段来限制这些武将的统兵权。

    但这一次寿州之战的情况却有些不同,许宁在里边发挥了特殊的作用。

    张挺已经提出了对寿州用兵的越权可能性,崔尚和杨堪应该都意识到了,但是许宁却跳了出来,一力将所有责任扛了起来,这才促成了浍州军进兵寿州。

    对许宁行为的处理也同样成了一个麻烦事。

    怎么来处理,需要好生琢磨一番,处理了许宁,才能谈得上处理杨堪他们。

    江烽相信许宁的初衷是好的,以许宁出身大家,如此聪慧,岂能不知道她的这种行为是如何的犯忌?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在消耗她在自己心目中的信任度来为这一次行动背书,这对她究竟是好是坏要看自己的判断。

    就凭这一点,江烽都得要佩服许宁的气度和魄力。

    当然佩服归佩服,此风却不可涨,否则国将不国。

    江烽思考这个问题时,陈蔚来了。

    从陈蔚气色就能看得出来这位陈氏一族中的代表人物,现在浍州官场上的中坚人物正值春风得意的时候。

    从拿下寿州开始,整个局面就在产生一种微妙的变化,尤其是对浍州来说,更是如此。

    陈氏这些浍州大族对江烽统治地位的威胁急剧下降,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了,尤其是在江烽提出了允许陈、黄、谭这些光浍大姓进入寿州三县垦田之后,陈、黄、谭这些光浍大姓对江烽的拥护度勐增。

    寿州三县的土地肥沃程度和灌溉条件不是光浍两州能够比的,能够在这里垦地成为大田户,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真正跨入顶级田户的阶层了。

    而在之前,哪怕他们在盛唐和霍山收获也不小,但是仍然只能说是一州士绅,而现在,他们便可以称之为淮右望族了。

    对于江烽来说,陈、黄、谭这些光浍大姓对自己忠诚度提升,也使得自己的基本盘更加稳固。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他们已经成了既得利益者了,他们伤害了寿州三姓的利益,而他们要捍卫他们现在的利益维系下去,就必须要坚定不移的站在江烽身后,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要钱给钱,唯有江烽才能保卫他们这份利益的长久。

    江烽就是打算利用这种方式来滚动发展。

    现在陈、黄、谭三姓已经成了自己的铁杆拥趸,寿州郑氏为了他们自身利益,一样也只能牢牢站在自己一方。

    而梅田两家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是他们现在盯着自己给他们画出的饼,并为之努力,只要自己画出的这份饼能够变成现实,那么梅田两家就会立即变成自己的忠实拥护者。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不断扩张自己的力量。

    每一次战争都会有得益者和受损者,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如何来做好这份平衡。

    对自己没有用的,那么自然只有走开,对自己有用的,但是现在自己一时间无法满足其利益诉求的,那么就要用这种方式来给他们画饼。

    要想拿到这块饼,那就必须要牢牢的与自己绑到一起,为之奋斗。

    “见过主公。”陈蔚的心情的确不错。

    陈氏联合了黄氏、谭氏在盛唐和霍山两县的垦地事宜推进的相当顺利。

    随着浍州军的强势崛起,中原地区战火的消退,原本笼罩在这一区域的战争阴云终于开始散去,来自颍亳两州的大量流民终于能够砸盛唐、霍山两县落足。

    而陈、黄、谭三家也募集了大量钱银物资为这些流民的第一年生计提供保障,浍州刺史府和各县也都是明确了免除未来三年的田赋和劳役,这也极大的刺激了这些流民劳作的积极性。

    蚁贼仍然在颍亳泗三州肆虐,这也相当于不在不断的制造着流民,而寿州一下,淮右军正式成立,加上原来寿州水军摇身一变成为淮右水军,这也意味着寿州三县也成为安全之地。

    江烽同意陈、黄、谭这些光浍大姓进入寿州垦田,而颍亳泗三县仍然有大批流民渡淮南下,寿州顿时就成了香饽饽。

    有上等田土,有流民,哪怕现在再艰难,那也得勒紧裤腰带挤出钱粮来经营寿州,否则错过这个村,就再没有那个店了。

    现在光浍大姓们现在就是一门心思要插足寿州,包括许氏甚至申州鞠氏,也都有与陈、黄、谭几姓联手,力求能最快速度在寿州打开局面。

    “坐吧,子良。”

    陈蔚字子良。

    以前江烽一般都称唿陈大人,但是随着局势变化,二人关系也迅速拉近,二人的称唿也就随着发生变化,陈蔚对江烽的称唿从大人变成主公,而江烽对陈蔚的称唿从陈大人变成了子良,这就是最鲜活的例子。

    陈蔚论谋略不如崔尚,论眼界不如杜拓,论声望不如王煌,但是陈蔚却是一个务实性的人才。

    与崔、杜、王等人不同,陈蔚不但是固始本土大姓士绅,而且是实实在在的读书人,也是参加过明经科考试的角色。

    而且他担任县令多年,对县一级政务十分熟稔,升任浍州长史之后,对各县的政务也了如指掌。

    这等人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比那些闻名天下的名士更实用,他能够迅速进入角色,而且对下边的庶务十分熟悉,下边的胥吏要想欺瞒于他便是休想,恰恰是这种官员才是江烽这等凭武力起家的藩阀最为需要的。

    “恭喜大人取下寿州,光浍寿三州一统,淮右之地一揽无虞。”

    陈蔚的恭贺让江烽也是展颜一笑,“同喜,这不是江某一人之功,这也是咱们整个光浍寿三州士民之喜。”

    “也是我们三州士民之幸。”陈蔚补充了一句。

    江烽一愣,点点头,“嗯,士民之幸。”

    “主公,臣请主公尽早开府建牙,三州之事非一州可比,亦早作打算,统筹布局,臣知晓大人雄才伟略,不拘于眼下三州,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若是没有足够厚实的基础,难以支撑起将来的战事,尤其是光州和寿州,物产富饶,各有侧重,却又不比浍州这般皆在掌握之中,须仔细应对,方能为我所用。”

    陈蔚这一上来就是这样一番话,让江烽也是大为惊讶。

    看来寿州之得对陈蔚刺激甚大,尤其是陈氏进入寿州之后,这算是真正把陈氏一族与自己绑到一起了,所以陈蔚已经迫不及待的在为自己谋划了。

    这可喜可贺。

    之前虽然陈蔚也算勤勉,但是江烽清楚,陈蔚内心恐怕也还是彷徨犹豫的。

    作为陈氏一族的头面人物,陈氏在固始的田土被置换出来,损失不小,纵然有盛唐和霍山那边作补偿,但是两县垦田投入巨大,且尚有蚁贼这一不确定因素,所以陈氏内部虽然默认了这一“合作”,但是也是逼于无奈之下。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眼见得取下寿州,淮右水军阻隔淮水,淮北蚁贼难以入侵,盛唐、霍山收获在即,而且现在陈氏又可进入寿州三县垦田,这一切都让陈氏顿时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这巨大的反差让当初立力主拥戴江烽的陈蔚成了有先见之明的智者,其在陈氏内部地位也是无人可以替代了。

    现在陈氏要做的就是牢牢的追随江烽,陈蔚也要尽自己的一切力量来为江烽谋划。

    陈蔚也清楚自己在大局谋略上并无出彩之处,也不通武道,唯有政事庶务才是自己强项,在这方面他有这份自信,能有所作为,为江烽献计献策。

    所以他现在要为江烽效犬马之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节 竞争

    “子良有何好的建议?”江烽对陈蔚的建议倒也十分重视。

    陈蔚在固始县令上的表现可圈可点,升任浍州长史之后,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就能把浍州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固始检地之策的顺利推行固然有陈氏配合的因素在其中,但也有陈蔚在人员安排上的妥善有关。

    “以臣之见,自大梁入主中原一来,朝廷偏居关中一隅,虽然也有科考之制,但由于朝廷令不出关中,对读书人的吸引力日减,若是可以,淮右不妨求取朝廷许可,在淮右举科,规模可大可小,吸引人才来投。”陈蔚顿了一顿,“淮右三州之地,照说自然无资格举科,但淮右人才匮乏,若是能以科考来吸纳人才,也能稍稍缓解不足之虞。”

    江烽对唐代科举制度还是比较了解的,唐代科举制度一般是先经解试,后入省试,尤其是省试规模甚小,考取不易。

    随着李唐势力萎缩,仅保有关中之地,这解试和省试自然式微,考中了却无官可做,谁人还有兴趣?

    因为省试的取消,加上战乱不休和藩阀势力的膨胀,文官体系的影响力日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武将体系的日渐兴盛,加上术法一道的兴盛,文官体系就越发显得暗淡了。

    但是江烽却也知道,武将体系固然很重要,术法一道更应倡导,但文官政务体系一样不可偏废。

    文官治理体系的是否得力,直接关系到一个地区的政务体制的顺畅,劝农、水利、仓储、刑法、商算、赋税、测绘、建造等等这些事务都需要一大批熟悉政务的官员来推动。

    哪怕是到了近现代社会,这种文官体系及其延伸到末端的吏员体制的运作是否顺畅,也直接关系到一个地区的社会经济事业发展。

    江烽认为在当下这种封建时代体制下,就更为重要,那种偏重武将体系和术法体系更多的是注重眼前利益,而忽略了长期的效益。

    陈蔚提出的要向朝廷获得特别恩赐,在淮右之地先行解试,再行省试,吸纳人才,无疑是一个有些惊世骇俗的建议。

    要知道解试简单,但省试那必须是在尚书省,淮右之地何德何能敢行省试?朝廷特许恩赐,似乎也难以在这方面开戒才对。

    不过陈蔚的建议开始让江烽打开了一条思路,那就是开解试,也就是州试。

    州试规模不妨扩大一些,哪怕是成绩略差,也可以将这些庶民出身读书人送入政务学堂中进行培训,待其熟悉日常政务后,安排到各州县担任基层吏员。

    这对于地方社会事务的推进无疑能起到极大的作用,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地方士绅宗族势力对基层政权的把持。

    陈蔚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建议竟然让江烽触类旁通的想到了要以这些读书人来培训为基层吏员,以此来对抗地方士绅宗族势力,这固然难以起到解决根源的效果,但是却能在一定程度上形成制衡。

    “还有么?”江烽饶有兴致的问道。

    “嗯,臣以为,这等科考,未必要严格限制于三州,若是有外来读书人愿意参与解试,也应当采取特殊方式准许其报名,以便最大限度的吸纳人才,毕竟我们淮右之地的读书人还是太少。”

    这番话就是由衷之言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有些损害本土士绅大族的利益了,但是陈蔚仍然能坚持说出来。

    不得不说,陈蔚这个时候已经更多的站在了江烽的臣僚角度建议,而非陈氏一族的族人角度上了。

    对于陈蔚的这些建议江烽自然很高兴,但是江烽更高兴的还是陈蔚的这种态度。

    这说明,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开始看好自己,对自己更具信心了,这往往是能够吸引到更多人才来投效的关键。

    只有当大家都认为你能在这个乱世中成功时,大家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你,这大概也是寿州这一重要州郡落入自己手中的一大意外收获。

    三州之地和只有浍州完全是两个概念,三州防御守捉使这才是一份藩阀的气象,而一州刺史还不够格。

    淮右之地并非文人荟萃之地,与传统的文人之乡还搭不上边,无论是日益凸显文化气息的吴越,还是号称帝乡的关中、南阳,亦或是当下中心的洛阳、汴梁,还有河东,淮右都不能比。

    而一个地方要崛起,绝不单单只是靠武力、术法、经济就足够了,文才荟萃一样不可或缺,这是一个地方具备吸引力的重要要素。

    科考来是统治者招揽人才的最佳手段,但州试倒是好说,而省试则需要有朝廷大义。

    自李唐势力龟缩于关中之后,省试就几乎绝迹,李唐王朝还是爱惜面子的,既然省试出来的读书人无官可做,它也就索性不办省试了。

    而省试不办,各地的州试也就慢慢落寞下来,像河东、淮北、河朔、两川这些地方基本绝迹,也就是大梁、南阳、吴国、越过还偶有举行。

    各地藩阀当然不会允许你李唐选拔出来的读书人来自己地盘上做官,那不是被渗透了么?

    事实上像江烽去长安时途径南阳,南阳正在举办的煮酒英雄会也就是另外一种形式上的科考,只不过不是读书人的科考,而是武人的科考,甚至也延伸到了术法一道。

    这其实也是一种趋势性的变迁,随着乱世来临,战乱不息,武力的重要性日趋凸显,术法也开始在战争中展现自身光芒,自然就更受重视。

    相对来说在太平时节更能体现的文治则有些黯然失色了,所以无论是哪一门也都要跟随着时代变迁而动。

    陈蔚是读书人出身,自然对读书人的心理揣摩得很到位,江烽虽然也是史系毕业的,但是对于唐末的科举制度日渐崩溃后的变化不甚了解,所以陈蔚的这些建议也给了他很多启迪。

    这是一个已经有些走偏的时代,或者说已经和原时空截然不同的平时时空,武道、术法的勃兴,已经超出了自己所学史的范畴,这使得史大势也同样不可预测了。

    但是有一点江烽还是坚信的,那就是一个地方的发展同样离不开各行各业的发展,而这一切综合起来也就需要管理,一个地方政权管理效率的高低决定着这个地方实力发展速度。

    而要提升像自己麾下三州政权的管理能力,离开读书人就无法实现,所以陈蔚的建议让他怦然心动。

    如果说以前只有一州之地,江烽对此还不太看重,但是随着寿州的纳入,而光州又面临着来自朝廷势力的渗入,江烽就不得不考虑这方面的应对之策了。

    “子良,你知道我对这些情况都不太熟悉,淮右草创,咱们这里边很多人都是武夫,很多事情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包括杜拓和王煌他们,对州县一级的日常庶务处理并不熟悉,或者说都属于眼高手低的类型,唯有你在这方面是最精通,所以我希望你能多贡献一些像刚才所谈到的这些方面的想法和意见,只要是符合我们淮右利益的,能够让我们淮右实力迅速强大起来的,都不吝提出来。”

    江烽话语语气很诚恳,丝毫没有因为拿下了寿州,一跃成为光浍寿防御守捉使而显得趾高气扬,甚至态度比以前更加谦恭。

    而且陈蔚也感觉得出来,江烽是真心实意的在表明这个态度,而非只是一种姿态,也就是说他认识到了缺乏足够的文人来为他这个政权服务会带来什么,这和那些武人当权的藩阀截然不同。

    江烽的这种态度让陈蔚很是心折。

    从李唐王朝被逐出中原腹地,取而代之的是里武夫为主的朱梁政权独霸中原之后,文人的地位便每况愈下,哪怕是地方上素来以诗书传家为傲的士绅望族们也潜移默化的开始重武轻文。

    各大家族中修炼武道者日益增多,甚至连专研术法者也日益受到器重,无他,因为他们更能在战争中展现光彩,更容易受到当权者的青睐,这不能不让像陈蔚这种以文人自傲的群体感到一种危机感。

    从江烽组建起来的政权也能看出这方面的倾向性,像大梁系来的武将群体大受器重,包括许、鞠两家现在在江烽麾下的代表人物无一不是武人出身。

    相比之下,陈氏这种以文人出身的家族反而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连黄氏这种商人势力都似乎都有抬头的趋势。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担任固始县令给了江烽鼎力支持,后来也坚定不移的站在江烽一边,陈蔚也不知道陈氏会不会早已经在这一轮动荡中被淘汰出局了。

    现在江烽所控制的地盘急剧扩大,陈蔚也感觉到江烽和其他藩阀所有不同,其对这些地盘的发展有着他自己的一些想法,。

    比如像劝农、发展工商、水利和道路建设,教化等等,在和自己的探讨中都提出了很多极其新颖,甚至连陈蔚都觉得耳目一新的观点,而其中不少事务的推动都离不开文人型官员吏员发挥作用,在陈蔚看来,这就是文人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节 利弊

    江烽并不知道自己和陈蔚的探讨会激发起陈蔚如此多的思索,这个时空本来也就有很多已经与原来史中的那个时空有许多不一样了。

    武道的勃兴的,术法的昌盛,已经极大的挤压了原来那个时空史中儒家经学在各级政权体制中居于主导地位的情形。

    战乱纷争不止,尤其是北方以沙陀、党项、吐谷浑、契丹、等以武力称雄的异族崛起,更是给南方的汉人政权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沙陀族为主的河东大晋与中原的大梁争锋,抵触河北的河朔三镇现在日益被契丹所渗透侵蚀,偏居夏、宥诸州的党项人则野心勃勃的谋夺西北,对关中虎视眈眈。

    为了对抗这些北方异族的武力凌迫,从关中到中原再到、河朔和青密等地诸藩都不得不以武拒武,这一切都让武人的地位不断膨胀,文人的地位不断降低。

    甚至原来被视为旁门左道的术法一道都更加受到重视,掌握大量钱银但是却地位卑贱的商人也一样也受到青睐,因为这些都能够支撑一个政权的强大武力。

    但江烽不认为光靠武力就能赢得一场战争,或许在小藩阀之间这种纯粹依靠武力的战争可以见出分晓,但当真正的大藩阀之间发生战争时,就绝对不是光靠武力能解决问题的了。

    武力依赖于军队,而军队的实力则是综合性的,从士卒训练程度到武器盔甲的优良程度,从后勤保障到士卒的斗志士气,从情报效率到武将水准,这其中没一个因素可能都可能对一场战争造成影响。

    陈蔚走了,带着无限思索走了。

    江烽的态度让他倍感欣慰和振奋,同样,江烽提出的许多问题也一样让他感到肩上的压力。

    江烽需要的不仅仅是三州如同以前固始那样简单的管理,他要求要把三州尽快的建设成为一个可以为其武力征伐四方的可靠支柱。

    这不仅仅是要有充足的粮食生产,丰裕的兵源保障,还要有雄厚的财力支撑,这一切对陈蔚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而江烽也明确的提出了要让陈蔚考虑筹建光浍寿(淮右)防御守捉使府,开府建牙,要他以防御守捉使府长史的身份来统揽三州政务。

    陈蔚没有想到江烽会这样态度鲜明的要让自己跳跃式的拔升,进而到防御守捉使府长史这一职务。

    哪怕政务这一块从目前来说更多的是辅助于军务,但也一样非同小可,尤其是伴随着这种不断军事扩张,长史的权力也一样会随着扩张和膨胀。

    把这个筹备防御守捉使府的重任丢给了兴致高昂的陈蔚,江烽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在江烽看来,这个防御守捉使府其实就是日后的节度使府的翻版,以军事为主,政务为辅,这种格局还会持续很久,盖因在目前的格局下,战争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己的主线。

    三州之地看似已经不少,但实际上也就是两州,而如果要把现在尚无法完全掌握的光州除开的话,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半州。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自己对外征伐的步伐都无法停下。

    为了拥有更强大的武力而不被敌人所吞噬,那么就只有不断强大军队。

    而强大军队的基础就是要有更广阔的地盘和人口,同样为了满足领地内的豪族士绅们对自己的支持,那么向外扩张来为他们谋取利益也是必不可少的。

    史早就告诉了江烽,从唐末开始,来自北方拥有强大的武力异族就一直是悬在中原大地上的汉人头上的一把刀。

    从五代开始到两宋,从契丹、金、党项再到蒙古,这些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凭借其强大的武力不断征伐南面的农耕民族。

    虽然在这个时空中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是这些游牧民族也一样在汲取农耕民族创造出来的智慧精华,自我进化。

    武道一脉不说了,这些游牧民族一样有着不亚于中原的武力,就连术法一道,这些游牧民族一样也在缓慢的接受潜移默化。

    这在江烽看来极其危险。

    一旦这些游牧民族也和南方藩阀们一样接受了术法一道的奥义,再凭借他们与生俱来的骑射优势,恐怕就真的会史重演了,游牧民族征服农耕民族就会变成一个大概率事件。

    江烽可不愿意见到这一幕在自己身上重演。

    所以他要未雨绸缪,要抢先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可以掌控的强大力量,然后再凭借这支力量来争雄天下,与北方的游牧民族一搏。

    当然,这个任务任重而道远,现在拿下寿州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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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宁也是在犹豫了几番之后才终于下定决心来见江烽的。

    没想到江烽却不在刺史府中,而是去了道藏所。

    寿州被拿下之后,浍州道藏所邓龟年和罗真等人主动去了寿州接洽寿州的术法一道同行,据说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寿州的术法同行欣然同意了来浍州切磋交流的邀请,十余人的术法精英来了浍州,使得浍州道藏所顿时群英荟萃。

    江烽对道藏所日益重视,对于邓龟年和罗真他们提出的各种要求也是尽量予以满足,甚至到了无所不从的地步,这一点连许静都颇为自傲。

    许宁坐在厅堂中默默的想着。

    她不知道江烽会怎么来处置自己,但她觉得自己主动把这个责任承担起来更好。

    错了就错了,哪怕结果是好的,哪怕错得更有价值,但是此例却不宜开,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处理。

    需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这个人就是自己,许宁心中坦然,因为她觉得值得。

    阳光洒落在庭院间,门外的甲士正在和人说着话,在知晓防御守捉使不在的情况下,来客依然希望能够留下来等待,这种情形在许宁坐这一会儿已经有好几拨了。

    寿州纳入,江烽的声势看涨,众皆侧目,恐怕连朝廷都没有想到浍州会以如此迅勐之势就吞并了寿州。

    浮想联翩中,门外终于传来了甲士敬礼报告声,以及随之而来的脚步声。

    鞠蕖看到了许宁之后,就很主动的避开了,只剩下江烽和许宁。

    淡黄色的襦裙,碧绿的丝缎披风,如画的眉目间比起许静多了几分凌厉锐气,缺少了几分婉媚,此时的江烽更多的是带着一份欣赏的目光来看待。

    许宁的来意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也还没有想好怎么来处理这件事情。

    不处理不行,否则此例一开,日后麻烦多多。

    但处理也不好,拿下寿州是何等功绩,虽说这并非许宁之功,但是若无许宁的一力推动,连崔尚都说恐怕他自己和诸将都未必敢下这个决心,毕竟他们都深知这种擅权背后隐藏的风险,这甚至比进攻寿州本身风险更大。

    没有哪个主君会容忍这种事情。

    厅堂里安静得连庭院中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脚下青石板带来的凉意似乎可以透过牛皮靴底传递过来,让走了半天的江烽很是舒服。

    “二郎,寿州这一战顺利结束,你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光浍寿防御守捉使了,祝贺你。”

    许宁嘴角的笑容看起来让她锐利的气息都柔和了几分,这给了江烽一分赏心悦目的感觉,只可惜这种场面怕是难得看到。

    “侥幸得之,连我自己都有些后怕,小宁,你当初这么力推,就不怕一旦失败,那该怎么办?”江烽笑着反问。

    “畏首畏尾,那就什么就干不成了。你不在,诸将心有顾虑,但这份顾虑却非战争本身,而在于没有得到授权,我觉得我有这个义务来承担这份责任。”许宁语气淡然。

    江烽收起了笑容,目光多了几分复杂,看着许宁,“小宁,你觉得你做得没错?”

    “对错之分,要看从哪个角度。”许宁目光里也有些飘忽,“从结果来说,似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从规矩上来说,我是错的,甚至是非常危险的。”

    “这么简单?”江烽觉得许宁还有话未说完。

    “嗯,如果是之前,这样做利大于弊,但是从你担任光浍寿防御守捉使之后,这种事情就是弊大于利,也不能容许了。”许宁抿了一下嘴唇,有些艰难的道。

    江烽颇为惊讶,“怎么解释?”

    “二郎,你之前只是一个浍州刺史,一州四县,说弹丸之地也不为过,遇上这样的机遇,临机从权,可以接受,但从现在开始你是三州防御守捉使,尤其是得了寿州之后,如同一个健全之人有了两腿支撑,不再独木难支,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更讲究规矩,一旦坏了规矩,那带来的风险就会比一州一地的得失更危险。”

    许宁的话里充满了玄机哲理,意味深长,江烽没想到对方会给自己这样一番说辞,关键是自己也觉得这番说辞很有道理,弱小时临机权变乃是无可奈何,但羽翼渐丰,那么就需要考虑破坏规矩带来的巨大风险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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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皇介绍:
嬗变的历史,沸腾的大陆,数风流人物,谁主沉浮? 崛起于草莽,发迹于战场,纵横于庙堂,且看一个卑微者的皇者之路!烽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烽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烽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