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节 预料中的意外(求推荐票!)
江烽是与郭泰一道过来的,虽然不认为杜家会对自己不利,但是防范于未然还是小心一些好。
看得出来当鄂州五千大军入驻殷城后,殷城市面顿时热闹了许多,五千人的吃喝拉撒,顿时让本来就略显狭窄的殷城县城变得拥挤起来了。
从光州过来的蔡州骑兵已经逼近了固始县城,所以江烽和郭泰二人不得不绕行更靠东,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杜家能让杜氏兄弟领兵驻扎在殷城,也足以说明杜家对这一次固始力抗蔡州军还是很看好的,只不过他们似乎过高的估计了大梁军队的效率,江烽不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时,对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对于蔡州骑军从光州直逼固始,殷城方面毫无反应,对于杜家来说,能够就这样坐山观虎斗的形式来体现“盟友”之意,大概也是最乐见其成的,即便是固始方面也很难说什么。
不过你做得初一,别人就做得十五,江烽希望杜氏能记住他们自己目光短浅的举动最后会带来什么。
“大公子,二公子!”看见两个风度翩翩的青年进来,江烽和郭泰还是很礼貌的作揖行礼。
“二郎,固始情形已经如此紧张,蔡州军大兵压境,你还有时间出来?”杜珅故作讶异的问道:“来殷城有急事?”
从对方的表情江烽就能知晓一些什么,心里暗自叹一口气,本来也没有抱太多希望,但是总还是想要来试一试。
“嗯,得闻光州的袁军已经逼近我们固始,来了解一下殷城这边有无动静。”江烽也没有太多客套,语气平淡,“看样子大公子是打算据城坐观?”
“二郎,我记得我们双方是约好了,我们出兵据守殷城,也向你们提供约定的钱银和粮物,我们做到了。”杜珅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脸警惕,“你应该知道我们杜家的立场态度,确保殷城是我们首要任务。”
“殷城还需要守卫么?大公子觉得蔡州军还有余力来进攻殷城?”江烽哂笑,不过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直接步入正题:“大公子,某今日来有一事相求,对殷城来说并无太大影响,但对固始却有鼎力相助之恩,请大公子支持。”
“哦?二郎请说,若是杜某能做到的,自无不允。”杜珅犹疑的道。
“某想请借杜二公子或者杜三公子随某一行到固始,主要是请为某等掠阵,若是遇有蔡州军中武道强者我方力有不逮者,就请予以援手,其他情形,二公子和三公子尽可不管。”江烽注视着杜珅,一字一句道:“固始如能安渡此难,日后定有回报。”
杜珅没想到江烽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有些迟疑,只借一两个人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正如江烽所说,蔡州军是断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寻衅的,老二在这里也是闲着,至于老三根本就不在殷城,已经回了黄州了。
杜温兴奋起来,要说这样一个机会去见识一下蔡州武道强者也是好事,江烽自然无法约束自己,来去自由,真要遇到什么麻烦,杜温自信要脱身还是易如反掌,只是这要看兄长的想法,要等兄长决定。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厅外传了进来,“大公子,鄂州急报!”
“什么事这么慌张?”杜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闯了进来的贴身亲卫,平时相当稳重的亲卫怎么表现如此糟糕?
“您看!”亲卫脸色相当难看,也没有管江烽等人还在庭堂上,径直把信函递给杜珅。
只是转瞬间杜珅的脸就变得青灰起来,进而从青白色泛起一抹潮红,甚至连青色长衫都荡起一阵波纹般的浮动,“刘贼耳敢?!”
“怎么了,大哥?”见兄长如此失态,杜温赶紧接过信函一看,同样也是让他险些把信函捏破,“怎么可能?刘玄不是一直在申州么?怎么从隋州进了安州?”
杜珅咬牙切齿,“刘玄定是用替身在光州做戏,申州那边的动作根本就是障眼法,什么意图光州,那是在做戏给我们看!南阳大军早就从新野取道进了隋州,安州那帮蠢货,居然一无所知!”
“现在该怎么办?”杜温慢慢沉下心来,语气肯定的道:“安州失了,沔州绝不容有失,必须要马上进军沔州,现在顾不得了,我们这边即刻撤兵!”
“那这殷城……?”
杜珅又犹豫起来,倒是杜温这一次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决断:“大哥,现在不是管殷城的时候了,马上回军,殷城我们不要了就交给二郎他们代管吧!对不起,二郎,你都知道了,南阳偷袭安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安州、沔州是我们鄂州的盟友,我们不能容许这种局面,抱歉了!”
见杜温态度如此强硬,杜珅也终于明白过来。
现在杜家的中原梦已经结束了,殷城根本不可能在保有了,现在鄂州方面要做的是守好大别山三关,防止北方敌人南侵,更多的精力要放在安、沔那边去了。
南阳大军一进安州,而沔州和安州实为一体,沔州就危在旦夕了,若是不能抢在南阳大军进入沔州之前制止南阳方面的动作,被南阳一连夺下安、沔二州,那日后鄂州就真的是睡不安枕了,南阳大军可以随时渡江,一夜之间就可以兵临鄂州城下,这是鄂州绝对不能接受的。
从殷城疾驰返回固始,江烽一路显得很沉默,连郭泰都觉察到了江烽情绪的不好。
的确,杜温还是有些眼光和决断的,而杜珅反而差了些。
杜温看到了鄂州的危机,现在鄂州也许在今后都不再可能有多余精力来过问北边的事情了,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给固始。
南阳大军拿下安州,相当于把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顶在了鄂州的咽喉上,沔州州小地窄,就算是鄂州能够马上进军沔州控制住沔州,但是除非鄂州驻扎大军在沔州,否则南阳大军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沔州打穿。
从今以后,鄂州的主要精力都要转入如何防范南阳大军来侵蚀鄂州的势力范围了。
一旦南阳和潭岳马家联起手来,只怕杜家就真的有大难了。
连江烽都替杜家感到揪心。
形势对杜家太不利了,尤其是这么十多年来杜家白白浪费了太多机会,既没有直接拿下安州和沔州,甚至连黄州和蕲州都还没有彻底安顿下来。
这个时候江烽才意识到为什么众人皆说杜氏庸碌。
要说杜门四骏中像杜温和杜立也算一时俊彦,但是却有了杜松这样一个平庸甚至可以说是昏庸的家主,再加上这年轻一辈不像袁氏那样敢于让年轻一辈放手出去大干,总是把权力捏在老一辈手中,直接导致了整个杜家的进取心退化,才酿成今日的困局。
当今时局,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尤其以蔡州的崛起为标志,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像杜家这种白白浪费十多年时间而无所作为,那么老天势必要给杜家以惩罚,想到这里江烽就在替杜家惋惜。
本来杜家是很有前景的,尤其是拿下安州和沔州,可以使得杜家在江南西道与淮南道之间这片土地上进退裕如,极有可能成为这一区域的霸主,但是现在这个希望被彻底破灭了,失去了安州,杜家就永远处于南阳刘氏的居高临下的威胁之下,杜家不得不驻扎大军来防范南阳大军南下,再也腾不出手来应对其他。
杜家前景黯淡也就罢了,问题是现在却直接关系到固始,杜家一旦从殷城撤军,光州就会知晓,而南阳大军一进安州,也就意味着南阳不再可能在短期内觊觎光州,而驻扎在光州的蔡州军就可以抽出来投入对固始的围攻中来了。
也幸亏来这一趟,及时知晓了杜家要撤军的消息,起码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问题是下一步该怎么办?杜家撒手不管了,固始军完全依靠自己能撑得过去么?
江烽心中第一次没有底了,轻轻叹了一口,一夹马腹,胯下健马骤然加速,旁边的郭泰也是策马跟上,“二郎,这殷城怎么办?”
“小郭,这一遭咱们算是白来了,本指望能让杜温或者杜立来帮咱们一把,现在落了空,咱们面临的局面恐怕就会很棘手了,如果蔡州来的高手超出我们预料,我们会很麻烦。”江烽摇摇头,“至于殷城,现在谁还顾得上,一切都得要这一战之后才知晓。”
“二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战场上的事情,谁能算无遗策?蔡州军也不是三头六臂,袁氏三驹也好,汝阳八柱也好,无外乎也就是拿命一搏就是了,他们舍得流血,难道我们就畏惧一战?打仗就是以命换命的事情,既然当兵吃粮,谁会没有这份担当?该死毬朝天,不死万万年!”
郭泰粗鲁的话语让江烽心中那份紧张似乎顿时消减了不少,是啊,战场千变万化,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自己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怎么自己反而变得这般瞻前顾后起来了?
郎笑声中,铁蹄如风,江烽二骑消失在黑暗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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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节 战前
固始城内的气氛已经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已经逼近到距离固始城只有十里地的蔡州军营寨隐约可见,而城墙上的固始军也在进行着最后的战前准备。
几骑有些狼狈的从后南门进来,江烽站在城门楼上,注视着下边。
回来的几骑斥候几乎是人人带伤,江烽轻轻叹了一口气,固始军的底蕴还是差了一些,这几日里每一波斥候出去,都会有几个回来不了,损失很大,但这又是必须的。
及时掌握蔡州军动态,这是为及时作出应对准备的应有之意,而这些动态就只能靠出去的斥候来获得。
每日损失的斥候,江烽也是心疼得紧,斥候都是从数千固始军中精选出来的,不但要能骑善射,武技也要有一定水准,同时头脑要灵活,反应要快,起码也等同于队正之流的兵头了。
好在汴梁来的老卒和申州残军中亦有不少人才,江烽这才有从这两部力量中挑选出了数十名斥候。
这些斥候装备、待遇完全按照兵头来对待,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最凶恶的敌人,随时可能遭遇来自蔡州军的斥候。
蔡州军主力在过了淮水之后速度反而放慢了,这不但没有减轻固始军诸将的压力,反而让他们更为担心。
无他,这说明一方面蔡州军主力是在等待来自光州袁军的汇合,另一方面也说明蔡州军方面是有着很大把握能一战而克固始,否则以他们现在面临的局势,他们不可能这般好整以暇。
来自光州的袁军骑兵已经和蔡州军主力汇合了,而根据斥候获得的情报显示,光州城里的袁军也已经出城正在星夜向固始进发,很显然光州袁军也已经获得了南阳从隋州进攻安州的消息了。
现在光州的袁军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来配合汝阳过来的蔡州军主力一战了。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蔡州军选择了与蚁贼围城时不一样的方向。
蚁贼选择了从东面攻城,舍弃了南北两面的城门,而选择了东面宽阔的城墙作为攻击重心,因为蚁贼有着人力上的优势,要靠人海战术把固始军给堆垮消耗垮。
但蔡州军显然不敢这么做,一来数量不及蚁贼一半,二来现在的固始军在数量上也显然不是之前只有两千余人的固始军了,三来对于袁氏来说,这支军队每一个士兵都是要尽可能的带回蔡州的,那里才是主战场,固始不过是梁蔡大战的餐前点。
“江大人。”陈蔚走上城墙来时心中也是百般感慨,不过他脸上仍然是沉静如水,拱手一礼。
江烽也回了一礼,“陈大人,城里都安顿好了吧?”
“都按照你的要求安顿好了,各家都不允许出户,除了坊里街使,防止城内有人作乱。”陈蔚顿了一顿,又道:“各家家兵也都全部集结起来,另外还有从寿州流民中招募来的两千民夫也都安排在北门和东墙角,随时待命,各种物资也都上了城墙。”
“那就有劳陈大人了,这一战关乎我们固始命运,对我,对你,对固始军,对固始陈家,都不容有失。”江烽目光直视陈蔚,一字一句的道:“我希望陈大人心口如一,能如前几****和我说的那样。”
陈蔚苦笑,他不那样行么?只怕这固始城里就已经是人头滚滚了,蔡州军尚未打进来,陈家的人头早已经可以垒成京观了。
陈蔚从不怀疑江烽的杀性和赌性,能把整个固始军和他自己性命押上来的人,更不会在乎别人的性命。
否则这个家伙完全可以席卷固始军一切,就赖在大梁谋个官身了。
再说了,那一晚江烽为他勾勒的美好愿景也的确有些打动了他,虽然理性告诉他这是画饼充饥,甚至是痴人说梦,但是万一成了呢?陈家就不再是固始这一县乡绅,就可以一跃成为浍州一州的士绅了。
哪怕只有万一机会,都足以让人去幻想一下,何况在如今这种情况下,陈家也无从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上这架破车了。
深深的看了江烽一眼,陈蔚也沉声道:“江大人放心,某不敢说一诺千金,但此等情况下,陈氏一族在此,某如何敢妄为?只希望若此次固始真的能脱大难,江大人不要忘了此前给陈某的承诺。”
江烽点点头,“江某来固始之后的一言一行想必陈大人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某是何等样人,陈大人也清楚,再多赘言无益,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我们可以相互监督。”
陈蔚满意的点点头,他来此也就是要这一句话,既然已经被绑上车,那就只能竭尽所能共渡难关。
之前他便在陈氏宗祠中召集族中长者商议,决定将陈氏一族中珍藏数百年的一具龙角献与江烽。
这龙角乃是数百年前陈氏一族从寿州买来。
据说当年芍陂发洪水,一头恶蛟化龙,引发寿州诸县被淹,被路过的虬髯客斩杀。
后来虬髯客在屠龙之后在寿州一酒肆中饮酒未带钱,老板不识英雄,非要索要酒钱,陈氏族人正好在场,便替虬髯客付了酒钱,虬髯客临行前往东海时,便顺手将他屠龙后取下的龙角赠予了陈氏族人。
这龙角变成了陈氏一族传家之宝,但陈氏一族不习武技,更不通术法,这龙角本是术法至宝,但对于陈氏一族来说却是明珠暗投,所以干脆将其献给江烽,让江烽欠这一大人情,否则若是这固始城被蔡州军所破,估计这龙角也保不住。
这龙角乃是水系术法至宝,若是在制作水系术法器械时,便能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让术法器械平添助力,只是现在固始道藏所和材官所中尚无此等技艺和其他相配资材,还暂时只能藏于材官所中。
“江大人,……”陈蔚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江烽有些疑惑,“陈大人,有什么就尽管说,现在这个时候了,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不能说的么?”
“江大人,那许家,……,我是说许大小姐她……”
江烽会意的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无需担心。”
陈蔚这才松了一口大气,之前许宁也屡屡招他去相谈,他之前曾去过几次,后来虽然未再去,但是总觉得这位许大小姐也是有些想法的,弄不好就会成为大患,现在江烽既然知晓,他心里也就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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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子清静静的伫立在小院后院里,有些出神。
蔡州军来势如此凶猛,远远超出了想象。
之前他判断蔡州军可能只抽得出五千到八千兵力来犯固始,以现有固始军的实力,顶住蔡州军的攻势是有可能的。
但是现在蔡州军的数量远远超出想象,除开两千骑兵外,都还有一万一千步军,而且已经得到消息,除了袁氏三驹中的袁无畏已经公开露面外,袁氏汝阳八柱中的角色也出现了两个,袁文極和袁文槐,而且预计可能还不止于此。
连许子清都为固始的前景堪忧了。
假如袁氏三驹中除袁无畏外还有其他人藏于其间,只怕这一战就危险了。
无论是袁无敌还是袁无为都不是现在固始军中诸将能抗御的,杨堪也不行。
在光州失陷之后许子清就曾单身奔赴过蔡州,想要以一身独刺袁氏,但是经过多次观察,他痛苦的发现,不说袁无为和袁无敌随身还携带有护卫,仅仅是袁无为和袁无敌二人的武道水准,自己都难以取胜,更不用说斩杀对方了。
杨堪现在的实力和自己相若,顶多也就把自己高一线,比起袁无敌尚有相当差距,更不用说袁无为了。
让许子清有些不解的是怎么光州袁军又大张旗鼓的过来了,完全无视驻扎在殷城的鄂州军,杜氏兄弟难道真的就打算一直坐观,还是准备在最后时候才来根据形势介入?
许子清自然不清楚鄂州军已经星夜从殷城回撤前往阴山关,只保留了一个都的兵力留在殷城,甚至可以说准备拱手将殷城让与光州袁家或者愿意接受殷城的江烽,只不过现在江烽也无心于此,一切都需要等到固始一战之后。
江烽回来之后也未提及殷城之事,这个时候说这些只能徒乱人意,和蔡州军的决战也就是三五日之内,甚至就是两三日之内就要见分晓,他本来也就没有指望过鄂州军会加入战团。
后院小门咯吱一声开了,是许宁回来了。
看着这个负手站在院内注视着金桂枝头的堂兄,许宁也是一阵怅惘。
许宁知道自己这个堂兄其实也是不太喜欢这些事务的,当初从军中退出到书院闭关,固然有要在武道修行上突破的原因,但也有一些想要逃避军中复杂的人事关系的因素,自己这个堂兄还是太纯粹了一些,也许在武道修行上有独到天赋,但是在经营一个团体,一个势力上,远不及江烽这种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节 危若累卵(为大飞机1234兄弟加更!)
许宁发现自己总是自觉不自觉地要把所有人都和江烽联系起来,要把他们和江烽做一个比较。
从自己之前那个未婚夫周伦,杜立,许子清,甚至还有张越和秦再道,但是她越来越发现,江烽就像一个妖孽一样从固始这块土地上野蛮生长起来,而且是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速度上位,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无法相信。
相比之下,无论是自己那位风度翩翩的前未婚夫周伦,还是武道已入天境一时间不可一世的杜立,还有这位性子清高阴郁的武道奇才堂兄,和江烽比起来都黯然失色,更不用说张越和秦再道之流了。
“小宁回来了?街上是不是已经戒严封道了?”许子清把鼻尖杵在金桂枝头轻轻嗅了嗅,这才转过身来,“三叔呢?”
“坊市街使已经把街道封了,摊贩归家,商铺关门,估计在这一战分出胜负之前都不会允许开市。”
许宁一身雪白罗裙,肩头披着一件棉质披巾,油黑发亮的长发不像寻常女子那样挽成高髻,而是随意的在脑后梳理成一个发髻,剩下的发丝就垂落在颈后肩头,说不出的清泠幽若。
“三叔还没有回来,但应该已经进了城了。”
许子清皱了皱眉。
三叔年龄不小了,在遭遇了袁氏反戈一击之后,精神也倍受打击,这几个月来一直奔走于光州和固始之间,操劳过甚,就是靠着一股子气撑着。
许子清真担心一旦这股气泄了,三叔身体会不会就此垮下来。
“三叔又出城去了?”许子清眉峰轻蹙,“现在蔡州军已经围城,他还出去干什么?”
固始城墙肯定是挡不住许望侠的,但是现在形势如此紧张,固始城四面城墙上士卒都已经待命,而且也有武将坐镇,纵然许望侠对固始城墙十分熟悉,知晓从哪里飞越,但还是很容易被人发现。
若是被视为蔡州军高手来袭,遭到围攻那就麻烦了。
固始军一大倚仗就是术法器具和器械上,没想到那罗真居然还是一个术法匠师的料子,之前自己可没有看出这个愣头愣脑的家伙有这份天赋。
而且汴梁据说也来了几个术法师,也在积极为固始城防准备术法器械,这几天连许静都回来很晚,一大早就出去,就是在全力以赴的为加强固始城防做最后的努力。
“三叔还是有些不踏实,他担心蔡州军太强,我们的一切准备最终成了无本之木。”许宁也有些怔忡。
许望侠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真的固始军扛不住蔡州军的进攻,固始沦陷,那三叔和这位堂兄以及自己这么就来准备的种种都成了泡影了,还不得不面临蔡州袁氏的追捕,也许那时候自己只能一死了之了。
而且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蔡州军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越来越超出了之前的预料,这样许望侠越发焦躁起来了。
二人正说间,一道身影已经从后院院墙上窜起倏落。
“三叔,你回来了。”许子清和许宁同时见礼。
“嗯,子清,小宁,小静呢?”许望侠比起几个月前已经苍老了不少,两鬓银丝缕缕,额际皱纹也越发明显,面色也不太好。
“小静恐怕这两天不会回来,说要住在材官所那边,抓紧时间制作一些术法器具。”许宁赶紧解释。
“哼,那些小玩意儿有用么?”许望侠气色不对,“子清,情况恐怕不太妙,袁家这一次几乎是倾巢而出了,虽然带队的是袁无畏,但是我看肯定,肯定还有比袁无畏更厉害的角色藏于其中,不是袁无为就是袁无敌!而且光州这边是袁家老一辈的袁怀德过来的,袁怀德我打过交道,虽然潜力无法和袁氏三驹比,年龄也大了一些,但是一样是养息期的高手!”
“固始这边知道么?”许子清顿时觉得棘手。
如果袁氏三驹来了两个,再加上一个略逊于袁氏三驹的老一辈袁怀德,还有几个小字辈的袁文極和袁文槐,一样都是静息期的高手,固始军这边如何能应对?
固始军这边有术法器械和术法器具,难道说蔡州那边没有?只怕蔡州那边在这方面更强,想到这里许子清忍不住摇头:“三叔,那怎么办?江烽难道就这样束手无策?”
“还不清楚江烽他们知道与否,但是以江烽的心智,应该瞒不了他,他手下除了杨堪、丁满和郭泰外,还有就是那个鞠家的鞠慎了。可丁满、郭泰和鞠慎都只有静息期水准,只能与袁氏几个小辈争锋,袁氏三驹中,杨堪顶多能堪堪接住袁无畏,若是袁无敌和袁无为来其中一个,这边就无人能接得住了,还有袁怀德呢?”
许望侠扳着指头算了算,固始这边在天境以上的高手战力水准上的确差距不小,而且他最担心的还是袁氏会不会还隐藏有其他手段,又或者自己对袁氏诸将的实力判断有误,那就真的稍有差池就跌入万劫不复了。
想一想也是憋气,自己恨不能立时宰了江烽这个家伙,可现在还不得不苦心孤诣的替江烽谋划,免得这个家伙被袁氏一下子给灭了。
“三叔,这还只是一方面,我更担心的是固始军整体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许子清摇摇头。
许望侠脸色更黯淡,但是却无法否认许子清的观点。
“蔡州军一万三千人,均为百战强军,三倍于固始军,而固始军呢?与蚁贼一战之后重建,据我所知仅有两个营算是比较完整的,而剩余的,骑营是原光州旧军骑兵与申州残军骑兵重组起来的,战斗力堪忧;还有黄安锦的前营,也是彻底重建;剩下汴梁老卒与原固始新兵混合打乱重编,若是假以时日,以杨堪和丁满这些人来训练打磨,也许能雕琢出来,但现在时间这么紧,不过区区十日时间,济得了什么事?”
许子清收回目光,“三叔,也许我们该做一些其他准备才行,否则事到临头,……”
许望侠脸色变幻不定,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最后再是叹了一口气,狠狠的一跺脚,不语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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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看好固始军,包括固始军内部。
随着袁无畏将旗展开,陆续出现的袁文槐和袁文極,以及另外两个新出现的汝阳八柱人物——袁文榆和赵榄的出现,这也就意味着汝阳八柱几乎有半数的角色都出现在讨伐固始的第一线,很显然袁家是要把固始作为蔡州新一代将星的磨刀石。
如果所料不差,袁氏三驹应该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角色隐藏在已经露脸的袁无畏身后,只是不知道是袁无敌还是袁无为。
但无论是哪一个,如果再加上从光州过来的论实力并不逊于袁无畏的老一辈袁怀德,可以说蔡州军这一次是精锐尽出,打定主意要一战定乾坤,要在最短时间内彻底打垮固始军,解决固始问题。
“二郎,我考虑了一下,从蔡州军表现出来的咄咄逼人气势来看,恐怕他们不会和我们缠战,顶多两到三天,这一战可能就要分出胜负。”
杨堪已经换上了一袭滚边蛟皮甲,显然这也是一副术法甲胄,比起山文甲这类金属铠甲来轻许多,灵活度更高,只是价格就更不能比了。
毕竟是将门出来的,虽然是庶出,但既然送杨堪来固始,家族中好歹也要有一身好行头来赠给子弟,万一这个子弟日后就真的能出人头地广大门楣了呢?
“嗯,七郎,你觉得该怎样?”江烽已经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超乎想象的严峻。
汝阳八柱已经出现了四个,袁文槐和袁文極不说了,新出现的赵榄是赵氏一族中年青一代的翘楚人物,据说实力甚至比其他袁氏一族的俊彦更强,已然逼近了养息期水准,除了八柱中的袁文樑外,其他年轻一辈袁氏诸子均不及他。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自己这边除了杨堪和自己外,恐怕连鞠慎、丁满和小郭都要略逊一筹,现在袁氏这样放缓节奏,甚至不惜耽搁时间来准备,明显就是要想一举而下,而不给固始任何机会。
只不过这个一举而下是真的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全力猛攻,还是先试探一下,摸清虚实之后再来一鼓而下?
杨堪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有考虑。
“二郎,我看蔡州军现在是在蓄势,可能明日会有一场试探战,掂量我们固始军的分量,但是我估计就算是试探战,我们能不能接下来都够呛。”杨堪脸色有些沉郁,“我们还是小瞧了袁氏的决心,或者说低估了袁氏的智慧,他们意识到了固始对他们的威胁,不灭掉固始,日后固始就会成为大患。”
江烽也苦笑,“我也高估了大梁军队的效率,这么多天了,梁军还在干什么?连南阳军的作用都比梁军强,起码申州那边还帮我们拖住了光州袁军几天吧?可梁军呢?在哪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节 卖命
江烽的话让杨堪也有些尴尬。
的确,大梁的行动实在太慢了。
从他们离开汴梁时李鹤和李固都信誓旦旦保证会在最短时间内发动进攻,而大梁军队无论在南线还是东线,亦或是西线,都驻扎有主力军,不说马上发起进攻,起码你也可以适当动作一下吸引一下蔡州军吧?
可没有任何动作,仍然是慢条斯理的准备、动员,一直到蔡州军从汝阳出发直奔固始而来,大梁方面似乎才恍然大悟,原来东南边儿上还有一个小盟友呢,这才开始全面启动起来。
但偌大的梁军,要全面启动正式进入战争状态,哪怕他们之前已经有充分的酝酿,要真正开启战争模式,也还要一段时间,而这就是蔡州军的机会了。
蔡州军似乎也对梁军的这一特点了如指掌,才敢这么放肆大胆的出动了一万三千兵力来围剿固始。
当然,这也充分说明了蔡州深刻意识到了固始的危害性,势必要将这一毒瘤铲除。
“好了,不说大梁那边了,现在大梁总算是动起来了,蔡州军这么好整以暇,的确是存着要一鼓而下的心思,七郎,你有什么想法?”
“从目前形势来看,我的判断是蔡州军恐怕还是要先来一番试探战,这对我们刚刚整合的固始军来说也是一个挑战。”杨堪语气放慢,似乎在掂量每一个字。
江烽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毕竟像蔡州军这种百战之师的对手,也只有杨堪这种在大梁军中干过多年,也曾见识过诸如禁军、泰宁军和感化军这种强军的军官才了解其行事风格。
“这个试探战如果我们一旦吃不住,或者说情况不好,恐怕蔡州军那边的高手就会一拥而上,将优势转化成为胜势了。”
“那如果我们接住了呢?”江烽沉声问道。
“接下来了,他们有可能就会转换方式,比如会直接由他们的高手带队斩将冲阵了,用高手来实现点的突破,进而实现面的突破。”杨堪声音越发沉重。
江烽打了个哈哈,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哈哈声格外苦涩,“这么说来,无论前一种手法,还是后一种方式,我们应对都很难,都一样相当危险?”
“实力不如人,奈何?”杨堪摊摊手,“没想到袁家会这么豁出去,要知道大梁那边现在只要动作快一点,他们这边就算是拿下固始,其他战线也一样可能崩盘,他们这也是在冒险!”
“所以关键也就是这么几天时间!”江烽语气沉重,“这又和当初我们固始军对蚁贼围城时的情况差不多了,只不过这一次面对的是蔡州军,他们实力强大得多,但是他们回旋余地也更小,决心也越大。”
江烽说的的确在理,杨堪也很认同,蔡州军实力更强,决心更大,但是时间也更紧迫,这从他们携带来的粮草辎重就能看得出来。
他们只带了二十天左右的粮食,沿途消耗,到固始只剩下十天左右粮食,这瞒不了人,如果不能迅速拿下固始,也就意味着他们回程就需要考虑粮食问题了。
当然,返回时只要过了淮水,就是蔡州地盘,就能得到补给,但这也有几日行程,要知道这士兵不比军官,一日不食饭那就可能哗变,饶是蔡州军乃百战之军,一样避免不了这个问题。
“所以我觉得决战就在这头一两日里,我担心蔡州军可能会投入他们的龙雀尾,就目前我们几营的力量来看,我觉得恐怕只有牙营、中营以及鞠慎所带的两营人马能算是比较完整,包括安锦的前营以及其他新打乱重组的三营力量都有限,但都很难承担得起蔡州龙雀尾的突击,所以我有一个想法。”
杨堪这般郑重其事的提出来,还是让江烽很重视,“七郎,你说。”
“我的意思是,安锦的前营作为预备队,暂不动,而我和阿满以及小郭三营由副使暂领,我们三人从这三营汴梁老卒中各抽三都精锐出来,作为突击部,用于可能到来的攻城战,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发挥这些精锐老卒的攻坚作用,防止在某些点位一下子被突破后带来的局面崩溃。”
江烽立即就明白杨堪话语里的意思了,他不太看好固始军的整体水平。
这也正常,固始军本身就是一支州军,经历了蚁贼围城一战之后,战斗力有所上升,但是又补充进来大量新兵,只经历了这么短短一个月的训练整合,肯定无法达到令人满意的水平。
而申州军虽然相对完整,但是在背光州军击破之后流亡到大别山区,士气和训练都下降不少,这到固始短短几日里,也不可能马上就恢复到原状。
这些情况杨堪肯定会不太看好,事实上江烽对此也一样担心,尤其是蔡州军龙雀尾的战斗力,秦再道他们是深有体会的,当时光州牙军就在蔡州龙雀尾的突击下被击溃,而现在固始军的战力水准甚至还不如当时的光州牙军。
现在杨堪提出来这样一个想法来,其实就是要充分利用汴梁这批老卒的突击战斗力。
很显然杨堪对这批老卒是很有信心的,但老卒分散到几营中未必能充分发挥其精锐的突击作用,那需要一段时间的训练和融合才能把一个营的力量带动起来,而现在却没有这个时间了。
从这批老兵中抽出三个都的精锐力量来,由杨堪三人率领,发挥突击作用,对出现被突破的点进行反突破和压制作用,这样可以有效避免一旦出现被突破可能引发的崩溃局面。
左、右、后三营的副指挥使都是汴梁过来那三十人中武技水准较高者担当,其水准都在结体期,单论武技水准并不亚于秦再道、张越,甚至要比黄安锦和谷明海更高一筹,也都是在广胜军和龙虎军中担任过一定军职的军官。
像左营副指挥使高耀的武技水准更是直逼天境,也曾经在广胜军中担任过副指挥使,所以无须担心杨堪等人不在指挥使职位上影响三营战斗力太大。
这一个提议很有价值,杨堪和江烽都意识到了目前局面的严峻性,单从蔡州军已经展示出来的实力就相当强悍了,尤其是汝阳过来这支主力军,显然是和梁军经历过多次鏖战的精锐,目前固始军虽然依托城防,但是预计被突破的可能性很大,那么如何来遏制这种突破,就需要有一支精锐力量来担当这个任务。
杨堪的这个建议无疑是最具可行性的,目前也只有汴梁这批老兵精锐才能勉强承担得起和蔡州精锐的对抗重任,只不过这批汴梁老兵精锐恐怕就会在这一战中付出巨大的牺牲了。
“七郎,你考虑过没有,这支力量恐怕会……”江烽顿了顿,杨堪接上话:“二郎之意可是他们会牺牲很大?”
江烽点点头。
杨堪面色也深沉下来,似乎是在酝酿言语,好一阵后才缓缓道:“我何尝不知?可是现在形势危在旦夕,蔡州军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要强于我们固始军,如果说高手对决,我们这边都还有你我几人可以勉强撑起大局,但是对方龙雀尾的实力我清楚,绝对不是固始牙营或者中营这些寻常力量能抗衡的,纵然是我所说的汴梁老兵精锐,也只能说是有一搏之力,还是要在依托城防体系乃至术法器具的情况下,若然不这样,恐怕我们局面会更糟。”
一席话让江烽忍不住抚掌长叹之后才决然道:“然则七郎如何向这帮兄弟解释呢?”
“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上亡,吃这碗饭就得有这个担当,从一开始招募他们来,我就让丁满、郭泰和他们说清楚了,这一次来固始就是卖命来着,但是不会白白卖命!”杨堪语言也有些尖刻起来,“二郎,你说呢?”
江烽会意的点点头,“七郎,你我之间不必藏着掖着什么,固始军能给得出的条件,都没问题!”
“行,二郎,我就要你这一个承诺!这帮老兄弟条件都不算好,大多也是拖儿带女的,既然把命卖给了固始军,希望二郎能够给他们一个让他们死能瞑目,残能苟活的承诺!”
杨堪虎目中精芒闪烁,他就怕江烽会觉得这是在利用这样一个机会来索要条件。
要说来当兵吃粮,本身就是卖命,再要索要什么特殊条件,就有些不合适了,没想到江烽也这般爽快,倒是让他心中也是一松,起码江烽这人够大气,不像有些人一说到钱就躲躲闪闪,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江烽迎着杨堪的目光,一字一句的道:“只要固始军还在,只要江某一息尚存,为固始军而死的将士便无虞其身后事!”
“好,那某便将这番话带给这些兄弟们了!”杨堪放下心来,也是重重一击掌,言语铿锵,“这帮兄弟的命便卖给二郎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节 战起
“九叔!”当袁怀德走入大帐中时,从袁无为开始,袁无畏、袁无敌以及赵榄、袁文榆、袁文極、袁文槐诸将尽皆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呵呵,都到了啊,好,好!”袁怀德老怀大慰,看着这一群新生代弟子们,袁氏英才辈出,赵氏一族也后继有人,袁怀德正妻就是赵氏一族女子,所以他对赵氏一族族人也是颇为看顾,赵榄算是他妻兄的堂侄。
“九叔身体越发硬朗了啊。”袁无为笑着要把袁怀德请上上位,但是袁怀德却断然拒绝:“无为,今次你是主帅,九叔这一次是来替你摇旗呐喊的。”
袁无为也不推辞,略作推辞就上座,但也请了袁怀德紧邻自己而坐。
蔡州军中规矩森严,帅就是帅,将就是将,从不会因为长辈而混淆规矩。
“九叔,那我就下令了。”袁无为目光一掠堂内众人,“今日按我们昨晚商议,先行由云淮和文榆从这两处发起攻击,试探固始军力如何,……”
袁无为帅座后挂着一张简单的固始城防图。
虽然简单,但是却也把固始城防的基本架构勾勒了出来,看得出来蔡州军的斥候还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将前期固始军加固的几处角楼和马面都特别做了标注。
不过在固始戒严,尤其是开始在城墙上加装术法器械之后,任何人都不得再上城墙,除了军中之人和材官所负责安装者,其他人连城墙都不允许靠近,每日亦有专门的高手负责守卫,即便是这样,核心部件也是要等到最后关头才会装配上去,防止被敌军破坏。
所以蔡州斥候对后期固始城墙上的一些安排布置和变化就不甚了了了,固始城墙上究竟还有哪些东西,也就只能靠将领自己来评估了。
“此次攻击不要局限于一点,而要多点试探,阵型不要过于密集,而要以小股力量集中,侧重于某一点某一段来试探,不要暴露我们自身的目的,这一点上云淮和文榆要尤其注意。”
袁无为声音轻细,但是却能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耳中。
云淮是赵榄的字,赵榄目光也随着袁无为手指的指点移动,而袁文榆则是若有所思。
“注意,城楼这一块,我们暂不去碰,我估计固始军可能会在城楼这一块上安排有大型术法器械,届时我会安排文極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袁无为的话在年轻诸将中引起了一阵笑声。
大家都知道袁文極的炎阳赤焰弓和千阳箭的威力,只是这具宝弓神箭在制成之后只试过两三次箭,便秘而不宣了,平素袁文極也从不将此弓带在身上,也是防止不小心损坏了宝弓,在关键时候无法发挥作用了。
“雷鸣!”
“到!”
“你把驭风鹏鸟飞起来,一旦云淮和文榆他们展开攻击,我估计固始军的术法器械就会启动起来,你要注意观察,把点位一一标注出来,包括他们的投石机阵、蹶张弩的安排部位,都要一一掌握起来。”此时的袁无为尽显大将风范,“他们也许会有一些变化,但是我估计真正到战事激烈的时候,他们的这些布设还是要考虑最能够发挥其威力的区域,那里也将是我们的术法器械集中打击部位,一定要看准。”
一直坐在侧面背后的道袍男子起身遵命,毫无疑问,这是一位术法师级别的角色,驭风鹏鸟对于外人来说是秘密,但是在座的诸将却不陌生,这一次终于可以在固始一战中发挥作用了。
袁怀德坐在袁无为身旁,看着袁无为轻描淡写的就将一场血火生死之战安排了下去,举重若轻的风范也是让他点头不已。
无为天王绝不仅仅只是一把龙焰天王刀和一双天焰龙拳,除了武道上的绝佳天赋外,在战略智谋上的排兵布阵,袁无为一样有过人之处,正因为如此,家主才敢屡屡让其领兵,就是有意要把他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帅才而非普通的将才,从现在看来,袁无为已经在逐渐开始展示其各方面的才华了。
袁无为安排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个人的安排布置都是信手拈来,无人不服。
“九叔,这边就请您坐镇了,我也得上去看看,看看敢于拒绝我们袁家的固始军,还能把韩拔陵一伙人给撵走的角色,究竟有多大能耐,有没有资格和我们蔡州军叫板!”
最后一句话,方才尽显袁无为霸气风范,也让袁怀德心中一抖,袁氏一族下一代家主难道真要落到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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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御法衣让江烽身上多了几分暖意,当江烽得知为了强化自己这一件御法衣身上的术法之力,许静竟然把她自己身上的法衣拆了,把凤凰木棉纱加在了自己身上,这让他心中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感动。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承受不起这个女孩子的情意,虽然许静口口声声说她不用上战场,也没有人会对她不利,所以这件御法衣对她意义不大,才会拆下来加祝在江烽的御法衣上,但傻子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你也自己小心,城内虽然戒严,但是如果蔡州军有高手混进城来,城内仍然不安全。”江烽点点头,这儿时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轻声道。
“嗯,我知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材官所里。”许静点点头,幽幽的道,沉静的目光多了几分灵透。
许静瘦了不少,这几日里几乎都扎在材官所里,和汴梁这帮家伙以及罗真在一起通宵达旦的讨论研究和改进,谁都知道这一战将决定固始和固始军的命运,同样也包括他们的命运。
“嗯,那就好,我走了,谢谢你的御法衣,它能给我带来好运。”江烽很想再度品尝一下那嫣红火热的樱唇,但是感觉到背后不善的目光,他还是果断的放弃了,只是和许静招了招手,终于转身,“走吧,蕖娘。”
一直走出了好一段路,鞠蕖才没好气的道:“我以为你的眼睛里只有她,早把我忘了。”
江烽笑了笑,和女人在这些问题上讨论毫无意义,“蕖娘,你在我身边的时间,比小静多十倍,你说我能忘了你么?”
鞠蕖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不再多说什么。
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商铺都是关门闭户,苏铁已经去了斥候队,只剩下张万山带着两名新近进来的亲卫,警惕的走在后方。
黄安锦的前营也已经开始沿着城墙一线开始布置,不过作为预备队,这支力量暂时还用不上。
蔡州军的表现很诡异,辰时已过,蔡州军仍然没有出营,这让固始军这边都有些吃不准。
江烽倒是不太在意,以不变应万变,时间越拖得久,对固始军越有利,只可惜蔡州军不会那么不智。
鞠蕖也是一身临战姿态的打扮,只不过鉴于她身体特征太过明显,所以鞠蕖也很知趣的外罩了一套轻便皮甲,这样可以在不影响她动作发挥的情况下起到适度保护作用,同时也免得影响到城墙上的其他士卒。
城墙上的士卒们一阵鼓噪,江烽知道恐怕是蔡州军终于来了。
没错,蔡州军终于来了。
两千骑军率先出阵,分列两翼,踏着平稳的步伐,保持着一定距离,沿着两侧展开,看样子是为主力军掠阵,防止固始军骑军突袭。
江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垛口旁,打量着开始翻卷着如潮水一般缓缓涌来的蔡州军。
比起蚁贼来,蔡州军表现出来的威势和动作表现强太多了,仅仅从推进阵营的前后分明,有条不紊,丝毫不因为地势的改变而受到影响。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今日正是一个鏖兵的好天气。
当蔡州兵终于列阵完毕,当中两军兵力率先前行,一直到五百步外才开始放慢脚步。
两军沿着扇形展开,避开了一些地势凹陷或者凸出的部位,开始入水银泻地一般的向前溢漫。
三百五十步,两军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
江烽微微点头,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蔡州军的水准,这正好是床弩的射程之外,再往前走,就是床弩的杀伤范围了。
此时江烽的心也开始忍不住扑通扑通猛跳起来,战争终于要拉开序幕了。
两个二千五百人满编的军开始展开,前段各摆出了三个三角锥型的攻击阵型,活动云梯和飞梯都被抬了出来,但是尚未见到苏铁他们之前在淮水河畔见到的那种大型物件。
这也印证了当初的判断,这将是一场试探性的战斗,也可能是蔡州军寻找固始军薄弱环节的战事,但一旦城墙上露出了破绽漏洞,也许蔡州军就可能马上蜂拥而至,与蚁贼相比,他们有着压倒性的实力和速度。
终于,两个扇形演变成了一个倒梯形,而倒梯形前段则是三个三角锥攻击阵型,辅助兵开始上前,将大批背负的土袋堆砌在阵前。
这是发起攻击的前奏。(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节 接战(为千重唱兄弟加更!)
大型橹盾被辅兵一具一具的抬了出来,开始在阵前一字排开,整个战场上的气氛此时犹如凝固了一般,就等着那一瞬间的爆发。
江烽注意到杨堪、丁满和郭泰三人均已经按照计划,带领着全副武装的一个都士卒,进入了指定藏兵洞,而张越和谷明海更是各据城墙一段,准备投入战斗。
终于,对面的鼓声开始擂响,橹盾阵向前推进,如同一道土黄色的泥浪缓慢但却坚定的汹涌而来。
杨堪也来到了近前,“二郎,终于来了。”
“该来的始终要来,早就等着这一刻了。”江烽神色不变,“令!落木塔一律不动,床弩准备,蹶张准备,弓箭手戒备,各部按照计划自行进行,不必再报我!”
簇拥在江烽身旁的传令兵,立即重复一遍后,飞奔而去,将军令传达到各段城墙上。
打第一阵的都是辅兵为主的橹盾阵,以及他们保护的辅兵甚至民夫,这些辅兵和民夫要把土袋投入护城河中,形成几段足可供蚁附士卒顺利爬墙的通道,这是必不可少的前奏。
在这些士卒上暴露落木塔的威力太浪费了,江烽不打算如此,仅仅是改良后的投石车就够这些家伙喝一壶了。
蚁贼围城一战之后,材官所就在全力改进投石车,在威力上已经没什么大改进了,主要是改进其关键部件的耐久度,让投石车能够在高频率高强度下工作时间更长,不至于一场战争尚未打完,就大半损毁无法工作了。
咯吱咯吱的床弩上弦声让人身上都能起鸡皮疙瘩,粗大的弩矢蓄势待发。
此时的固始城已经不再是一个多月前的固始城了,从蚁贼一撤并开始,江烽就知道和蔡州军终究有这一战,所以就要求材官所全力以赴的制作各种器械甲胄。
从草木甲到蹶张弩,再到投石车和床弩,可以说整个固始城的工匠学徒都被全部纳入了军事体系,全力以赴为这一场战争来服务了。
蹶张弩、投石车是最优先保证的,但是床弩这种远程打击武器虽然在准头上欠缺了一些,但是在威力和震慑力上却是最大的,而且在工艺水准上也远不及蹶张弩那么高,所以贺德才也是攒足了劲儿制作出来了三十余部。
鼓声骤紧,橹盾阵也骤然提速,遮掩着身后的辅兵和民夫汹涌而来,短短三百步,只需要几个冲锋就能扑倒面前。
橹盾阵当然不可能将背后庞大的辅兵和民夫遮掩住,伴随着床弩震人心肺的击发声猛然想起,数十支粗壮的弩矢如暴风骤雨般陡然射出。
一部分弩矢集中了橹盾阵的前沿,激起一阵黄土;少部分射中了橹盾,巨大的冲击力将橹盾刺穿,皮木混合制成的橹盾随之破裂,惨叫声声,显然是背后持盾士兵遭遇了巨大冲击受伤不轻。
还有一部分则飞越了橹盾,落入了橹盾阵背后的辅兵和民夫阵营中,立即卷起点点血花和混乱,惊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比起一个多月前,床弩操作士兵的娴熟程度和效率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在临战的紧张状态下仍然还显得有些慌乱,但是江烽已经很满意了,起码,比起当时和蚁贼一战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过随着橹盾阵毫不迟疑的继续推进,床弩显然是无法阻止这样庞大一股洪流前进的,当然固始城守城方也不可能技止于此。
蹶张弩矢犹如一阵暴风掠过,立即将橹盾阵后的辅兵和民夫群吹出一片白地,凄厉的惨叫声混合着黄土地上殷红的鲜血,形成了一副壮观而惨烈的油墨画,让站在城墙头上的诸将都是触目惊心。
伴随着又是“嘣嘣嘣嘣”声的响起,蹶张弩的第二轮扫射,再度在覆盖而来的蔡州军辅兵阵营中形成一条带状的空白。
看见前方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挣扎惨叫的伙伴,别说是辅兵和民夫,就算是蔡州军士兵一样也会产生巨大的恐惧和畏怯。
背后的军官们这个时候就要发挥作用了,吆喝着,催促着辅兵和民夫们加快速度,甚至不惜行军法督阵。
前方橹盾阵不会停步,你越是距离橹盾阵远,那么遭到蹶张弩矢打击的可能性就越大,这道理辅兵和民夫们不是不明白,而是那个时候的恐惧让他们下意识的想要停步,想要转身后逃远离死亡。
伴随着军官们的申斥和怒骂声,屏风牌也开始高举起来,这是一种专门用于对抗蹶张弩和弓箭袭击的皮牌,高举在橹盾阵之后,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弩矢弓箭给橹盾阵后的士兵造成伤害。
蔡州军的阵型进一步变得松散起来,推进速度也在加快,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就不得不像当初蚁贼那样,面临固始军最强武器——旋风砲,也就是投石车的打击。
呼啦一声,一片斑斑点点的黑云携带着无匹的劲风呼啸而至,石块次第落下,士兵们骨碎筋裂,血肉横飞,惨不堪言。
无论是橹盾还是屏风牌,都难以抗拒这种带着巨大惯性动能而来的巨石洗礼,可以说,盾破,牌裂,人死,黑云笼罩在哪一片,哪一片就是一片尸山血海。
饶是袁无为、袁无畏、袁无敌以及其他汝阳八柱几个人物都是见惯了沙场征战,但是看到如此凶猛狂野的远程武器打击,还是忍不住微微色变。
“没想到固始军的投石车竟然如此厉害,射程如此之远,规模如此之大,早就听说固始投石车阵厉害,名不虚传啊!”
袁文槐忍不住慨叹,也引起了旁边袁文極的雄心:“三哥,要不我去试一试?”
袁文極背后背负着一具用革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长条形物件,腰际还悬挂着一个箭囊,赤红色的箭杆和火鸟翎毛让人浮想联翩。
袁无为摇摇头,“还不是时候,再看看。固始军的投石车虽然利害,但若是靠这个就能阻遏我们蔡州军的进攻,那他们就太妄自尊大了,我不认为江烽会这么大意,他肯定还有杀手锏。”
随着蹶张弩和投石车的交替洗礼,弓箭手也开始前出发起攻击,三重打击迅速织成了一道死亡之网,严密的笼罩在蔡州军上空。
而这个时候蔡州军的弓箭手也冒着石雨箭林抵进,利用他们训练有素的射击水准来压制城墙上的固始军弩手和箭手,以减轻次第跟进的橹盾兵阵构筑的防御体系,避免给开始不断涌上的辅兵和民夫造成太大伤亡。
赵榄和袁文榆都抵进到了第一线,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飞石还是流矢都难以对他们造成多大影响,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在最短时间内填平壕沟,进而开始试探性的进攻,寻找固始城防的薄弱点。
一直到这个时候,双方都还保持着一定的克制。
对于蔡州军来说,这种损失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你要攻下一座城池,不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本身就不可能。
同样对于固始军来说,这种情况也可以接受,这连番的打击给蔡州军也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失,虽然只是以辅兵和民夫为主,但是活生生的数百具尸体摆在那里,还有上前伤兵不得不冒着死亡危险撤回,这种心理上的影响同样会对一支军队士气产生巨大打击。
“快,快,填平这里!”赵榄已经抵进到了城墙下的护城河边上。
两丈宽的护城河上箭如雨下,一拨接一拨的辅兵和民夫冲上来将手中的土袋丢入护城河中,然后迅速退走,而在期间,一部分人永远都无法再离开,剩余侥幸撤离的辅兵和民夫还将再度来经受这种煎熬和折磨,一直要到他们也倒下或者护城河被填平。
手中护手钩拨开两支明显是瞄准自己射击的弩矢,赵榄神色沉着的指挥着投掷下土袋的辅兵和民夫在橹盾和屏风牌的遮掩下后腿,橹盾和屏风牌已经从前沿阵地到护城河边上形成了十几道道遮掩线,这些遮掩线对保护辅兵和民夫发挥了巨大作用,但是同样也吸引了更多的投石车和蹶张弩对它们发起攻击。
遮掩线不断出现缺口,那是持盾持牌士兵被巨石击中或者被弩矢射中,但是很快就有士兵补上,继续维持着这道遮掩线,以便来往飞奔的士卒能更快的投袋和撤离。
不得不承认主将的作用是巨大的,起码赵榄往阵前一战,这一片的蔡州军士兵斗志都显得更加高昂。
他们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新手,他们都是和梁军血战多年的悍卒,血性和意志都不缺,只要主将在,他们便有底气硬撼任何人。
眼看着一段段护城河就在无数士兵用土袋和身体的填充下开始溢水,进而开始淤塞,最后变成与地面相平,虽然还有松软,但是只要在来一圈土袋填塞,便可以让这一段都可以成为下一步攻击的滩头阵地了。
赵榄满心欢喜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另一边的袁文榆阵营显然还在苦熬,高下立判!
一块滚石从空中砸下,兴奋中的赵榄甚至直接猛抡手中吴钩,一钩之下,竟然将石块击成几十块碎块。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节 地系术法
赵榄只感觉脚下一阵松动,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脚下传来。
他惊骇的发现方圆三丈之内地面都开始入滚水一般翻腾起来,紧接着便是向下猛地一沉,犹如天崩地裂,一个直径超过四丈六尺深的巨型陷坑出现在眼前。
转瞬之间,地面所有一切东西就消失在面前,宛如突然陷入了地狱魔窟。
包括赵榄在内,聚集在这一片超过五十名橹盾兵、持牌兵、辅兵和民夫瞬间就被吸入陷坑中,而紧接着混合着护城河水的泥石流从周围席卷而来,浑浊的泥浪汹涌而至,刹那间就把这五十余名士卒彻底吞噬。
只看到那无数手臂和头颅在泥浪中挣扎沉浮,狂吼嘶喊,但都归于无用,几息之间便消失在泥浆中。
句龙覆地!
地系术法阵!
这是高等级的土系术法以阵法形式的狂霸展现!
在感觉到地底传来吸力时,赵榄就意识到不妙。
他猛地一个旱地拔葱,左足踩右足,紧接着右足猛地一点左足背,身体灵巧的一个空翻,弹空而起,然后在空中一伸一纵,手中护手钩斩断两枚飞射而来的箭矢,已然飘到了五丈开外。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给惊呆了。
城墙上是一阵喧嚣,而城墙下则是一片混乱,没等着大家反应过来,三十丈开外的另一处护城河边,异变再起,相同的方式,相同的结果,六十余名士卒再度陷入地面,消失无踪。
巨大的恐惧感让城下的蔡州军士兵乱成一团,无论是谁,在面对这种毫无征兆犹如天灾一般的剧变都难以接受。
一些士兵丢下橹盾和屏风牌就往回跑,督战队也难以制止,而有些士卒以为是上天的惩罚,干脆就跪地祈求上苍的饶恕。
这个时候军官的呵斥和怒骂都难以起到作用了,太过强烈的刺激让很多士兵和民夫都变得狂乱起来,一时间根本无法控制住局面。
抓住这等时机,强弩队和弓箭手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全数压上,将这些陷入混乱的蔡州军士卒覆盖在箭雨之下,反倒是投石机暂停了打击,橹盾和屏风牌丧失了作用,这就是强弩和弓箭发挥最大效用的时候了。
城墙上的邓龟年和罗真都忍不住相互击掌以示庆贺,虽然这两个地系术法阵真正对士卒的杀伤很有限,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人,但是其带来的影响却是难以估量的。
蔡州军的整个左军阵型几乎全部被打乱,尤其是前面所花的填河所做的一切几乎是白费。
原本已经有一段护城河被填满,而被这地系术法阵一发动,这一段地面反而成了沼泽,方圆十丈之内都是烂泥潭,无论人马,根本无法踏足。
站在塔台上观察着前线战况的袁无为等人也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剧变给震惊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敌人可能会有术法器械来助阵,但是他们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设计了这种地系术法阵,而且显然是预料到了己方会选择这个方向攻城。
所有站在塔台车上的将领们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像袁文極、袁文槐等人更是有些按耐不住就要上前请战了。
哪怕是袁无敌也禁不住有点儿跃跃欲试了,只是看到袁无为面无表情的那张脸,才勉强压住了内心的躁动。
最后还是袁无畏轻声建议了一句:“三兄,是不是让人去接应云淮,让左军暂时撤回来?”
袁无为伫立默然半晌,才摇摇头:“不用,云淮若是连这点儿阵势都控制不住,那他这个军指挥使就真的当得有点儿名不副实了!我相信云淮可以驾驭住局面。”
这话一出,众皆默然。
一点儿小状况你都控制不了,这个时候若是把赵榄召回来,下一次领军恐怕就难得有赵榄的机会了。
这样作无疑会对赵榄这个汝阳八柱中外姓的领军人物威信和心理都会造成巨大打击,而且亦会招来外姓将领一些不必要的质疑。
赵榄的确也有一阵慌乱,这种情形他从未遇到过,尤其是这种大型术法阵的突然袭击,他也没有应对经验。
不过作为汝阳八柱中领军人物之一,赵榄自然也有其出众之处,沉着应对是最基本的能力。
他一方面责令军官不要忙于和督战队阻挡后逃士兵,而是要要加入其中,引导他们有序后撤,另一方面自己率领副指挥使,冲到了第一线,指挥那些尚未丢下橹盾和屏风牌的士兵重新将橹盾和屏风牌举起来,保护混乱中的士卒和民夫。
事实上术法阵给左军带来的直接杀伤并不大,一百余人的损失中大部分还是辅兵和民夫,对于这样规模的一场战争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而最大的损失反而是在术法阵给整个左军造成的混乱之后,固始军趁机用强弩、弓箭的袭击,起码造成了超过三百人以上的损失,加上之前推进时的损失,整个左军就这短短一个时辰里,就有五百人死亡或者丧失了战斗力。
在后退了两百步之后,蔡州左军终于重新稳住了阵脚,但是这个时候固始城墙上的床弩开始重新发威,这又给本来就惊魂未定的士兵带来了一阵骚乱。
赵榄几乎要咬烂嘴唇,心中更是在滴血。
原本以为这固始城虽然难啃,但是以蔡州军的精锐和自己的实力,踏平这座城池不在话下,他甚至存着一份要和袁文榆较一较劲儿的心思,看看谁能先登上固始城头,但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简直要把他给打懵了。
只是这个时候容不得他多想其他,只能咬紧牙关整顿队伍,避免更大的损失。
一直退到了三百五十步之外,整个左军才终于稳住了阵脚。
在军官们的呵斥甚至拳打脚踢下,士兵们终于回过神来,开始重新集结整队,而辅兵和民夫们也开始畏畏缩缩的将土袋重新背上身,但是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恐怕他们的勇气和效率都要大打折扣了。
受到左军溃败的影响,袁文榆的右军同样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在左军事实上退出战阵整顿之后,强弩手和弓箭手对右军的打击力度骤然加大,使得右军在填平护城河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倍增。
袁文榆也是不愿意输给赵榄,有此机会自然不愿意放过,宁肯付出更大的代价也要完成填平护城河这一任务。
只是这么一来就苦了右军,原本压在左军这边的强弩手和弓箭手迅速转移到了右翼阵地,给右军造成的损失甚至还超过了左军,但终归算是完成了任务。
三段超过了三十余丈的护城河终于被填平了,整个固始北城门以东的城墙袒露在了蔡州军面前,但是右军损失则超过了八百人,可以说算是伤筋动骨了,当然对整个蔡州军来说,这却不算什么。
伴随着蔡州军右军损失惨重,但是却有条不紊的退了回来,整个战场趋于平静,但这只是更大的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温言安慰了有些沮丧的赵榄,袁无为示意赵榄先行下去休息,但赵榄拒绝了休息,袁无为知道对方内心窝着火,也不勉强,带一干将领重回大帐中,重新开帐军议。
“诸位,就目前来说,我们已经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我们达到了目标,固始城北门以东的护城河已经基本被我们填平,而我们只花了两个时辰不到,这意味着固始城已经对我们打开了半边门了。”
袁无为的第一句话就让一干将领们都是一愣之后同时也是精神一振,主帅的话也没错,伤亡不重要,关键在于目的是否达到。
一万三千大军,除开两千骑军,也还有一万一千人,损失一千多,看起来不小,但是这却是在两个时辰填平对方半边护城河的前提下。
现在蔡州军仍然还有一万大军随时可以投入战斗,而且东城墙下护城河已经被基本填平,这意味着蔡州军可以直抵固始城墙之下,展开强攻。
“不过,第一场战事也暴露了我们的一些不足,同样也让我们蔡州军看到了固始军的不俗。”袁无为有条不紊的做着分析和总结。
家主告诉他这一次对固始一战不仅仅是要拿下固始那么简单,同时也是对年青一代练兵的最佳机会,所以被誉为汝阳八柱的小字辈一口气来了四个,其中也包括袁家之外的外姓领军人物赵榄。
只是没想到第一战就给了赵榄迎头一棍,把赵榄给打得有些懵了。
还是欠缺了一些经验,不过这都在情理之中,没有谁是天生就行的,都还不是在一场接一场的战争中慢慢成熟起来的,更何况赵榄的表现也不算是糟糕,只是运气稍微差了点儿罢了。
“左军的失利我要负主要责任,小瞧了固始军在术法一道上的造诣,同时职方馆那边也有责任,汴梁到固始军那几名术法师的情况我们至今没有掌握,我估计这些地系术法阵多半是和汴梁来人有关系。”袁无为侃侃而谈,哪怕是在谈到自己责任时依然是气定神闲,风度优雅。(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节 决心,碾压
一干将领们都点头称是,只是对袁无为将主要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大家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职方馆自然有很大责任,但作为左军主将的赵榄一样有责任。
没有足够的预见,同时在应对上仍然缺乏经验,没有能够果断稳定局面,尤其是在一干橹盾兵和持牌兵受到术法阵袭击惊吓之后,没有及时控制局势,导致橹盾兵和持牌兵后撤,结果导致大量辅兵和民夫被射杀,局面一度失控,这无论怎么说,赵榄都有责任。
“责任的问题,我们日后再说,现在我们要讨论接下来的战事该如何展开。”袁无为语气话锋都是一提,腔调转高。
“谁能告诉我固始军在左军攻击这一面布设了两个地系术法阵,而在右军那边却一个未设?有没有可能在右军方向仍然安设有,但是敌人却没有发动,想要等到我们大军发起进攻之后才发动?”
短短几句话,就把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划分责任上转移到了固始方面的陷阱和阴谋问题上来了,坐在旁边的袁怀德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对袁无为更高看了几分。
“三哥,我看左军攻击方向的城墙乃是新近修复和增高,而且亦有新建角楼,是否是这一面城墙防范更薄弱,所以他们才会故意用术法阵来打击我军,另外破坏这一区域的地面,阻遏我军在这一线发起进攻?”答话的是袁文槐。
“有此可能。”袁无为微微点头,“不过只是这一种可能么?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一身火红麒麟战甲的袁文極凝神苦思,良久才沉声道:“三哥,会不会是固始军刻意把右翼城墙让出,却将主要的防御力量都布置在这里,要和我们在这里硬拼?他们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也可能有意把这个空档亮出来,吸引我们在这里投入进攻。”
袁无为目光悠远,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从目前固始军在术法一道上表现出来的情形来看,固始军应该是力求通过术法一道来弥补他们在战力上不足,不仅仅是汴梁来人对他们有很大支持这么简单,他们自身也应该有相当的术法力量储备,否则很难解释他们从寿州、黄州等地购入大量术法资材这一举动,那个时候江烽也不知道他能从大梁获得什么。”
袁无为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继续道:“仅仅是一个地系术法阵根本不需要那么多术法资材,这说明他们还有其他的准备,如果他们刻意在左翼城墙给我们制造阻碍,的确有可能是要逼迫我们按照他们的意愿行动,右翼可能就是他们集中力量的所在。”
“三兄,那我们完全可以将计就计,虽然在左翼这边形成了两个泥潭区,但是面积并不大,仍然有相当大的空隙足够我们在这一线展开,要填平这一块泥潭甚至更简单,我们只需要多准备木板,很容易就能在这上边铺设起一条路径出来,就算是我们要避开泥潭区,重新填平一片护城河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榄有些心有不甘的插上话,他急于想要再获得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
说实话,赵榄的意见也并非毫无道理,将计就计,避实击虚,这本来是最常见不过的了,但是正因为江烽此人的心计过于诡谲狡狯,所以使得袁无为反而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利用自己的这种心思在左翼来安设更多的陷阱和布置,那自己就真的成了弄巧成拙了。
袁怀德见袁无为似乎陷入了某种矛盾纠结的心态中,他对袁无为先前有意替赵榄缓颊心存好感,所以这时候也有意点醒对方。
“三郎,其实我们不必想太多,我们现有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固始军几倍,无论是从我们蔡州军的士兵战斗力来说,还是我们在座诸将的武技战力,亦或是我们在攻城器械乃至术法一道上的实力来说,我们都远胜于固始军,既然如此,我们何须这么多虑?有一句话不是说得好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苍白的,我觉得这应该是我们和固始军之间最真实的写照!”
袁怀德的话然包括袁无为在内的在座诸将眼睛都是一亮,是啊,何须这么纠结?现在蔡州军最缺的是什么?是时间!
大梁这个庞大的战争巨兽已经启动起来,来固始的目的就是要在最短时间内拔掉这根钉子,以便于能心无旁骛的应对大梁。
现在蔡州军对固始军有压倒性的优势,无论是兵力战斗力还是武将的武道实力,亦或是攻城器械上的优势,都相当明显,也许固始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城墙和那点儿遮遮掩掩的术法器械吧?
这种情况下,又有什么值得好犹豫的?以强行碾压的姿态直接兵临城下一举拿下就行了。
想通了这个道理,袁无为心中也豁然开朗,自己还是患得患失的心理太重了一些,毕竟是第一次在没有老一辈的掌舵情况下担纲主帅,现在是该下决心了结这一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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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烽和杨堪以及秦再道等人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
现在已经是未时了,休整不到半个时辰,对面的蔡州军又如同洪流一般向前涌来,而且这一次规模明显要比之前大许多。
马队分列两边疾行,在两翼摆开攻击阵势,对于守城方来说,这不过是一种虚张声势,更多的是防范和堵截诸如突门或者埋伏在外的骑兵袭击。
从对方摆放出来的架势也能看出一二,大批的辅兵和民夫集中在了左翼,少部分摆放在了右翼。
看样子他们似乎并没有对左翼放弃攻击,但是超过三个军的主力步兵则压在了右翼,少量辅兵和民夫也是带着宽阔厚实的门板,估计应该是要为大型攻城器械的移动提供支持。
从右翼的兵力布置来看,限于城墙的宽阔度,估计应该是要通过车轮战的方式来冲击东面城墙了。
江烽嘴角掠过一抹冷笑,双手撑在墙垛上,目光俯视着前方,“七郎,再道,看样子蔡州兵是等不住了,要拼命了,估计上午这个瘪吃得让他们窝火无比啊,连明天都不想再等了。”
“一千多人的损失,其中还有不少都是辅兵和民夫,以蔡州军的实力无关大局,恐怕还是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再拖下去,这一下午起码还有三个时辰可供一战,哪怕是野战,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觉也有把握吧。”
杨堪话语里多了几分无奈。
这就是实力占优情况下,主动权永远在对手手上,他们可以选择今日决战,也可以考虑明日再战,而己方只能被动的应对。
江烽倒是没有在意,摇摇头:“七郎,恐怕蔡州军情况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一千多人的折损,而且只把右翼打开了一条通道,可他们又担心放弃左翼会让我们能够集中精力在右翼,损失过大对他们不利,所以有搞了这么一出双管齐下,觉得这样可能会更稳妥,嘿嘿,左翼连护城河都还没有填平呢,相比他们应该清楚要填平左翼护城河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可他们付得起!”杨堪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反驳。
江烽一怔之后也是苦笑,“七郎,他们的确付得起,但是我们也别无选择,事实上我觉得这样更好,左翼任他们去,集中部分术法强弩预备,若是常规攻势,咱们有投石车,有蹶张弩,有落木塔,区区一个军,短时间内够他们受的,若是他们有高手采取冲阵方式,真的支撑不住,那就术法强弩伺候压制来赢得时间!我看蔡州军这个态势,主要攻击点还是在这边,要想一举破城,左翼就是一个牵制作用。”
“可牵制如果应对不当,一样可能会带来灾难!”杨堪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蛮不讲理了,但是他却不能不提醒江烽这种可能的存在。
“七郎,我们没得选择了!我可以肯定出除了袁无畏,对方必定还有袁无为或者袁无敌这样的强者中一个隐身背后,就是要在这个时候突出奇兵,另外那汝阳八柱中的几位也都是天境之上的角色,还有那袁怀德,这种情况下,我们没得选择!”
现在也无法得知对方的安排布置,防御方永远是被动应战,纵然计划再周全,但是也赶不上变化快,只能有一个大概的应对方略,尤其是在己方本身应对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就更显得捉襟见肘,只能临时来择机应对。
杨堪的目光从江烽身上移开,转向秦再道,最终还是默默点头。
江烽的观点很清晰,认定关键还是在右翼,一旦右翼突破,满盘皆输,而左翼,只能是蔡州军的副攻方向,在没得选择情况下,只能力保右翼,左翼用周旋之策来应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节 铺天盖地(为高山风兄弟加更!)
杨堪本来想法是由丁满与黄安锦带前营单扛左翼,但是江烽认为如果把丁满放在左翼,一旦袁无畏和袁氏三驹以及汝阳八柱中几人出现,这边根本无法抵挡袁军攻势,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局面甚至可能一下子就被打破。
所以他宁肯选择左翼承担更大压力,让秦再道和黄安锦带领前营负责左翼,以密集术法强弩来协同,但术法强弩受限很大,能不能发挥出预想中的效果还很难说。
两种方案都同样面对着不可预测的风险。
左翼以秦再道和黄安锦搭配固始军前营来应对,的确略显单薄,一旦左翼护城河被填平,蔡州军发起攻击,以秦再道和黄安锦的实力,只要袁氏三驹或者同样已经达到天境初阶静息期的袁怀德中任何一个人率军从左翼突破,恐怕都会造成左翼崩盘。
密集术法强弩能不能发挥作用很难说,毕竟这是在城墙,而不是像那一日在江烽居所那种小院的狭窄环境下,宽敞的地形下,武道高手可以轻而易举利用自身超强的移动速度和攻击能力来破这种密集术法强弩。
而单一的术法器具对于像已经是武道天境初阶养息期的高手来说已经很难真正产生威胁了,除非是宗师级的杰作。
但如果把丁满和黄安锦搭配守左翼,倒是加强了左翼,哪怕是袁氏三驹来一人,丁满和黄安锦搭手也能勉强支持一会儿,如果再有术法强弩策应,也许就能支撑到从右翼赶过去接应的人。
这样安排倒是确保了左翼的稳固,但是右翼的风险却凸显了。
袁氏双驹中最起码会有一人要从右翼突破,按照最初的安排,如果袁氏双驹加上袁怀德三个均已经是天境养息期的家伙中有两个从右翼上来,那么杨堪、江烽外加鞠蕖就要承担起对抗袁氏双驹的重任,具体如何来应对,只能根据现场形势而定了。
而丁满、郭泰、鞠慎、张越四人加上另外从汴梁过来的卢英峰、李桐、葛晗等三个已经是洗髓期到结体期之间的角色则要集中力量应对汝阳八柱中的人物,同时还要利用术法器具来给汝阳八柱这些角色制造杀伤。
若是单论个人武技,丁满和郭泰应该是要略强于汝阳八柱中除了赵榄之外的其他几个,只是这中间的差距估计也很细微,更多的还要根据临场发挥,所以这就是术法器具发威的时候了,江烽只能把宝压在这上边。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再道,你和安锦率前营守左翼,另外让卢英峰带左营作左翼的预备队!”在最终决定之前,江烽还是略微变了一下安排。
的确,杨堪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左翼太弱,一旦蔡州军真的选择从左翼强势突破,若然突破速度过快带动整个左翼崩溃,这边来反应都来不及作出,就那就真的要出大乱子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作了一个折中,把武技同样也处于结体期,只比秦再道略逊一线的卢英峰安排了过去,让其带左营来作为预备队,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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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極,你押后,我估计固始军肯定还有什么术法器械作为杀手锏没有拿出来。”
袁无为已经在亲卫的帮助下穿上了一袭圆领莲叶甲。
这是北海以北的极北地区极为罕见的巨猛犸之臀皮通过术法鞣制之后精致而成,轻灵柔软,寻常刀剑不入,尤其可以抗御元力玄气的侵袭。
寻常时候袁无为基本不会穿此物,但是今日之战非比寻常,尤其是固始军素以术法强弩著称,他不得不防。
“我对江烽的风格做过一番了解,此子善出奇兵,而且每每有压阵后着作为杀手锏,上次蚁贼围城,他便是用突门出骑兵一举击溃了蚁贼的围城之势,今日之战关乎固始存亡,我料他也必藏有杀招。”
袁无为一边紧了紧身上的圆领莲叶甲,一边叮嘱着袁文極:“战事已开,你先行把固始城门楼烧毁,然后再来看其他,……”
“三哥,我这炎阳赤焰弓估计最多能支持三箭,……”袁文極迟疑了一下。
三箭已经是极限了,而且第三箭恐怕效果都要受影响,这炎阳赤焰弓威力虽大,但是要求更多,术法之力要激发出来,需要诸多因素配合。
而且这等箭矢一发就会消耗大量术法之力,短时间内要弥补回复不易,所以顶多也就能支撑三箭,他怕袁无为对自己期待太高,到时候误了事就麻烦了。
袁无为也略感惊讶,只能支撑三箭?他虽然也知道这等术法之物本身就有诸多限制,他自己对术法一道也不是很感兴趣,所以也没有过多了解,但是也觉得这既然是斩杀火魃这种奇物而得其身上的资材所制,肯定不同凡响,以为起码能支撑十箭八箭的,没想到居然只能支撑三箭。
沉吟了一下,袁无为还是一点头:“第一箭还是要把固始城门楼给毁了,这也算是给固始军一个士气上的打击,很有必要,至于后边两箭,你择机而发,特别是他们的大型术法器械。”
“明白了。”袁文極这才放下心来,将宝弓背负在背后,顺手提起插在泥地中的凌月刀,“三哥,差不多了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袁无为瞅了一眼还挂在帐壁上的龙焰天王刀,点点头:“差不多了,估计老七、老十九他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是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了,且看我们蔡州军如何破城!”
从帐篷一出来,袁无畏就看到了从帐中出来的袁无为,一拱手行礼,“三兄,那我就去了。”
“嗯,九叔年龄不小了,你看顾着点儿,虽说固始军无甚特别的高手,但是他们的术法器具也要不可小觑,你是有过感受的。”
袁无为瞥了一眼袁无畏背后的一双乌金铁戟已经脱掉了套袋,戟锋上的月牙露出森冷的寒意,这才点点头。
“如果固始军在左翼那边无甚高手,你就速战速决,不惜一切代价,填平护城河之后,别留手,尽快突破,不必管我们这边,只管向下,沿着城墙突击,力争让他们从城墙下先乱起来。”
“放心,我知道。”袁无畏心中有一丝淡淡的不满,但是却不露于色,点头应允。
袁无畏和袁怀德带走了从光州过来的三千士卒,另外袁无为将绝大部分辅兵和民夫也划拨给了左翼。
他相信一旦东部城墙争夺战一旦打响,固始军便不可能有太多精力去兼顾左翼的西面城墙了,左翼军便可迅速填平护城河攻城,届时,他倒是要看看固始军究竟要顾哪边。
随着袁无畏和袁怀德率军出阵向西,袁无为也终于出阵了,这一战没有什么好回避的了,就是要一战而下。
龙焰天王刀的刀身已经隐隐有殷红色的热流涌动,这是他的元力玄气提升时的自然反应。
而他身旁的袁无敌一身青色铠甲,同样已经将一支粗若儿臂的长戈持于手中,暗黑的枪身和微微泛青的戈头让人一望之下就下意识的生出一股子浸人的寒意。
大将军戈。
据说此戈即为西楚霸王项羽所持长戈。
项羽自刎乌江后,这柄戈被船夫所得带过江东,后来便湮无声息,最后怎么落到袁无敌手中,是否就是所谓的项羽所遗留的长戈,也无从得知,但是这具大将军戈却是在袁无敌身上大放异彩。
袁无敌以此戈在与梁军大战期间,曾经创下了率一都之兵连闯梁军七阵的威名,大将军戈之名也是名震一时。
当然后来也有梁军将领称袁无敌所闯七阵不过是不足千人的辎重营,既无主将坐镇,也无高手护营,纯粹是老太太吃柿子专挑软的捏,但不管怎么说,袁无敌以一都之兵敢闯梁军一军之营,也算是一个壮举了。
随着袁无为和袁无敌二人出营,紧随在袁无为身后的袁文極、赵榄、袁文槐等人也都跟上,而在更前方,袁文榆已经在整装待发,就等袁无为下令,便要发动最凶猛的攻势了。
伴随着鼓声咚咚响起,三台巨大的攻城锤也被辅兵和民夫们嘿着嘿着的推了出来。
粗大的黑铁巨锤锤柄已经被蛟筋牢牢的捆绑在了与攻城车中间机关相连处,曲柄、连杆、转轮,还有粗大的筋索,一看就知道这同样是一具术法器械。
很快三具破城锤已经被一字排开摆放在了阵前,一个军二千五百人的阵型也同样在固始城北门东城墙面前展开,士兵们犹如雕像一般伫立在城墙前方,而在这一个军阵背后还有两个军阵正在有条不紊的展开。
橹盾兵和持牌兵照旧是排在最前方,而尖头木驴、巢车、云梯、飞梯、钩梯均已经准备到位,一旦命令发起,便要发起冲锋,在空中,两具驭风鹏鸟也从巢车上缓缓放飞,冉冉升起。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了,该亮出来的都该亮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节 一塔激起千重血
固始城北门以东的城墙只有那么长,一个军二千五百名士兵足以将这段城墙填满,袁无为将三个军轮番使用,实际上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考虑了固始军的顽强程度。
在他看来,除开双方在武将高手的突破己方可以碾压对方外,在常规军阵的对决上,蔡州军更是可以彻底把固始军打爆在城头。
哪怕固始军可能拥有层出不穷的防御手段甚至术法器械,但这改变不了军队实力决定胜负这一结果,一场战争从来就不是靠一些小手段或者某种器械就能改变的。
五个松散开来的阵型紧随着前方的橹盾兵和持牌兵的前进而快速推进,护城河已经被基本填平,前面就已经是一片坦途了。
对于蔡州军来说,也就只有破城锤的由于自重原因,而原来护城河地面那一段过于松软,需要铺设木板,以便于自重太重的破城锤能顺利抵进城墙发起破墙攻势,其他诸如云梯、飞梯、钩梯、尖头木驴则根本不是问题了。
铺洒开来的五个攻击阵型一字排开,随着鼓声骤紧,士兵们持盾举刀,步伐也随之加快。
他们将面临这床弩、投石车以及蹶张弩的洗礼,但是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先前被动挨打了,他们的尖头木驴、巢车、投石车、井栏也早已经跟进,弓弩手也一样随着跟进,要压制来自墙头的袭击了。
战火骤燃,几乎没有经过什么过渡便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弓箭手和投石车率先进入阵地,由于地理位置高度上的差异,蔡州军的弓弩手和投石车不得不冒着危险,推进到更近的距离,以便于能对固始城墙上的敌军形成压制,而这同样加大了他们被对方攻击的危险性。
战争从双方远程武器的对射开始爆发,并迅速进入到了短兵相接的夺城战上。
一枚流矢从江烽耳际掠过,带起一抹劲风,射中了旁边的城门楼廊柱,箭矢嗡嗡作响。
江烽有些漠然的瞥了一眼扎在廊柱上的箭矢,目光重新回到下方,左右两翼的战事几乎在同时全面爆发,而且一上来就变得白热化。
左翼的蔡州军辅兵和民夫一下子就投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密密麻麻的民夫和辅兵将这个护城河边沿几乎要站满。
他们顶着头顶上暴风骤雨般落下的箭矢和石块,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是却丝毫阻挡不了他们前赴后继的涌来。
雨点般的土袋落入护城河中,使得护城河水迅速升高,但是很快又被更多的土袋所吞没,一段段护城河慢慢的就被铺天盖地的土袋填成了平地。
不得不承认蔡州军哪怕是在辅兵和民夫的训练程度上都相当可观,起码在如此惨重的伤亡下,虽然队伍不断出现混乱,但是总会在较短的时间内被军官们呵斥着鞭策着恢复正常。
这一点从西面城墙归来的江烽都不得不暗自赞叹,起码固始军使绝对组织不起这样一支拥有相当组织纪律性和操作规程的辅兵队伍来的,甚至连民夫这种程度都很难达到。
如无意外,西面护城河被填满的时间恐怕比预料的还要短,一个时辰恐怕就会有多处护城河被填平,甚至要把整个西面护城河填平大概也不会超过一个半时辰,而那时候西面也将变得和东面城墙一样,成为蔡州军可任意选择的攻击区域。
对这个情况江烽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固始城作为一个县城,其护城河的确太窄太浅了。
之前在蚁贼未曾来袭之前,固始城的护城河甚至早就被湮塞了多年,而护城河的基础也还是数百年北周时代挖下的基脚,多年未曾清淤,自然就湮塞了。
后来还是自己一力主张将护城河重新清淤,重新引浍水支流灌入,才把这护城河利用起来。
但这条老护城河的确根基太浅太窄,当时固始既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么多人力来进一步加深加宽护城河。
现在看来的确算是一个失误,如果这护城河再宽上深上几尺,蔡州军起码要多花费半个时辰来填塞,而这半个时辰也许就意味着数百上千的辅兵和民夫要为此付出性命。
如果固始军这一次真的能挺过去,如果自己设想的浍州真的有希望能新建起来,那固始城的护城河必须要进行重新疏浚开挖,深起码还要加深三到五尺,宽度最好能再加宽一丈,这样才能具备一个可抵御上万敌军围攻的底子。
相比于左翼的胶着状态,东面城墙上下的战场就显得要惨烈火爆得多。
除了一开始有少量辅兵和民夫继续在投掷土袋和铺设木板来确保护城河这一线可供重型破城锥通过外,这边一上来蔡州军就投入了整整一个军五个营二千五百人直接发起了冲锋。
上百部的云梯、钩梯、飞梯以及巢车、井栏和尖头木驴在投石车和强弩手的掩护下,以松散而有序的阵型向城墙如水银泻地一般漫卷而来,几息之间,整个东面城墙下密密麻麻如蚂蚁般的士兵就已经布满了整个战场。
江烽从左翼赶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了这最令人紧张得窒息的时候。
城墙下已经有蔡州兵开始抵进发起攻击,不断有钩梯和云梯直接搭上了墙垛。
而这种带着挂钩的钩梯和云梯一旦搭上了城墙垛口,粗大的铁质挂钩坚固异常,很难砍断,而无法砍断的话就只能通过滚木擂石这一类重物砸坏,或者就是浇油点火烧毁,要麻烦许多,尤其是在数十道云梯钩梯同时搭上来,而举着盾牌嘴咬钢刀的蔡州军士卒如猿猴般剽捷迅速上攀,让防御方很容易被这种视觉冲击所震撼。
还未等赶回来的江烽发令,临时代行帅权的杨堪早已经紧握双拳,站在墙垛后,猛然一挥手,怒吼一声:“落木塔,左右翼,自由发射!”
伴随着无数小红旗挥下,早已经撕下了遮掩布幔的落木塔终于开始咆哮发威了。
不得不说杨堪把握时机相当精准到位,蔡州军的弓弩手均已经抵近到了五十步之内,这也是蔡州军居于不利地势之下弓弩手能够发挥最大威力的距离。
而同样像井栏这类攻城器械,要最大限度发挥压制城墙上弓弩手的效果,也需要抵近这个距离。
有了弓弩手、投石车和井栏这类远射武器的压制,这个时候就该是发挥士兵蚁附登墙的最佳时机了,但这也成为落木塔这种超出想象的术法器械发威的最佳时机。
伴随着红旗麾下,摆放在东面城墙的六具落木塔开始次第发威。
连续不断的滚木被抛射在空中,翻滚着,呼啸着,伴随着巨大的动能从空中袭来,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一切惊呆了。
如此巨大一根滚木,无论是什么样的大力士,能将其投出一丈之遥就已经是了不得了,而这些看不出端倪的落木塔,竟然就轻而易举的将长六尺有余,直径在一尺开外,重达百余斤的滚木投射出三四十步开外。
六具落木塔同时开始不断的吞吐抛射出滚木,一根刚来得及飞起向下坠落,另一根紧接着又升空,十余根滚木在空中翻滚飞腾,飞行出三十余步,重重的落在地面上。
巨大的惯性动能当时就能在地面上砸扁无数堆肉饼,而落地之后的滚木却不会停止,凶狠蛮横的继续向前滚进,凡是敢于挡着它去路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挨着就死,碰着就烂。
其中有两根滚木直接击中了一辆井栏,当场就将一具井栏半中拦腰支架撞断,紧接着第二根滚木又接踵而至,重重的撞击在井栏本身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支撑处。
整个井栏顿时断裂垮塌下来,上边七八名弓箭手顿时跌得头破血流,肢断身残。
还有一根滚木更是被直接抛射进了密集的弓箭阵中,一路横行,瞬间就造成了二十余名弓箭手的伤亡,引起整个弓箭阵险些崩溃。
这种堪称壮观的景象,简直让城墙上的固始军士兵血脉贲张,同时也让下边蔡州军的将官们睚眦欲裂!
由于这六具落木塔均是采取直角斜线抛掷而出,滚木沿着一条斜线滚动,一根就足以横扫几列人马。
这也给想要躲避的士兵们带来极大的困难,他们往往被周围的同伴遮挡了视线,当惨叫声传来时,那滚木也已经撞上了自己的身体。
急于躲避的士兵此时更是顾不得许多,惊呼着四处奔行躲避,发起的冲锋阵型就在这短短几息时间里被几十根滚木给搅得稀巴烂!
而这对于城墙上的投石机、强弩手和弓箭手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失去了敌人弓箭手的压制,他们可以更肆无忌惮的集中力量打击已经逼近到城墙下十余丈内的士卒。
同样失去了后续跟进士卒的支持,这些云梯、钩梯也很快就陷入了困境。
劈头盖脑浇灌下来的热油,随着那火引子一点,便迅速化为了一具具火焰梯,而无数士卒也是被这沾着就燃,挨着就伤的油火给烧得惨呼狂叫,欲死不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节 赤火玄气,玄霜劲
当落木塔喷射出第一轮滚木时,袁无为眼瞳都忍不住一缩。
他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情绪,但却很难做到,因为这种术法器械带来的危害实在太大了。
不仅仅是这飞滚而来的滚木带来给士兵们带来的伤害,也不是这些滚木给攻城器械诸如井栏、尖头木驴这些东西带来的损毁,而在于这种突如其来难以控制的术法器械给整个局面带来的混乱。
每一个滚木的飞出,都会给落地点带来巨大的伤亡,滚木横飞,甚至还会因为落地时角度变化和碰到石块这一类的东西而产生斜移,这都让茫然无措的士卒们难以应对,而军官们的呵斥和怒骂往往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无所适从的士卒们只能哭喊着四处奔逃,躲避着这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道会想哪个方向席卷的索命阎罗。
整个局势被彻底搅乱了,不但是袁文榆刚刚发起的进攻攻势被彻底打乱,甚至溃散,连带着辅助进行压制攻势的弓弩阵一样被波及。
整个战场上一片鬼哭狼嚎,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来应对。
对于一名主帅来说,局面失控变得混乱是最危险的,尤其是本来己方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他甚至已经准备在下一刻就要发出全面进攻的命令了,而袁文槐率领的第二军已经蓄势待发了。
但这横空出世的术法器械给本来一边倒的局势来了一个逆击,瞬间就让局面倒转过来,甚至正在向着不可控的局面转化,假如自己不马上处理应对的话。
难怪固始军这边胸有成竹,这个术法器械的确够厉害,而且从这些术法器械的架构规模上来看,单凭个人之力,三五两下想要毁损相当困难,但是固始军却小瞧了自己这边的实力,因此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文極,不要管城门楼了,给我把几个术法楼塔给我毁了!”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话来,袁无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哪怕把你那把弓毁了,你也得给我把这几个术法楼塔给我烧了!”
袁文極还是第一次见到袁无为这般不容置辩的下令,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怠慢,只是拱手一礼之后,便去掉弓囊,将这把用火魃毛发绞成为弓弦的炎阳赤焰弓拿了出来,然后从箭囊中掣出一枚浑身火红的箭杆。
箭杆的前段并不尖,甚至还有些钝圆,但这个箭杆却被涂抹了一层光亮的釉色,看上去格外晶莹夺目。
一个轻灵的飞跃,持弓引箭的袁文極便已经飘出了三丈开外,几个纵跃之后,便已经逼近了城墙。
而此时袁无为也将龙焰天王刀持于手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十九,云淮,该我们上了,交代下去,一旦文極得手,文榆、文槐立即跟上,把部队交给其他人,不要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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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个火红的身影飞腾纵跃,如星飞电射般直奔着城墙而来时,江烽就知道危机来了。
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崔尚口中所说的汝阳八柱中的袁文極,他手中所持的那柄大弓就应该是炎阳赤焰弓了。
江烽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道火红的身影突然向上一窜,身形陡然拔高,借势用足尖再一具巢车的顶端一点,身形倏然前移三丈,一道赤红色的光影瞬间爆射而出。
暗叫一声不好,江烽却也无能为力,对方来势太快了,而且也没有给自己任何准备的时间,就在空中发出了第一箭。
赤色光影在奔行出三丈之外开始缓缓扩散。
千阳木箭杆在弓弦击发的最后一瞬间被袁文極用元力震碎成粉末并通过玄气暂时凝固,保持着箭矢状态向前飞行。
一直到飞出一定距离之后,玄气松散,整个千阳木末散碎开来。
随着凝聚的元力的趋势,按照惯性继续向前飞行,但是却慢慢扩散成一个巨大的网状,摩擦中陡然燃烧起来。
具有强烈火性术法之力的千阳木末,瞬间就变成了一道密织的火网,并且不断扩大,向四周蔓延,包围住任何想要逃脱的目标。
赤红色光影眨眼即逝,紧接着江烽只觉得自己心猛然抽紧,巨大的火网在空中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微响动冉冉浮出,迅速将前一刻还在奋勇突出一枚滚木的落木塔死死包围。
三名装料的士卒惨叫着变成了几具火人,在料台上挣扎着想要往下跳,但是凶猛的火焰很快就让他们丧失了理智,奋不顾身的纵下了墙头,这个时候木质结构的落木塔顿时就变成了一个烈火中挣扎的巨人。
一击得手,心中畅快无比的袁文極身形如鬼魅般的一闪,连续两个飞跃,身体早已横移出十丈开外,在空中一个极其漂亮甚至可以说是刻意炫耀般的空翻挽弓。
“噗”的轻轻一声,眨眼之间,在城墙上无数固始军士卒瞠目结舌间,又是一具落木塔陷入了火海中。
杨堪目光紧紧锁住了那个在空中如鬼魅般跳跃奔行的火红身形,手中冰王戟微微举起,元力玄气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正是这个该死的家伙毁了原本一片大好的局面,六具落木塔在转瞬之间就被这个家伙给毁了两具,他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这个家伙,否则蔡州军光靠士兵就能把固始城给淹没。
当那道火红的身形再度在地面一点重新窜起来正欲引弓待发时,早已经按捺不住的杨堪一个飞鹰坠地,双足在城墙垛口上一蹬,又如疾飞扑击的金雕,猛扑向上窜起的火红身形。
冰王戟在空中卷起漫天的风影,玄霜劲激荡起重重气浪,死死笼罩住了对方,杨堪鹰目如炬,气机锁定,他逃不掉了。
正欲引弓而发的袁文極在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杀气,天境强者的直觉让瞬间就觉察到了自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来不及多想,身体骤然下沉,落地之后就是一个侧身横滚,甚至连炎阳赤焰弓都还来不及入袋,那铺天盖地的冰冷杀气便扑面而至。
刺骨的森冷杀意几乎要冻僵在地上顾不得形象的袁文極,如果不是炎阳赤焰弓太过珍贵,他甚至都想要扔出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了,惊惧之下袁文極也是骇然,这是谁?
周围的军士也早就发现了异常,兔起鹘落,己方的高手勇者瞬间就变成了狼狈不堪落荒而逃的丧家犬,不用多想,三名持矛军士便同声呐喊,三柄长矛同时扬起欲待要帮袁文極扛着一招。
只不过未等三人长矛舞动,透体而入的玄霜劲一刹那间就将三人冻毙,高高扬起的长矛和呆滞伫立的身躯使得三人犹如北地冬夜里被冻成的冰雕,白色的霜雾在三人面部凝结,甚至连眼珠中的惊骇都还隐约可见,栩栩如生。
轻盈的穿越了三具冰雕,杨堪双戟已然锁定对方,轰然劲气将三具冰雕撞开,长戟微扬,杀气凝霜!
“可是杨家七郎?如有冒犯,袁某替文極道歉了。”
低沉而清越的声音传过来,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凌空而至的阵阵热意,杨堪忍不住暗叹,就差一步,这袁无为若是晚来半步,汝阳八柱今天就要变成少一柱了。
袁无为终归还是露面了。
真的是袁无为!
杨堪心中一阵悚然之后也涌起一番豪情和自信,终于要面对这个给大梁军造成巨大伤害的家伙了,倒是要看看这个家伙究竟凭什么称霸蔡州。
龙焰天王刀卷起一带红云横扫而来,整个空间似乎都笼罩在了灼热的空气中。
红云舒卷开来,刹那间便要把杨堪吞没。
赤火玄气!
无尽天王杀!
一上来袁无为便把自己拿手绝技催发到了极致,已然跨入天境初段太息期的他有笃定把握可以拿下这一局,但是他却不愿意拖延时间。
杨堪的水准已经在养息后期,距离太息期也距离不远了,要解决他不是不行,但是要时间,如果要想在最短时间内解决他,就要兵行险招,甚至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是袁无为觉得值得。
从这一战一开始就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和惊讶,他极其不喜欢这种意外和变数太多的局面,所以他宁肯冒险,更何况这个冒险尺度还在自己掌握之内。
“赤火烧天!”
“冰封王座!”
逆势暴卷的白色霜雾如同一道混沌银带,莽莽浩浩,呼啸着,沿着杨堪猛然狂抡的冰王戟锋爆射而出。
灼热无比的赤火元气与冰冷至极的玄霜劲终于撞击在一起,甚至两方的兵刃都还没有来得及实质性的接触,便迸发出无穷的罡风劲气。
“轰!”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外放玄气在碰撞中炸裂开来,冉冉向四周扩散。
这可就苦了四周的士卒,已经下意识要躲避两大高手决战的士卒们却奔逃无路。
劲气炸裂开来,点点飞散,几名士卒当场被冻成了冰雕,而另外几名士兵却瞬间被赤火元气的三味真火烧成了外表无异但内腑早已经焦糊的尸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节 恶战(1)(为小明1969兄弟加更!)
杨堪只感觉一阵炙热几乎要把自己的冰王戟熔化,那股子难以抵御的热力沿着戟身,顺着胳膊,直透自己心脉,一双冰王戟竟然有些拿不稳的感觉。
苦修二十余年的玄霜劲本元竟然也有不稳的迹象,这是修炼武道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遭遇的情形,让他惊骇莫名。
这袁无为真的已经踏入武道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天境中阶,也是俗称的小天位境界不成?!
不,不可能,若真是踏入了天境中阶,也就是小天位境界,只怕这一记毫无花巧的硬打硬对决,自己这心脉早已经被他赤火玄气给熔断了,那里还轮得到自己站在这里?
稍稍稳了稳心神,玄霜劲再度提聚,缓缓游动的冷气重新洗涤了身体经脉中的那股热意,才让他有些烦躁的心境安稳不少,不过此时杨堪再也不敢小瞧对方。
之前他一直有些不服对方,总觉得大梁军中都是一帮草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早有天纵之资,那也一样需要苦修来打磨砥砺,能有多大的能耐?
在南阳见识了刘玄的威压之后,他不得不服,但对刘玄他是心服口服,刘氏阀主,百年大族,祖传秘技外加四五十年的苦修,还有家族无数天材地宝的滋养才能造就这等强者,这袁无为凭什么?
一不是袁怀河嫡子,二不过三十岁不到,他就不信这袁无为会是三头六臂,就能逆转乾坤之道,阴阳规律?
杨堪也对自己的武道天赋极为自负,对自己从三岁开始筑基苦修二十多年的玄霜劲一样有绝对的自信,哪怕是对江烽的天纵奇才也十分感慨,但也觉得江烽也不过是在跨越天境门槛时才表现出了异禀,之前江烽不也一样在天境门槛之外的通脉、洗髓期中沉沦多年?
而要在天境之上再有这种奇迹般的突破就显然不太可能了,所以他对袁无为比自己还小七八岁居然就名震大梁一直不太相信。
但是今天,这个时候,杨堪不得不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袁无为的威震大梁,睥睨四方,并非无因,无为天王的名声也绝非浪得虚名。
同样,杨堪表现出来的实力一样让袁无为心中暗凛。
之前他对杨堪了解甚少,甚至在杨堪来固始之前他根本就不知晓这个人。
他只知道汴梁有十二名刃,而其中名刃之一的冰王戟是被昔日大梁三雄之一的杨师厚所在的杨家一庶出子所得,仅此而已,连杨堪名字他都不知道。
大梁人才鼎盛,天境之上的牛人强者如过江之鲫,但是大多在大梁军中服役,袁无为也见识过不少,比杨堪强悍的角色袁无为也一样遭遇过。
袁无为在陈州大战中与已经踏入小天位的大梁军葛恒交过手,当然那一战中葛恒只用了七招就把袁无为打得吐血而逃,但同样正是经历了那一战,袁无为才算是突破了那个瓶颈,让他跨越了养息期到太息期的门槛,也让他有了斩杀许德威的实力。
但是现在袁无为却感觉到虽然现在这杨堪与那葛恒相差距离不可以道里计,但这个家伙隐隐表现出来的潜力后劲却让人不可不防,假以时日,这个家伙也许就真的能触摸到小天位的门槛,虽然这家伙现在也不过还在养息期徘徊。
既如此,还不如早一些将这个家伙解决掉,否则就算是拿下了固始,被这个家伙逃脱回大梁,日后也会成为蔡州方面的一大祸患。
心动不如行动,想到这里袁无为也懒得多言,龙焰天王刀轻轻一荡,赤火玄气再度提至巅峰,脚步往前一跨:“杨堪兄,今日不如你我便来一战,不死不休,可否?”
浅笑吟吟,细语如珠,话语里的凛冽杀意却在这不经意间表露无遗。
杨堪挑眉大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好!就凭杨堪兄这么豪情逸致,若是杨兄今日能脱生,袁某日后愿在蔡州临风楼与杨兄一醉!”袁无为言辞铿锵,要把对方用话拿住。
杨堪却没有那么好打发,含笑而过:“今日事,今日了,日后的事情,过了今日再说,无为兄,请!”
未等袁无为答话,冰王戟威凛一碰,杨堪身体旋转而起,飞射至空中,双戟圆抡,暴卷而至,“冰凌天下!杀!”
袁无为也没想到貌似粗豪的杨堪却是这般难缠,没等自己话说完,就已经抢先发动攻势,心中大恨,但此时却也无法,只能咬紧牙关,硬接对方这一戟。
咬牙切齿间,袁无为心中也打定主意,今日誓要将此獠斩于此,否则让其脱身,必成大患!
袁文極射毁两具落木塔固然让江烽懊恼无比,但是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像袁文極这样的高手你是无法防范的,能在几息之间,将其控制住,不至于再肆虐,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但袁无为一出现,就让江烽心中震颤了,不仅仅是袁无为,因为他还看到了与袁无为龙焰天王刀一起出现的那一柄长达九尺的乌亮金戈!
太过诡奇的造型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那是袁无敌的大将军戈!
而袁无敌的出现就意味着袁氏三驹都齐齐来了固始,谁来应对这袁无敌?!
还有那袁无畏呢?几道身影星飞电射,同时出现,那应该是汝阳八柱中的角色,没有袁无畏,也没有袁怀德!
糟了!
江烽内心狂震,下意识的四顾,没有发现袁无畏和袁怀德。
左翼?左翼!
只可惜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江烽多想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袁氏三驹齐刷刷三人齐至,而且还有一个袁怀德!
四个天境养息期的高手,尤其是袁无为更是天境太息期的角色,己方实力最强的杨堪都难以抵挡,而袁无敌,天境养息后巅峰,也是只差一步就跨入太息期的狠角色,无论是自己还是丁满或者郭泰,都只有送死的份儿。
这还没有算袁无畏和袁怀德二人,他二人甚至根本就没有出现在这边,一旦出现在西面城墙,秦再道和黄安锦如何应对?!兴许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要见出分晓了。
脑中思绪急速旋转,但是现实却是这般严酷,未等江烽考虑好如何应对,蔡州军诸将已经是千帆竞发,百舸争流了。
袁无敌一见兄长已经于杨堪交上手,长戈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身体陡然拔空而起,如飞鹤逐月,直奔这边城墙而来,显然是想要抢在己方迎接上之前,再行击破一两具落木塔。
而赵榄和袁文槐也同样紧随袁无敌身后,御空飞行,直往城墙上扑来。
心念急转,江烽来不及多想,断然道:“小郭,你去接上袁无敌,记住,往七郎那边靠,我让蕖娘策应你们!”
郭泰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矫情的时候,立马从城墙上飞身跃空而起,迎着那袁无敌而去。
郭泰也清楚自己肯定不是袁无敌的对手,但如果旁边有一个同样是天境养息期的鞠蕖策应偷袭,倒是可以让袁无敌无法全力以赴来对付自己,或许可以在时间上拖得更久一些,而之所以让自己与七郎靠近,恐怕也是要让鞠蕖同时策应七郎了。
没等江烽安排,早已收拾停当的鞠蕖也是一点头,“二郎,我去了!”
江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注视着鞠蕖,千言万语化为四个字,:“小心,保重!”
鞠蕖破空飞去,犹如一只倏隐倏现的巨型蜂鸟,梨山派的鱼龙十八变的身法在她身上展现出无限风姿。
当鞠蕖加入战局时,无论是杨堪对阵袁无为,还是郭泰对阵袁无敌,都已经陷入了困境中。
袁无为的赤火玄气死死的压制住了杨堪的玄霜劲,雄劲的赤火玄气在龙焰天王刀的每一招一式上都展现出了强劲无匹的炽热霸气。
无论杨堪将他的冰王戟发挥到什么程度,赤火玄气的热力都可以讲他凭的玄霜劲轻而易举的击破。
相反龙焰天王刀上不时迸发出来的一团团外放龙焰更是不断在空中飞舞,慢慢的演变成一个巨大的龙焰火网,将杨堪重重锁住,不断侵蚀着他护体的玄霜元力,逼得他左支右拙。
袁无为显得很有耐性,他知道杨堪的实力不是三招两式就能解决的,如果硬性要解决对方,自己势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付出代价倒是没什么,他也不在乎,但是袁无为始终有些担心那个江烽,他总觉得对方没那么容易被打发,他担心自己一旦受伤而对方那边又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奇兵突出,带来不可预料的变数。
哪怕己方现在占尽上风,所以哪怕是在和杨堪对决的百忙中,他都时不时的要关注一下城墙上的动态变化。
当袁无敌被那对方拦截时,袁无敌心里那种不安感就更甚了。
对手出战袁无敌的角色显然和袁无敌不在一个层面上,哪怕那个家伙修炼的是金刚不坏身,但若是放开来战,袁无为相信二十招之内老十九就能击破对方的金刚不坏身,取对方项上人头。
可这样明显的差距,那号称诡谲狡狯的江烽会看不出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节 两难
“该我们了。”江烽踏前一步,一只脚踩在了墙垛上,目光凝视前方。
“我来对付赵榄,李桐,你把袁文極拖住,阿满,阿慎,另外再加葛晗,你们三人把袁文槐击杀,五十招之内,如果不行,把他引到城门楼东侧第五个雉堞或者西侧第五个雉堞处。”
一口气布置安排完,江烽回头看了诸将一眼,“胜败在此一举,阿满、阿慎,葛晗,你们三人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袁文槐击杀,袁无畏和袁怀德还没有现身,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从西面城墙突破,我们没太多时间!”
“老谷,蔡州军龙雀尾要上来了,你要守好!张越,你负责压阵,一旦袁文榆上来,你要负责顶住!”话一说完,江烽率先飞跃而出,“白陵,你代我指挥大局,苏铁,你守护好白陵,万山,你指挥好术法强弩!”
从纵身跃出墙垛时,江烽就把自己心境中的杂念彻底丢开,全副身心晋入古井不波的境界,他已经做了自己作为主帅能够做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他要做的是作为一个武将需要做的了。
此时他的心思只有一个,斩杀赵榄!
赵榄作为汝阳八柱中的领军人物,尤其是他又是袁氏一族之外的外族强者,在经历了之前左翼接战的不利,如果这个时候又在攻城战中被斩杀,日后势必会对蔡州外姓大族与袁氏一族的关系产生冲击,无论袁无为如何来解释,都很难让人相信赵榄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斩杀。
乌色的狭锋斩马刀在空中形成一道黑色的匹练,凌空劈至,强烈的气机感应让赵榄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来者不善。
雄劲的战气哪怕是相隔三丈之遥,赵榄都能感受到对方流露出来的森森杀意。
当赵榄发现来者竟然是固始军指挥使江烽之后,赵榄内心忍不住一阵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全不费功夫!
先前左翼攻城那一战中负于了一支不太福气自己的袁文榆,赵榄心中也是一阵郁闷。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非战之罪,纯粹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固始军将术法阵设置在了左翼,而自己恰恰选择的就是左翼作为进攻方向,可无论如何袁文榆顺利的完成了打通攻城的道路,而自己却没有做到,其他人不会管什么原因,只会记住自己在和袁文榆的竞争中输了一阵。
现在就该是扳回来这一局的时候了,如果能够斩杀江烽此獠,那无论是袁文榆还是袁文極,都再也无法挑战自己的地位,甚至连这一次没来的袁文樑恐怕都要让自己几分了。
想到这里,赵榄就忍不住一阵激动。
来势凶猛的江烽虽然看似杀气腾腾,但是在赵榄这种明眼人眼中却不值一提。
他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元力尚未凝固,玄气还有些浮动,典型的刚踏入静息期的稚嫩角色,这也符合情报的显示,这个家伙大概也就是在汴梁城里遭遇了什么际遇,所以一步跨越了天境,现在居然敢来挑战自己,真的是狂妄无边了。
也好,正好让这个家伙来为自己祭旗,让他试一试自己新近炼制成功的玉吴钩。
眼睛微眯,赵榄的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就在那黑色匹练直贯而下的一瞬间,他的身形无比奇妙的一个扭曲回旋,间不容发的躲过了那凌厉无比的一击,与此同时手中的玉色吴钩挟带着一抹凄冷的寒意横扫而出。
江烽也没有料到这个家伙的身形移动竟然可堪与鞠蕖一比。
奇诡的扭曲伸缩让赵榄的身体时而化为一条水中变幻莫测的泥鳅,时而缩小成一个抱团的刺猬,飞跃弹射,快慢由心,而那一双玉吴钩更是化为了无形的剑气,密不透风的将江烽笼罩了进去。
江烽半步不退,双手持刀,在对面无数波削切挑抹带起的杀气中迎面而上。
狭锋斩马刀荡起层层乌波黑云,强劲的战气透锋而出,正面对决,三皇之力贯注其中,他不会惧任何人,如果不是手中这具狭锋斩马刀质料实在上不得台面,他甚至敢和袁无敌袁无为正面一搏。
乌色的斩马刀终于和玉色的玉吴钩缠斗在一起,两股都已经达到了透体而出的刀剑之气不断交错碰撞,发出凄厉的怪啸声,地面上被激起的泥沙土石更是四散飞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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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望侠忍不住推开窗户,看了一眼窗外,传来的阵阵厮杀怒吼声,哪怕是相隔两里地,一样可以清晰可闻。
金鼓声,呐喊声,怒吼声,不绝于耳,而那术法器械发出的震动声,更是犹如半天雷鸣。
许子清轻轻叹了一口气,三叔坐卧不安,有些稳不住了,他何尝不是如此?
固始军底子还是弱了一点,面对蚁贼也许可以凭借各种因素来抵消蚁贼的人数优势,但是在面对蔡州军时,你的每一个引以为傲的优势,蔡州军恐怕比你更强大。
也许唯一可资倚仗的就是城墙带来的防御优势,但是在袁氏武将战力上的绝对优势,这一点又被抵消得无形了。
这个时候许子清才意识到当初自己在殷城时希冀刺杀江烽时的幼稚。
当时真要刺杀了江烽,只怕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蔡州袁氏了,几乎可以兵不血刃的收复固始,而许家这点实力,真的连给蔡州填牙缝都不够。
看看袁氏表现出来的实力,仅仅所谓的汝阳八柱这种小字辈,都足以让许家这边无力支撑,这还不算袁氏三驹。
门被推了开来,面色有些潮红的许宁走了进来,急剧起伏的胸脯显示出她情绪的波动很大。
“情况好像不太好,所有人都已经上了城墙,城内只剩下一个副指挥使在负责戒备,据说袁氏三驹全部现身了,袁无为和袁无敌已经在东面城墙下出现!汝阳八柱也出现了四个,城墙上的战事已经相当激烈了,现在送下来的伤兵已经有好几百了。”
许氏毕竟在光州军中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尤其是在许望侠来之后,凭借着他自己在光州刺史府内多年录事参军的身份,很快就在固始军中还是找到了几个愿意为其提供消息者,而平素一直在外露面的许宁就成了最好的接头人。
许宁得到的消息是许氏细作从城墙上看到袁无为和袁无敌亮相与杨堪、郭泰大战时传递过来的,趁着换防和送伤兵下城,这个消息就被传递了出来。
许望侠合许子清相顾骇然,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恐惧,袁无为和袁无敌出现在东面城墙,也就意味袁无畏肯定会出现在西面城墙,这样一来,固始军根本无法两头兼顾,实际上在袁氏三驹同时现身,就意味着形势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
对于许氏来说,这个梦就几乎破灭了,一旦固始军崩盘,固始被蔡州军夺回,许氏就再无复有任何可能。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日后如何谋划夺回固始军主导权的时候了,而是需要考虑如何逃出蔡州军的魔爪的时候了,否则一旦被袁氏发现,是绝对不会容忍许氏再有任何复辟可能的。
许子清看了一眼许宁,又看了一眼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的许望侠,目光有些迷惘,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宁,收拾一下吧,是该撤离的时候了。小静呢?还在材官所?”
许宁此时的脸颊却变得有些异样的赤红,目光如炬的盯着许望侠:“三叔,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是不是?袁氏三驹固然凶悍,但是固始军也并非无一搏之力,是不是?”
许望侠脸上神色也是复杂而纠结,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小腹前,时而仰起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时而又有些颓丧的摇摇头,不知道是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许望侠和许子清都听出了许宁话语里的意思,这却让他们进退两难。
固始城一旦被攻陷,那一切都不复存在,但是现在固始军和蔡州军的交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而胜负的关键点已经越来越转移到了双方高手的对决上来了,一旦某个点被突破,固始军也许就是满盘皆输,而一旦顶住了这一波攻势,也许就会迎来一个春天。
许子清是天境初阶养息期的高手,许望侠也是静息期的强者,如果二人在这个时候一旦加入固始军方面,未尝不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关键作用,尤其是在现在双方的实力皆出的时候,这一份力量就更凸显,甚至可能演变成为决定性的力量。
但是一旦二人露面,无论固始城这一场争夺战谁胜谁负,都意味着许氏再无复有任何机会,蔡州军胜自然不必说,而固始军胜出,以江烽的心机手腕,自然也不可能再给许氏任何机会。
许子清也是苦笑,苦心谋划数月,没想到竟然等来这样一个结果,无论如何,光州许氏都再无复有机会了,这个结局是如此苦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节 许氏
许望侠内心也是苦涩无比。
两难的抉择,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当然不愿意见到江烽成功掌控固始军,这意味着许氏无缘在这片土地上成为主人,但是相较于江烽率领的固始军,许望侠更痛恨给许氏背后反戈一击的袁家。
如果不是袁家的设套背盟反水,光州仍然在许家手中,甚至申州都可能落入了许家手中,许氏已经成为统领两州的豪门!
江烽固然不值得信任,但是起码他并未对许家有实质性的伤害,当然那时候他也没有这份资格,他现在做的不过是维护他自身利益的事情罢了,自己处于他那个位置,也许比他做得更干脆更直接。
许望侠虽然想要除掉对方,但也纯粹是从许氏利益出发,他对江烽个人并无太大的恶感,甚至他还觉得江烽的表现堪称人杰,若是可能他也很愿意重新招揽对方,只不过利益之下无选择而已,现在的江烽已经不可能重新纳入许氏,相反已经成为许氏复辟的最大障碍了。
只不过之前的种种设想现在已经化为泡影,摆在面前的是要么准备趁着固始城被蔡州军攻破的混乱时机走人,要么就是赌一把助江烽一臂之力。
看了一眼许子清,许望侠略作沉吟,“子清,你觉得若是我们助江烽一臂之力,能否换来江烽对我们许氏一族的支持?”
许子清苦笑摇头,“三叔,你所说的这个支持,是指什么样的支持?若是要让他把固始军的主宰权拱手让人,此事绝无可能!他的手底下已经聚集起了一帮人,申州鞠氏,汴梁子弟,还有老固始军底子,别说江烽无意,就算是江烽有此意,这等情况下,他也不可能违逆这些人的意愿,否则他自己都会被抛弃!”
许望侠何尝不清楚这种可能性近乎于零,他也没指望过江烽会如此大方。
现在江烽麾下已经形成了一个群体,这些人拥戴江烽,同样他们也需要江烽为他们争取利益,如果没有这种稳定的利益结合,江烽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就能聚合到这样大一股力量。
“子清,现在我们不得不承认江烽这个家伙是个人物,能够以一个被发配到固始军的斥候几个月内做到这个地步,我得承认,我看他看走眼了。”许望侠意态萧索,随即又振作起来,“大梁和鞠氏都敢把宝押在他身上,我们许氏又何尝不敢赌这一把?”
许子清吃了一惊,旁边的许宁也是一脸不解,不知道这位三叔意欲何为。
许望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来回急速踱步,似乎要就某个疑难问题作出决断,许子清和许宁都不敢说话,怕打断了他的思路。
“子清,小宁,你们觉得若是江烽熬过了这一关,这固始能否在这个乱局中生存下去?”许望侠终于吐气开声,但是迷离的目光中仍然有些犹疑。
许子清和许宁相互交换眼色,似乎也在掂量许望侠话语里的含义。
最终还是许子清皱起眉头一边思索一边道:“三叔,现在还不太好说,这要看大梁对蔡州这一战会打到什么程度,会持续多久。”
许望侠微微颔首,一时间沉吟不语。
许子清的话在理,若是大梁对蔡州这一战持续三五个月以上,甚至一年半载,或者大梁对蔡州的战事很顺利,那么固始军存活下去的几率就很大;如果大梁对蔡州一战只是一两个月就结束,或者蔡州占尽上风,又或者泰宁军和淮北感化军也都加入对大梁的战事,那么固始军恐怕终究难逃一劫。
“不过三叔,我觉得目前的局面对固始军还是有利的。”许子清顿了一顿,“我从杜家得到的消息,蚁贼在淮北肆虐相当猖狂,让感化军疲于奔命,短期内恐怕很难给蔡州军以支持,而泰宁军那边据说河朔三镇那边也有动作,所以泰宁军难以真正加入进来,更为关键的是南阳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申州的南阳军一直在厉兵秣马,给光州袁军也很大的压力,一旦大梁和蔡州方面打得难解难分,很难说南阳方面会不会对光州起心。”
许望侠是录事参军出身,自然清楚南阳方面的实力和胃口,尤其是刘玄,更是野心勃勃。
之前南阳还一直打着以德服人的幌子欺瞒世人,但是从吞并光州之后,这层面纱就不复存在了。
现在南阳方面明显是由刘玄在主导对外战略,光申素来一体,吞下申州之后,只怕刘玄早就对光州垂涎三尺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和借口而已。
现在梁蔡大战,对南阳来说可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蔡州夺取光州的手段也被人诟病,自然可以成为南阳对光州用兵的最好借口,
南阳对光州用兵,那无疑是符合大梁意图的,只怕南阳和大梁之间的矛盾就会迅速缓和,而蔡州袁氏面临的压力就会大增,只怕就很难再抽得出多少精力来顾及固始了。
想通了这一点,许望侠心中有了决断。
光州许氏的命运已经不再掌握在许氏自己手中了,无论是蔡州,抑或南阳,控制下的光州都不会容忍许氏这种原有阀族存在,反倒是像江烽这种草莽庶族出身对这方面反倒是没那么多忌讳。
尤其是在当下光州很难落入他手中的情形下,或许乱成一团的寿州才是固始军日后发展的方向,江烽的野望已经慢慢露出了端倪。
他也需要这些没落阀族子弟的支持,就像他能接受来自大梁的阀族庶出子弟的投效一样,单靠那些兵头和农夫出身的莽汉,或许可以打造一支军队,但是却无法解决一个势力的生存问题,江烽应该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而许氏子弟在重振许家无望之下,选择加入固始军这个新兴的群体,未尝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子清,许家日后就靠你们了。”许望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假若,我是说假若我们这一次给江烽以支持,帮助他渡过这道难关,而江烽又有所造化的话,江烽必须要给我们许家一个交代,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许家必须要在固始军这个群体中占有一席之地,无论日后固始军走到哪一步!”
许子清微微蹙眉,“三叔,这如何来保证?”
“很简单,我们要江烽一个承诺,他必须要娶小宁,嗯,哪怕无法做正妻,也必须是平妻!”
许望侠也知道以现在许氏的地位,许氏女已经很难获得正妻的身份了,连舒州周家都可以公然悔婚,江烽当然不可能娶许氏女为正妻,所以他也不奢望。
而且像江烽这种还处于各大藩阀夹缝中生存的小势力,日后必定要用联姻的方式来求得助力,所以这个正妻之位只怕连江烽自己都未必能做主。
许子清立即就明白了许望侠的意图,三叔其实是看好的固始军在获得大梁助力之后又能熬过这一关,那么就能在固始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的。
许家已经没有希望东山再起了,但是许氏族人还需要生存下去,不仅仅是他许子清和许氏姐妹,也还包括不少还在光州苟延残喘以及流落在外的族人。
如果能够和江烽这边达成一个意向性的意见,那么包括自己在内的许氏族人可以进入固始军体系。
从长远来看,获得了大梁支持的固始军是有这个机会的,如果固始军真的能顺利发展,继续膨胀,也许还能向寿州扩张,假如许宁能够嫁入江烽门中,再有自己这些许氏族人在固始军体系内发展,许家也许还能获得一些机会,起码可以让许氏一族的前途比现在光明许多。
站在一旁的许宁也被许望侠毫无感情的话语弄得有些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饶是她自诩性格清冷,脸颊也顿时红了起来,“三叔,怎么能这样?!”
“怎么不能这样?你是厌恶江烽,还是觉得他不值?”许望侠面无表情,“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许氏一族人的事情!无论是你,还是子清,都要扛起这份担子!”
“三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也许小静更适合,江烽原来就很喜欢她,而且小静对江烽也很有好感,他们俩……”
“小静不合适!她性子太单纯,根本无法适应,小宁,你头脑清醒,明白事理,你是最合适的。”许望侠冷酷的打断许宁的话,然后目光望向许子清,“子清,既然决定了,那我们就不要再犹豫,走!我这条老命就卖给江烽了!”
“三叔!”许宁一震,忍不住道。
“小宁,记住,我们许氏族人数百人,袁氏视我们族人如猪狗,予杀予取,现在还有百余人流落在外,还有人在光州被袁氏****,你和子清要做的,就是要替我们许氏一族讨回公道!”威棱四射的目光在许宁和许子清的脸上一转,许望侠冷酷的脸色变得有些黯淡而疲惫,“三叔老了,日后许氏一族就要靠你们俩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