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节 派系隐现
江烽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样香甜了。
从离开固始赴汴梁开始他就没能睡个囫囵觉。
一方面是每日需要修炼打熬,武道修行上的巨大差距让他不得不自我加压,另一方面进入一个陌生环境,尤其是外敌随时存在情况下,也不得不小心,而陈实和楚齐的武技水准又的确太差了,他只能靠自己。
现在回到固始,自己的老巢,有杨堪、秦再道、张越他们在一旁,而小院的戒备一样森严,他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所以在昨晚归来之后,他甚至没有和急于汇报的几人以时间,就径直睡了。
这一觉睡得真的是够死,阳光透进窗纸,让整个房内都弥漫着光线中飞舞的尘埃,江烽这才醒来。
跃身而起,盘腿在空中一个灵活的侧翻,钻入座椅中,江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骨骼和经脉都一阵轻微的颤动,血液加速流淌,整个全身都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力和劲道。
天境,这就是天境之感,哪怕只是静息期,一样不同于以往。
三皇炮锤之力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一股子暖洋洋的玄气从丹田中沿着经脉弥漫,提而聚之,运至身体每一个部位,每一处都坚若钢铁,这一刻江烽自信可以赤手应对哪怕是养息期的高手。
今日不得闲。
听到了室内的响动,一个有些老沉的声音在门外道:“虞侯大人,您醒了么?”
“嗯,进来吧,苏铁。”江烽在战后从亲卫中又筛选了四名年龄较小的贴身亲卫,除了陈实和楚齐外,还有苏铁和张万山两人。
这两人年龄要比陈实和楚齐略大一两岁,苏铁是谷明海外甥,而张万山则是张越的远房外侄,武技上都有相当根基,比陈实和楚齐都还要略强。
苏铁是一个身材瘦削但却充满着爆炸性力量的少年,微微凸起的额头和颧骨使得他总给人一种头角峥嵘的感觉,加上那手部硕大的骨节,干瘦的胳膊上青筋如同盘龙一般缠绕,很有点儿凄厉的美感。
进来之后苏铁就是躬身一礼,张万山则把热水端了进来。
自己刚回来,小婢返乡尚未回来,这等活儿就只有两个亲卫来干了。
江烽一边洗漱,一边顺口问道:“我教授你二人的两式有没有搁下?”
“回大人,我和铁子都是按照大人要求早晚修炼虎踞熊蹲二式,对其中四个变式还有些领悟不够,但感觉还是对养气蓄势极有帮助,……”接话的是张万山,一个白皙矮胖青年,眉目灵动,和苏铁的黑瘦形成鲜明对比。
“大人,不知道楚齐喝陈实的伤势如何?”苏铁突然问道。
“嗯,楚齐是外伤,估计两个星期就可以痊愈,陈实问题麻烦了一点儿,他伤了内腑经脉,不过是祸是福还不好说,虽然伤了内腑,但还是因为虎踞这一式蓄势藏劲修炼不到家,但若是以此为契机,也许能有助于他在这一式上的进。”江烽沉吟了一下,放下手中热毛巾,“估计需要一到两个月才能恢复过来,我也不打算让他回固始,他的性子,留在汴梁更合适。”
江烽知道苏铁沉默寡言,但是性子外冷内热,对楚齐和陈实二人很关心,他也很欣慰。
这几名亲卫虽然年龄上只比自己小那么两三岁,但是自己对他们来说在心理上的年龄差距却不小,而且自己也对他们犹如半师半兄半友,江烽也希望他们能够在日常中建立起一分友谊,这有助于他们的健康成长,同时也能在日后应对各种不测中发挥作用。
江烽说日后陈实不会再回固始的话让张万山和苏铁都陷入了沉默,显然他们还不明白江烽话语中的意思,留在汴梁干什么?虞侯大人不说,他们也不会问。
“你们二人若是要选兵刃的话,不一定要局限于枪槊和刀,这一次随我回固始的杨堪杨大人,便是使戟的好手,苏铁你若是有意要选戟,不妨多向他请教,他不会敝帚自珍的。”江烽舒展了一下身体,顺手把毛巾丢给了张万山,“但根本还是要虎踞熊蹲二式练好,这对你们日后发展大有好处,兵刃是末,养气蓄力才是根本。”
张万山和苏铁也抓紧时间向江烽请教了几个在修炼中遇到的问题。
他们都知道虞侯大人刚回来,手里事情肯定很多,尤其是这马上面临蔡州军的进攻,固始城的防御体系必须要马上打造起来,虽然前期虞侯大人在离开固始时也交代了很多城防设施的建设,但是现在进度缓慢,主要还是在许多设施设备制作上的投入跟不上,县衙里在这方面也是有点儿退缩了,但现在江烽回来了,一切都要重回正轨了。
黃安锦是来得最早的。
江烽也把此次到汴梁的情形和黃安锦简单介绍了一下,也专门谈到了常昆的现状以及对方留在汴梁的意图目的,黃安锦倒是没有太多关心,毕竟常昆也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智慧和判断力,怎样做他有自己的判断。
黃安锦重点汇报了一下目前前营和左营的组建情况。
从江烽把这项工作交给他之后,黃安锦就明白自己的工作实际上是最重的,甚至比张越和谷明海各自重建牙营和中营的任务更重。
牙营和中营的根基架构尚存,也就是填补兵员进来,迅速纳入体系进行训练融合就行了,而前营和左营则不一样。
这两个营基本上都被打残了,缺乏最基本的兵头和军官,从伙长到队正再到都头,都奇缺,而牙营和中营为了确保自己的战斗力,张越和谷明海当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底子让给前营和左营,这一切要靠黃安锦自己来搭建塑造。
但这种搭建塑造却非短时间内能见效的,兵头军官的基本素质和武技要求决定了一个士兵一二十天之内不可能就能达到一个兵头的标准,更不用说军官了。
现在兵员不缺,从光州旧军招揽回来的,还有强行征用士绅们的家兵的,以及从流民中挑选出来的,尤其是近期从霍丘、盛唐那边逃亡过来大量流民,也为固始军补充兵员提供了大量后备兵员,所以在兵员上是绰绰有余的,缺的就是合乎标准的兵头和军官。
“我知道了,兵头和军官短时间内的确不易解决,但好在我从大梁那边招募了一批人,……”江烽话未说完,却见黃安锦脸上有欲言又止的表情,“安锦,有话就说,我们俩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对的么?”
准确的说黃安锦才算是江烽在固始军中第一个忠实下属。
秦再道不算,这个人有自己的主见,而且对许氏也还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谷明海则本来是和江烽平级,他的年龄和资历也不允许他自己牺牲自尊来无下限的讨好江烽,张越则是挚友,虽然彼此绝对信任,但与黃安锦这种绝对忠诚的下属还是有不同。
只有黃安锦才是江烽到固始之后用自己一点一滴的人格魅力来征服了对方,获得了对方的效忠,否则对方也不会把常昆这条线索毫无保留的交给江烽。
“虞侯大人,昨晚我就在考虑这个事情,那位杨堪杨大人武道水准很高,起码是天境初阶养息期阶段的高手了,如果从汴梁来的人不说都有他这样的水准,当然这也不可能,但假如都有洗髓期到天境初阶静息期这个阶段,我觉得都可能会打破我们固始军现在的稳定状态。”
黃安锦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江烽却很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黃安锦是担心汴梁来人势力膨胀太快,喧宾夺主,甚至鹊巢鸠占。
现在对方只有三十多人,虽然都武技不俗,但毕竟也只有三十来人,但一旦把士兵交给他们,这些家伙都是在军营中呆过的老手,很快就能上手,哪怕是拉起一营兵力来,都不可小觑。
设若再借势寻机扩大一两营,就真的要危及到江烽的首领地位了,尤其是那个杨堪的武道水准明显要高于虞侯大人的情况下。
江烽自然明白黃安锦的担心,他微微一笑,“安锦,如果我告诉你我还在为突破天境之前,赤手与杨堪战了个平手,你相信么?我突破天境也就是在与他全力一战被激发所有潜能之后而获得飞升晋阶的,现在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哪怕是袁无畏来,我也一样不惧对方,纵然不能击败他,自保却是有余,杨堪也一样,那你还担心么?”
黃安锦大吃一惊,上下打量江烽,他知道江烽突破了天境,但是突破天境也不可能直接跃升养息期,静息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过程,这关系到武者在天境初阶这个阶段的根基是否牢靠,也是为下一步的积蓄和提升打基础的关键阶段。
“放心吧,安锦,我很好。”江烽笑着摆手,“我没有竭泽而渔,更不会揠苗助长。”
“如果是这样,情况会好一些,但是虞侯大人,我个人认为固始军还是要有我们自己的基本力量,当然,我们现在面临着蔡州军的入侵,可能需要权变处置,不过我听说申州军也有一部分要过来加入我们固始军,这恐怕会让我们固始军的构成越发混乱,影响到战斗力的形成啊。”黃安锦见江烽脸色中有些不悦,但是还是坚持说完,他要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节 心境,认同(为老鹰2017兄弟加更!)
江烽心情的确有些不悦。
固始军还没有真正成型,但是格局里的某种情绪却在滋生,派系,又见派系,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固始军还面临着灭顶之灾的压力下呢,黃安锦还是自己最忠实的部属呢,都已经存有此份心思了,这支军队还怎么来打仗?
但江烽又知道这是一个无可回避的事实,他无法掩耳盗铃,更不可能讳疾忌医。
大梁不就是最好的范例么?二十万大军中不知道分成了多少个大小派系山头,这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大梁军队的真正实力,可如果没有这些派系山头,有哪里轮得到自己把杨堪、丁满和郭泰这些人拉到固始来?
如果能够给自己时间,江烽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来打造一支军队,他宁肯苦点儿累点儿慢点儿,也更愿意自己来塑造一支具有真正固始属性的军队,但是现在蔡州军却不会给自己这份时间,他只能用这种拔苗助长的方式来凑合起来的军队,再用战争来彻底洗伐砥砺这支军队,让其去芜存菁,成长成为一支真正的固始军。
“安锦,你能这么坦率说出来,我心里还是很高兴,这说明你能看到问题,但是你只看到了一面,没错,大量外部军队的进入的确会给固始军带来一些混乱,但不容否认这会极大的加快我们固始军的成长,我们现在面临蔡州军的威胁,你觉得袁家还能给我们多少时间?少则十天,多则半月,袁军必来,哪怕大梁率先对蔡州军开战,袁氏主事者只要不昏头,他都该清楚断绝后顾之忧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所以我们别无选择。”
江烽的话让黃安锦陷入了沉默。
他当然清楚这一点,只是他同样清楚如果不及早考虑这个问题,一旦固始军击退了蔡州军,那固始军就要面临一个非常严峻的局面了,数十名基本上都是通脉期以上的军官群体,你不可能不有功不奖,那么他们一旦走上这些军官岗位,那么这支军队是姓江还是姓朱呢?
会不会变成大梁的附属军呢?
日后这支军队究竟听谁的,假如某一天固始的利益和大梁的利益不再一致,那又该怎么办?
似乎是感受到了黃安锦隐隐的担心和质疑,江烽笑了笑,“安锦,我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想必你也有所了解了,固始军是固始军的固始军,不是其他人的,这一点我确信无疑,无论是谁加入我们这支军队,那他都只能服从于这支军队,任何心存异念和无法融入这个群体的人,无论他是谁,有多么高的武技水准,有多么深的资历,有多么大的影响力,那都只能离开,这是我们固始军赖以存在的基础。”
江烽的这番话让黃安锦稍稍放下心来,这位虞侯大人的手腕心机他自然清楚,也正是如此他才认定只有江烽才能驾驭和领导这支军队,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光是武技强横是难以驾驭一支军队的,而智慧和手腕才是一个合格统帅必备的条件,而这支军队只能有一个统帅,一个核心。
“那虞侯大人是否还是打算让汴梁来人只统帅他们自己招募来的老卒呢?”黃安锦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前营和左营在战斗力上的确有所欠缺,而缺乏足够的军官,尤其是都头最为突出,嗯,甚至包括指挥使和副指挥使。”
江烽笑了起来,他知道这是黃安锦接受了自己意见的一个委婉姿态,前营自然是黃安锦担任指挥使,但是副指挥使依然缺人,而左营甚至连合适的指挥使都没有,再往下的副指挥使、都头和副都头则缺额更大。
这也是没有办法,本身固始军就是从一支驻县州军演变而来,战斗力相对孱弱,虽然历经了几番战事,军队力量也得到了很大的调整补充,但是大格局未变。
从谷明海这个武技只有通脉后期甚至还未进入洗髓期的角色却要担任固始军最重要的中营指挥使就能看出一斑来,而在大梁军中,一个指挥使起码也是要具备洗髓后期的角色,甚至可能是结体期水准。
“安锦,你充实一下前营,如果确实不够的,可以适当从汴梁子弟中吸纳加入,至于左营,我准备交给汴梁子弟,我现在需要尽快把这支军队打造出来,我们当前的任务仍然是生存,在蔡州军手中生存下来,就像当初我们首要任务是要从蚁贼手中生存下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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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静跪坐在许宁对面,咬着嘴唇,看着姐姐目光阴郁的注视着窗外,轻轻叹了一口气:“姐,你,不去……”
“我去干什么?我有资格去么?”许宁目光不动,面色如恒。
“这时候怕是他最风光最忙碌的时候吧?没想到他真的能得到了大梁的援助支持,而且还突破天境了,他就这么好的运气?”
“各路神仙现在怕都是在忙不迭的去拜会他吧?陈家的,黄家的,还有秦再道、谷明海他们,对了,不是说申州鞠氏残军也要来投奔他么?什么时候到?”
许静低垂下目光,嘴角浮起一抹苦涩。
她能听出姐姐内心的不甘和怨尤,她内心甚至还有一些恐慌,她不知道自己把三皇炮锤之术的要义赠送给江烽是不是使得江烽一举突破了天境的原因,如果真是这个因素而姐姐又知道了,姐姐会不会恨死自己?
江烽归来的消息让整个固始城上层都是一阵欢呼雀跃,当然在有些人那里只是表面的喜悦,内心如何却不好说,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对江烽的归来感到如释重负,而且江烽还带来了大梁将要全力支持固始军抵御外敌的消息。
另外一支申州军也将加入固始军的消息在固始城里同样传得沸沸扬扬。
鄂黄杜家支援的武器甲胄在前几日里就已经运送到了固始城,杜家的态度也给了固始人极大的安慰,现在又有了大梁和申州军的支持,似乎固始的局面就一下子明朗起来了。
“姐,其实二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他现在只是想要保卫固始不被袁家侵略,根本没有想太多其他的东西,也没有办法考虑其他事情,背盟反水,害了父亲的是袁家,不是固始军,更不是二郎,为什么你总是要对二郎心存怨念呢?”许静苦口婆心的道。
她实在有些无法理解姐姐的想法,在她看来,江烽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过分逾越之处,完全是作为一小股军队首领在外敌威胁下出于自保的行为。
无论是交好杜家,求援大梁,还是整军备战,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于说他没有向已经失去了根基的许家效忠,想想都觉得可笑,他之前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军官,又有何资格或者义务来让他要向已经不复存在的许家效忠,甚至要求为许家复仇,现在的情形固始军都是为了求活,哪里还有精力来考虑其他太过遥远的事情。
许宁默然。
妹妹说的话的确也没错,江烽只是做了处于他自己位置上该做的事情,如果一定要说江烽有什么问题,大概就只能说他对许家缺乏足够的忠心吧?
不过就像妹妹说的那样,他之前本就是一个微末之流,本身就谈不上对许家有多少忠心,加上三叔对他的苛待,只怕要说有,也只有怨望,大概许家能让江烽有点儿好感的也就只有这个妹妹了。
他江烽有理由按照他自己的意愿去做他的事情,那许家人是不是也有理由按照许家人的意愿去做事情了?
当两者发生冲突时,身处其中的人又该如何抉择?
或许在蚁贼围城之前,许宁还坚持自己的意念,但是在江烽率领全城军民奋力一战击退蚁贼之后,许宁发现自己之前心安理得的心境就被打破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是否正确,或许站在许家这个角度好像也有道理,但是如果这会伤及到了更多的人呢?
为了许家一己之私,而让更多的人在其中受伤害,甚至会有许多人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合适么?自己能心安么?
现在的许家还能够重新回复到原来么?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许静。
她真的不太看好三叔和堂兄的这些准备,他们在暗,江烽在明,或许他们能一击成功,但是解决了江烽,就能把固始纳为己有,就能让固始军死心塌地的为许家卖命?
申州军来了,他们对许氏恨之入骨,会接受许氏成为他们的主人?还有大梁来人,这些人都是被江烽招募而来,会接受一个突然冒出来借尸还魂的许家人骑在他们头上?
就算是像秦再道、张越、谷明海他们也一样如此,他们还会接受一个刺杀了江烽的许家?
即便是真的勉强接受了,许家还能在这群雄环伺的境况下生存下去么?
许宁是真的不觉得三叔和堂兄他们能比江烽做得更好,这个时候许宁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隐隐认同了江烽在固始所做的一切。(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节 一军之主
就在许氏姐妹各怀心事时,江烽也正如许宁所说的那样,迎来了最繁忙的时候。
这二十多天的离开,堆积了太多需要决定和处理的事情,件件都耽搁不得,尤其是在蔡州军进犯在即的时候。
首当其冲的还是军队的问题。
与黄安锦达成了一致意见之后,剩下的就是说服秦再道、谷明海和张越三人。
江烽提出的一切为了固始,一切为了击退蔡州军这个理由最终还是说服了秦再道三人,的确,三人也很清楚的意识到当下固始军面临的问题,面对远非蚁贼可比的蔡州军,固始军要想打赢这一仗,就必须要把一切可以提升战斗力的要素都利用起来,而大梁来的这批军官就必须要用到极致。
三人也都清楚昔日广胜军在大梁军中的地位,虽然被裁撤,但那是大梁内部倾轧的结果,与这批军官本身素质无关,如果能迅速融入到固始军中,的确能对固始军的战斗力起到相当明显的提升作用。
最后的决定就是左营将交由汴梁子弟来执掌,将左营与即将到来的汴梁老军进行混编,总计编成三个营,左营、右营、后营,分别由杨堪、丁满、郭泰三人出任营指挥使。
对于杨堪来说,一个营指挥使无疑有些大材小用了,但是杨堪却很满意。
江烽甚至很含蓄的询问过他的意见,想让他接替江烽自己出任江烽担任军指挥使后的虞侯一职,但是杨堪婉言谢绝了。
作为一个新来者,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尚未在固始军中树立起威信,在固始军里也没有任何根基,诚然,在武技上他可以自称第一,但是在军中个人武技只是一方面,战争从来就不是一个人打,而是要依靠自己手底下一帮骨干军官和所有士兵。
自己虽然在广胜军干过都虞候,但是那都是过去的历史了,在固始军没有谁会承认这些,要想树立起自己的威望,那就要从战场上来取得。
相比之下江烽虽然很大度的愿意让自己担任都虞候,但是却要成为一个没有真正掌握兵力的副手。
这对于一个在这支军队中尚未建立任何底气和威望的他来说是绝对不合适的。
所以他也向江烽提出来,他更愿意独掌一营兵力,哪怕是一个最孱弱的营,只要给他时间,他有信心把这个营调教成为整个固始军战斗力最强悍的一部。
江烽很大方好爽的应允了他这个要求,也提出了要将固始军左营与即将到来的大梁老兵进行混编,将三十余名各级兵头军官编入其中,甚至还要抽调部分人员进入目前已经满编正在进行整训的前营来担任军职,这让杨堪也是颇为惊讶。
掌握基本部队是每个为帅者亘古不变的做法,江烽就对自己这帮汴梁子弟这么信任,同意自己一行人自行去大梁各地招募老兵不说,而且也主动把左营五百人与大梁老兵混编,更让杨堪觉得震惊的是江烽居然敢让自己和丁满、郭泰等人来掌握这三营兵力,这固然可能和蔡州军来犯在即有关,但是江烽这放手也放得太大了一点吧。
他就这么自信能驾驭控制住整个固始军,不怕自己一行人喧宾夺主鹊巢鸠占?
杨堪不由得想起了在来之前常昆和自己的一番长谈。
“千万不要小觑了二郎,此子的胆魄、眼界、城府和心胸都绝非你我现在看到的这点儿,想一想他敢以两千多州军击退两万多蚁贼围城,何等胆魄决心?……”
“内忧外患之下,敢以当时一个小小营指挥使身份却去引来鄂黄杜家北上,心思何等慎密,眼界何等宽阔?扪心自问,那种情况下,你我能想到么?……”
“而残兵破城之下,更敢单枪匹马来汴梁,游说,招揽,而且就还真的从大梁手里拿到了这么多援助,你以为李鹤、李固、裴林这些人真是蠢人?还招揽到了这么多人,换了你我,这等情况下,能做到么?……”
“至于说他在武道上的天赋和进境,某倒是觉得这都是次要的了,但也如你所说,一个月之内从洗髓期跨越结体期而直接进入天境者,你从未听说有此先例,某亦闻所未闻!……”
“纵观此子所作所为,是否为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某不敢断言,但绝对称得上出类拔萃的英杰人物了,此去固始,七郎务必要谨守心境,不得有逾越之想法,否则……”
杨堪和常昆相交数年,哪怕是常昆在广胜军中担任军指挥使时也从未以此等言语夸赞过人,纵然江烽可能和常昆有些渊源,但那等渊源略胜于无,根本不在杨堪眼中,常昆也不是那种违背本心之人,否则也不会屈居在兵甲坊里混日子了。
“七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江烽的话讲杨堪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虞侯大人,某无异议,谨遵虞侯大人的决定。”
“呵呵,七郎,都是自家兄弟,无需如此客气,再道、老谷、子跃和安锦都是性情中人,你多接触一番便能知晓,现在你我便是一家人,都属于固始军这个群体,现在我们是同舟共济,共渡难关!以后,无论是谁加入进来,一样都需要谨记一条,那便是既入此门,便都是一家人,如有异心,天诛地灭!”
杨堪的谦恭谨慎还是赢得了秦再道等人的好感,而江烽后来的言语也一样让他们心中一凛,这其实也是在提醒他们不得在军中搞山头,拉派系,更不允许排斥新来者,起码现在决不允许。
“既然如此,那目前的兵制就算是基本上定下来了,再道,骑营的建设要加紧,申州军过来,估计会有一两百骑军,统一编入固始骑营,你要抓紧时间整合起来,另外我也打算从南阳方面购买一些战马,质量未必有多好,但是起码我们要组建起一个完整的独立骑营,这是我们固始军日后野战中不可或缺的一支精锐力量,再道,这就交给你了!”
江烽的话声音不高,但是流露出来的态度却是异常郑重严肃。
的确,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没有骑军的军队只能是防御型的军队,永远都是跛脚子,永远都是二流军队,这在中原和北方地区尤为突出。
即便是在南方地区,也没有哪个藩阀敢不建立起一支骑军,顶多也就是规模大小,否则你在和敌人野战时,就少了一柄尖刀,同时也相当于拱手把主动权让给了对方。
现在的固始限于自身实力,自然还无法大规模建立骑军,无论是马匹还是钱粮上都支撑不起。
一支五百人的骑军消耗起码是三到五倍于步军,如果说要练成一直精锐之师,那可能就是八到十倍,所以在现在这个阶段,固始还无法大规模组建骑兵,能建一个骑营,江烽也都是下了很大决心,也幸好有申州军一两百骑兵来补充,否则以固始现有条件,要建一个完整的骑营都无法做到。
秦再道面色泛红,站起身来拱手躬身一礼,“谨遵指挥使大人之令,定不负指挥使大人重托!”
秦再道虽然对江烽将其排除在牙营重建之外有些意见,但是现在江烽将要把一支独立骑营交给自己,顿时就让他之前的种种郁闷和不满意消失无踪。
从来骑军都是一支军队中的精锐,而骑营指挥也是当之无愧的仅次于正副统帅的存在,秦再道也没有指望能接任虞侯这一职,在他看来以杨堪的武道实力才是最适合的,但连杨堪都选择了担任左营指挥使,这个虞侯就真的无人能坐了。
能够指挥一支骑军一直是秦再道的梦想,但是先前固始军的条件不允许,只有一百多骑骑兵也让秦再道很是遗憾,但现在江烽既然已经当着众人表了态,那么这支骑营就算是笃定了,他这个骑营指挥也可以实至名归了。
秦再道非常满意,这一刻所有心思都放在下一步如何来打造一支锐不可当的骑营上去了。
“子跃,牙营就交给你了。牙营也是一个独立的牙营,而牙营的重要性也无需我多言,怎么让牙营成为一支攻坚克难的精锐,我想从你这个牙营指挥到每一个牙军士兵都需要从头再来,认真思索,要让牙营每一个人,包括你这个牙营指挥,都要对自己有一个更清醒的定位,别到时候牙营拉出来战斗力还不及其他营,恐怕你这个牙营指挥就难堪了。”
对自己的挚友,江烽同样没有客气,语气里反而多了几分严厉。
这个时候的江烽才真正隐隐有了一军之主的气象。
无论是秦再道几人还是杨堪,也包括敬陪末座的罗真和贺德才,都已经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端坐在上首正中央的青年是真正与往日那个江二郎不同了。
也许下来之后私下里仍然可以称他为二郎,但是如果你在心目中把他视为二郎而忽略了他的军指挥使身份,那你就要犯下大错了。
张越同样不敢怠慢,起身行礼,“指挥使大人放心,某绝不负使命!”
江烽也知道黄安锦的武道突破给了秦再道、张越和谷明海三人很大的冲击。
一个本来才是通脉期的武人,竟然在一战之后就突破进入了洗髓期,而他们这几个原来还觉得可以力压对方一筹的角色可就有些尴尬了,如果不尽快赶上,恐怕就真的睡不安枕了。
尤其是谷明海,黄安锦原本比他甚至还逊色一些,但是却利用和蚁贼恶战迅速实现了突破,虽然这一场恶战让黄安锦险些丧命,但是换来的境界突破还是让谷明海格外羡慕。
毕竟作为武人,武道上的进境永远是他们追求的最大动力之一。
而虞侯大人的汴梁之行更是一跃晋入天境,带来的汴梁来人中据说洗髓期以上的高手占了大半,这种巨大的压力更是让这几人昨晚都没有睡好。
如果还不能审时度势,不能与时俱进,恐怕等待自己的就是被淘汰的命运,这一个警钟已经在秦再道、张越和谷明海等人心中敲响。
所以当江烽温言叮嘱谷明海时,谷明海也是格外郑重其事的表示绝对不会辜负指挥使大人的期望,定要让中营成为固始军的中坚力量。(未完待续。)
第九十节 全面备战
会议从巳时初开始一直开到了午时中方才结束,江烽也早安排厨娘准备午食,并不丰盛,就如同寻常的饮食一般。
不过这餐饭的意义也非同寻常,这是江烽自汴梁回来确立了自己在固始军中绝对领袖地位之后的第一餐,也是将杨堪为代表的大梁系武人纳入固始体系中的一个标志。
午食之后,各自散去,虽然各人都有心思要单独向指挥使大人汇报,但是却要看指挥使大人的安排。
而在餐前江烽就已经明确表示有事要和罗真、贺德才二人商谈,其他诸人自然不会不晓事,更何况罗真和贺德才事实上已经不属于武将体系了,这二人一个是指挥使大人的书院同学兼密友,一个是指挥使大人昔日的老上司,当然不会有人不满。
相较于其他人的敏感,罗真这个粗线条的家伙就反而没有那么多忌讳了。
江烽回来了,这让他很高兴,而江烽交给他的事情他却没有能很好的完成,而这却不是罗真自己的责任,所以这让罗真有很是不满意,牢骚满腹,饭前江烽更多的是讨论军务,罗真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但是现在只剩下他和贺德才两人了,他自然就可以口舌无忌了。
“二郎,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走这二十天,固始城里人心惶惶,有些人上蹿下跳,啥言语都出来了,你再不回来,恐怕就真有人要打算去献城去了。”
罗真黑瘦了不少,看得出来这二十来天里他也不好过,也难怪他牢骚满腹,怪话连篇。
江烽交给他的任务很明确,草木甲要继续制作,另外更重要的还是要根据固始城现在的城墙状况,有针对性的设计一些实用性强的术法器械了。
对于自己这个老友,江烽太了解了,有口无心,但交给他的事情绝对可以放心,但事情却要有选择,只能是适合他的事情,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则千万别给他,他也不会接受。
“博山,至于么?自己事情没干好,就赖别人?”江烽笑着打趣。
“我赖别人?!”如同被马蜂蛰了一下,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江烽,脸红筋涨的道:“二郎,说话可得讲良心,你安排给我的事情,我可是尽心尽力去做了的,奈何人家不肯把钱银拨给我,我买不来资材,如何去做?”
“哦,草木甲是不是超支了还是拖时间了?还是城防上的器具设置成本太高了?”江烽似笑非笑。
自己这个老友他还能不了解?
虽然做事认真,但是有时候却是过于追求自己的理想化境界了,什么都想做到最好,却不曾想过成本问题,这不是单一的某件术法器具,而是成批量的东西,每一样多一文钱,算下来都是一笔不小开支,每一道工序多耗半个时辰时间,那又要耽搁多少时间?
以草木甲为例,如果不是自己当初再三提醒他自己要急用,凑合着就行,别让士兵无甲上战场,这家伙肯定不会那么快就把草木甲制作出来,而且这还有赖于许静的鼎力相助。
在离开之前,江烽就曾经与县令陈蔚磋商过,草木甲采买制作和城防设施的建设不能停,而且要赶时间,所以县里边也要出资来支持这两样支出,陈蔚也答应会保证这笔支出,而江烽也同意将筹集到的部分捐输款项交由县里保管,这也算是一个相互信任的举措。
一句话就把罗真噎得说不出话来,呆站在厅堂中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让人看得有些好笑,连贺德才这种老好人都忍俊不禁,只能把脸侧向一边,装作没看见。
罗真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心有不甘的道:“我也是为了草木甲的防御力能更好!芍陂今年降水过多,苇荻的韧性和筋度不够,所以我才会选择了安州云梦泽那边的苇荻,价格是贵了一些但是效果绝对要好得多,可陈蔚那家伙居然说钱不够,用了城防设施这边就得要有窟窿,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不是在为保卫他们卖命么?”
“博山为谁卖命这些话就不要说了,要说这也是在为我们自己卖命。”江烽淡淡的道:“不说之前的事情了,草木甲既然已经在制作过程中了,还需要时间来晾晒鞣制,那我委托你和静娘的事情呢?”
草木甲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从鄂州这边索要到一批甲胄,现在打通了南阳的关系,可以从南阳方面来紧急采购一批,但是像城墙的防御设施才是最重要的,这关系到日后和蔡州军的攻防大战。
听到江烽问及正事,罗真也是脸色郑重起来,顿了一顿才道:“我和静小姐已经把初步的设计拿出来了,按照你的要求分别在蔡州军可能要来进攻的几处进行了规划,因为这个术法器械平台耗资相当大,最初我们预测的钱银根本不够,差距很大,所以目前我们在工坊中制作的器械只有四具,但我和老贺也专门根据目前城墙的特点进行了评估,起码需要九到十具以上的器械才能勉强够用,而要达到一个比较满意的地步,起码要十五具,且在术法资材上要求还要提高才行。”
这是大事,关乎固始城防体系建设的大事。
固始限于县城规模和城墙的结构,要进一步加高和加厚都有难度,而护城河虽然也进行了疏浚,但是限于原来的基础,短期内也无法在开挖加深和加宽。
但即将来袭的蔡州军攻城能力远非蚁贼可比,他们不但有十分完善的攻城器械,士兵也在这方面有专门的训练,而且他们还有相当犀利的术法器械,这对于固始城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江烽很清楚在目前大梁即将对蔡州开战的情形下,蔡州军没有太多时间来和固始拼消耗,势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攻固始,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和蚁贼围城的情形有些相似,甚至更紧迫。
大梁一旦对蔡州开启战端就肯定不会是轻而易举就能了断,蔡州军必须要举全军之力相抗,所以他们要拔掉固始这个钉子,势必要一举而下。
可是固始的位置又很特殊,距离光州甚远,距离蔡州境内就更远,而且还要渡一条淮水,所以这种情况下蔡州军如果要对固始用兵,在数量上和时间上都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唯一可虑的就是固始军可能会出动不少高手来袭,用这种方式来斩将夺旗,以求把效果最大化。
正因为如此江烽才考虑要将自己所能调动的资源和力量最大化。
在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之后,江烽就断然道:“博山,不必多说了,这个问题我会全力支持你,南阳那边我已经安排人在接洽了,三五天之内就会有一批上好的术法资材运过来,包括木类、土类和金类的资材,另外现在还需要什么马上采买,按照你的要求尽可能好,这一点上我们不能吝啬,该花的一定要花!另外,可能这两天也还会有两三名来自大梁的方术士和术法师到来,届时你可以和静娘与他们一道进行切磋,优化一下你们的设计,但是我给你设定一个期限,十天之内必须完成装配上城墙!”
江烽感觉恐怕蔡州军已经给不了固始十天时间了。
自己从汴梁回来路上就走了这么六七天,估计这个时候驻扎在各地的梁军已经开始出发,按照梁军早已经部署好的计划开始向蔡州进军了,战争顶多在三五天之内就要全面爆发。
而蔡州军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肯定也不会再拖延,也就是说,十天之内,无论是光州过来的袁军还是蔡州那边过来的袁军,这场战争就会全面爆发。
“哦?南阳提供的术法资材?级别如何?”
罗真精神大振,南阳的术法一道算是相当昌盛的了,由于其领地内有桐柏山、伏牛山等山岭,生产木类和土类资材,若是能提供一些高等级的资材,倒是对提升器械的威能大有帮助。
困扰他最大的问题既不是术法器械的设计制作,也不是玄神加祝,最恼火的还是没有合适的优质的术法资材,这对于大型术法器械来说是最关键的。
相比之下玄神加祝对于小型术法器具更重要,但是在大型术法器械来说,除非是道藏宗师级别的大家,更多的还是要靠术法资材的质量优劣发挥作用。
普通的资材和优质资材以及极品资材制造出来的器械完全是两个概念,其威力差别更是天差地别,尤其是一些极品资材制作出来的高等级术法器械,足以让任何军队都要退避三舍。
“肯定不会差,但是你也别指望人家能给你提供什么天材地宝的东西,关键是时间!”江烽叮嘱道:“汴梁来的几位方术士和术法师他们的实力也不俗,你们可以多切磋,不要存门户和地域之见,博山,这一仗也许比蚁贼围城更危险,而我们和上一次一样,也输不起!”(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节 完全不明就里(为醉酒的神祇兄弟加更!)
江烽又问了一些罗真和贺德才关于材官所现在的情况。
贺德才虽然话语语气里还有些唯唯诺诺,但是江烽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询问的好几个关于材官所所备材料和半成品等问题贺德才都能够清楚的回答上来,相反罗真却是一问三不知。
每每提及材官所进货的数量、种类、规格、价格、产地等等,贺德才都是应答如流,罗真对于种类、规格和品质这些问题很敏感,但是明显对于价格、产地和运输这些问题就有些结结巴巴说不上来了。
江烽在心中轻叹,这个家伙看来也真的只能是一个术法匠师的命。
让他当术法师,他修炼玄神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罗真自己都在说他和许静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了,倒是对这些术法器具和术法器械的设计制作罗真是充满了兴趣,哪怕是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他都心甘情愿。
也许这就是每个人的命,罗真从来就对官职和武道修行这些世人万般青睐的东西无动于衷,瞧瞧这个材官所,本来江烽是有意让罗真来掌管的,可就他现在的表现,根本就不胜任。
反倒是一直觉得庸庸碌碌的贺德才表现让人惊艳,也让江烽有了一些其他想法。
贺德才虽然在军事上表现平庸,但是却能感觉出他在后勤保障的日常管理上的作风有条不紊,谨慎细致,这尤其适合固始军的总务后勤保障工作。
而且江烽也感觉得出来,贺德才的确对这方面也更感兴趣,而他本人性格相对温和,和各方面都能良好相处,像罗真这种头角峥嵘的牛脾气都能与贺德才相处融洽,这说明贺德才还真的很适合这一块的工作。
只是现在还不好就这个问题深谈,好在贺德才目前的工作也属于军队后勤这一块,只是想涉及到财务和保障这些事务他还没有接触,日后倒是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注意到罗真并无意离开的模样,贺德才也是颇为知趣,主动告辞,不过江烽倒是没有马上让对方离开,而是和对方约了时间叙谈,这才让贺德才离去。
“怎么了,博山,还有话和我说?我说了,道藏所恐怕要建起来,但你这半吊子水准,相当道藏所执事,有点儿难啊。”贺德才走了,只剩下二人,江烽显得更放松,戏谑道。
罗真牛眼珠子又瞪了起来,“我有自知之明,术法玄神我天赋不够,你不是从汴梁招募了人来么?就让他们那帮人来办吧?我参加切磋,总可以了吧?要说静小姐的玄神天赋未必比汴梁那些人差,只是静小姐顿悟晚了点儿,要不,哼哼,即便是这样,那些汴梁来的家伙也未必压得住静小姐的光芒。”
来了,又来了,江烽有些头疼,这话题一带,就直奔许静那边去了,不用说,罗真又要扭着自己说许静的事情了。
江烽也是无奈,自己对许静印象很好,一篇三皇炮锤术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可罗真这家伙咋就非要在这里边来掺和呢?
没等罗真开口,江烽已经主动发招:“博山,我打算下午去看看宁娘和静娘,你要去么?”
一句话把罗真问得张口结舌,吞了一口唾沫之后,罗真才有些古怪的看着江烽,“你说的当真?”
“当真。”江烽一字一句的道。
“那我当然不去了,不过宁小姐也在家,你……”罗真忍不住想要抓耳挠腮,“要不这样吧,静小姐下午一般要到坊里来,你到坊里来看看,顺带……”
江烽真的有点儿无语了,博山,你可真是体贴啊,这种事情怎么心思这么细腻来着,直勾勾的看着罗真,一直把罗真看得都有点儿恼羞成怒了,江烽才点点头:“也行,到时候你会主动离开?为我和静娘创造机会?”
罗真脸红脖子粗,呐呐道:“二郎,静小姐真的很好,和你很般配,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好歹也是指挥使了,呃,是不是真的觉得你身份现在和静小姐不般配了?或者,你喜欢宁小姐了?”
江烽摇摇头,很是郁闷的看了一眼对方:“博山,拜托了,我和静娘之间的事情,你插不了手,明白么?至于宁娘,这又是谁嚼的舌头?”
罗真脸色尴尬。
说江烽也许喜欢许宁是许静无意间说出来的,但罗真根本不相信。
他不相信江烽会喜欢许宁那种太有心计的女孩子,他一直觉得江烽和许静才是最般配的,只不过现在许家覆灭,使得许静的身份和江烽有些倒转来了,原来是江烽配不上许静,现在却成了许静有些配不上江烽了。
见罗真尴尬不语,江烽也不难为他,难得有这样一个不把自己当成指挥使的朋友这么直来直去的说话,他不想失去,“行了,下午未时我过来,顺带看看你们做的术法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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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设计制作的落木塔。”罗真有些得意的插着腰站在二人面前,指着刚刚被拉去布幔的一具木制楼台,“台架都是用最好的松木制作,浸润了防火泥,这些不重要,关键是这个台的结构设计,嗯,还有静小姐的玄神加祝,……”
“噢,我还以为是博山一个人独立完成呢,结果静娘还是出了那么一丝丝儿力气啊。”江烽笑着点点头,语气里充满了揶揄,顺带也看着脸色微红的许静。
罗真瞪了一眼江烽,“二郎,你少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是那种贪占成绩的人么?这个落木塔的制作,关键在两点,一是设计构思,二是玄神加祝,缺一不可,静小姐当然是除了大力,但我也贡献了巨大智慧。”
许静也微微红着脸嘟着嘴道:“二郎,你别这样说博山,这个落木塔的构思真的很精妙,一般人根本想不出来,博山虽然在玄神修炼上比我差了一点儿,但是他主要还是在这方面的心思投入太多了,也是因为现在蔡州军入侵在即,他这段时间也很辛苦,殚精竭虑……”
落木塔从外表上看去很粗糙,这大概也是过于赶工的缘故。
接近一丈的高度,三角形的巨大支架,两条巨大铺木斜道呈锐角架成,中间有一个大型的平台,两个类似于漏斗的器具置于上方,大概是用来注入檑木的所在。
一般人是绝对看不懂这玩意儿的制作工艺,单凭这外表你也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南方用来打米吹壳的风柜放大版。
“二郎,瞧瞧,关键就在这一块了,这是一块客商从广州带回来的天晶石,具有很强的风性术法能力,我把它分解成了八块,再与这个用风磨铜的绞丝搭在一起,看看这里,这是静小姐用玄神加祝之后的黑云母和金機木,这几样东西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就成了这个落木塔的核心。”
罗真讲得头头是道,但是江烽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这其中的原理是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但他却只有接受。
这个时空毕竟还是和原来的那个世界不是一个世界了,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从某个节点开始分岔出来的平行时空。
历史从三国时就已经走偏,没有了大隋朝,李唐盛世倒是出现了,黄巢之乱也来了,但朱氏却没有灭唐,这似是而非的一切好像还勉强可以用蝴蝶翅膀来解释,那武道呢?术法呢?
原来时空中也有国术武功,但是却根本不是自己现在修行的武道这么玄奥神秘,而这术法道藏一脉更是完全脱离了科学的范畴,真正成为了一门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了。
“呃,博山,静娘,能不能解释解释,这玩意儿的原理,呃,太深奥了,我不懂,简单一点儿。”江烽还是试图去理解一下。
“很简单啊,天晶石是具有很强风性术法之力的原矿物,如果能够用冶炼术提纯的话,它的力量还可以提升,用它做原引,”罗真说得无比自然轻松,“你看,檑木顺着风斗进入,风性术法之力被激荡,加上风磨铜绞丝的金性弹力,将其抛洒出来,……”
“这是我用玄神加祝的黑云母和金機木组合,因为属性的搭配,本身就对木性物质具有很强的排斥力,这样檑木一出来撞击在风斗里,在多种力量作用下,会被猛烈的投射出去,其效果预计可以达到十丈开外,而且这个还应该有改进的余地……”许静虽然声音很轻细,但是语气里还是有一丝自豪。
“而且你看,这风磨铜绞丝用这个拉锁控制,可是适当调整方位,我设计的,也就是说,抛射的力度虽然无法控制,但是方向却可以调整,我算了一下,如果在城墙上摆放一具落木塔,方圆六十丈之内都在其打击范围内,……”罗真还觉得不够,忍不住继续补充:“虽然价格上贵了一点,但是绝对值得,只要蔡州军敢来,我定要让其尝尝我这落木塔的厉害!”
被罗真和许静这么一说,江烽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明白了其中道理,但是仔细一琢磨,却又完全不明就里,他意识到自己这方面恐怕就是这个时空离自己最大的短板了,好在这无关大局,自己知道有什么效用就行。(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节 恋人未满
绕着这具落木塔走了一圈,江烽抚摸着这还略显粗糙甚至表面还有木刺的器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来历史偏离得有点儿远,或者说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但是历史的惯性却浸入了这个世界,才会孕育出武道和术法而不是科学这类东西,无法理解也得要理解,不能理解也要接受。
什么风性、木性、金性,大概是某种相生相克的属性,和传统金木水火土本原大致相似,而这些本原会自带某种原力,而物质属性之间的相生相克大概也会产生某种引力或者斥力,这些就合称术法之力。
而玄神则是人类通过自身的某种精神感应来激发这些力量,使之放大或缩小,又或者变异,进而利用这种力量,这就是术法之道了。
只是这风性不属于金木水火土五行,又是怎么来的,就让江烽有些不能理解了,但他知道佛家对世界本源的理解为地火水风,有这风一说。
江烽知道自己不是无所不知的天才,想不通或者搞不明白的东西最好就别去太深究,否则就要钻牛角尖了,自己只要明白如何来运用这种术法一道对自己的用处就行了。
“博山,静娘,呃,我的理解,就是天晶石具有风性术法之力,它和风磨铜的金性之力结合,最后通过你用玄神加祝强化了的黑云母和金機木产生排斥力来汇合激发,使之在可控的情况下抛射出去,达到攻击敌人的目的?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听得江烽结结巴巴的叙述了一大通,罗真一脸鄙夷不耐,而许静又是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觉得江烽的这种询问和解释实在是太粗陋不堪了。
可江烽本来就对术法一道一窍不通,你也不能指望他啥都懂,而这样的江烽反而让许静有一种真实感。
实在是江烽这几个月来表现出的无所不能无往不利,让许静都有点儿生疏和隔阂感了,让她觉得江烽完全是变了一个人,让她无法接受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许静才觉得,江烽还是那个书院里有些狡黠,喜欢任侠意气,还有些大大咧咧的江二郎,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像当初那样对自己有那份心思?想到这里许静胸腔里的心忍不住噗通猛跳,脸颊也更是发烫起来。
“行了行了,以你的脑袋,大概也就只能这样理解了,还有什么问题?”罗真没好气的问道,这二郎这种问法简直有点儿侮辱术法一道的神秘性和玄奥性,真要这么简单,术法一道还不成了家喻户晓的东西了?
“嗯,再问一问,这一样东西的属性怎么来判断,或者属性强弱怎么来量度呢?它们之间的相生相克……”江烽话没说完,已经被罗真不耐烦的打断,“二郎,如果你真的打算要修习术法呢,我和静小姐倒是不介意和你好好探讨一番,但我看你恐怕不是这块料,就别浪费我们时间了好不好?”
被罗真的话给噎得一窒,江烽瞪了罗真一眼,“博山,别这么目中无人好不好?等两天汴梁来的人,你能在他们面前也这么狂,让他们也服气,我才觉得你罗真罗博山是真本事,这会儿在我面前卖弄,非英雄也。”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达者为先,二郎你就这么爱颜面?”罗真一脸不以为然,“静小姐玄神修炼比我强,我也承认,如果汴梁来人真的有真材实料,我也一样愿意向他们学习,和他们切磋交流,这没什么不行啊。难道你就没有学习借鉴过别家的东西?”
一句话似乎点到了某个要害,江烽下意识的望了许静一眼,而许静也正好把目光望过来。
罗真这个时候似乎在恍然大悟,他今天把江烽叫来就是要给许静制造和江烽相处的机会,自己怎么还在这里滔滔不绝的卖弄不休?
罗真走得有些突兀,这也让许静有些羞意,她能感觉到罗真的意图,不过她还是很乐意接受这番好意。
“你到汴梁这一行很危险吧?听说你那两个护卫都受伤了,留在了汴梁?”许静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咬着嘴唇问道。
柔顺的乌发沿着额际垂髫下来,一抹玉簪绾住发髻,沿着那垂落的发丝可以清晰的看到许静圆润玉白的粉颈,以及衣衫遮掩住的挺拔。
不得不承认上苍对许氏双姝很眷顾,无论是许宁还是许静,绝对称得上是倾国倾城,哪怕这二女在打扮上都十分素淡,到了固始之后更是刻意朴素,但仍然难掩其天姿国色。
只不过两姊妹在气质上有些不同,许宁是矜持深沉中略有几分孤傲,而许静则是温婉宜人,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而现在更多了几分沉静气息,比起之前少了几分少女的活泼。
“哪里没危险?都差不多,固始要生存下来,只能求助于大梁,而偌大大梁,肯定在利益上是盘根错节的,我们固始牵扯进去,免不了就是有人得益,有人受损,所以有些事情就免不了。”江烽无意在这上边多说,岔开话题:“我听博山说,你这段时间的玄神修行进境很大?你也得注意一点儿,别太耗神,玄神修炼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免得出岔子。”
江烽这么一说倒真让许静有些紧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很多不太懂的,似乎很容易就触类旁通了,嗯,一些原来还没有领悟到的东西,好像就这么突然明白了。”
“这种境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江烽也有些担心,武道进境上有这种突破,玄神修炼上也讲顿悟,但是许静原来的情形很平常,怎么这几个月就突然突飞猛进起来了呢?
“大概是在我和姐姐从州城出来,后来得到了噩耗,那一段时间我一直睡好,晚上都是噩梦,后来到了固始之后,也还是睡不好,我只能靠修行来静心,然后就逐渐……”
许静的脸色变得有些黯淡下来,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在固始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我和姐姐都是这样,我靠修行来静心,姐姐更苦,她经常是整夜无法入睡,但是在外边还要强撑着,姐姐和我当时都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爹爹去了,像天塌了一样,姐姐订亲那边也悔婚了,我都怕姐姐撑不下去,……姐姐太辛苦了,……”
江烽没想到把许静的话头给勾了起来,心里也是黯然,成王败寇的故事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能最深刻最真切的感受到,像许宁许静这种突然被打落尘埃的感觉是其他人无法体会,也无法想象的,物质上的差距还不是最主要的,最关键的还是那种心理落差。
但这两姊妹却撑了过来,许宁现在心里怎么想的,江烽大略清楚,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女人不会这么轻言放弃,她或许在默默的等待这什么,这让江烽也很是无奈。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两难,江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也清楚自己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角色。
许宁背后肯定有什么猫腻,他甚至能能猜测到和许望侠甚至许子清脱不了干系,只是他就有些不明白,以许望侠和许宁的智慧,难道就看不出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许家不可能在恢复到昔日的荣光,无论是谁都不会允许,而以固始这样一隅,许家想要干什么?
江烽也可以肯定,许静应该不清楚许宁背后的这些事情,或者说也许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什么,但是却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嗯,把三皇炮锤之术交给自己,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就是许静的一种赎罪心理在起作用,只不过连许静自己都未必发现这一点罢了。
“小静,我们要学会放下一些东西,你可能还要好一些,但是你姐姐恐怕背负在身上的东西太重了,放不下,这可能会把人压趴下,你适当的时候开导她一下。”
江烽斟酌着言辞,有些话不能说太透,但是又要让对方知晓。
“当初许家走错一步,满盘皆输,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现在也许他们还有一些念想,但我要说,有些事情一旦过去,便不可能再回来,你姐是明白人,她应该清楚。”
一声小静让许静心里也是一甜。
她对江烽对她的称谓十分敏感,最早是静小姐,和博山、张越他们一样,这是最寻常的称呼,也符合当时双方身份,后来到了固始之后,虽然也继续称静小姐,但是许静知道那已经有些不合适了。
然后改成了静娘,重新定位了双方的身份,但却多了几分生疏和距离,这也让许静有些伤感和落寞一直到现在。
小静这个称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称呼的,它包含着某种特定的亲昵味道,不能说是恋人,但是却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那种关系,比普通朋友更亲近了一层,换句话说,也许就是恋人未满的感觉吧。
本该兴奋喜悦,但是江烽的话语里又夹杂了后边这种话,这让许静有些疑惑,又有些害怕。
这番话,话里有话,就像自己姐姐一样,也是说话云遮雾罩,让人费解,许静隐约知晓一些,但是却下意识的想要去回避往那边想。(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节 来了
看见许静喜悦中又夹杂这迷惘困惑和一抹担心害怕的表情,那张宜嗔宜喜的娇靥上复杂的神色和微微噘起的樱唇,以及那一头青丝和羊脂玉般的粉颈,江烽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去,想要去抚摸那一头如同墨染的青丝,还有那细腻如玉的粉颈。
一惊之下,满脸通红的许静“啊呀”一声,犹如受惊的小鹿,惶然萌动的眼眸和惊颤的嘴唇,让江烽更增添了几分有些想要把对方抓住蹂躏的虐恋冲动。
轰然发动的劲道瞬间就将江烽冲撞了一个大筋斗,猝不及防之下的江烽单手撑地一按,身体在空中一个翻滚,撞倒了旁边一个工作木架。
“啊!”许静也没想到会如此,忙不迭的要去扶江烽,但江烽早已经站稳了身体,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许静,“小静,你身上穿了什么?”
手指刚来得及触及到对方肩头,本来是想要抚摸一把那油黑的秀发,没想到那肩头陡然传来汹涌的劲气,毫无防备的自己险些就要出一个大丑。
许静脸色变得煞白,“二郎,你没啥吧?我,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儿,你身上穿了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御法衣?不对啊,御法衣必须要有元力玄气触发才行,你这不是御法衣啊。”江烽大感兴趣。
“嗯,和御法衣有些类似,我自己织的,在里边加了凤凰木棉纱,然后我自己又进行了加祝,能够通过意念主动启发。”许静抹了抹额际散落下来的乌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太紧张了,没注意,……”
一句话倒是把江烽弄得有点儿尴尬,如果不是自己贸然伸手,怎么会弄成这幅德行,差点儿就要来个滚地葫芦了,不过由此知道许静居然自己制成了一件能主动发动术法力量的御法衣,这丫头的确有些不简单,日后汴梁的人来了,倒是可以把许静这张牌打出来,免得那帮家伙认为固始无人。
见江烽若有所思,许静脸颊更红,嘤咛道:“我本来还打算做一件,只是我想自己先试试,觉得还行,所以那件还没有完全织好,到时候,若是你……”
语声渐小,到后来几个字更是不可闻,许静更是羞得把头扭向一边,无法再说下去。
江烽内心深处也是浮起一抹柔情,再度伸出手去,这一次许静身体虽然颤栗不止,但是却没有再发动术法之力,听凭江烽揽住自己的肩头,身体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江烽替她解决了这个问题,拉近她的身体,但是却只是把鼻息放在她幽香的发际,并无其他出格行为。
“小静,也许我这个人不算什么好人,但是我却是一个守信之人,我承诺过会永远保证你们一生的安全,我会尽我之力去做到,或许你姐姐对我这样那样的看法想法,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固始军,而就目前来说,固始军就是维系我们所有人生存的根基,失去了这一根基,我们就将如丧家之犬,一无所有。”
江烽的话语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让半依偎在他怀里的许静也是惶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挺过这一关,蔡州军乃虎狼之师,此战的危险甚至比蚁贼围城时更大,所以我们必须要同心协力。”江烽搂了搂许静柔腻的香肩,然后放开,有些怅惘,但又决然的道:“小静你也要帮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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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几乎是和坏消息同时传来的。
邓龟年携五名同道与丁满、郭泰他们带着招募的超过九百人老兵陆续在五天之后抵达了固始。
这批老卒大部分是广胜军五年前裁撤时流落下来的,小部分是十几年前龙虎军裁撤残留的军士和一些在开封府和诸如郑州、许州的游侠儿,这些人和返乡的那些老卒们交好,此时得知这个消息,便也想要来固始寻个前程,丁满和郭泰自然是来者不拒,都一并拉了来。
而在这批汴梁老卒来之前的两天,鞠蕖和其堂兄鞠慎带着一千余申州残军也抵达了固始。
在这几天里,黄州方面的粮食也在陆续从阴山关那边运过来,这也会在江烽不断催促下杜家才勉为其难应允的事情。
固始这边在申州也从刘玄那边收到了部分资材,这是最紧要的,甚至有一部分马上运回来就要直接上城墙安装使用,所以也是半点耽搁不得。
这些军队一到,江烽甚至没有给他们喘息的几乎,就立即进行了整编。
按照当初在会议上说好的,左营五百人和丁满郭泰他们带来的九百多人进行了打乱混编,以老带新。
杨堪、丁满、郭泰分任左、右、后三营指挥使,三十多名汴梁子弟以及还有来自郑许二州的一些兵头也都按照杨堪、丁满等人的推荐出任这三营的副指挥使、都头、副都头以及队正这一击的军官和兵头。
而让杨堪他们都颇为惊讶的是黄安锦主动提出了希望从汴梁来人中补充部分军官和兵头进入前营,对于杨堪他们来说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而且也让杨堪他们对黄安锦的看法也好了许多。
在秦再道正式出任骑营指挥之后,江烽重新把斥候队的指挥权拿了回来。
这是应有之意。
事实上固始斥候队也从来没有完整的交给秦再道过。
倒不是说不信任秦再道,而是江烽在之前布置在蚁贼中的细作,同时在蔡州方面安排的耳目,也不适合随意交给别人,交给秦再道的不过是针对固始内部的一些细作耳目。
军议再开。
气氛有些凝重。
地图悬挂在厅堂正中央,江烽已经把一些原来时空中的地图图例和战斗示意借用在这个世界中来了,这让秦再道他们既感到惊讶,但是也觉得特别合用。
对于杨堪、鞠慎等人来说,这种新鲜玩意儿就更让他们对江烽侧目而视了。
图例和等高线等方法的使用,让整个地图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而地图虽然还无法像江烽希望的那样完全按照比例尺来描绘,但是也算是比以前那种完全没有大小远近直观感受的地图强了许多。
这是江烽结合了原有的地图,自己亲手画制的。
这的确有些措手不及。
丁满和郭泰他们带来的老卒都刚到不到半天时间,甚至连扎营歇息都还没安顿好。
只来得及把士卒打乱混编成为左右后三营,这边也只来得及把三营指挥使、副指挥使和都头、副都头明确下来,其他兵头还没有来得及安排,这边消息就传来了。
江烽半闭着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坐在江烽左侧靠后的是崔尚,他一边有条不紊的整理着江烽交给他的情报文档,一边也在根据情报资料对照着桌案上的地图进行分析判断。
桌案上的地图要比挂在厅堂上的地图小许多,只有大地图的四分之一大小,但是这种协调的比例使得习惯了这个时代地图的崔尚大为惊讶。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但是江烽心中总还是存着那么一丝侥幸。
万一大梁动作够快,力度够猛,使得蔡州军无暇南顾呢?
万一梁军摆出的阵势太大,又或者蚁贼给蔡州造成的混乱和额损失太大,使得他们无法抽出足够的兵力来过问固始呢?
只可惜设想永远是设想,甚至是幻想,事实往往都是让人不尽如意的。
早就领教了崔尚思维的细腻慎密,所以江烽很大方的把自己所掌握的资料一股脑儿交给了崔尚,而在军议之前,崔尚已经花了一个整天来整理和研究了。
崔尚来固始时间只比申州兵晚了半天,来之后江烽就直接把相当于录事参军的工作交给了他,崔尚也没有客气,立即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而且迅速和县令陈蔚打得火热。
作为五姓七望的博陵崔氏子弟,他的到来还是让陈氏家族的代表陈蔚颇为兴奋,这可是五姓七望的嫡传子弟啊,能屈尊来固始这样的小县份里,对于固始本地大族的陈家来说也是一份荣耀。
整个厅堂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寂中,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崔尚把情报整理完。
而崔尚似乎也毫无所觉,仍然是不紧不慢细细的查看着每一条情报,似乎要把它一一印在自己脑海中。
终于,当崔尚把最后一份情报看完,大家以为该开始了,没想到崔尚又重新将那叠情报资料掀开,在里边寻找着什么,又折腾了一阵,这才收拾完毕。
江烽这个时候似乎也才神游万里结束,瞥了一眼崔尚,似乎在征询崔尚的意见。
“指挥使大人,可以开始了。耽搁了这么久,实在抱歉,也是事出突然,本来说打算就着这一两晚上来好好琢磨的,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只能临时耽搁一下了。”崔尚点点头。(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节 狂言(为魔皇轩辕兄弟加更!)
“嗯,那我就先说几句吧。”江烽也平静的点点头,“这是我们固始军自扩建之后第一次正式军议,这是第一次,也许就是最后一次,……”
一句话就让在座所有人不寒而栗,这话也太不讨彩头了吧,但江烽是百无禁忌,自顾自往下说。
“可能有些人听到刺耳,不乐意,但我从来坚持一个观点,事情要往最好方面想,但是准备要向最坏的做,很简单,敌我实力相差悬殊,我们要承认,按照正常方式,我们必败无疑。”江烽很淡然,“不承认这一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
差一点不合格的唯物主义者这句话都冒出来了,幸好江烽及时刹住了话头,调整过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理性的、头脑清晰的统帅,我自认还算是。”
厅内一片默然。
“细作和斥候来的情报显示,蔡州军已经于前日出发,目标应该是固始,目前虽未确定,但我认为会是固始,待会儿崔尚会将具体情况通报给大家,地图也摆在大家面前,可以给大家一个直观印象,到时候代价可以清楚的看到我们目前面对的形势。”
“形势很严峻,但我还是想要说一句,一个月前的形势同样严峻,我们在座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更悲观,更颓废,但是我们还是挺过来了,有一句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还有一句话,自救者,人恒救之,我们只有自己有勇气面对这些困难,才有战胜敌人勇气和机会。”江烽目光一停,若有深意:“好了,我说到这里,希望大家一会儿不要被崔尚的介绍吓住了。”
最后一句话让在座众人都是一笑。
纵然再是担心,在座的众人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很多都是历经生死的宿将,自然谈不上被吓住,但既然军指挥使大人这么说,可想来犯的蔡州军肯定相当可观。
“那我和诸位介绍一下情况,从多方情报显示,前日蔡州军便已经兵分两路,分别从汝阳和新息出兵东进,我们判断,他们的目标会是固始,其中汝阳出兵的兵力超过八千,新息一路在五千人左右,其中包含一个骑兵军。”
崔尚的介绍显得干巴巴的,但是每一个数字都是沉甸甸的。
一万三千人?众将都面面相觑,这大大超出了之前包括江烽在内的所有人的预料。
当时估计蔡州来犯之敌可能在五千到八千之间,八千是一个比较靠谱的数字,最坏估计是在一万人,但是没想到糟糕的预测永远没有下限,来犯之敌竟然达到了一万三千人!
这一万三千人可不是蚁贼,而是百战之师蔡州军!
可以说这几年里蔡州军与大梁军打生打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支军队的名声和战斗力已经超越了南阳军、感化军,可以与一样与大梁军势不两立的泰宁军平起平坐,仅次于河东晋军了。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分析,汝阳这支军队应该是主力,八千蔡州兵均为主力蔡州军,他们的速度很快,携带有大量攻城器械,但所带粮草辎重并不多,前日出发,估计现在已经快要到汝水了,预计十日之内必定能渡淮进入我们固始境内。”
崔尚语速逐渐加快,“新息这支军队应该是偏师,估计是要通过光州直接过来,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光州,大概要在光州进行修整,因为其中还包括一支从朗山一线抽调过来的骑兵军。”
“由于目前我们情报收集还比较粗陋,对这两支军队的主帅是谁都上不明确,但是在汝阳过来这支军队中发现了袁氏子弟,其中有一人为袁氏的后起之秀,号称汝阳八柱之一的袁文槐,袁文槐那乃是袁无畏的同父同母亲身胞弟,年方十六,据说自幼修习异术,一把诛仙剑也是蔡州名品,虽然不及袁氏三驹那么闻名,但是也应该是天境之上的水准了。”
崔尚的一举天境之上又刺激到了在座众将的痛点。
在座众人中除了主帅江烽外,就只有杨堪、丁满和郭泰三位汴梁来人以及鞠慎这个申州将已达天境之上,而固始本军中除了主帅外竟然无一人达到天境水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屈辱。
尤其是谷明海更是内心憋屈,堂堂中营指挥,竟然还在通脉后期徘徊,连洗髓期都尚未进入,何以担当大任?
只是谷明海善于隐忍,崔尚的话并未针对谁,只是阐述一个事实,如果自己行之于色,反而是自己心胸狭窄了。
崔尚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刺激到了某些人,在他看来,既然要介绍,自然要把情况介绍清楚,像袁文槐这种角色,本身就是关注对象,你对他一无所知,一旦对阵失手,就是身首异处了。
“虽然尚不明确汝阳这支军队谁为主帅,但是根据这些线索来推断,袁无畏掌军的可能性很大,鉴于大梁那边已经在北陈州那边动员,我们推断袁氏会以老一辈的袁怀庆担纲为主,袁无为和袁无敌大概为辅,蔡州西南部这边袁氏可能会以袁怀方为主,作为应对,郾城一直是赵氏首领赵宣带兵驻扎,估计这一次也会是赵宣担纲为主帅,这样的三线布置以应对大梁,根据这支蔡州军所携带的粮草和器械来判断,所以这边袁军大概是打的一个快战快结的想法来对付我们固始。”
所有人都在掂量着这里边的分量。
八千蔡州军主力,携带有大量攻城器械,其中必定有术法器械,而粮草不多,也就意味着他们会一来就发起全力攻击,力争最短时间内解决战斗,也就是说,如果从新息那支袁军也汇合进来,一个骑军负责协同,会有超过一万人的步军参与攻城,这对仅有四千多人的固始军来说是何等巨大的挑战。
紧接着崔尚又重点介绍了目前己方的军队力量以及城防设施的布置安排,也谈到了固始军最为擅长的蹶张弩和投石车准备情况。
江烽给了诸将一袋烟功夫的讨论,他觉得这种讨论可以让诸将能够更全面细致的了解当下的情况,现在既非隐藏实力,也非虚张声势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要说透。
因为这一仗是无法回避的硬仗死仗,打赢了也未必就能安生,但打不赢肯定一起完蛋。
“好了,情况大致就是如此,后期还会有一些情报回来,但是估计在大的方面不会有太大变化了,蔡州军有意隐匿了他们带兵主将的消息,我估计这应该是一个策略,一方面是给我们施加压力,让我们内心恐惧,毕竟袁氏三驹和汝阳八柱的确都是声誉鹊起的翘楚人物,他们在和大梁一战中为他们自己挣得了荣誉,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突出奇兵的意图在里边,比如我们从袁文槐推断应该是袁无畏掌军,结果最后还突然冒出来袁无敌甚至袁无为,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一点我们都要考虑进去,……”
“这种可能性肯定有,而且很大,我们固始军本身孤守一城,既无战略纵深,又无回旋余地,只能硬抗,而这就给了蔡州军以强打弱的最佳机会,尤其是在袁氏强者如林的情况下。”
杨堪还不太适应这种相对自由散漫的讨论气氛,在广胜军是决不允许这种探讨式的军议的,但是这位主帅显然不做如此想,甚至很欣赏这种方式。
杨堪一句话就点到了关键处,蔡州军围城而功,恐怕就和蚁贼围城攻城是两种不同方式了,以袁家高手如林的情况下,多点开花,带头突破恐怕这是最见效的方式,只要一处突破,固始便可一举而下,甚至可以节省很多不必要的战损,这就是实力占优带来的绝对优势。
“七郎所言固然有道理,但是先前白陵有一点恐怕没有具体讲到,那就是我们固始军在术法器械上的准备,恐怕要让蔡州军大吃一惊的。”插话的是邓龟年,他是以录事参军身份参加军议的。
“哦,龟年兄好像很有底气?”杨堪吃了一惊,作为传统的武将,沿袭了大梁的格局,杨堪对术法一道也不是很看重,虽然邓龟年是他的好友,但是他不认为术法一道能够在真正的大战中发挥多大作用。
“来之前,我也没多少底气,但是来了之后,在博山邀请了我参观材官所之后,我心里就有底气了,而且底气十足。”邓龟年的话语语气有些夸张,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
这是固始城关键一战,而且也是他来固始之后马上就要面对的第一仗,在大梁那边对术法一道的不重视,使得他也是有心无力,只能每日郁郁,而到了固始,一来就遇上这样一个机会,哪怕是面临极为危险恶劣的处境,但是越是这样的环境,不是越是能显现出术法一道的威力么?
要让术法一道从一开始就受到重视,那么就必须在第一战立威,确立绝对的影响力!
之前邓龟年还有些担心时间来不及了,毕竟无论是制作大型术法道具还是设立术法器械,不但需要资材,而且更重要的需要时间,而在这两点上固始都很紧缺,但没想到一来之后在参观材官所之后立即就让邓龟年大喜过望。
不但罗真的性格和态度想法都基本一致,更难得的是罗真早已经在开始做了许多工作,而固始居然从南阳索要到了一批品质不俗的术法资材也将送到,这也给了邓龟年极大信心,所以他才敢在杨堪面前狂言。(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节 大杀器
杨堪上下打量了一下微微仰头的邓龟年,笑了起来,意似不屑,“龟年兄,这是阵前军议,非同儿戏,我们要面对的是百战之军蔡州军,夸口可以,但是不能过火,那会付出代价的。”
一干武将见二人顶起牛来,都点头认可杨堪的意见。
没错,术法的确尤其奥妙所在,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防反效果,但是这是要面对上万的蔡州军。
固始城小墙矮,护城河窄而浅,可以说防御能力提升余地很小,真正一旦进入城池攻防战,纵然有投石车和蹶张弩,但那只能其辅助作用,更别说术法一道了。
蔡州军不比蚁贼,有完善的攻城器械,有丰富的攻城经验,一样有强大的术法攻击手段,你邓龟年在这个时候口出狂言,贻误战机是要出大事的。
在武将们看来,仗打到最后一步,终归还是要靠军官士卒们的身体去拼,战斗力在这个时候才能真正显现出来,良好的组织纪律性,过硬的军官素质,训练有素的士卒单兵能力,强悍的武将单战武力,这些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什么时候轮到你术法一道也能改变战争结果了?
“七郎,你没见过我们固始军术法一道的水准,就自侮过甚,是不是太不自信了?”邓龟年一声狂笑,毫不犹豫的顶上。
杨堪真有些恼了,他不想和邓龟年发生冲突,这会给其他固始军将领一种不好的印象,都是汴梁来人,本身就应当齐心协力,共同融入到固始军中,提升群体的地位和影响力,怎么这邓龟年却和自己叫起板来?
但这是阵前军议,容不得半点沙子,若是随意退让,那也真说明他杨堪不自信和软弱了,杨堪点点头:“龟年兄,这军指挥使大人也在,某观诸位同僚都不太认同龟年兄的看法,不知能否让龟年兄为我等解惑?”
“有何不可?”邓龟年大方的一笑起身,躬身行礼,“军指挥使大人,可否请诸将一观固始城防体系的一些安排设置?”
江烽笑了笑,“有何不可?在座都是固始军的中流砥柱,难道说还能泄露军中秘密不成?”
“那好,就请军指挥使大人与诸位一道去那城墙上一观道藏所和材官所的成果吧。”邓龟年气定神闲的敦请道。
一干武将们见邓龟年这般做派,而坐在一旁的罗真却只是含笑不语,都有些讶异。
老固始军的将领们都知道这罗真是军指挥使的同窗好友,性子素来桀骜,今日却难得的不言语,让那邓龟年来打头阵。
而汴梁来这几个却觉得这邓龟年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甚至还和自家人都顶了起来,也都有些懊恼,但这种时候却不是插话的好时机,都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表示支持。
江烽也就顺从“民意”,示意大家一起到那城墙上去观摩前两日才成立的道藏所与材官所的“成果”。
远远看去,三丈高的落木塔矗立在城墙凸出的马面处,显得格外刺眼。
这里视野宽阔,但却是最危险的地方,乃是敌军进攻的重点,同时也是对攻城一方最具杀伤力的所在,无论是蹶张还是车弩还是投石车,往往都选择这里作为攻击点,可以最大限度的打击敌人。
杨堪众将都围绕着落木塔绕行一圈,但都看不出有什么古怪,只是从旁边堆砌的滚木大略知晓,这应该是投掷滚木有一定关系。
这滚木只能是士兵们抬起往下扔,对附墙而攻的士卒有相当杀伤力,但是滚木笨重,耗时耗力,且攻击距离近,范围狭窄,与滚油金汁这一类防御手段类似,效果有限得紧。
这邓龟年专门把大家带到这里来看这玩意儿,总不成是觉得这檑木里能做出什么花样来了吧?
看见江烽的两名贴身亲卫郑重其事的将周围士卒不布置开来,同时在城墙下早有士卒分散在百丈之外进行警戒,一干人武将们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这难道还真是一具什么了不得的器械,能发出震天撼地的威能不成?
“博山,龟年兄,那你们就给大家伙儿演示一番吧。”
江烽也注意到了一身披甲戎装的许静居然也混在了一干从汴梁来的方术士和术法师里边,那份沉静温雅被那一身英气的披甲戎装衬托起来,竟然是格外的引人垂涎。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主角却不是许静,而是落木塔,对于武将们来说,什么都难以比得过和战争有关的东西,连秦再道和张越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具落木塔上边去了,根本没有认出许静来。
给许静了一个微笑,许静脸微微红起来,目光里却也有了几分柔媚,看得江烽都有些心痒痒。
来这个时候半年了,自己竟然可耻的禁欲了,这可太不符合自己在原来那个时空中的表现了,只是现在的确没有太多心思和精力去想其他。
说句实在话,也不是从来没想过,有时候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候,一样会有某种需要,但他发现自己身旁的几个女人中,自己最感兴趣最想在床上占有的竟然不是鞠蕖,也不是许静,而是许宁,这种诡异的心理让江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几名操作士兵用木轮将堆放整齐的滚木一根一根的拉上了料台,随着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随着两边小旗手的旗帜一挥,“左翼,放!”
伴随着整个落木塔周遭的气机感应陡然剧变,在周围一丈之内的诸将都觉察到了落木塔就像是一个处于气流旋涡中心,猛然向外喷发出气流,如同两名天境高手的对决碰撞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向四周喷涌而出。
一阵颤栗和刺耳的啸叫声中,那具由粗大的木铁结构搭建起来的木塔轻微的晃动之后,一个长六尺,海碗口粗细的滚木从那如棺材口一般的空口中猛然弹出,向着城墙外横滚而去。
粗壮的滚木在空中保持着平衡,一直到落地之时才有些微微倾斜。
巨大的惯性动能让滚木在落地一瞬间就将两株手腕粗的小树砸断,然后毫不停留的向前奔行,带起一阵黄尘。
中间再度遇到了一块三尺高的石块阻击,撞击之下猛然颠起六尺高,然后再度向前奔行,只不过方向略微有些变化,这一路奔出了接近二十丈方才放缓,慢慢停了下来。
没等一干武将们从目瞪口呆中惊醒过来,右边的小旗手又是猛地一挥小旗,怒吼道:“右翼,放!”
先前那一幕再度重演,右边的匣口中再度喷吐出一根滚木,汹涌着向前弹射而出。
落地一瞬间可以清晰地看见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印痕,滚木没有停留,疯狂的向前奔行。
几根一字排开的白蜡大枪枪杆被这根滚木拦腰撞上,当场就有三根白蜡大枪的枪杆撞断成两截!
而滚木继续前行,由于地势微微倾斜的缘故,这根滚木又继续奔行了十余丈,一直到两百步开外才停住。
“左翼,放!”
“右翼,放!”
伴随着不断的命令声,连续七根滚木分别从左右两个匣口喷涌而出,将整个呈九十度直角的对角线一路几乎要砸成一片平地,其表现出来的凶猛动能威势,让一干武将们鸦雀无声。
一直到最后,满脸不敢置信的郭泰才忍不住大叫一声:“****,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谁他妈还敢来攻城?谁敢挡其锋?”
的确,所有武将们都在倒抽凉气,这具落木塔表现出来的强大杀伤力实在太威猛了,简直超出他们所有人想象的几倍。
这种将滚木用巨大的术法之力进行抛掷的器械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滚木被抛出十丈开外,而且巨大的惯性还会在地面向前本性二三十丈距离,这之间距离的一切存在简直可以说是用横扫来形容。
无论是士兵,还是寻常的巢车、木驴、箭塔这一类攻城器械,在滚木强大的冲击力面前都只有用悲惨来形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这种大杀器的席卷之力。
江烽也是第一次看见落木塔的使用,但他之前就听罗真和邓龟年介绍过了,不过这种口述介绍和眼睛直接观感带来的冲击力完全不同,他同样被这玩意儿给吓住了。
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江烽让自己的心境慢慢平复下来。
自己有点儿草率了,这种大杀器必须要严格保密,比起投石车来说,这种术法器械更骇人。
尤其是能够稳定的控制住滚木的投掷方向并让滚木在空中保持平衡,使得滚木的动能在落地之后得到最大释放,这不是一般器械能够做到的。
也幸亏自己来之前还是有准备的做了一些安排,防止这样的大杀器被无关人员知晓,但是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个大杀器的威力。
虽说一旦使用就很难保密,但是只要能在这一次对蔡州之战之前实现保密,给蔡州军来一次“记忆深刻”的印象,目的也就达到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节 双簧戏
对于所有武将们来说,邓龟年和罗真的这具落木塔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强了。
都是在战场上久经厮杀过的汉子,都清楚在城市攻防战中防御一方如何利用城防设施来给敌人制造杀伤的手段。
什么滚木礌石,什么滚油金汁,什么床弩砲车,见得多了,哪怕是之前谈到的固始军擅长的石砲车,也就是投石车,还有那蹶张弩,大家也都经历过,并不太在意,但是眼前这玩意儿,就真的有点儿颠覆大家的认知了。
能把一根重达百斤的滚木按照既定方位投掷出数十丈,并且还能保持平衡使之动能最大化,这太不可思议了,而且这还是双向并进,此地抛射,可以同时打击两个方向的敌人。
像杨堪、秦再道、谷明海这些久经战阵的宿将马上就看出了这样器械的威力,杨堪和谷明海更是在落木塔停止下来之后一个箭步就窜到了落木塔边,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围上来,寻摸着看这落木塔究竟是怎样工作的,竟然能这样不间歇的投射滚木,其工作原理究竟是怎样的。
邓龟年和罗真二人倒是站在外圈,一脸不屑。
若是这玩意儿都能被这帮兵头粗汉们看出道理来了,那还要这帮方术士和道法师干啥?干脆就回家抱着老婆孩子混吃等死好了。
精巧玄妙的设计工艺和原理的确不是这帮武人们能理解的。
他们怎么也无法想象一根滚木从料台里滚下去,经历了中间那一段料仓就会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从匣口出来时就会变得那样狂暴凶猛力道十足。
就像方术士和术法师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两个人,人家举手投足就能开碑裂石,人家身体一跃就能飞行几丈开外一样。
杨堪目光锐利,在确定了自己无法弄明白这具落木塔的原理之后,他就开始琢磨这种器械的优势和弱点。
“龟年兄,这玩意儿之所以设计成两个投射口,而且成这样一个角度,是不是有意为之?”
杨堪的头脑的确厉害,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奥妙,这一点连罗真和邓龟年都不得不服。
“嗯,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博山兄设计时就考虑如果是正面投射,覆盖面相对狭窄,容易被敌人避开,而这样设计,两个角度都是从侧翼发起进攻,斜插横过,敌人进攻阵型很难防范,而且哪怕是知道也很难做出应对,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阵型被搅乱。”邓龟年也对罗真的这一设计理念相当佩服。
杨堪微微点头,的确这样一来,落木塔不但可以打击两个方向,而且这种侧翼袭击覆盖范围大了许多,对敌军的攻击阵型破坏力也大了几倍,相当厉害。
“这种东西如果是以术法资材来催动,不知道耐久力如何?”杨堪又问道另外一个关键问题。
如果只能投射一二十根滚木,那也意义就不大了,敌人完全可以通过松散阵型来拖垮这种有效力限制的术法器械。
“七郎看来是专门挑刺儿啊,不过的确也问得在理。这玩意儿的耐久力有限,主要还是术法资材通过这种方式消耗太快,我们也通过了一些手段进行辅助强化,但是预计顶多也就能透彻一百五十根到一百八十根左右的滚木,另外由于术法力量的反冲力太强,这种铁木结构的装置也难以支撑,这还需要我们以后来改进。”
邓龟年也没有回避这种术法器械的短处,“另外这种东西需要提前安设,无法移动,受限比较大。”
在场众将都在默默的估算着落木塔的实际战力。
像这样的落木塔如果沿着固始城墙安设四到五座,基本上就可以把一面城墙的攻击范围全部覆盖了。
当然单凭一个落木塔自然无法支撑起整个防线,但是对于城防体系的攻击武器却不少。
床弩、投石车、蹶张弩,再加上弓箭手,这样可以形成阶梯层次的打击面,这种落木塔弥补了蹶张、床弩和投石车这一类远程打击武器与像蹶张、弓箭这一类武器之间的空白。
同时其不择方向的攻击角度不但可以对进攻方的阵型造成极大破坏,而且还可以对各种攻城武器形成毁灭性的打击,这一点尤为重要。
秦再道和谷明海都能从对方眼睛中看到各自的震惊和喜悦,光凭这一样武器,起码就能让固始城城防体系强上几分,再加上军指挥使大人设计的投石车也得到了改进,还有那蹶张弩的制作工艺也日益完善,可以说固始城的防御能力比起一个月前蚁贼围城时又强了何止一倍?
蔡州军纵然在战斗力比蚁贼强了很多,但是固始军也一样在迅速的成长强大。
固始军现在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五千人,抛开五百骑军,也有四千五百人的步军,就算是再除去后来组建的左、右、后三营,固始军的牙营、中营和前营,已经具备了相当战斗力,再加上经过几天调整适应的申州军两个营,可以说现在的固始军战斗力比起当初的固始军起码翻了一倍有多。
这种情形下,纵然蔡州军来袭,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了。
“还有,落木塔目标太过明显,很容易成为敌军巢车、箭塔的打击目标,另外,这种书法器械制作精妙,但有点被损坏关键部位,就会丧失功能,所以敌军若是有高手来袭,也很容易达到破坏目的。”
丁满也一直在琢磨这个落木塔,不过他是在想如果自己是蔡州军,应该怎么来应对这个玩意儿,这一会儿他就已经想出了几个应对之策。
“没错,落木塔的确有这样那样的短板和缺陷,也很容易被毁坏,但是它的威力大家也有目共睹,至于说怎么来弥补短板,尤其是有针对性的发挥其长处,避免其被敌人毁坏,我想该是你们这些指挥们考虑的问题了。”
邓龟年话语里充满了骄傲和得意。
“而且我们也考虑到落木塔一出,恐怕敌人就会把破坏它作为首要目标,诸位可能也看到了这里我们设立了两张皮幌,用于防范箭矢、砲石对其的进攻,另外静小姐和博山兄也正在改良和制作一种术法强弩,专门用于攻击天境强者,这种术法强弩有很多弊病,但是却很适合这种守株待兔式的伏击,……”
罗真一招手,八名强弩手又演示了经过改装的天焰强弩攒射,也一样让杨堪、丁满和郭泰几人毛骨悚然。
这种术法强弩使用不便,射程短,但是在这种狭窄范围内的高密度集中使用,却杀伤力极大。
尤其是如果按照邓龟年所说,以落木塔为目标,专门设置这种术法强弩阵,用八到十二名甚至十六名术法强弩手来埋伏攒射,恐怕就是一两名天境高手来袭,都要中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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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一种震撼中回城了,术法师们甚至还在野地里为这些武将们准备了一场地系阵法的盛宴,但是这个盛宴却被江烽断然制止了。
已经够了,没有必要再把更多的东西展示出来。
有些时候留有一些余地,效果会更好。
事实上武将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固始军在各种准备方面,比他们想象的更充足,这让他们既惊喜兴奋,也感到压力。
术法师们能做得这么好这么多,那么他们这些守土有责当之无愧的武将呢?
江烽很满意这一次示范的效果。
这其实是他和罗真、邓龟年演的一出双簧。
在得知蔡州军超出预料很大的规模来袭时,江烽就意识到肯定会对整个固始军的高层心态造成巨大冲击和压力。
秦再道、谷明海和黄安锦也罢,杨堪、丁满和郭泰也罢,以及鞠慎也一样,都不可避免的要衡量在这种优劣十分明显情况下,固始军能否打得赢这一仗。
单单以固始军现有实际战斗力,是肯定无法支撑起对百战之军的蔡州军一战的,蔡州军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经验,甚至还有实际战斗力,都要强于固始军不少,那么固始军凭什么来赢得这一仗?
必须要有一些让这些高层军官们都觉得震撼和触动的东西,要让他们意识到固始军并非毫无反击之力,一样有蔡州军所不具备的优势所在,一样可以给蔡州军造成巨大伤害,甚至可能让蔡州军接受不了的伤害,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树立起打赢这一仗的信心。
信心加上实力,才是赢得一场战争的基本保证,而之前,固始军其实已经具备了一战的实力,但是在信心上,三股力量纠合在一起的新固始军实际上还不及之前与蚁贼一战之后的老固始军,但是在这一次示范之后,新固始军之间的缝隙又再度被粘合起来了。
不过江烽也知道,这只是被暂时性的粘合起来,而非真正的熔成了一块铁板,要让他们成为一块铁板,还需要通过这一场固始攻防战来反复捶打砥砺这块还有缝隙和杂质的铁块。(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节 带话(为taony222兄弟加更!)
术法一道给武将们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他们已经用活生生的现实证明了他们自己的实力和水准。
谁也无法否认像落木塔这种超乎寻常的器械能够给守城带来多么大的助力。
想象一下,在攻城战中,落木塔突然发力,一根接一根的滚木被抛掷出来,翻滚横扫的滚木以非斜线的路线席卷,会给攻城步兵带来多么大的震撼和损失,只怕瞬间就能导致整个攻城阵型的崩坏吧。
道藏所和材官所证明了自己,现在就该轮到武将们证明自己了。
武将们证明自己的方式只能是在战场上,而战场上一旦证明失败,那可能就是生命的代价,所以在剩余的这几天时间里,抓紧一切时间对队伍进行整训就是最迫切的任务,尤其是像杨堪、丁满和郭泰几人所带的队伍。
“投石车的制作工艺已经简化了许多,按照你提出来的那种什么,对了标准件制作装配法,的确很有效,只可惜这对匠师和工匠们的要求太高了,要完全达到一个标准,根本做不到,所以最开始返工很多,浪费也很大,下边工匠怨气也很大,不过在奖惩法则兑现之后,这种情况改善了许多,……”
罗真仍然在喋喋不休的向江烽倾诉着自己的兴奋和烦恼,“蹶张弩也一样,都是太费材料了,太昂贵了,这样的打仗,比银子往水里还快,使用一次就基本报废了,还好,采取你说的那种方法,有些部件就可以拆卸下来重复使用,……”
“老贺,材官所的管理还得你当家啊,博山不适合这个,他还是把心思用在他的创造发明上去更好,”江烽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不怎么说话的贺德才,“质量固然重要,但是成本控制下来也是必须的,现在我们有大梁、鄂州和南阳方面的支持,还能维持,但是此战之后,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过了,过日子还得要省着点儿,博山是个没数的,只管花钱,你得替他把把门。”
对江烽公然的“剥夺权力”罗真却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儿高兴。
这种繁琐事务的管理本来就是他最厌烦的,耗费了大量精力不说,还做不好,所以他也早就希望江烽能把这个责任交给贺德才,而且他也觉得贺德才是最合适人选,和自己搭配也最相得益彰。
“军指挥使大人,其实罗大人……”贺德才刚一搭话就被罗真打断,“得了,什么罗大人,我可当不了什么官,你就叫我博山,我叫你老贺,我不耐烦干那些事儿,你干最好,放给别人,我估计二郎也不放心,你就接着好好干就行了。”
贺德才迟疑了一下,罗真与江烽的关系他当然清楚,而自己这个昔日的下属他是眼睁睁看到对方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看穿过这位昔日下属的心思,对江烽始终保持着一种敬畏心态。
“嗯,贺大人也挺适合的,博山的确不适合干这个。”一直伴随在江烽右边而行的许静也轻声道。
许静已经卸下了戎装,重新恢复了女装,不过江烽还是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看看对方这半袖下边有没有那什么凤凰木棉纱织成的法衣,这简直就是天然的防狼衣嘛,可自己却不是狼啊。
“老贺,看,静娘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其道理的,材官所我就交给你了,两个要求,一是保证博山他们的术法研究和设计,而是适度控制制造成本,就按我说的那种标准件分解制作,一定要让那些工匠适应,可以从那些学徒开始培养起,养成良好的习惯。”
江烽站住脚,看着贺德才,温润的目光落在贺德才身上,带给贺德才无尽的信心和无穷的压力。
“那军指挥使大人,我就尽力而为了。”贺德才也站住脚,抱拳一礼,郑重其事的道。
其实他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安排布置,细心检查,按时督促,发现问题之后有条不紊的对照整改,这种有序而平稳的工作在很多人眼中是繁琐而枯燥的,但是他却乐此不疲。
当每一具具蹶张制作装配出来,摆放成排;当一台台落木塔在城墙上安装成功,巍然耸立;当一件件草木甲制作完毕,堆砌成山,那份满足感,不是谁都能体会到的。
甚至连每一个零部件,每一份材料入库,都能让贺德才产生一种成就感,这就是在自己辛勤努力下才有这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将为捍卫固始发挥每一分作用。
贺德才没有多余的言语让江烽也很满意,他不需要谁给他拍胸脯打包票,就这么简单朴实的话更让人相信,贺德才在军事方面的才能的确平庸,但是其在后勤管理上表现出来的勤勉却让江烽有一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贺德才在关键时刻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不管所起的作用有多大,在这个时代,酬谢老臣忠臣是必须之意,否则日后谁还愿意跟着你走?
可贺德才的能力却又摆在那里,担任一营指挥绝对不合适,他就是一个锻骨前期的水准,而且年龄这么大,根本没有太大的前景,没想到却在后勤管理上表现出这般水准,而那份勤勉朴实更是干这个位置最重要的先决条件。
待到罗真把贺德才拉走之后,偌大的材官所里就显得安静下来了。
“你不忙?”许静发现自己的脸又有些发烫起来,话一出口,才觉得是问了一句笨话。
“忙,这种情况下怎么不忙?但忙也要讲工作分配安排,我假军指挥使,干军指挥使的活儿,他们各营指挥使,就干各营指挥使的活儿,各司其责,各尽其职,要学会忙里偷闲。”江烽负手漫步。
材官所的占地面积很大,在征用了几院民宅之后,又把紧邻民宅的几处空地也圈占了进来,面积得到了大幅度增加,这实际上是把材官所和工坊连为了一体,而下一步道藏所也要纳入进来,这三块就会成为日后固始军在术法研究和器械制作的联合体。
江烽不是机器人,极度紧张之后也需要排解和舒缓压力,可和张越、罗真这些家伙在一起,私人关系再好,但也是谈工作居多。
鞠蕖虽然来了,但是话却不多,现在她更多的时候还是和她那位堂兄在一起,申州军那边的局面也还需要她来帮忙牵线搭桥稳定下来,所以这几天鞠蕖都没来找江烽。
现在身边能说说话的,似乎也就只有这个许静了。
和许静相处日久,江烽也渐渐的有些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
和之前自己那具躯体灵魂对许静的痴迷不同,这个时候的江烽更多的是以一个局外者的身份来欣赏许静,但是接触日多,一些原本残存在这具躯体灵魂中的某些意识仍然会潜在的发挥作用,些许好感一样会影响到江烽的情绪走向。
淡淡的幽香在身旁浮动,江烽很享受这种美人在旁的静谧安详,许静是个很聪慧的女子,是也觉察到了江烽的走神,只是静静的陪着江烽往前走。
“若是没有这场战阵该多好,我们也不需要这么煞费苦心的应对,可这些事情却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江烽突然无头无脑的冒出一句话来。
许静微微一凛,她不知道江烽是不是言有所指,小心的瞥了一眼江烽的脸庞。
从侧面看过去江烽的眉宇略微蹙着,似乎额际还笼罩这一分愁思,轮廓分明的脸型谈不上多么英俊帅气,但是却有一种特有的深沉质感,许静也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心理感应。
“小静,如果我们打完这一仗,打输了,自然不必说,打赢了呢,会怎么样?我又该怎么做?”江烽突然扭头过来,看着许静问道。
许静吓了一跳,最后还是咬着嘴唇摇摇头,“我不知道,打赢了,我想固始应该有一段和平安静的时光吧?我还是会继续修炼玄神,嗯,博山这边有需要,我还是会帮他。””
“我呢?我该怎么做?”江烽继续不依不饶的问道。
“二郎,你该怎么做,应该站在你这个角度来考虑,恐怕被人都无法帮你做决断。”许静幽幽的道。
“是啊,谁都无法帮我做决断,可有些事情我不想去做,但正如你说的,站在我这个位置上,恐怕又不得不去做,所以我真希望有些事情不要发生。”江烽静静的看着许静,温言道:“我的话,小静你明白么?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去有些事情,但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要对更多的人负责,有些事情如果走到某一步,恐怕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许静默然,躲开江烽的目光,把脸侧向一边。
她当然听得出江烽话语里的含义,但是却无法回应,姐姐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江烽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一些什么。
在江烽走后姐姐很活跃,许静也是刻意避开,不想去了解,但现在江烽显然是要借自己去传话,不要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靠自己传话,有用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节 术法群体
江烽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自己和许氏姐妹之间的恩怨恐怕真的很难道明说清了,许静没问题,但是许宁呢?一旦她做出了超越底线的事情,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不是法治时代,是讲求血亲复仇,一旦许宁和他背后的许氏族人对自己做出不利的行为,恐怕要让自己麾下其他人宽恕他们就很难了,毕竟自己现在的存在已经不仅仅代表自己一个人那么简单,而代表着一个已经日益成型的利益群体了。
似乎也感受到了江烽内心彷徨犹豫和他有些孤寂背影带来萧瑟感,走在背后的许静有些落寞而又期待的声音突然道:“二郎,假如,假如我们许家人真的做出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求你宽恕他们一回?”
江烽身体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伫立了一刻,然后才有些疲惫而冷淡的道:“小静,那要分什么事情,如果只是针对我个人的行为,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是针对整个固始军的话,恐怕我也很难向其他人交代,所以最好不要有。”
似乎是被江烽有些冷漠的语气刺激到了,许静身体一瑟缩,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深深的盯着背对自己的宽阔背影,忍不住上前抱住对方的腰腹,喃喃自语道:“那我该怎么办?”
被许静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一怔,背后能够感到一阵湿热感从衣衫里浸润进来,江烽身体也是一颤。
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的确,像许静这样的女孩子该怎么办?
一边是姐姐,甚至还有姐姐背后隐藏着的许氏族人,三叔,堂兄,这些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家人,他们认为现在的这一切都本该是他们许家的,这种执念使得他们无法放弃,一边却是自己喜欢的人。
许静已经做了很多了,三皇炮锤之术,落木塔的设计加工,玄神加祝,许静就是用这种类似于赎罪的方式来解脱自己,可自己却还要苦苦相逼,要逼迫他去和自己的姐姐和家人反目相对,作为一个男人,自己是不是太下作了一点?
有本事你自己去解决啊,为什么非要利用和逼迫这个对自己满腔情思却又不得不像鸵鸟一样躲避这一切的女孩子呢?
一种强烈的愧疚和自责感涌入胸间,让江烽忍不住转过身来。
泪光盈盈的美眸中多了几分迷惘和痛苦,微微哆嗦的粉唇犹如寒风中颤栗的小雀,似乎没有想到江烽会突然转身,或者是被自己先前有些冲动的行为正在后悔,江烽这一突然回身,让许静顿时惊惶无措起来。
一只手抬起对方娇艳如花的粉靥,惶惶然的神情犹如落入陷阱的小兽,江烽此时竟然生出一种不忍亵玩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掠过心间,立即就被心理和生理上的刺激给淹没了。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半年多时间了,从生理到心理上江烽觉得自己都处于绝对的禁欲状态,前期在光州时还算是有心无力,到后来来到固始之后,那是真的心和力都没有了,接踵而来的忙碌让他每天连修炼和睡觉的时间都乏乏,更别说其他猎艳心思了。
像他这样的年龄在这个时代中基本上都是为人父的了,罗真是个例外,而张越早就娶了光州黄氏女,而原来的自己若不是当初苦恋许静,只怕也早就草草婚配了。
当江烽那充满魔力的双眼注视着自己的眼眸时,许静只觉得对方的目光似乎刺入了自己身体每一处,自己内心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松开还抱着对方腰腹的双手,还是转身逃离,不过好在江烽没有给她太多的选择,一只手抚住了她的粉颈,然后沿着粉颈向上把自己的面颊抬起。
略微有些粗糙的舌尖一下子就刺破了自己樱唇,如天雷击顶,江河倒流,许静只觉得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自己全身血肉在一瞬间都燃烧起来了,如火中的飞蛾,只是那一刹那间便化为了灰烬,而自己的魂魄似乎也随着灰烬在空中飘浮飞扬,仿佛要消失在天际深处。
他怎么敢?!
江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就爆发了,想亲吻就亲吻了。
细腻湿滑的舌苔纠结在一起,腻滑火热,只不过眼前这个女孩子显然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形,完全是茫然而被动的被自己带入了节奏,甚至连一双手都不知道抱住自己的虎项,而是那样僵硬的杵在自己和她身体之间。
从隔壁大院传来的欢呼声才把沉浸在情河中二人惊醒过来,这个时候许静才骇然发现眼前男子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沿着自己的胸衣探入进去,握住了自己的椒乳,惊惶之下,来不及多想,顺手的一记耳光已经响亮的映在了江烽的脸颊上。
忙不迭的拉起胸衣一阵狂奔,在小院门口险些被门槛绊倒摔一跤,江烽这才一边回味着先前那份柔腻快感,一边赶紧道:“小心点儿,小静!”
满脸通红的许静一只手掩在胸前,放慢脚步,一边转过身来恨恨的瞪了江烽一眼,江烽却很自然的把手放在鼻息间嗅了一下,羞得许静忍不住顿足怒嗔,这个时候江烽才沉声道:“小静,放心吧,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总能有解决的办法,一切都在我掌握中。”
本欲拔足疾步离开的许静听到江烽这句话,又忍不住深深的看了江烽一眼,微微点头,眼圈却已经有些红了,不再言语,盈盈离去。
打扰了这一段香艳好事的欢呼声是从隔壁大院内工匠们传来的,这是贺德才和罗真宣布了对近期表现优异的十名工匠的奖励,每人一贯钱。
奖励的标准很简单,保质保量,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合格器件最多,且坏件率最低,这样就可以得到每一月的奖励。
这极大的刺激了工匠们的积极性,对于这些工匠们来说,他们只需要分步骤完成某一个部件或者几个部件,而不让他们接触到每一个工序环节。
这样可以让他们更精于某一个或者几个器件的打造制作,但又无法接触到整个完整的工序,既使得他们在制作技艺上得到提高,同时又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泄密,这对术法器械尤为重要。
在这一点上,江烽专门和贺德才交代过。
最初贺德才和罗真都无法理解,但是很快从蹶张弩的制作到投石机的建造,开始不太习惯的工匠们慢慢熟悉了这种最基本的流水线工作方式,尤其是在后期从流民群中招募了大批少年学徒进来之后,这些人的适应能力更快,并迅速赶上了原来这些老工匠们。
不过罗真也明确告诉江烽这种方式对于高级的术法器械并不适合,这些普通匠人只能制作一些最初级的部件,而在核心部件上他们连基本原理都不明白,就谈不上制作了。
江烽倒也理解,毕竟术法匠师和普通匠师隔着一道无可逾越的沟壑。
术法匠师首先必须要是方术士,才能具备成为术法匠师的资格,只不过方术士们都更愿意成为术法师,而不愿意当术法匠师,只有像罗真这种沉迷于此道的人才对当术法师还是术法匠师无所谓,他只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道藏所的成立,使得固始这个县份就真的具备了一些与其他普通县份有些不一样的味道了。
邓龟年对道藏所的成立很重视,他告诉江烽如果能够成立道藏所,并给予道藏所以大力支持,使之能在这一次固始之战中大放异彩的话,那么他有更大希望能吸引到汴梁更多的方术士和术法师们到来,甚至可以吸引到一两名道法师,这对于小小一个固始来说,就真的称得上是惊喜了。
江烽也清楚,只要能够顶过蔡州军的这一次来犯,那么固始军便绝不会再只局限于固始,殷城,乃至寿州,都将是固始军扩张的方向,届时固始军不但要在军队的战力上下功夫,而且更需要在术法这一块大梁不是很重视的行道上下苦功。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要趁着大梁不重视这一行的时候,举起锄头狠狠的挖,把大梁丰富的术法人才挖来为固始军服务。
邓龟年也毫不隐晦的表示,既然大梁不重视术法一道,那么他作为汴梁道藏斋的执事之一,自然要为道藏斋的同行和弟子们寻找一条更好的出路,学成卖与帝王家,大梁固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但是无奈大梁不愿意用他们,他们当然也不可能在大梁老死终生,有固始这样一个既算是大梁盟友,且距离也不算太远的所在,他们当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所以邓龟年一行五人从一到固始,就主动的交好罗真和许静,尤其是在发现罗真是一个真正的术法者而非那种狭隘的同行或者争权夺利者之后,就更是乐于与罗真合作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节 袁氏三驹
铁脚枣骝轻轻的一跃,飞过了横亘在面前的土垄,马背上的骑士身体随之一个起伏,双腿微微一夹,枣骝速度慢慢加快,赶上了前面的两骑。
“三兄,七兄!”枣骝马上的骑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双臂,随手将横在鞍前的长戈摘了下来,重新放入斜挂在鞍后的囊袋中,戈尾向前,戈头朝后,囊袋尾端露出清亮如雪的锋利戈头。
这柄戈明显和寻常的长戈不一样,说是一柄长戈,其实更像是一柄横面多了一个鸟喙状尖头的陌刀。
大将军戈。
只要是蔡州人,看一眼这柄武器便能知晓这柄长戈的主人是谁,立马横戈袁无敌。
“十九,怎么了?”策马慢行的紫袍骑士没有回头,漫声道。
“没什么,我就在想,咱们这么小心翼翼的遮掩形迹,是不是有点儿太高看了那固始军了?”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前方紫袍骑士的不悦,袁无敌有些郁闷的收敛起了先前流露出来的烦躁气息,降低了音调:“就算是那江烽真的突破了天境,就算是那杨堪是杨家难得人才,那又怎样?难道说我们袁家的男儿会惧了他们不成?笑话!”
“高看比小看强,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为将者当战略上当大胆,战术上谨慎。”紫袍骑士目不斜视,自顾自的道:“十九,骄兵必败,你应该知道我们目前的处境,家里让我们三兄弟外加几个小弟来,不是让我们来踏青秋游,而是要我们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固始问题。”
袁无敌目光在自己兄长面前定了定,嘴角最终还是浮起了一抹桀骜之色,“三兄,我不认为固始在我们三兄弟面前会是一个问题,我甚至觉得文槐他们几个就能解决问题。”
“是么?”紫袍骑士清冷的目光终于动了,冷冷的扫了一眼对方,“意外往往都是我们自信满满的时候发生。许德威不过是一个刚踏入天境养息期的角色,而我当时之差一步就要晋入太息期,但是我全力发动之下,甚至天焰龙拳和龙焰天王刀催发到了极致,固然将其击杀,但现在我小腿上的伤口仍然在隐隐作疼,他的无尾伏魔棍给我的印象很深。”
袁无敌自然明白兄长是在用血的教训来教育自己,但是他仍然不认同兄长的过度谨慎。
八千精锐尚觉不足,甚至还从朗山、新息那边调来了五千兵力,袁无敌甚至觉得哪怕是要打申州都不需要这么多兵力,遑论这一个小小固始?
“七兄,你是和固始军那边打过交道的,你觉得呢?”袁无敌不愿意和自己最尊敬的三兄争吵,但是又不认同他的观点,把话题抛给了另外一个一直未曾搭话的玄衫男子。
似乎是被这个话题触动了一些什么,玄衫男子有些表情复杂的摇摇头,“十九,如果单论那江某的个人武道修行,哪怕他真的在这么短时间内踏入天境,我觉得也不值一提,无论是三兄还是你,解决他都不是问题,哪怕还有什么杨堪相助,但我担心的是他这个人的心计。”
“哦?”紫袍男子微微动容,而袁无敌则有些不解。
“三兄和十九记得我当时去固始时么?都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那曹万川也是拍了胸脯打了包票,而且据我了解曹万川也不是那种喜欢夸口之人,所以我才信了,而且出于谨慎,我也想干脆提前直接解决此人了事,没想到却险些栽在这个当初恐怕也就是洗髓期门槛上徘徊的角色身上,术法强弩差点就伤了我,而且还成功的迫退了我。”
紫袍男子轻轻一蹙眉头,“老七,你是说他精于术法之道?或者说他身旁有术法强者?”
紫袍男子从不轻视术法一道,事实上虽然他已经是袁氏年青一代当之无愧的一号武道强者,但是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重视术法一道,可以说蔡州军中术法一道力量的迅速膨胀离不开他的鼎力支持。
“不,术法不足道,我要说的是从曹万川告知愿意接受我们蔡州军接管固始到我们正式踏入固始,我怎么算也不过区区十来天时间,可是这个家伙就能说动黄州的杜立引军北上,而且还反噬了曹万川一把,这份心计手腕,俨然是一个浸淫此道多年的角色所为,可这个家伙之前只是一个无足挂齿的斥候,担任固始军的一个指挥也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你们能相信么?”
紫袍男子袁无为不语,而袁无敌却有些不屑,“七兄,你就因为这个而觉得他不凡?他是斥候出身,自然明白我们蔡州军要拿下固始自然要和固始军首领接触,想要取代曹万川却又无法得到我们蔡州军认同,自然就只能从周围势力找靠山了,可固始那地方,寿州有心无力,自然就只有鄂黄了,那杜立在鄂州那边处境不好,要想出风头,这家伙投其所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十九,这份心思如果是从你我脑袋里出来,的确没什么,可这个家伙就算是斥候出身,在固始军当一个小小的营指挥,就敢干出这样一番大事出来,你觉得寻常么?”老七正是袁无畏,目光中有些飘忽。
紫袍袁无为目光一凝,带住马缰,“老七,你想表明一个什么意思?”
“这个家伙总给人以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我担心这一次我们来固始,恐怕这个家伙也会给我们很多意外。”袁无畏摇摇头,“但你要我说他会在哪些方面给我们意外,我也想不出来,或许是术法一道,或者是突出奇谋,总之,需要倍加小心。”
“七兄,你这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了,一力降十会,无论他有什么手段使出来,我们蔡州军的实力摆在这里,我就不信他能变出神兵天将来,他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看他还能有什么手段!”袁无敌对袁无畏就没有像袁无为那么尊敬了,语气也重了起来。
袁无为眼角处微微颤了颤。
他知道这位堂弟对自己不那么在乎,但作为兄长,他不能不在乎尊严。
这位堂弟是这一代中武道天赋最强的,连袁无为都要逊他三分。
他手中的大将军戈更是比袁无为的龙焰天王刀更霸道的神兵,只是因为这家伙年龄太小,而他习练的霸王戈法对无极混元气要求实在太高,所以在武道进境上有所限制。
无极混元气尤其讲求沉淀积累,一般说来都要三十五岁以后才能趋于大成,但一旦进入大成之境,便有问鼎天境高段的实力,所以老一辈都极其看好老十九这个家伙。
甚至连袁无为都承认也许在四十岁之前他可以压老十九一头,但是过了四十岁就很难说了,而过了四十五或许就该是老十九压他一头了,而到五十岁,也许就会被老十九彻底甩开了。
似乎觉察到了袁无畏内心的一抹怒意,袁无为如冷电般的目光扫了袁无敌一眼。
他知道这两位堂兄弟之间关系并不算好,他也没有那份心思要去调和谁和谁的关系,但是他不允许在这种时候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到双方的关系,进而干扰到未来的战事。
在袁无为森冷的目光下,袁无敌也不得不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袁无为也不为已甚,收回目光,“老七,这么说来恐怕我们还需要小心一些,这种善于突出奇兵者,尤其需要防范其兵行诡道,我们时间不多,若是被其以一些鸡鸣狗盗的手段来干扰了大计,那就不值了,老十九有一句话也说得好,一力降十会,虽然我们需要谨慎,但是我们却绝不能谨小慎微瞻前顾后,时间在他们那边。”
袁无畏面无表情,脸微微偏向一边,心中却是冷笑。
他能感觉到袁无为对袁无敌的偏袒,谁让袁无为的父亲是庶出,而袁无敌却是家主袁怀河的嫡子呢?
见袁无畏不搭腔,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正好此时一骑飞驰而来,“三位公子,前锋已经已经抵达淮水,长柏公子来向无为将军请示,是否过河?”
“斥候放出去没有?”袁无为知道这淮水就是进入固始之前的最后一道天堑屏障了,过了淮水,那就是固始境,就要进入敌境了。
而上一次固始军就是在淮水之畔狙击了蚁贼,给蚁贼了迎头痛击,再有先前袁无畏那番话,他不得不防。
“回禀将军,长槐公子两日前便已经率斥候队的人过了淮水,已经在沿线进行了踏探,未发现敌军踪迹。”来禀报的军使翻身下马,回报道。
“那就安排各部依次过河,不得滞留,另外让长槐及时对固始城周进行勘探,告诉他,后日我军主力必到,让他务必做好各方面情报收集工作,另外让长柏先行把辎重兵放出,注意收集资材,搭配使用,为攻城做先期材料准备。”袁无为略一沉吟,断然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节 重器(为菱之湖兄弟加更!)
鹰隼般的双目静静的注视着三百步开外的河滩上,苏铁蜷缩在芦苇中一动不动。
河畔一片沸腾,警戒线已经布起了,几名斥候兔起鹘落,正在收回,向草丘上那个貌似斥候首领的家伙报告情况。
此时还算是淮水的丰水期,虽然水势尚算平稳,但是水量却不小,大小不一的船只正在陆续靠岸,站在两翼高地上的弓箭手早已经提前待命。
不得不承认蔡州军是一支百战之师,多年来打生打死打出来的就是战斗力,这一整套渡河的规制,几乎无懈可击。
苏铁耐心的观察着。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那名斥候首领明显还是一个少年,顶多也就是陈实、楚齐这个年龄,不会超过十六七岁,而从斥候们对首领的尊敬态度来看,绝度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
想想也是,像这等战事,蔡州军怎么可能让纨绔子弟来。
又是一艘大船靠岸了,大概是没掌握好靠岸的力度,大船重重的搁浅了,好在泥滩地上,撞击力并不强,只是引起了一阵惊呼和叱骂声。
很快几艘小艇靠在了大船边上,然后木梯和木板沿着大船放下来,将小艇搭成了跳板,而河岸边上也有人迅速的将苇草沿着湿滑的泥滩地铺设,上边在铺垫上木板,一座简易浮桥在大船和河岸边上搭起了。
娴熟而富有经验,苏铁在心中默默的记着,对蔡州军的战斗力有高看了几分。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军指挥使大人教导自己的,从细节就能观察出一支军队的整体战力,这个军指挥使大人所说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有点儿异曲同工的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做事要从小事做起,观察也要善于从细枝末节上来发现端倪。
亲卫必出于斥候,这是军指挥使大人的一句话。
按照军指挥使大人的解释,他的亲卫要么就出身与斥候,要么就必须要到斥候队中去历练,所以苏铁被选入了斥候队,今天是他第三次出任务了。
前两次无甚收获,只是在淮水北岸远远和蔡州斥候打过照面,甚至连手都没交,但大家都知道各自是干什么来着。
似乎从船上下来了几个人在和岸上的人进行交涉,双方发生了争执,不过很快岸上的人妥协了,挥手示意手下照办。
很快又有几艘小艇过来,紧贴着刚才搭起的那座浮桥依葫芦画瓢的开始搭建另外一座浮桥,这让苏铁和身旁的伙伴很惊讶。
一座浮桥还不够,还需要搭第二座浮桥,这是要干啥?
两人都有些紧张。
因为很明显周围的防范更加紧密起来原本在四周游荡的警哨,开始扩大警戒范围,一直逼近到了苇草边缘。
甚至还有两个家伙直接进入了苇草中,拿着斩马刀胡乱的在草中一阵乱砍,似乎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威吓潜在的敌人。
苏铁轻蔑的撇了撇嘴。
旁边的同伴也是一个老斥候了,年龄不大,但是当斥候的时间可不短,甚至可以追溯到曹万川的固始军时代。
两个人都很安静的匍匐在泥地里一动不动,不清楚对方是否有武道高手,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避免任何气机感应的扩散。
一头猎犬被牵到了芦苇地边缘,大概是对这种半沼泽状态的环境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听凭着猎犬冲着芦苇地深处狂吠几声,然后向另外一人解释了一番,就离开了。
二人稍微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来蔡州军对这艘大船十分重视,格外加强了戒备。
苏铁把目光瞄向了铺设下来的木梯,他相信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了。
不出他所料,很快大船甲板上响起了一阵渗人的摩擦声,紧接着就是轱辘碾压在船板上发出的咯吱声,一头用布幔包裹着的庞然大物出现在船头,四周用十余条大绳固定,数十人通过这十余条大绳来牵引和稳定这个大家伙下船。
苏铁的目光落在了这个大家伙的轱辘上,格外的庞大,而且用了铁质包轮,辐条也都是用的铁条,意味着这玩意儿体量大,重量更是超出想象。
一直到下船,四头挽马开始拉动这个大家伙,四周还有数十人协助牵引,这头庞然巨物才算是进入蔡州军中,开始缓慢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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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尚揉了揉太阳穴,端起桌案上的浓茶抿了一口。
这是跟着军指挥使大人学来的,据说这种加倍放茶的方式有助于消除疲劳,振作精神,但是不宜长期用此法,否则有伤身体,似乎效果还真有。
蔡州兵已经渡过了淮水,正在向固始进发。
关于是否动用骑军对蔡州军进行袭扰这一意见也在军中引起了争论。
鞠慎认为蔡州军势大,动用骑军效果不佳不说,极易被敌人高手袭击,造成折损。
而秦再道则认为一支骑军从来不是养出来的,也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如果因为敌军势大就不敢出击,而总是指望着处于优势情形之下再出击,那这只骑军就是绣花枕头,不堪大用。
秦再道的意见得到了江烽的支持,所以骑军从昨日起就已经全军出击,以都为作战部,开始对从汝阳过来的这支主力蔡州军进行袭扰,一方面延缓其行军速度,另一方面也能起到疲兵作用,同时还能锻炼打磨这支刚刚组合起来的骑军。
各方的情报汇聚到这里,崔尚需要对其进行甄别和评估,然后再结合起来进行研判,这种方式也是江烽给崔尚的建议,这既让崔尚有些不适应,也让崔尚有些兴奋,这意味着江烽会让他来担任未来的录事参军这一职,前提是江烽的浍州构想能够成为现实。
江烽为其安排了两名少年学子作为助手,这两人都是从光州逃来固始的士绅子弟,都在崇文书院中读书多年,不过对其他却一无所知了,相当于是给崔尚当学生。
现在崔尚安排给二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阅读情报,了解周遭政情,其他暂时还啥都不能干。
实际上崔尚自己都还处于一种学习和摸索阶段,他被江烽在战争应对上的层出不穷的新想法新点子弄得穷于应对,这种情况一直到蔡州军跨过淮水江烽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城防体系的最后完备工作上去了之后才算稍稍缓解,也才让崔尚能松了一口气。
常昆看人的眼光的确非同寻常,这位固始军指挥使表现出来的种种天赋,除了用天纵奇才来形容,真的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
脚步声将崔尚从走神中惊醒过来,看见一身土尘的江烽回来,径直将一大杯茶水咕咚咕咚灌进肚里,崔尚也只能苦笑摇头,品茶是这样么?
这位军指挥使大人的表现总是让人疑惑不解,有时候他的言语表现得像一位智者,有时候他的谈吐更像是一个文人,而有时候他的行为则更像那些兵痞,这样一个混杂复合体崔尚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崔尚既然敢来固始,就说明他把宝已经押到了自己身上,江烽自然不吝于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
参军掌记,也就是未来的录事参军这一职务江烽就准备用来酬劳这位敢于在第一时间下注的博陵崔氏子了,当然,这个家伙的才能也当得起。
“有什么新情况?”一屁股坐到胡椅中,江烽取下头盔,随手搁在案桌上。
“嗯,刚传回来的消息,前天发现下船的几具用布幔遮掩的大家伙基本上确定了数量,应该是六具,如果不出我的预料,我估计应该是蔡州军的特制破城锤,因为斥候发现随后的大车专门运来了多具大型铁质锤形物件,跟随在这几具大车之后。”
崔尚一边翻阅着情报,一边分析道。
“破城锤?”江烽有些疑惑,“术法器械?”
“论理只能是术法器械,寻常破城锤根本不可能做到那么大,因为无法操作,除了借用术法之力外,无法想象怎么来运用那样大的锤头,根据斥候估计,那柄锤形物件锤头起码在三尺高,直径也在一尺五左右,净重预计起码在千斤以上,甚至可能达到两千斤,除非术法之力,谁能驱动?”
崔尚的语气里也有些紧张,“都说蔡州军这几年在术法一道的运用上大有进境,三年前陈州一战,蔡州军就使用了多种术法器械,对宛丘城造成了巨大破坏,这一次看来蔡州军是又要给我们固始城来一个下马威了。”
“谁给谁下马威还说不清楚呢。”江烽轻哼了一声,脸上却没有轻松神色,“要论术法一道的运用,守城方永远是占有先手的,白陵,没必要太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单单是术法器械,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蔡州军的主帅究竟是谁,绝对不可能是已经发现的袁文柏和袁文槐这些小字辈,袁氏还没有狂妄托大到这个程度。”(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节 端倪初现
崔尚也认同这一观点,袁文柏和袁文槐虽然属于新近崛起的蔡州小字辈新星——汝阳八柱中人物,但是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纵然在武道上有着绝佳天赋,但是在独领大军征战一方上威望还远远不足。
像这等战事起码也需要像袁无畏这样的大将来领军,但是各方面情报都还没有刺探出从汝阳过来的蔡州主力军的领军大将究竟是谁。
很大可能性是袁无畏,因为他和固始军打过交道,对江烽也比较了解熟悉。
当然也不排除是袁无为,他一样和光州军交过手,而且还斩杀了光州军第一将许德威,在心理上对固始军这支和光州军有着很深渊源的军队有着莫大优势。
“二郎,也不可小觑袁文柏和袁文槐这些小字辈啊,我听小郭说那袁文柏曾经在三年前游历关中,就曾经力战长安游侠儿,当时他才十四岁之龄,就已经是结体期水准,后来两年前他与汝阳八柱另外一个风云人物袁文極在朗陵山遭遇火魃,二人联手屠魃,双双晋位天境,后来蔡州一名道法师用火魃的毛发与金機木制作成了炎阳赤焰弓,再用千阳木制作了术法火箭,据说可一箭烧山!”
崔尚的话语里也充满了唏嘘和向往,不过这倒是让江烽真的有些好奇了。
“火魃?一箭烧山?火魃是啥玩意儿?”
江烽这一问倒是把崔尚问得一愣一愣的,怔了一下才回答道:“二郎没听说过火魃?火魃据说是旱魃的变体,生性赤阳,它出现在哪里,哪里便是火灾肆虐,朗陵山据说在火魃出现那一年,连发山火,当地老百姓的房舍也是经常起火,后来才有袁文柏和袁文極在朗陵山屠魃,还了朗山一线的安宁。”
江烽有些迷惑了。
这世界还真有旱魃这类东西?
他的知识体系里这玩意儿应该是封建迷信才对,没想到不但有,还真被人给遇上斩了,还用那玩意儿的毛发制作成了什么炎阳赤焰弓。
这炎阳赤焰弓听起来似乎是一把很牛逼的术法武器,居然还有与之相配的千阳箭,能一箭烧山,那这玩意儿用在固始城上来,不是一箭就能把固始城给烧了,那还打个屁的仗?
他不好直接质疑,只能半真半假的道:“白陵,这啥炎阳赤焰弓和千阳箭真的能一箭烧山,能不能一箭把固始城给烧了?”
崔尚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自己这位主帅对这种东西不太感冒,肯定要来找话说。
“二郎,一箭烧山这说法稍稍有些夸张了,但是炎阳赤焰弓和千阳箭相配,的确有惊天动地之能,据说在蔡州有参加过试箭会的人看到袁文極一箭射出,方圆三丈就成了一片火海,……”
方圆三丈一片火海,江烽点点头,这还稍微有些靠谱,否则袁家就靠这炎阳赤焰弓和千阳箭就能打天下了,随便走到那座城池面前,不投降就是一箭烧城,敌军营寨也是一箭烧营,大梁也早就该被袁家给灭了才对。
“白陵,这宝弓神箭所向披靡,总有应对之策吧?”
江烽虽然内心还有些不太信这种什么火魃毛发制作的宝弓,但是术法一道本身也就超出了他的想象认知范围,所以再不信也得要接受。
如果这袁文極的炎阳赤焰弓和千阳箭真的如此厉害,在攻城之战时这家伙突发奇招,倒是真有可能造成局部局面崩坏,甚至影响到全局。
别的不说,光是这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落木塔被这家伙一件就能给烧成灰烬,自己好不容易视为大杀器的东西岂不成了大傻器?
“应对之策却不好说,不过此弓此箭也并非毫无缺陷,术法之物,有其强,便有其弱,有其优,便有其劣,这种至阳之物,在艳阳天气便能发挥其最强威力,但若是阴雨天气,便要大打折扣,尤其是那火魃毛发遇上潮湿便会发黏,强行引弓甚至可能会造成弓弦断裂,……”
崔尚不愧是江湖,说起这术法之物来也是头头是道。
“还有,这等术法之弓,射程有限,据传远不及十丈,……,还有发一矢之后,宝弓也需要相当时间凝聚术法之力,短时间内难以发出第二箭,否则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白陵,没想到你对这术法一道也是知晓如此之深啊,难得,难得,……”江烽忍不住夸赞。
崔尚老脸一红,连连摆手,“我对此知之不多,也是因为情报显示袁文極出现,我记得当时龟年就说过了这袁文極手持的炎阳赤焰弓乃是术法大作,那蔡州庄国忠便是凭借制作这炎阳赤焰弓晋位道法匠师之称,所以我又去问了龟年兄,龟年兄向我介绍的。”
“那龟年他们有无应对之策?”江烽原本还有些担心,但既然邓龟年他们知晓了,恐怕也应该琢磨出应对之策来才对。
“没有,龟年兄说这等神物,纵然知晓其弱点,却很难有针对性的应对,因为这宝弓终究是由人来使用,而这袁文極若是四处游荡,除非直接派出高手斩杀对方,否则很难遏制对方。”崔尚摇头。
得到这样一个回答,江烽也是一怔,看来这术法神物也的确有其神奥之处,否则这些人何须这般煞费苦心的去制作这术法兵器,像杨堪的冰王戟不也如此?
若是这袁氏小辈都这般厉害,江烽觉得倒不可不防。
从情报显示来看,袁文極和袁文槐这两个汝阳八柱中的角色出现了,假如再有袁氏三驹中的任何一人担纲,这来犯之敌的实力已经不可小觑了。
袁文極和袁文槐都是天境静息期的高手,自己这边丁满、郭泰二人都可应对,袁氏三驹中只要不是据说已经踏入太息期的袁无为来,估计杨堪都能抵挡得住。
若是袁无为亲来,江烽估计恐怕就只能是自己和杨堪联手接住了,但也不知道能否抵挡得住?
最坏的打算莫过于袁无为和其中袁氏三驹中一人联袂同来,这就麻烦了。
张越、秦再道他们都还在结体期徘徊,丁满、郭泰二人联手也未必能抵挡得住袁无畏或者袁无敌,再要让张越、秦再道去对阵袁文極和袁文槐,这就真的成了田忌赛马,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了,甚至自己的上驷都还未必能有必胜之局呢,这还没算袁文極的炎阳赤焰弓,另外还有另外从新息过来的五千蔡州兵带兵将领尚未算进去,这等情形之下,焉能不败?
见江烽眉峰深锁,崔尚也知道固始军现在面临的局面有些危险了。
大梁用兵还是太迟缓了一些,根本没有兑现当初大梁崇政院给固始军这边的承诺。
蔡州军总兵力不过四万左右,能够让蔡州军一下子抽出一万三千兵力,而且精锐高手纷出,足以说明蔡州军方面有相当把握能够在解决固始问题之后再回师应对梁军的进攻,这对于固始军来说是最糟糕的。
必须要有应对之策,否则这一仗会打得很艰难很危险。
江烽并不知道情况可能会比他想象的更糟糕,甚至糟糕很多,他小觑了袁氏对他的忌惮之心,他只是下意识的要把问题考虑得更周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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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烽来访?!”杜珅皱起眉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杜温,“二弟,你觉得这家伙这个时候又来,会是干什么?”
“索要剩余的粮食吧。”杜温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家伙锱铢必较,真把我们杜家当成什么人了?我们承诺的东西什么时候没兑现过?最后一批粮食刚刚出了阴山关了,三五天之内就能运进固始。”
“二弟,你还不能小瞧这家伙,前两天斥候发现从南阳运过来大批物资过境殷城,也是南阳支援固始的,你说这南阳刚和蔡州联手瓜分了申光二州,这才多久?南阳就开始支援固始了,刘家胃口太大了。”
兄长的话让杜温也是一怔,“大哥,你的意思是刘玄已经开始谋图光州了?”
“哼,刘氏一直是高筑墙,广积粮,韬光养晦,但其实力摆在那里,一旦亮出獠牙,蔡州方面未必能占上风,尤其还有一个压在蔡州头上的大梁。”杜珅意态闲适,“看吧,我敢打赌,一旦蔡州与固始之战打起来,南阳肯定会有所动作,说不定就会突袭光州。”
“蔡州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杜温不赞同自己兄长观点,“你看从新息过来的五千大军,就只有两千骑兵过了殷城,而那三千步军就没有动,依然驻扎在光州城里,明显就是防着南阳。”
“那就要看战事发展情况了,另外也还有我们杜家军队驻扎在殷城这个因素在里边,也许蔡州兵就是担心我们和南阳刘氏联手了呢?”杜珅摇摇头,“算了,先把江烽这个瘟神打发走了再说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