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章 姨娘被辱,四小姐寿宴放光彩
从身后的紫苑手中取过锦盒,裴元歌打开,微笑道:听说父亲最喜欢梅花,女儿便以这副梅寿图为父亲贺寿。和紫苑一同将将装裱精致的踞展开,雪白的绢布上,墨色枝干遒劲苍奇,朱色红花傲然枝头,将梅花傲骨嶙峋的特制表现得淋漓尽致,尽显画技之高超。黑墨如夜,红砂如玉,颜色鲜亮,作为贺寿之用,再合适不过。
好画!裴诸城爱梅成痴,一见便不由脱口赞道。
章芸心头不快,故意挑刺道:四小姐说是梅寿图,梅花我们倒都是见了,不知道这‘寿’字何解?
谁也没想到,裴元巧会在此时接话,凝视梅寿图许久,才惊讶道:乍一看只是梅花,若细看,就会发现梅枝梅花疏落有致,正好凑成一个篆体的寿字,难怪叫做梅寿图!字中有画,画中有字,四妹妹这副梅寿图,可谓字画双绝!章芸视她们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相比较而言,四小姐或许还能好些。
不是双绝,是三绝!按捺不住心头的喜爱,裴诸城起身近前观看,失声惊呼,这不是画出来的,这是绣出来的!居然绣得栩栩如生,如果不是碰到绣线,我简直都不敢相信!歌儿,这副梅寿图是你自己画的花样,自己绣的?融字于画,画中藏字,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灵巧心思,还有这样超绝的刺绣……歌儿,这副梅寿图极好,是我所收到的寿礼中最好的。
转头吩咐石砚:去把前厅上挂的那春梅图摘下,换上四小姐的梅寿图,我要所有人都看看我女儿的好!
众人都惊讶不已,又妒又羡。
裴府待客的前厅里挂的那幅春梅图,乃是当今皇上的亲笔。皇上极少为画,大臣中能得其赏赐的更是寥若晨星,因此裴诸城十分得意,一直挂在前厅炫耀。没想到,老爷对四小姐的梅寿图如此高看,居然拿它替换了皇上的御笔。可想而知,前厅的客人看到后必然会询问,这一番,四小姐出的风头,可谓无人能及。
裴元华的佛经虽然诚心,但父亲并不信佛;裴元巧的寿礼平常;至于裴元容,那柄装饰多过实用的宝剑,绝非父亲这种厮杀武将所喜。只有她的梅寿图,将父亲的喜好、她的孝心,以及心思灵巧都展现出来,得到父亲的喜欢是情佬事。
但裴元歌也没料到会这样,有些不安地道:父亲,这样不太好吧?
小孩子家懂什么?皇上的御笔那是何等的矜贵,怎么能摆在前厅里经手风霜雪雨,岁月侵蚀呢?那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吗?裴诸城一本正经地道,很快就变了脸,眉开眼笑,但我闺女的就不一样了,磨坏了,赶明你再给我绣一幅就成。
话虽如此,但谁看不出他是在炫耀啊?
……裴元歌默默地低下了头,她发现,凡是做官长久的,必然有张能颠倒黑白的嘴,父亲也不例外。
章芸则怀疑地道:婢妾还以为,教习先生处处刁难四小姐,没想到,四小姐的书法、绘画和刺绣已经如此精绝?难不成冤枉了教习先生?眸光精湛,从前的裴元歌绝没有这样的才华,果然有问题。
章姨娘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先生虽然不好,可我自己也不能荒废啊?私底下总还是要用功的。不然,不止我没脸,连父亲和裴府的颜面也要丢了!裴元歌笑吟吟地道,心中却在滴血。没有人知道,这些她出嫁前粗劣不勘的才艺,出嫁后,她要经过多辛苦的努力,才能学至精绝,还要学着管账经商,只因为万关晓喜欢女子才艺出群,喜欢女子贤良淑德。
如此的耗尽心血,到最后换来的,却只是孩子和她,两条血淋淋的人命!
裴诸城赞赏地点点头,裴元容却气得脸色发白,照裴元歌这样说,她现在才艺不精,就是没脸,还丢了父亲和裴府的颜面?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厮来报:老爷,兵部的张尚书前来祝寿,张夫人的轿子也已经快到内院了。
这是祝寿的人已经开始登门了,裴诸城在前院招待男客,后院的女客,自然是由掌府的章芸来接待。平日里,这都是裴元容大出风头的时候,但今天却有裴元歌在,斗棋也好,皇宫赴宴也好,安千贯也好,总之,裴元歌在京城算是出名了,这些夫人太太难免好奇,这时见到真人,更不禁惊讶于她温雅的美貌,以及沉静秀丽的气度,处处都是大家风范,少不得一阵称赞夸奖。
这些话,听在章芸耳朵里,如针刺一般的疼。
裴元容和裴元歌此时的处境,就好像许久之前,她和明锦一般,人人都称赞明锦,而她只能在旁边做个布景。但当年,她这个布景能够除掉明锦,让裴诸城和舒雪玉反目成仇,只剩她独大,今日也一样能够毁掉这个黄毛丫头!对这裴元容使了个眼色,笑道:容儿,你们也别在这里拘着,带小姐们到后花园玩罢!
章姨娘,以前四小姐不在也就算了,如今四小姐也在,嫡庶有别,总该以四小姐为尊,怎么还是让裴三小姐招待小姐们呢?说话的是兵部尚书的夫人张氏,她丈夫与裴诸城关系极好,她却始终看不上章芸,因此便出言讥刺。
这话一出,便有不少贵妇人指指点点,面露赞同。
虽然说章芸执掌裴府,但毕竟是妾室,这些贵妇人,除了别有所图的,又有谁会真的和她交好?难不成让家里的小妾们都照着这榜样学,个个欺压道正室头上,喧宾夺主吗?
想必是姨娘疏忽了,这也没什么,我素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姨娘也不必向我请罪致歉,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裴元歌说着,不但彰显了她的气度,又将不敬嫡女的罪名严严实实地扣在了章芸头上,她越说不必请罪致歉,章芸反而越要请罪致歉,不然,众目睽睽之下,显得章芸不懂规矩不说,还没有气度,被人指出了错,却还不向四小姐赔罪。
章芸怎么也没想到,寿宴才一开始,裴元歌便给了她这样一个下马威!
031章 挑拨离间,裴元容自食其果
就在这时,却有一位穿酱红色福寿连绵不断花纹绣袄,石青色八幅湘裙的中年贵妇开口道:的确该由四小姐来招待赴宴的小姐们,这又何必说出来?章姨娘又哪里使唤得动嫡出的小姐,好心替人掩饰,反倒落了不是,真真好人难做!言下之意,裴元歌一开始就该主动招待诸位小姐,她却不懂规矩没动作,章姨娘不敢指使裴元歌,这才退而求其次,让裴元容待客,结果反而落了不是。
章姨娘趁势道:哪里的话?本来是我的不是,我给四小姐赔罪便是!说着福身行礼。
这个时候赔罪,却是将矛头指向裴元歌恩将仇报。
旁边有人嗤笑道:众位夫人在这里,都是长辈,小姐们还没行礼问好,四小姐便要把人带出去?寿昌伯夫人倒是好懂规矩!不过也难怪,寿昌伯夫人和章姨娘本是同根,规矩本就不一样,所以,二位的规矩只有二位能懂,别人都不懂!赶明儿,我得让我家王姨娘来向二位讨教讨教才是!拿帕子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连带她身旁的人也是一阵轻笑。
由妾室扶正,这本是寿昌伯夫人的心病,现在被人当众揭露,不由气得浑身发抖。
寿昌伯夫人?想到寿昌伯府和裴诸城的关系,裴元歌不愿寿昌伯夫人太过难堪,便端起旁边的茶水,送到那位夫人身旁,笑道:李夫人,说了这么长一溜子话,你倒是累不累啊?快喝盅茶润润嗓子,给我讲讲边疆的趣事儿?听父亲说,那边的落日格外的大,山脚下是黄沙,山顶却是白雪,是真的,还是父亲说来哄我的?说着,又给裴元巧使了个眼色。
裴元巧一怔,随即恍悟,上前挡在寿昌伯夫人和李夫人之间,笑问道:伯夫人,你的荷包绣得好生精致,是怎么绣出来的?
两姐妹两边将二人拉开,又各自跳了话头,引得两人分了心神,将方才的事情掩去。
裴元歌倒是一番好意,可惜寿昌伯夫人不领情。寿昌伯是裴诸城的老下属,两人都是一样的豪爽个性,听裴诸城有意将裴元歌许给傅君盛,也不推诿,回来就跟寿昌伯夫人说了。寿昌伯夫人由妾室扶正,本就觉得矮人一截,听说对方是裴诸城的嫡女,又极受疼爱,心头便有些不喜,怕媳妇过门后欺压到她这个婆婆头上。因此今日见面,本就抱着挑剔的心思而来,这会儿见裴元歌给章芸下马威,又去讨好讥讽她的李夫人,更加觉得这个媳妇要不得。
倒是裴元巧开口便奉承到她最拿手的刺绣,又乖巧柔顺,又是庶女……寿昌伯夫人越看越喜,心头倒是微微一动。
过了好一会儿,约莫着众人都忘记刚才的话题了,裴元歌这才领着裴元巧向众位夫人告退,带着小姐们往后花园去游玩。这些小姐多数都是嫡出,本来就看不起裴元容这个庶女,只是表面敷衍而已。这会儿见从不出院的裴元歌竟如此出众,十分好奇,围绕着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一时间,裴元歌倒成了众人围绕的中心。
见状,裴元容不由得又妒又恨,这样众星拱月的位置,本该是她的,如今却让裴元歌抢走了!
想着要怎么让裴元歌丢个大脸,但她才因为裴元歌被父亲罚过,章芸又一再叮嘱,让她不要自己动手……正思量着,忽然看见人群的外围,有个穿碧绿衣裳的少女,正别别扭扭地看着裴元歌,心中一动,忽然挤了进去,高声道:我的四妹妹当然好了,不然怎么能在黑白棋鉴轩赢得斗棋?忽然间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着那绿衣少女,扬声道,杨小姐,我记得不是说定能赢得棋鉴轩的斗棋,赢得七彩琉璃珠吗?怎么样?还是输给我四妹妹了吧?
那少女正是杨绣弦,听到棋鉴轩三字,先黑了半张脸。
阳宁伯府只有这一个嫡女,因为杨绣弦蛮横骄纵,脾气又坏,最糟糕的是,她跟着阳宁伯学过武艺,出手又没轻重,一旦气上心头,也不管对方是谁,先一通教训。偏她平日里最负棋艺高超,现在被裴元歌压过,心里肯定不服气,只要再挑拨两句,让她跟裴元歌翻了脸,以裴元歌的柔弱身体,可半点儿不是杨绣弦的对手。等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事情,看她还得意得起来吗?
又不能自己动手,又能让裴元歌难堪,裴元容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又故意刺激杨绣弦道:杨小姐,我看往后,你不如拜我四妹妹做师傅,让她教教你,肯定能有长进。杨绣弦个性骄傲,哪能受得了这份侮辱,肯定会翻脸动手。
果然,杨绣弦闻言,捋起袖子就要上前,却被身后的贴身丫鬟秋菊拉住,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早在听裴元容称赞她时,裴元歌就知道她另有所图,再看这情形,那还有不明白的?微微一笑,起身拉住杨绣弦的手,柔声道:早就听说杨姐姐棋艺高超,小妹心中向往已久。那日在棋鉴轩,亏得杨姐姐晚了一步,不然,这斗棋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杨绣弦一怔,那日在棋鉴轩,明明是她先来,裴元歌后到的,怎么裴元歌却反过来说?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这是裴元歌在为她保全颜面。她曾夸下海口,说必定要赢了斗棋,后来却被裴元歌赢走,因为这,这些天来,她所到之处都少不得被人讥讽嘲笑,如今听裴元歌为她遮掩,心中大为感激,立刻就换了一张脸,笑道:元歌妹妹这是什么话?你棋艺之高,连棋鉴轩的轩主都夸奖,我哪里敢跟你比?
两人拉着手,你夸我,我夸我,很快就亲热起来,看得众人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杨绣弦脾气暴躁,最难应对,没想到,却也对裴元歌这样推崇喜爱?一时间,众人对裴元歌更高看一眼。
转眼看到裴元容,杨绣弦这会儿心平气和,立刻就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挑拨离间,想把她当枪使?那就让她尝尝她杨绣弦的厉害!不过她这次来裴府,父亲再三交代,不许再招惹裴诸城。想了想,便故作漫不经心地来到裴元容身边,忽然哎哟一声,假装扭了脚,一闪身跌在裴元容身上,暗地里却狠狠地给她一拳,将裴元容打得朝一边滚去。
三姐姐小心——裴元歌惊呼,忙上前搀扶,却在暗里顺手一推,将裴元容推出亭子。
只听扑通一声,伴随着凄厉的惊叫声,裴元容跌落湖中……
032章 异变突起,四小姐与人私通?
裴元歌站在亭子的栏杆旁,看着裴元容在水中载浮载沉,挣扎呼救,一时间前世的记忆呼啸而来,双手紧紧握起,看向裴元容的眼眸黑得不见一丝光亮。但很快的,她便闪现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大声呼叫道:来人哪,快来人哪,三姐姐落水了,快来人哪!
等到裴元容被人救上来,章芸也已经闻讯赶来。
裴元容又羞又气,扑到章芸怀里哭了起来,道:姨娘给我做主,我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四妹妹,她竟然将我推落湖中,差点丧命?刚才的混乱来得又快又没防备,她到现在还没弄懂怎么回事,但想到她在人前这样丢脸,就想把责任归咎在裴元歌身上,让人都以为裴元歌心狠手辣,谋害庶姐。
章芸心疼不已,盯着裴元歌问道:四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杨绣弦心想是自己惹的祸,不能连累了裴元歌,咬咬牙,狠心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把,疼得眼泪盈盈,惊慌失措地喊道: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我只是一时扭了脚,没站稳跌倒了,没想到——
众人都知道她性情鲁莽,说打人就打人,决计没想到她也会耍诈,纷纷点头作证。
是啊,杨小姐只是不小心跌倒,撞到了裴三小姐。
裴四小姐倒是好心,想去扶她呢!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在沉香殿里,裴三小姐那样陷害裴四小姐,最后裴四小姐还替她遮掩。结果呢?这会儿又来污蔑四小姐!亏我以前觉得她还算直爽,没想到这么卑劣……有参加柳贵妃赏花宴的人窃窃私语着。
听众小姐纷纷为裴元歌作证,形势越来越不利于裴元容,章芸知道不能再咬着裴元歌,不然传到裴诸城耳朵里,说不定又勾起皇宫赴宴的旧事,好容易才在裴诸城那里挽回的心思就全白费了。反正待会儿寿宴结束,有的是裴元歌哭的时候,倒也不用急在一时!章芸想着,捏了裴元容一把,堆笑道:原是容儿落水心慌,弄错了,没事没事!说着,扬声喝道,来人,快送三小姐回采薇园换衣裳。
裴元容不忿,还想再说,却被章芸狠狠地瞪了一眼,示意身边的王嬷嬷送她回去。
哼,章姨娘和裴三小姐好大的脾气,落了水心慌,居然就拿裴府的嫡女撒气,完了几句话便算了事。这裴府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一名身着银红绡锦裳的贵妇人开口,杏眼桃腮,美眸中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地感到一股压力,话语也如同她的美貌一般凌人。
裴元歌依稀觉得有些眼熟,正想着,忽然看到美妇人身旁的少女正冲她眨眼,顿时恍然。
那少女黄衫娇俏,容颜柔美,与那美妇人有三分相像,竟是上次在皇宫替她出头的温逸兰,那位美妇人应该就是她的母亲温夫人了。
认出来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顿时鸦雀无声。
温夫人的丈夫温睦敛不过是名翰林学士,但是她的公公温璟阁却是内阁大学士,内阁大学士掌票拟之权,但凡皇帝要看的奏折,都会先由内阁看过,写上参考意见,再呈给皇帝预览,这些意见往往会影响皇帝的决断,权势之大,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温阁老对这位儿媳妇十分满意看重,连亲儿子都退了一箭之地,因此,京城贵妇圈里,少有人敢招惹这位雷厉风行,脾气刚烈的温夫人。
章姨娘隐约觉得这位夫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但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提到温夫人,顿时脸色微白。她当然也听说过温夫人的名号,只是没想到初次见面,她便把温夫人得罪了。虽然向裴元歌低头,让她很不忿,但为了博取温夫人的好感,却也只能忍了。上前对着裴元歌一福身,忍气道:婢妾方才失言,得罪了四小姐,还请四小姐恕罪。
裴元歌静静地看了她会儿,这才勾唇微笑,淡淡道:姨娘起来吧!
见裴元歌拿大,居然故意晾着她,章芸心头恼火,却也不敢发作,忙又招呼众位夫人回庭院,尤其讨好温夫人,见温夫人爱理不理的,有些尴尬。想到与小姐们同在的温逸兰,又暗暗吩咐人去叫裴元容赶快过来,想办法与温小姐交好。
花园里,温逸兰拉着裴元歌到角落的柳树下,这才跺脚道:你也忒好性了,被姨娘和庶女这样欺负,刚才又有我娘替你撑腰,你就该让她跪下给你斟茶认错,居然就这么轻轻地放过了!
总是一家人!裴元歌淡淡笑着,转开话题,你怎么来了?
她也很想折辱章芸一番,但这事情如果闹到父亲那里去,虽然从规矩上讲她占着道理,但父亲却是个重情意胜过规矩的人,如果被章芸一哭诉挑拨,说不定会觉得她仗势欺辱章芸,倒不如先放了章芸,反而能在父亲那里博得宽宏大度的印象,反而对她更有利。
我娘早知道你,又听我说了皇宫里的事,对你很感激,就说趁你父亲过寿来瞧瞧你!温逸兰笑道,我娘可说,她这次带着我来,就不走了,要赖在你们裴府住上一晚,问你这主人肯不肯收留我们?
来瞧她,也不必特意住一晚?何况温夫人上面还有公婆,恐怕是另有事吧?
不过看温夫人和温逸兰对她都无恶意,裴元歌便点头笑道:只要父亲答应,我当然愿意!
放心啦,我娘才不会难为你,早让我爹跟你爹提了,我刚才问你一句,是看你有良心没?你要敢说个不字,我就跟你翻脸!温逸兰笑得娇俏直爽,忽然间想起什么,驻足道,对了,你有没有听说,上次跟我们一起入宫的礼部侍郎吴家的庶女前几日被册封为才人,听说把吴家两个嫡出的小姐气得直砸花瓶。我娘说,你病得不巧,不然说不定这才人就落在你的头上了!
裴元歌心中一惊,看来她当日的猜测并没有错,柳贵妃果然是在替皇帝挑选妃嫔!
温逸兰性情直爽,对裴元歌本就有好感,半天下来,两人越发亲热。寿宴过后,众位夫人纷纷告辞,温夫人果然留了下来,却是以温逸兰和裴元歌交好,舍不得离开为由。裴元歌心中更加诧异,居然以她为由,这温夫人到底有什么意图?
再看看裴诸城,虽然点头答应了,却是眉头紧蹙,似乎知道她的用意,更觉奇怪。
难道父亲与温夫人相识?
章芸也没想到温夫人会留下,心头有些踌躇,想了想,还是对王嬷嬷点点头,示意她照计划行事。
于是,在众人齐聚用晚膳时,章芸的大丫鬟喜言忽然过来,附耳低语了些什么。章芸听了,顿时骇得手中的筷子落地,失声惊呼道:你说什么?四小姐居然与人私通,院子里藏了男人的衣裳?
------题外话------
推荐好友蔓妙游蓠的重生复仇文《重生之侯府嫡女》,已经六十多万字了,可以宰杀~
推荐好友宁儿的穿越宅斗女强文《楚王妃》,订阅榜上的好文哦~o(n_n)o~
033章 姨娘毒计,众丫鬟陷害四小姐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章芸转头怒喝喜言道:你胡说什么?就算四小姐的院子里藏的有男人的衣服,也可能是为老爷绣制的新衣,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表面上是为裴元歌遮掩,但却坐实了她院子里有男人的衣服,一个藏字,连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神情,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是欲盖弥彰。
温夫人微微皱起眉头,眸光如剑,冷冷地盯着章芸和喜言。
裴诸城看了眼裴元歌,她亦是一脸的惊讶,却并无惊慌之色,心中稍定,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小姐的清誉也是能够随口污蔑的吗?
喜言扑通一声跪下,惊慌失措地道:奴婢知错,奴婢这就是去处置静姝斋的那个丫鬟!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回来。裴元歌开口,起身对裴诸城福了一福,道,父亲,今晚这事蹊跷,若就这样遮掩过去,反而对女儿清誉有损。女儿立身清白,恳请父亲当着众人的面查清此事!
裴诸城满意地点点头,有外人在场,的确不能这样含糊掩过,便发话要查个明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静姝斋。一个身着桃红衣裳的小丫鬟抖抖索索地跪在一簇鲜花前,见到众人,忽然跪着爬过来,抱着裴元歌的腿,哭诉道:四小姐,奴婢是奉你的命令处理那件衣裳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想死,奴婢真的不想死!上来先敲定了男人的衣裳与裴元歌有关。
裴元歌却不作声,只看着裴诸城,等他问话。
早有丫鬟搬了张红木黑漆的圈椅过来,裴诸城坐下,虽然对眼前的情形有些困惑,但裴元歌的沉静让他放下心事,端起脸,冷冷地喝问道:谁来把整件事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一遍?
小丫鬟泪眼朦胧地望着裴元歌,只不停磕头。
喜言见状,上前跪下回话道:回老爷的话,原是章姨娘命奴婢给四小姐送衣料,没想到到了院子里,就看到这丫鬟鬼鬼祟祟地趴在这花丛边,不知道在做什么。奴婢担心她要对四小姐不利,便上前询问。这丫鬟说话颠三倒四,只说她是奉四小姐之命,要将一件青色的男人衣裳埋进土里,不要让别人知道。奴婢听事关重大,不敢擅专,便命人看着这丫鬟,急忙去禀告姨娘。
听她说得煞有介事,裴诸城再看了眼裴元歌,见她依然镇定,这才又问道:那衣裳呢?
喜言指着一簇盛开得艳丽的芍药,道:据这小丫鬟供称,那衣裳就埋在这簇芍药下面。
众人的目光都往芍药丛望去,根部的土壤有着明显的松动的痕迹,显然新挖过坑又被埋上。裴诸城心中有些惴惴,再看了眼裴元歌,终究还是相信女儿居多,边道:来人,将那土挖开!
原本看守小丫鬟的粗壮婆子立刻拿来工具挖坑,没三两下便从土壤里露出一角青色的衣料。
见竟然真的挖出男人衣裳,在场众人都是一怔,尤以裴元歌为甚。秀雅的面容一片惨白,突然凄然尖叫一声,扑了上去,似乎难以置信似的,反反复复地盯着那青色衣角看了又看,确定不是幻觉,这才呆愣住,木讷着难以言喻,许久才转过身来,瘫倒在地,泪流满面地道:父亲,女儿没有!女儿真的没有!她像是已经被打击过度,连辩解都不会,只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章芸站在最后面,表面震惊,心头却是暗笑。
这衣裳自然是她命人埋在这里诬陷裴元歌的,静姝斋里,除了紫苑,其余的人都是听她的。而紫苑紧随裴元歌,时刻不离,趁着两人都不在的时候,埋件衣服还不是轻而易举?今天裴元歌从头到尾都没回过静姝斋,绝不可能发现此事。有男人的衣服,有小丫鬟的证词,铁证如山,裴元歌的闺誉,毁定了!
紫苑脸色也是惨白。
有白薇告密,又有泉儿盯着白芷,她以为无论章姨娘有什么毒计,都不可能得逞,为什么现在还是会出现男人的衣裳?看小姐刚才的模样,难道说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忽然咬咬牙,冲出来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老爷责罚!
她突然冲出来请罪,倒让众人都愣住了。
裴诸城对蒹葭院的人深具戒心,看到紫苑,警戒地道:什么事?
事到如今,奴婢不敢再隐瞒,这衣裳,这衣裳不是小姐命人埋的。是奴婢……是奴婢……紫苑毕竟是清白女儿,虽然想要替裴元歌挡过这一劫,但话到临头,却还是有些难以出口,狠狠心,流泪道,奴婢……奴婢与人有染,这衣裳是奴婢相……相好的赠给奴婢,奴婢怕被小姐发现,所以……所以命这小丫鬟埋在这里。此事与小姐无关,奴婢……奴婢愿领死罪!
裴元歌震惊地望着紫苑,这时代女子名节如天,紫苑为了她,居然情愿担当这样的污名?
想替裴元歌挡罪?你也配!章芸轻蔑地道,和蔼地问那小丫鬟道:你说,这衣服究竟是谁让你处理的?是四小姐,还是紫苑?说到四小姐时,明显加重了口气。
小丫鬟正被紫苑弄得头昏,听到章芸的问话,忙磕头道:是四小姐!
你不要胡说!这件事与小姐何干?紫苑厉声道,随即又磕头解释,老爷明鉴,这衣裳千真万确是奴婢所得,想必是奴婢平日里贴身伺候小姐,这小丫鬟就误以为此事是小姐所为,实际上与小姐半点干系也没有!
小丫鬟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知道章芸要害的是裴元歌,不是紫苑,忙道:回老爷,这衣裳的确是四小姐亲手交给奴婢,命奴婢处理掉的。当时白芷姐姐也在场,可以为证!为了加大可信度,又牵扯出证人来,反正静姝斋里都是章姨娘的人,定会顺着她的话说。
果然,白芷闻言,立刻磕头道:奴婢死罪,奴婢死罪!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已经承认此事是裴元歌所为。章姨娘曾经说过,只要能陷害四小姐成功,就算被赶出府去,她也会为她们赎身,恢复自由身,还会送他们一笔银两,从此不必再为奴为婢。
有白芷带头,其余丫鬟纷纷开口,各说各的,却都坐实了裴元歌与男人私通的罪名。
你们这些狠毒的——紫苑气得说不出话来,心头一阵绝望。
这些人铁了心要害小姐,就连她出来顶罪都不肯罢休……这次要怎么办?要怎样才能让小姐安然无恙?
温夫人终于忍不住,正要开口,忽然看到裴元歌眼眸中有幽幽的冷光闪过,似乎并不惊讶眼前的情形,心中不不由起疑,这件事并非全无疑点,以裴元歌在皇宫里的机敏聪慧,按理说不该这样束手待毙,难道另有后招?
就在这时,后面的粗壮婆子们突然失声道:这,这不是男人的衣裳……这,这是——颤抖的双手捧着挖出来的东西,惊骇得面无人色。
------题外话------
推荐好友妙妙的重生复仇宅斗文《重生之侯府嫡女》,好友宁儿的穿越宅斗女强文《楚王妃》,都已经很肥了~o(n_n)o~
034章 急转直下,是谁谋害四小姐?
听到婆子的惊呼声,众人都是一怔,往她们手中望去。却发现那是块没裁剪的青色撒花缎,似乎包着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男人的衣裳。章芸目瞪口呆,衣裳是她指使人埋下去的,怎么会变成青色撒花缎?这样一来,刚才的种种,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到底是谁在中间捣鬼?裴元歌和紫苑根本没回静姝斋,难道这些丫鬟里有人背叛了她?
正心乱如麻,忽然听到裴诸城一声怒吼,似乎比先前还要暴怒。
章芸目光掠过,顿时也惊愕万分。那青色撒花缎里包着的,是个做工寻常的白布娃娃,但要紧的是,娃娃身上墨汁淋漓地写着裴元歌的生辰八字,周身插满了明晃晃的银针——这是魇镇!
章芸心头沉郁,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如今却全然失控。现在除了老爷,和被魇镇的裴元歌,魇镇的事情谁也脱不了嫌疑。虽然老爷不信鬼神,但却绝对不能容忍别人对裴元歌这样狠毒的用心……沉思了会儿,对裴诸城道:老爷,婢妾斗胆,想看看这东西,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裴诸城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将娃娃扔在地上。
章芸默默地捡起娃娃。她知道,裴诸城是在埋怨她没有打理好内宅,居然让裴元歌的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后面如果应对不当,说不定这把火也会烧到她的身上。仔细地查看着娃娃,忽然松了口气,娓娓道:老爷,这魇镇的银针、墨迹和针线都是寻常之物,难以追查。但是,这白布却是冰锦。月余前,府内曾经得到过一匹冰锦,因为珍贵,婢妾便全部给了四小姐,除了静姝斋,别处并无此物。这样珍贵的东西,京城绸缎庄也不会多,如果有人买过,也一定会有记录,老爷可以遣人去查,看府内有没有其他人买过冰锦。
这一来,却是将范围缩小到静姝斋,将其余人的嫌疑摘除,好多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这是歌儿自己弄的?裴诸城盛怒之下,想也不想便厉声喝道。
章芸吓了一跳,忙跪地道:婢妾绝无此意。婢妾的意思是,老爷可以问问四小姐,这冰锦她都送给谁了,这样一来,也就有了追查的方向。虽然她现在很怀疑这事是裴元歌所为,但此时的情形,别说栽给裴元歌,一句话不慎,便能引火烧身。
听这话还算中肯,裴诸城神色稍缓,转头看到裴元歌还瘫在地上,泪痕宛然,湿漉漉的眼眸像是受惊的小鹿,心中只觉得格外的心疼,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抚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歌儿别怕,有父亲在这里,不管是谁害你,父亲都不会放过他的!你告诉父亲,冰锦,你都送给谁了?
冰锦?裴元歌似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下意识地转头望着静姝斋众人。
除了紫苑,其余的丫鬟面色越发惨白。
冰锦被分到静姝斋时,镇国候府还没有退婚,桂嬷嬷把持着静姝斋的一切,为了收买人心,便以裴元歌赏赐的名义,将冰锦分给了静姝斋的所有丫鬟。也就是说,静姝斋里的所有丫鬟,此刻都脱不了嫌疑。
看着这些人的模样,裴诸城也明白过来,气得浑身发抖。
歌儿将如此珍贵的东西分给你们,你们却用来谋害歌儿?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对面这样一群忘恩负义的丫鬟,裴诸城丝毫没有控制怒气,上前冲着一个丫鬟就是一脚,将她踹得仰翻,怒喝道,说,这东西到底是谁弄的?如果查不出来,所有有冰锦的丫鬟,连同她们的家人,一同杖毙!
众丫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谁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们当然说不出来,因为,这个魇镇娃娃,是裴元歌自己做的。
这些丫鬟,她绝对不会再留,赶她们出去很容易,但接二连三地赶人,难免会授人把柄。所以,要么在一两年内慢慢撵人,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借助一场风波,将静姝斋的丫鬟全部清洗掉!而且,裴元歌将冰锦分给众丫鬟,她们却以此害她,就算传扬出去,别人也只会说她宅心仁厚,而丫鬟们忘恩欺主,赶得好,赶得妙,赶得呱呱叫!
如此,既赶得干净,又不会落人口实,她反而能得好名声。
裴元歌本就在寻找机会,正巧从白薇那里得知章姨娘的打算,便命泉儿盯紧白芷,等她埋下衣服后,便将东西掉包。至于魇镇之术是否真有效用,那已经不在裴元歌考虑范围之内了,她本就是冰冷湖水里爬出来复仇的厉鬼,哪里还在乎什么魇镇诅咒?
裴元歌心中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将此事的线索指向四德院,可惜,时候未到。
人心都分亲疏远近,在裴元歌和这群丫鬟之间,裴诸城绝对会信任她,认定是这些丫鬟谋害她;但如果换成了她和章芸对峙,就很难说了。毕竟,十年来,章芸在父亲心里,一直都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人,父亲对她没有一丝的怀疑,骤然将线索指向她,指控她以魇镇之术谋害裴元歌,父亲非但难以相信,说不定还会怀疑有人故意陷害章芸,若疑心起裴元歌,那才真正糟糕了。
不过,这件事却还是将火烧到了章芸身上,别的不说,掌府不利这一条,她跑不掉的。
而且,方才的情形,她的应对也并不恰当,只有有人能提醒父亲一句……
看着眼前的情形,章芸心急如焚,虽然她现在没了嫌疑,但眼看着她安在静姝斋的眼线就要全部拔除,岂能甘心?忽然间,她将目光凝定在紫苑身上,舒雪玉有谋害明锦和裴元歌的前科,让蒹葭院的紫苑来做替罪羊岂不是再合适不过?又能除掉裴元歌的臂膀,正是一举两得!
想着,上前几步,附耳对裴诸城低语几句。
裴诸城神色一动,乍然回头,冷冷地盯着紫苑,眸光中充满了怀疑和冰冷。
见状,裴元歌暗叫不妙,父亲一直认为是夫人害死了娘,这时候若怀疑魇镇是紫苑所为,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这个章芸,到这时候居然还给她添乱!心头紧张的思索着化解之道,耳边已经传来了裴诸城冷冷的声音:紫苑,是不是夫人指使你用魇镇之术谋害歌儿?
035章 计高一筹,四小姐智挫姨娘
紫苑心头一沉,忙磕头道:奴婢没有,奴婢绝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裴元歌忽然仰头,怯生生地道:父亲,不会是紫苑。
如果裴元歌不会紫苑求情,那紫苑就死定了,算是断了她的臂膀。但现在裴元歌替紫苑求情,却更中章芸的下怀。嘴角暗暗弯起一抹笑意,却是眸带疑惑道:四小姐为何如此肯定?
女儿把冰锦分给众人时,紫苑还没有到静姝斋。而且,今天紫苑一直陪在女儿身边,从未离开,但这土的痕迹却很新,应该是今天才刚挖的,紫苑没有机会这样做。裴元歌娇糯的声音仍有些惊颤,话却很有条理。
紫苑虽然来得晚,但保不定她能从别的丫鬟那里拿到冰锦,虽然她今天一直伺候在四小姐身边,但是,她可以让别人埋这些东西,反而为她做了证。四小姐你还小,不懂得这些诡诈腌臜之道,别被小人蒙蔽了眼睛才是。这件事,就由老爷决断吧!章芸柔婉地道,因为他知道,让裴诸城来处理这件事,紫苑必死无疑。
不,父亲!裴元歌坚持道,寸步不让,不会是紫苑!
见火候已到,章芸终于故作疑惑不解地道:婢妾记得,四小姐以前很不喜欢蒹葭院的人,怎会如此维护紫苑?听说,紫苑从到静姝斋便十分得四小姐的眼缘,贴身要紧事物一应委托紫苑。而且,前几天,在紫苑的陪同下,四小姐还去了趟蒹葭院,见了夫人……这紫苑究竟哪里得了四小姐的眼缘,让四小姐如此器重一个蒹葭院的丫鬟?她知道什么最能引起裴诸城的关注,所以加重了夫人和蒹葭院的音。
裴诸城果然面露疑色。当初紫苑到静姝斋,是他安排的,可是歌儿竟然如此器重她,连原本都丫鬟都退后,这就有点奇怪了。甚至,歌儿还去了蒹葭院……太奇怪了!歌儿,这个紫苑不能再留,父亲会为你找个更好的丫鬟!
裴元歌也知道蒹葭院是裴诸城的心病,但她必须要扭转这种情况,不然,舒雪玉出院无望。
父亲,不可以!
歌儿,你到底是怎么了?裴诸城更觉得不对,神色有些恼怒,连父亲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你到底为什么一意维护这个丫鬟?她倒静姝斋才几日,你便这样深信她?前几日,你为何要去蒹葭院?是不是这丫头撺掇得你?他也是,明知道舒雪玉对歌儿不坏好意,就不该让蒹葭院的人靠近歌儿!
章芸眸眼中绽放出一抹冷笑。
明锦之死,让老爷对舒雪玉始终怀有芥蒂,而裴元歌身为明锦的女儿,却如此维护蒹葭院的丫鬟,倒要听听她要怎么圆这个谎?如果她难以自圆其说,老爷必定会起疑心,即使一时想不到这个裴元歌是假的,但有了这颗种子,自己自然能让它越长越大,直到开花结果。
父亲,紫苑没有撺掇女儿。裴元歌咬唇道,事到如今,女儿也不敢再隐瞒,其实,当初女儿故意闹着不肯吃饭,就是为了让父亲把紫苑给女儿。那件事当时虽然天衣无缝,但后面她如此器重紫苑,早晚会引起怀疑,倒不如她先承认了,反而更能释疑。父亲这次回来,难道没觉得女儿跟从前有所不同吗?
这本是章芸想要说却不敢说的话,怕引起裴诸城的怀疑,没想到却从裴元歌嘴里说出。难以掌控的事情,往往不是什么好事,章芸微微蹙眉柳眉,心中开始有些不安。
裴诸城当然能察觉到她的异样,却并不在意:你长大了,自然懂事。
但她亲近蒹葭院的紫苑,这件事却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不是的,父亲。事实上,在女儿病重苏醒前,女儿还是一样不懂事。裴元歌说着,满脸愧色,神情凄楚,这些都是能查出来的,正好借此机会圆过去,女儿之所以变化如此之巨,是因为娘亲。因为女儿病重昏迷之时,曾经见到娘亲。她抱着女儿哭,责怪女儿顽劣,污泥父亲,她说她在泉下看着,十分伤心,因为伤心牵挂,所以迟迟不去投胎。女儿听了后惶愧无地,这才察觉到以前种种荒谬,因此醒来后才开始懂得敬重父亲。
裴诸城神色恍惚,颤抖着声音道:你……见到了锦儿?她要你……好好孝顺我?
骤然听歌儿提到明锦,一时间勾动心事,只觉得泪盈于睫,忙仰起头,不想被人看到他这幅模样。
原来是锦儿……十年生死茫茫,他以为锦儿早已经投胎,却不想原来她还惦记着他,知道他看重这个女儿,所以来点醒她。既然如此,锦儿,你魂魄有知,为何却不肯在梦中与我一见?
章芸暗叫不妙,明锦根本就是裴诸城的死穴,只要提到她,老爷就会完全失去判断力。若非如此,她怎么敢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单凭猜测便污蔑舒雪玉?只是没想到这个裴元歌如此狡诈,竟然也懂得利用明锦,假借鬼神之说,将她前后不一的破绽圆了起来。
这样一来,就算日后她再提出这个疑点,老爷也会以为是明锦之力,根本不会认为这个裴元歌是假的!
太狡猾了!
紫苑是娘亲留给女儿的丫鬟,五年前,桂嬷嬷说紫苑盗窃,女儿将她赶出静姝斋。这次在梦里,娘亲却说要女儿好好待紫苑,女儿本来也很疑惑,没想到醒来后才发现,原来桂嬷嬷对女儿不怀好意,反而是紫苑救了女儿一命,这才知道,是女儿从前被小人蒙蔽。裴元歌说得十分恳切,泪眼朦胧,女儿相信娘亲,所以,所以女儿相信紫苑,这件事绝不会是紫苑所为!
既然章芸能利用娘亲污蔑紫苑,那她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借娘亲的名义来救紫苑。
毕竟,她是明锦的女儿,这是她得天独厚的优势,没道理不用。
而这番话,也为她和舒雪玉将来的联手埋下伏笔:既然娘亲要她好好待紫苑,而舒雪玉却曾经收留紫苑,岂非与娘亲的意思相合?这一点,也会成为她打动裴诸城,允许解封蒹葭院的契入点。
果然,裴诸城有些惆怅地道:原来你是锦儿留下的丫鬟,难怪……
听得这话,章芸便知道大势已去,这番决计除不掉紫苑。而相对的,她安插在静姝斋的这些眼线,这次怕是要被彻底拔掉。正觉懊恼,耳边却又传来一道凌厉而不是端庄的女声,更令她心惊胆战;裴尚书,魇镇的事情固然要紧,但先前章姨娘的丫鬟指控四小姐与人私通,这件事也不能轻易放过罢?
温夫人嘴角含笑,美眸中却是一片冰冷凌厉,直指章芸。
036章 姨娘被削权
章姨娘,单凭这个小丫鬟信口雌黄,你身边的大丫鬟就当真认为四小姐与人私通,还当做正经事来禀告你,不觉得太儿戏了吗?我竟不知道,这裴府居然有了御史台的规矩,能闻风奏事,丫鬟们连查问都不必,就能随口污蔑小姐们的清誉了?温夫人冷淡地道,开口便直冲喜言而去。
章芸也有些恼怒地瞪了喜言一眼,跟了她那么多年,居然这样大意,也不查看土下埋的东西,就来禀告,闹出这样一场闹剧,冷声喝道:喜言,你可知罪?
喜言面色惨白,忙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俗话说得好,奴才随主。如果章姨娘看重四小姐,你身边的丫鬟又怎敢如此轻慢大意?即使真有男人的衣裳,又焉知不是丫鬟们行为不端?章姨娘倒好,口口声声只提四小姐院子里藏了男子衣裳,半句不提这满院子的丫鬟,上行下效,也不能全怪你的丫鬟。温夫人嘴角微弯,冷冷的尽是嘲讽。
章芸忐忑不安地道:婢妾……婢妾只是一时失言。
这些疏漏,章芸并非没有想到,只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坐实裴元歌与人私通的罪名,裴诸城必定大怒,对这个女儿失望不已。后面她再假装为裴元歌着想遮掩,为她求情,让裴诸城看到她对裴元歌的慈爱之心,自然不会怀疑。但如今这情形,这处置失当的罪名,她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早听说掌管裴府的章姨娘精明能干,打理府务头头是道,怎么我今日才见,便失言了两回?偏偏两回又都是针对四小姐?这可真是巧了!温夫人嘴角微弯,随即又叹道,不过也难怪,毕竟章姨娘有自己的女儿,四小姐又不是你亲生的,哪能尽心尽力?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算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裴元歌忍不住心头暗赞,这位温夫人真是高明!
此刻,如果温夫人暗指此事是章芸设计,谋害嫡女,这罪名太大,与章芸素日在裴诸城心里的形象截然不同,裴诸城必定不会相信。说不定,逆反心喇下,还会觉得章芸委屈。但现在,温夫人先点出章芸应对失当之处,再以裴元容为参照,末了却是从人之常情的角度去诠释,正是裴诸城所能接受的范围,又能够引起他对章芸的不满,这番话可谓恰到好处,漂亮极了!
这样看来,这位温夫人对父亲的性格有所了解,只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相助自己?
果然,裴诸城的脸色越发阴沉,看向章芸的目光尽是失望与恼怒,对她今晚的应对极为不满。这些年,他将歌儿交托给章芸,原本觉得她还好,无论歌儿怎样对她,她都尽心竭力。但遇到要紧事,不经意处却显露出她的疏忽怠慢,今晚若非挖出来的是魇镇,不是男子衣衫,歌儿必定清誉扫地。
真正如温夫人所言,不是亲生,哪能尽心竭力?
十年来,这是章芸第一次看到裴诸城对她有这样的情绪,却是为了明锦的女儿,心中的疼痛和嫉恨难以言喻。咬着唇,不用伪装,眼眸中也闪烁出盈盈泪光,低声道:婢妾……婢妾失言,请老爷……降罪!
若是平常,看到章芸如此模样,裴诸城必会加以抚慰,但这次,他却冷冷地道:喜言以下犯上,污蔑小姐清誉,杖二十,撵出府去。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虽然没有责罚章芸,但如此重责她的贴身大丫鬟,已经是个严重的警告了。
比起失去喜言这个臂膀,裴诸城对她的大丫鬟这样不留情面,更让章芸觉心如刀绞。
以后静姝斋的事情,你就不必插手了,让歌儿自己打理吧!裴诸城沉声道,言语虽简单,却是削减了章芸的掌府之权,而更重要的是,这句话中所包含的对章芸的不信任。十年来,他对章芸宠信有加,这是第一次如此当众扫她的体面。歌儿,这些丫鬟一个都不能留,今晚先委屈你,明日让牙婆带身家清白的人来,父亲和你一起挑选,这次定为你挑选可靠的人。
可怜歌儿生母早逝,又没有外祖家,只剩他这位父亲,他若再不尽心,还有谁会真心实意为歌儿着想?
若是平时,小姐院子里的丫鬟有缺,都是先从府内挑家生子补充。这次,裴诸城却跳过府里的人,直接从外面买人。显然是怕府内的家生子盘根错节,奴大欺主,又让裴元歌受了委屈。
章芸如何听不出这番深意,心中更恨。
外面买丫鬟,以为这样就万全了?常到裴府的牙婆,她熟悉得很,动个手脚,送两个伶俐出色的丫头进去,让裴元歌挑中,还不是易如反掌?到时候,她会让裴元歌的跟头栽得更重!
裴元歌却又惊又喜,这次她可谓一举三得;第一,不落把柄地除掉了静姝斋里所有的眼线;第二,将她前后行为异常的事情掩饰过,不会在引起父亲的疑心;第三,动摇了章芸在父亲心目的重量,至少以后在她的事情上,父亲对章芸不会再深信不疑,有了这颗种子,总有一天,她能彻底地扳倒章芸。
意外之喜却是她能成为静姝斋真正的主人,不必再受制于章芸的掌府之权。
若非温夫人恰到好处的敲打,事情绝不能尽善尽美到这种地步。裴元歌感激地看了眼温夫人,却发现她正善意地冲她点头,心中不由得一怔。
是夜,蒹葭院。
我以为你打算就这么死灰槁木,不闻世事地过一辈子,没想到还记得有我这个朋友!这是你要的东西!温夫人随手将教习先生的名单扔到桌子上,望着舒雪玉,有些疲惫地道,我跟裴诸城谈过了,刚开始他意思很坚决,后来提到元歌……明锦早逝,而你没有孩子,再加上今晚出了些事情,让他有所触动,我又为你打包票,说你会把元歌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看在元歌的份上,他总算松口了。
倒要谢谢章芸今晚这场好戏,不然,她未必能说动裴诸城。
舒雪玉却毫无喜色,淡淡道:但是,要解封蒹葭院,他有条件,对不对?
------题外话------
呃,话说九皇子刚出场的时候,亲们几乎没发表对他的看法,蝴蝶以为这孩子不招人疼。结果他隐身,亲们反而开始提他了,难道这孩子的人气是属于深藏不漏型的?好吧,那蝴蝶就来考察下九皇子的人气吧~
喜欢九皇子的亲们,请冒泡吧~o(n_n)o~
037章 挑选丫鬟,姨娘四小姐斗法
看来你知道条件是什么。雪玉,从裴诸城的角度来说,这个条件不过分。温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是,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可你这样咬死不松口,在裴诸城看来,只会觉得你毫无悔意,又怎么可能解封蒹葭院?雪玉,听我的,你忍下这口气,向裴诸城认个错,从蒹葭院出来,再慢慢想办法为自己洗脱冤屈,你这样在蒹葭院坚持,根本没有意义。
舒雪玉神色淡漠:我没有害死明锦,我不会承认我没做过的事情。
好友这么多年,温夫人很清楚她的刚烈,没想到经过十年软禁,居然还是半分也没褪。她也是直性的人,舒雪玉还是这样冥顽不灵,一时间也有些恼了,气道:既然你还打算窝在这里,又何必给我递消息,让我给你找教习先生?
元歌还小,教习先生事关重大,不能马虎,但这跟我承认害死明锦是两码事!舒雪玉坚持道。
温夫人瞪了她一眼:既然你还记挂着元歌,就更该出院。你知不知道今晚那孩子有多委屈?先是被章芸污蔑她与人私通,然后是魇镇,可是那孩子却只能哭着为自己辩解,半句都不敢提章芸。有些话,这孩子不能说,只能由我们这种局外人来说,你就算不顾念别的,想想明锦当初以命换命,将这点骨血交托给你,你就不该这样袖手旁观!
舒雪玉终于动容,神色变幻,好一会儿才叹道:我见过元歌,她很聪明,又是明锦的骨血,他不会亏待她。我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
你——我真不知道这辈子到了什么霉,会有你这样的朋友,气死我了!温夫人顺手将帕子甩到她脸上,瞪着杏眼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雪玉,你太任性了!你看看大夏王朝的官员,哪家没个三妻四妾,偏就你忍不得,却又口硬心软,下不了狠手。你这辈子就吃亏在这上面了!若换了我是你,早没了她的活路了,那能容她嚣张到今天?看见就闹心!
舒雪玉苦笑,将帕子拾起,递了过去:娴雅,如你这般,占着正室的名分,对妾室呼来喝去,难道心里就快活了吗?说到底,我们女子一辈子所求的,不过是男人的真心,没了这个,再多的荣华权势,也不会快活。我……难道你还不懂我吗?因为那个人是裴诸城,所以,我不会认!
温夫人怔住,忽然心又软了,凝视着好友,许久才叹道你这辈子,就毁在裴诸城身上了。他不该对你好,太好了就成了一种毒,你现在已经毒入膏肓了。话虽如此,却并多少责怪之意,更多的是喟叹唏嘘,若换了自己置身在舒雪玉的位置,只怕也难以幸免。
可我没后悔过!舒雪玉嘴角浮起浅浅的微笑,就算沦落到今日,我也不曾后悔。
温夫人幽幽叹息:罢了,随你去吧!我不难为你了。
次日,温夫人边带着温逸兰告辞,临走前拉着裴元歌的手,见四下无人,将一张纸笺放入她手中,道:这是我认识的好的教习先生,雪玉托我交给你。她无法出院,有时间了你可以多去探探她。好孩子,我知道你在这府里很艰难,如果有什么难题,你可以托人送个消息给我,我会尽力帮忙的。
怜惜地看了眼裴元歌,幽幽叹息着,转身离开。
这番话透露出许多信息,裴元歌深思着。不知过了多久,裴诸城遣石砚来通知她,说是牙婆已经带着丫鬟们到了,正在后院大厅等待,让她前去挑选丫鬟。等到了大厅,裴诸城正在等她。章芸侍立在一旁,等裴元歌向父亲行过礼后,她竟然主动上前向裴元歌见礼,神色恭谨地道:四小姐安好。
姨娘今日怎么这么客气?裴元歌微微笑道,伸手去扶她。
章芸神色诚挚无比:这本是规矩,以前婢妾失礼,怠慢四小姐,还请四小姐多多见谅。
心中却暗恨不已,但为了讨好裴诸城,却不得不如此。瞥了眼外面等待的牙婆和丫鬟们,心中稍定。她已经传消息给章府,让哥哥买通牙婆,将十余个聪明伶俐的心腹丫鬟混入今日送卖的人。以她们的出色,裴元歌至少会挑中几个,而且从外面买来的人,裴元歌也不会疑心与她有关,必定会对这些丫鬟十分信任,到时候……
章芸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以为老爷发话,她就拿静姝斋没办法?幼稚!
都是自家人,姨娘真的不必如此,倒叫我受宠若惊了。裴元歌依旧推脱,心中章芸绝不会就此收敛,日后反而会更加变本加厉地算计她。不说别的,今天挑选丫鬟,如果说章芸没有做手脚,打死她都不会信!买通个牙婆,混进去些她的人,对章芸来说,再容易不过。
不过,想往静姝斋塞人?门儿都没有!
父亲,女儿记得,上次因为皇宫赴宴的事情,三姐姐的院子里也赶了一批人,如今想必也缺丫鬟,请三姐姐一道来挑人吧!既然我和三姐姐都要挑选丫鬟,单漏了二姐姐也不到,倒不如请来,也显得父亲一视同仁,不曾厚彼薄此。裴元歌笑吟吟地道,不动声色的重提裴元容在皇宫的行径,却又不露破绽,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她关爱庶姐,体贴入微。
裴诸城赞许地点点头:还是歌儿想得周到,就叫容儿和巧儿都来吧!
听到父亲让她也来挑选丫鬟,裴元容正欣喜若狂,觉得父亲究竟待她不同。谁知道来了后,却见裴元巧也在,脸先沉了一大半。章姨娘掌管裴府,她一向连裴元歌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见裴元巧竟也与自己相同待遇,心中更是气愤难平。
正想着,裴诸城已经开口,让裴元歌先挑。
裴元歌撒娇道:父亲,既然让我挑,那就得全照我的意思来,您不许插手!
好,我不插手,全由你!裴诸城倒也来了兴趣,想看看自己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儿要如何挑丫鬟。
------题外话------
话说,九皇子这孩子的人气果然深藏不露啊~欣慰中~o(n_n)o~
038章 踢掉姨娘安排的眼线
牙婆赵婆子分批带女孩进来,都在十三到十六岁左右,收拾得干干净净。
恢弘典雅的房间内,裴元歌先晾了这些女孩一盏茶的时间,然后才开口,温和地询问她们的姓名、年龄,家住哪里。等她们回答完,随口闲聊几句,又问她们有何所长,有说刺绣缝补的,有说识字的,有说种花种草的,裴元歌便叫人拿东西过来考察,然后便叫紫苑记名字。
她留下的人,有漂亮的,也有只是清秀的,有答话利落的,也有畏缩的,有精擅某种手艺的,也有一无所长的,种种不一。裴诸城实在看不出来她选人的标准,终于忍不住好奇询问:歌儿,你这丫鬟,到底是选什么?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之前那个女孩连话都答不利索,可看你的模样,似乎对她很满意?
裴元歌解释道,之前那个女孩,因为紧张,所以答话畏缩。但是女儿问话,尤其是闲聊的时候,她都能很快的把握到女儿的意思,心性灵巧,善解人意,比其她女孩要出色得多,稍加磨练便可重用。
裴诸城点点头,又问道:那为什么之前刺绣出色的你不要,却留下只会缝补的?
那个女孩的刺绣虽然出色,但也只是在这些女孩中出色而已。但是女儿问她时,她却将自己的刺绣手艺说得极为浮夸,洋洋自得,太自视甚高;相反,另一个女孩虽然只会缝补,但针脚细密,看得出来是细心仔细的人,而且回答女儿时不卑不亢,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女儿这次选人,首重心性,然后是智愚,其他的手艺等等都可调教,但这两样是天性,很难改变。
原来如此!裴诸城连连点头,越发觉得裴元歌的灵秀聪慧,总是出人意料。
接下来这批女孩进来后,裴元歌依旧问话。裴诸城却突然一怔,目光落在其中一名十四五左右的女孩身上,神思微有些恍惚,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司瑾。那女孩又惊又喜,从头到尾都是那位小姐在挑人,这位官老爷却单单点了她问话,难道说他看上她了?进来前,赵婆子曾经说过,这次要挑人的是尚书府,难道这位老爷就是尚书大人?看他年纪也不大,长得又好看,又有威严,如果能被他看上,做了姨娘,她就能飞黄腾达,再也不用受苦了。因此,答话时,特意带了几分妩媚,秋波暗送。
思锦吗?裴诸城喃喃道。
是,司掌的司,瑾瑜的瑾。司瑾的父亲曾是落魄秀才,因此她也念过几本书,此时更是竭尽全力地表现。
裴诸城这才回过神,点点头,没再说话,只低头喝茶,对裴元歌道:歌儿,你继续。
这司瑾一进门就探头探脑的打量屋内的摆设,眸露艳羡,举止轻浮。裴元歌原本十分不喜,但见裴诸城注意她,心思一转,转头去看章芸,正好捕捉到她眼眸中的恼怒和疑惑,看来这司瑾不是章芸安排的,而且也十分厌恶她得了父亲的青眼。转念间已经有了定论,命紫苑记下司瑾的名字。
就这样,百余个女孩子,裴元歌只留下了二十四个。
原本听说裴元歌要自己选,章芸还担心她又耍花招,但现在见混进去的十六名丫鬟,有六人都被她留下,看来并未察觉到异样,心中得意。这六人都是聪慧灵巧之人,日后必得裴元歌重用,到时候会让她死得很惨!
裴诸城见状,以为裴元歌挑完了,便让裴元容和裴元巧挑人,却听裴元歌道:父亲,等一下,女儿还有最后一关要考她们。说着,低声对紫苑说了几句话,紫苑点点头,来到这些女孩子面前,命她们伸出双手,低头仔细查看过,又命她们低了头,一一看过,回去对裴元歌低声说了几句话。
裴元歌点点头,取过紫苑所记的名册,又划去六人,这才道:好了,父亲。
裴诸城懵然不解:歌儿,你这又弄什么玄虚?
女儿不能把绝招都告诉父亲,总要留一两手才行,这个啊,不告诉您!裴元歌转头看了眼章芸,嫣然而笑。
章芸竭力掩饰,却还是忍不住目露惊愕呆滞之色,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被划去的六名女子,竟都是章显派人混进去的,一名不多,一名不少,显然不是瞎蒙的,而是有针对性的!可是,这丫头怎么知道这六个丫鬟,是她安排的人?到底是她见鬼了,还是她身边有了内鬼!
该死的裴元歌,小蹄子,小贱人……功败垂成,章芸忍不住在心中恶狠狠地咒骂着。
裴诸城指着司瑾,道:既然歌儿留下了你,就改个名字吧!从今往后,别叫司瑾了,叫……叫司音吧!他本来想随口说叫司银,后来想到女儿身边的人,名字不能太俗,便取了同音的司音。
听到裴诸城竟亲自为她改名,司瑾激动不已,更确定她是得了裴诸城的青目,忙磕头谢恩,从此便叫司音。这番模样落入章芸眼中,自然又是一番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将这个裴诸城亲自改名的丫鬟碎尸万段。
接下来轮到裴元容和裴元巧挑人,裴元容安心想要压人一头,专挑漂亮伶俐的丫鬟,裴元巧则挑了几个老实本分的丫鬟。就这挑选丫鬟的光景,也耽误了大半天,裴诸城原本是担心裴元歌单独挑人,会出问题,这才告了假,见已经挑完了丫鬟,便起身去了刑部,继续折腾那些让他头昏脑胀的公文。
裴元歌却故意落了后,与章芸并行而出,见四下无人,停了脚步,笑道:多谢姨娘为我费心了,可惜,姨娘的人,我实在不敢要,倒白费了姨娘的苦心!
裴诸城不在,章芸也不再做戏,咬牙切齿地道:裴元歌,我奉劝你,别高兴得太早!
我也有句话想要奉劝姨娘,裴元歌笑吟吟的模样忽然消失,神色冷凝冰绝,眸光如刃,姨娘的手别伸得太长了,再试图插手我的静姝斋,我就剁了你的手!说着,冷冽一笑,杀气四溢,充满恨意地看了眼章芸,这才转身翩然离开。
而这一切,都落入了不远处,浓密的树叶里所隐藏的一双精湛眸中。
走在回静姝斋的路上,紫苑再也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姐,你怎么知道那六个人是章姨娘安排的?
039章 给我滚出去!
裴元歌微微一笑:我让你去闻那些女孩的头油脂粉味道,其余人都是一样的,只有那六个人跟别人不一样,香味细腻许多,显然比别人的贵重。我很难想象,同在一起,都是要卖出去的女孩,牙婆会费事到给她们分派不同的头油脂粉。唯一的解释就是,其余的女孩都是原本就在牙婆那里,因此头油和脂粉的味道都是一样的,而这六个人是从别处新送到的,虽然换了衣裳,却还是在细节处露了马脚!
原来如此。紫苑恍悟,暗暗佩服小姐的心思细腻,又问道,小姐为什么要留下司音呢?
那女孩一看就很不安分,以后八成要生事儿。
这个司音,我自有用处。裴元歌说着,微微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比较倾向和舒雪玉联手,但暂时恐怕不太可能。温夫人是舒雪玉的好友,郑重地到裴府来,很可能是为舒雪玉出院而来,听她临别时的意思,显然是失败了。那一时半会儿,她也不好在父亲面前再提此事,看来只能搁置了。
回到静姝斋后,十八名新丫鬟已经候在院子里。
府里的规矩,紫苑以后会慢慢教你们,我只说一句话,我这静姝斋,容不下胆大妄为,欺主叛主的人,谁若不信,可以来试试我的手段!裴元歌没说半个字刀山油锅的恐吓,但只这寻常的一句话,边让众人心中发寒,不自觉地战栗惊悚,越发拘谨恭敬,不过,凡事忠心护主的人,我也不会亏待她们。向紫苑递了个眼色。
紫苑边疆准备好的荷包一一分发,都是五十文的赏钱,丝毫不露薄厚。
先震慑,再示好,这种手段,前世裴元歌早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也不再多话,让紫苑带众人下去,熟悉裴府各处,并教习规矩,单留了司音在房内伺候。手拿着书卷,斜眼看着司音那滴溜溜四处环顾的模样,心中已有定论,肤浅、轻薄,好利用,好挑唆,虽然跟章芸斗不够格,但给她添堵还是绰绰有余的。
以父亲对章芸的看重,没有铁一般的事实,想让章芸真正失宠很难。
章芸对她前后变化的误会,是个绝佳的契入点。只要此事爆发,这种铁一般的事实,绝对能让父亲相信,他所宠信的妾室,对他的女儿一直不怀好意。只要父亲认识到这点,章芸十数年来在父亲心中的形象会轰然崩塌,没有了父亲的宠信,她想要折腾章芸,轻而易举。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故意激怒章芸,刺激章芸,让她忍无可忍,却又抓不住自己的痛脚,届时只能够打出真假裴元歌这张王牌。而那天,才是她对付章芸的开端!而没有章芸,裴元容这个草包根本不堪用。
心中计议已定,裴元歌终于感到些微的轻松。
引着新来的丫鬟熟悉裴府各处,安排住处,按习性分派差事,教导规矩,整个下午,紫苑都忙得不可开交,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很难清闲。但想到静姝斋终于整肃一新,由小姐全权掌控,这点辛苦还是值得的。晚膳时候,裴元歌也知道她辛苦,不让她伺候,硬拉了她一道用膳。
少有丫鬟能有如此殊荣,紫苑用着精致的菜肴,却食不知味,只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都要好好伺候小姐。
就在主仆二人其乐融融的时候,有人通传,说四德院的王嬷嬷到了。
紫苑忙站起来,小姐的恩宠是一回事,但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便是她逾矩了。尤其,来人还是章芸的亲信,更不能大意。正想着,小丫鬟已经挑了帘子,王嬷嬷一身酱色绸袄裙,满面喜色地进来,先给裴元歌行了礼,然后便一个劲儿地冲紫苑道喜:紫苑姑娘大喜,老奴先恭贺您了!
紫苑摸不着头脑,裴元歌静静微笑:王嬷嬷此话何意?
紫苑姑娘是明锦夫人的人,曾经伺候过四小姐,如今更是四小姐身边一等得力的人,眼看着十九岁该配人了,章姨娘正合计如何婚配,正巧府内朱副总管来为他儿子求娶紫苑姑娘,姨娘想着这身份也不委屈紫苑姑娘,便准了。王嬷嬷的老脸笑得跟菊花似的,紫苑姑娘这一嫁过去就是管事娘子,公公又是副总管,将来的荣华富贵还少得了吗?老奴赶紧抢先来道喜,讨个赏钱!
紫苑顿时脸色惨白,朱副总管是章芸的心腹,紫苑做了他的儿媳妇,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更要紧的是,现在静姝斋只有紫苑一人堪用,这一去,等于断掉了小姐的臂膀。可是,按照府里的规矩,十九岁的丫鬟的确该配人了,对方又是朱副总管的儿子,算起来还是紫苑高攀了,就算闹到老爷那里,老爷也只会以为,章芸这是在向小姐示好,断没有不允的道理。
王嬷嬷心中冷笑,就算是四小姐,在这件事上也挑不出姨娘半点不是,除了应允,别无他法。
裴元歌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抬起头,柔声道:给我滚出去!
太柔和的语调,和截然相反的话语,让王嬷嬷一怔,愕然道:四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你,给我滚出去!裴元歌声音依旧柔和,回去告诉章芸,紫苑的婚事,轮不到她做主!微弯的唇角,柔和的话语,却是冷森森的眼眸,看得人不寒而栗。
王嬷嬷忍气吞声地离开,哼,这会儿横,等明日老爷发了话,看她还怎么闹腾?
屋内,裴元歌拉着紫苑的手,轻声道:放心,现在章芸没权力发配静姝斋的人,只能当着父亲的面开口。只要父亲在,我就有话堵了她!不过,紫苑年纪不小,的确该谋划她的婚事,不然,将来总会被动。自从昨晚,紫苑为她担下与人有染的名声后,裴元歌就决定,一定要给紫苑好的归宿,绝不能亏待她。
紫苑点点头,虽然心中还有担忧,但对裴元歌极为信任,便将此事抛开。
深夜,众人都入睡后,裴元歌却依旧难眠。白天她才对章芸说,让她别再试图插手静姝斋,晚上章芸就来发落紫苑的婚事,这是反击,也是挑衅。哼,以为配个副总管的儿子,就能堵住她的嘴吗?章芸,你也未免太性急了……黑暗中,红润的樱唇弯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忽然间,裴元歌神色一凛,猛地掀被下床,藏身到床旁边的阴暗处,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题外话------
那个,刚发现,我上传了,然后忘记发布了……我说为嘛我回复都出来了,新章节就是不显示呢……
040章 敢咬我?你死定了!
一道黑影悄悄地潜入内室,黑衣黑发,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非脸上戴的银面具光线一闪,几乎察觉不到。裴元歌以为是章姨娘又耍花招,想污蔑她的清白。但很快又否定了,如果是这样,那人就不该这样安静,应该闹得人尽皆知,闹得她百口莫辩才对。
那人忽然一顿,察觉到裴元歌的存在,猛地闪身到她背后,伸手想要将她劈晕。
裴元歌大骇,竭力想要闪躲,黑发如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惊慌失措的脸猛地出现在月光笼罩之下。那人看见,微微一怔,转劈为勾,闪亮的匕首从袖中划出,准确地搁在裴元歌的颈部:别动,也别喊人。放心,我不劫色,只劫财!把你屋内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只一招,就知道这人身手敏捷,远非她所能抗衡。
裴元歌顺从地道:好,你放开我,我给你取!
当我是傻子?银面人微哂,却也惊讶于她的镇静,丝毫不像弱质闺女,就这样去取,不要耍花招!
被挟持着,裴元歌慢慢打开妆奁台,取出金玉首饰摊开。那人却不取,也不作声,显然不满意。裴元歌继续摸索着取出金锞银锞珠玉等东西,那人随意扫了一眼,嗤道:这些俗物能值多少?至少也要像那边珐琅嵌玉的手镜,或者那边紫檀木的床头屏风才勉强凑活!快把值钱的都取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就在这时,院外隐隐传来喧闹声,朝着静姝斋的方向而来。
银面人暗自叹息,这么快就被发现,裴府的守卫果然非同一般。
这样大的动静,很快静姝斋就被惊动了,烛火纷纷亮起,紫苑急忙冲进来,点燃烛火,焦虑地道:不好了,小姐,有刺——啊!看到自家小姐被一个黑衣银面的人劫持,声音戛然而止,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家小姐!知道不宜惊动人,她压低了声音。
这才像女子该有的反应!银面人低头看看镇静自若的裴元歌,她,真的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吗?
院子里传来了裴诸城关切的声音:歌儿,府内出了刺客,你没事吧?
那人附耳道:打发他走!
女儿没事。裴元歌秀眉微蹙,也轻声道,父亲到了院外,我做女儿的不出门远迎,是为失礼,父亲会起疑心,也许会冲进来看。你放开我,我出去见父亲,打发他走。你放心,我不会揭发你!
裴诸城果然道:歌儿,你怎么不出来迎接父亲?哪里不舒服吗?声音中依旧带了怀疑,怕女儿被刺客劫持了。
没有,女儿刚刚惊醒,衣衫未整,父亲稍待!裴元歌敷衍着道,又低声道,府里的姨娘与我敌对,无事也要生事,如果被发现我房内有男人,就算是盗贼,她也会翻浪三尺,闹得我声誉扫地。我只会比你更怕,你不必疑心我是在金蝉脱壳。又用目光示意紫苑给她拿外衣。
闻言,那人眸光微闪,虽然还有些不甘心,再三权衡后,也只能道:好吧!
话音未落,忽然觉得手指一阵剧痛,只见裴元歌狠狠地咬在他的手指上,然后狠狠一脚踩在他的脚上,狠狠地拧了一拧。银面人猝不及防,恼怒地道:你做什么?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这人喜欢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你劫持我,我咬你一口,踩你一脚,就当我们扯平了!裴元歌冷静地道,当然,你也可以赌气杀了我,但是,我父亲就在外面,裴府的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你要是忍一时之气,大家都平安呢,还是为了这一咬,这一脚鱼死网破?你自己选吧!
前世她与人为善,却落得那般下场,这一世,她再也不做烂好人,但凡得罪她的,只要有机会,必定报还。这人身手的确比她好,但这样的情形下,除非他想暴露,否则也只能忍下这一咬一脚。而且,看他那么恼怒,却犹自压低声音的模样,显然不想暴露,因此,裴元歌丝毫不惧。
那人呼吸变粗,明显听得到咬牙切齿的意味:你给我记着!
不情愿地松了手,闪身到隐蔽的地方。
裴元歌立刻取过外衣穿好,带着紫苑出了房门,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问道:父亲,出什么事了?
见她安然无恙,裴诸城才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府内潜入了刺客,打晕了一名护卫,我担心你会出事,所以急着过来看看。没事就好,父亲还要到其他院落去查探,你继续睡吧!
很好,等你再回房内,看我怎么修理你!银面人暗自道。
结果,却听到裴元歌关切地道:父亲,女儿也很担心两位姐姐和姨娘们,不如女儿和您一道去,也好安心。明知道屋内有个刺客,还是个被她咬了一口,踩了一脚的刺客,白痴才会回房!
裴诸城想了想,觉得女儿在身边更安心些,点点头道:好。
自然各院子都没搜到人,然后又有人来报,说是柴房起火。眼看着火势要蔓延开来,裴诸城无奈,只能先派人救火。又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分出许多人手保护府内众人的安全。折腾了一晚,虽然扑熄了火,没有酿成大祸,却丝毫也没抓到刺客的影子。
裴元歌一直随着父亲奔波,暗自思量,越想越觉得这个刺客很蹊跷。
府内没有人员伤亡,也没东西遗失,虽然他当时挟持她,要她将贵重的东西都取出来,但最后也并未拿走任何物件,显然所谓的求财只是个幌子。而且,在烛火未明,光线昏暗的情况下,他一眼就认出手镜上嵌的是稀少贵重的珐琅,而非相似却价廉的彩瓷,显然对珐琅极为熟悉。而说到紫檀木床头屏风时,口气很不以为然,似乎也没看在眼里。靠得如此之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黑色夜行衣布料柔顺细腻,价值非浅,身上隐隐透出淡淡的莲花清香,浅淡而优雅,还有……
那人戴着银面具,看不到容貌,但裴元歌却很清楚地看到,那人手指修长洁白,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象牙光泽,宛如玉刻,若非长期保养得当,绝不会如此。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刺客,也不可能是盗贼。
那么,他深夜潜入裴府,到底有什么意图?是冲父亲来的,还是她?
他,到底是什么人?
有人放火扰乱视线接应,银面人费了番周折,还是安然脱身,潜入一处宅邸,换了黑衣,摘下银面,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望着牙印犹存的手指,宇泓墨狭长的凤眸微眯,光泽湛然,宛如盯上了猎物的毒蛇,令人望之生畏,浅橘色的唇微微弯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很好,先抢了我要的七彩琉璃珠,现在又咬我……裴元歌,你死定了!
041章 惊心!舒雪玉出院
次日下午,裴诸城将裴元歌唤到同泽院,提起紫苑的婚事。
裴元歌低头想了会儿,认真地问道:父亲,是不是歌儿昨晚出迎父亲晚了,所以父亲生气了?
裴诸城莫名其妙:这话怎么说?
如果父亲不是恼了女儿,为何要这样打女儿的脸?裴元歌一副委屈的模样,前晚父亲刚说,往后静姝斋的事情由女儿做主,才过两天,便又发配紫苑的婚事,而且还是在新丫鬟刚进静姝斋的第二天。这叫女儿以后如何服众?说着,珍珠串似的泪珠滚滚而落。
裴诸城一怔,恍然的同时也感到了惭愧。
虽然他开口让歌儿掌管静姝斋,但她才十三岁,难免会让人觉得年幼可欺,这时候正该帮助她立威才是,他却在这个时候插手紫苑的婚配,看在下人眼里,岂不是以为他先前的话只是虚话?有些不悦地看了旁边的章芸一眼,歉然道:是父亲粗心了,不该插手这事。歌儿别生父亲的气了好不好?
裴元歌破涕为笑,道:算了,父亲是男子汉,要做大事,在这种小事上哪会像女子一样细心?可是,只此一次,父亲下次再这样,女儿就不理你了!
章芸在旁边银牙暗咬,这话太诛心了!
什么叫做男子汉要做大事,不会像女子一样细心?表面上是为老爷开脱,实际上,却是将矛头指向了她。毕竟,紫苑婚配的主意,本是她出的,她在老爷心里又是个细心体贴的女人,被裴元歌这几句话一撩拨,老爷会怎么想?在这当口出这种主意,故意打裴元歌的脸!心中既焦虑又暴怒,从头到尾半点不提她章芸的名字,却已经在老爷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这个小贱人好歹毒的手段!
父女又闲聊几句,裴元歌便告辞离去。
在门关上的瞬间,看到章芸主动跪下请罪的模样,裴元歌微微一笑,章芸果然已经被她激得失去了冷静,若是以前,哪会这样心急地提出此事?不知道这次她又要怎么解释?无心?可这些天来,她的无心未免太多了些,就算父亲信了,对她也会越发失望。而父亲越失望,她就越心急,越想除掉她……这样循环下去,她倒要看看,章芸能忍耐她到什么时候?
出了同泽院,裴元歌想了会儿,带着紫苑和司音来到了蒹葭院。
舒雪玉正在抄写词赋,听说裴元歌到了,急忙迎了出来,依旧在绿竹下摆了小泥炉烹茶,亲自煮茶给裴元歌,眼眸中满是柔和之色正要说话,忽然眉头微蹙,抬眼看了看近前的司音一眼,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身上带了干桂花?
没想到不止老爷,连夫人也如此关注她?司音惊喜不已:是,夫人。奴婢去世的父亲喜欢桂花,每年秋季都会将桂花晒干,放入香囊中戴在身上,会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奴婢每次闻到桂花香,都想起父亲,算是对亡父的一种思念。
舒雪玉乌黑的眸子打量了她几眼,命她下去,皱眉问道:这是你新挑的丫鬟?
看来夫人对裴府的事情并非不闻不问。裴元歌点头,昨天她刚出现时,父亲神色就很异样,今日夫人也是如此,看来是有缘由的。难道跟这桂花香有关吗?这也是她今日来拜访舒雪玉的原因,看能不能知道父亲对司音另眼相看的原因。
明锦……她最喜欢桂花,所以她的关雎院里种满了桂花,每到秋季就芳香弥漫。舒雪玉有些迷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回过神,劝道,我看这个丫鬟不太安分,你最好别留在身边。
裴元歌微微一笑:就是要她不安分!
你想做什么?舒雪玉猛地警觉,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凝视着裴元歌,好一会儿才秀眉紧蹙地道,难道……你想让她去服侍你父亲?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以及难以置信。
裴元歌也不瞒她:是!
舒雪玉手一抖,顿时将面前的茶盅挥落在地,摔个粉碎,震惊地望着裴元歌。
夫人?裴元歌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妙目流转,忽然明白过来:真傻,已经到了这个田地,居然还抱着天真可笑的情爱不放,难怪她不是章芸的对手!夫人,也许我的话有些难听,但是,男人天性喜新厌旧,没有司音,还会有别人,倒不如把主动掌握在自己手里。司音这样的人很适合来冲锋陷阵,对付章芸,她会是很好用的棋子!
舒雪玉却只是怔怔地望着裴元歌,久久无语。
等到裴元歌离开,舒雪玉想要继续抄写诗词,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忽然叹道:元歌这孩子,我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奴婢倒是觉得,四小姐很聪明呢!白霜小声地道,这些话,温夫人也这样说过。
娴雅这样说很正常,可是元歌……舒雪玉流露出几分心痛,甚至有些恼怒,白霜,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吗?高兴这孩子居然这样聪慧?居然懂得这样的道理?居然懂得给自己的父亲送女人?她才十三岁啊!可是白霜你看看,她哪里还像个十三岁的孩子?如果说元歌之前来找她,摆明利害关系,想要联手还勉强可以说天性聪慧,那她这次的言行,却已经完全偏离了十三岁的孩子所应该有的模样,勘破世情到让她惊心而又痛心。
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会变得这样成熟狼到近乎冷血的地步?
明锦临死前,把元歌托付给她,她当时曾经赌咒要好好照看她。可是现在,她为了一点意气之争,置元歌的处境于不顾。就像娴雅说的,九泉之下,她有什么颜面去见明锦?舒雪玉面露伤痛,闭目沉思,许久之后轻声道:白霜,你去告诉他,我要见他!
白霜惊喜地道:夫人,您终于想通了?
是,我要出院!
042章 姨娘夫人初交锋
没有人知道,舒雪玉跟裴诸城谈过什么,只不过,从蒹葭院出来后,裴诸城便下令解封蒹葭院。
蒹葭院被封十年,虽然明面说是舒雪玉诚心礼佛,但私底下,裴府下人都知道,夫人是因为害死了明锦夫人而被老爷软禁的。十年来,章芸掌权,在裴府一手遮天,众人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位元配夫人。现在她居然被放了出来,难道说这裴府又要变天了吗?一时间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裴府的风向变化。
消息传到四德院,王嬷嬷惊诧不已:这舒雪玉居然还能被放出来?
我们都错了!章芸刚开始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但她毕竟伺候裴诸城十余年,很快便恍然,原来,在老爷心中,最重要的还是裴元歌这小贱人!我先前几次被她算计,让老爷觉得我对她不够用心。而她还年幼,将来需要女性长辈打点的地方多得是。亏舒雪玉能够抓住这个机会。而现在,她也终于想起来,那天的温夫人,她曾在十年前见过,似乎是舒雪玉的朋友,难怪那天会突然出现在裴府,又处处针对她,想必就是为了舒雪玉出院而来的吧?
舒雪玉害死了明锦,老爷怎么敢把裴元歌交给她?王嬷嬷疑惑。
舒雪玉失宠,是因为害死了明锦,想要解开这个死结,关键就在裴元歌身上。再说,裴元歌无母,舒雪玉没有孩子,照料好了裴元歌,不但后半辈子有了依靠,也能够讨好老爷。只要把这些分析清楚,再哭诉两句,老爷一来顾念裴元歌,二来顾念旧情,岂有不允之礼?章芸神色冷凝,你别忘了,老爷和舒雪玉少年夫妻,当初是何等的恩爱情浓?我百般手段用尽,老爷依然对那贱人宠信有加,若非半途杀出个明锦,想要他们夫妻反目,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听她提起旧事,王嬷嬷忙安慰道:姨娘别担心,老爷对舒雪玉情意早断,就算放她出来,也越不过姨娘去!
她现在能出来已经是万幸,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抗衡?闻言,章芸忽然心中一动,顿时浮现出笑意来。
出来了也好。
想当初,舒雪玉是正室,又得宠,老爷对她几乎言听计从,那时候的舒雪玉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自己多看老爷一眼,都会招来斥责嘲讽,甚至责罚。两人直如云泥之别。而现在,两人依然是云泥,可惜,却是舒雪玉变成污泥。这种变化实在很有意思,却看看舒雪玉此时的嘴脸,也很有趣吧?
王嬷嬷,替我更衣,我要去拜见夫人!
来到蒹葭院时,里面正热闹,裴府三位小姐,以及三位姨娘都在,舒雪玉坐在上座,揽着身旁的裴元歌面露微笑,看似和乐融融。章芸冷笑,如果是真的裴元歌,怎么可能跟杀母仇人舒雪玉这样亲近?绝对是舒雪玉安排的人无疑。想着,却是妩媚一笑,上前福身:芸儿拜见夫人!
按规矩,她应该自称婢妾,但此时她是故意挑衅,就是要舒雪玉好看。
她这一来,整个房间都寂静了一瞬间,三位姨娘都知道,当初舒雪玉和章芸斗得天翻地覆,如今这对宿敌隔了十年再见,不知道又会翻出什么风浪,她们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听到久违的声音,舒雪玉身体一震,裴元歌敏锐地察觉到了,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镇静。
舒雪玉深吸口气,抬眼向章芸望去。十年未见,当初那个怯弱娇柔如小白花般,总是委屈啼哭的章芸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章芸梳着牡丹髻,戴着赤金嵌八宝的垂珠凤簪,身着松香色撒花缎的对襟长袄,下面是蓝色罗裙,裙裾绣着精致的花卉纹样,保养得宜的脸白皙富贵,微微上挑的眼线中带着十足的挑衅和敌意,气派十足。若非知道她身份的人,谁不以为这是哪家的夫人正室?
章姨娘,好久不见!舒雪玉乌黑的眸子凝视着章芸,貌似沉静,却隐藏着深深的恨意。
章芸抬头望去,舒雪玉身着月白底绣浅白色连捆纹样的对襟褙子,微露出里面浅黄色纱缎中衣,下着浅蓝色罗裙,戴着一整套的白玉头面,细细的眉眼垂敛着,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黑色的瞳眸幽幽,深邃晦暗。
十年没见,夫人清减了许多,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倒比以前可亲多了!章芸含笑道,要是当初,这一个称呼,就足够惹得舒雪玉激怒,甩脸子冷语嘲讽,而现在……看起来,十年的幽禁终于磨掉了舒雪玉的锐气,也是,现在的她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撒泼发狠?
舒雪玉眉眼微扬,语气中带了一丝冷嘲:我倒是觉得,章姨娘比从前锐气了许多呢!
夫人您就别笑话芸儿了!章芸婉转一笑,故作羞怯,难为情地以手握脸,娇滴滴地道,都是老爷惯的,到让芸儿现在越发没规矩了!不过,芸儿想夫人一定能够了解的,毕竟当年,老爷宠夫人的时候也是人人称羡呢!夫人如今出来,往后要多包涵我才是。她一向很懂得怎样炫耀能够刺痛人心,尤其在针对舒雪玉的时候。
舒雪玉握拳,又松开,勉强笑道:是吗?
可不?老爷之前才派人说,今晚要宿在四德院!照我说,夫人刚出来,老爷应该跟夫人多多亲近才是,哪能净由着我呢?可老爷说,他这些年来在四德院呆的惯了,一时间还不习惯来蒹葭院。章芸笑吟吟地道,老爷这也忒没规矩了,照我说,夫人,您可不能纵着他,得说说他才是!
被放出来又如何?夫人又如何?现在执掌裴府,老爷心尖上的人,是她章芸!
是吗?舒雪玉淡淡一笑,这倒真是巧了,诸城临离开之前刚说过,他今晚要歇在蒹葭院呢!
043章 姨娘争宠耍手段
这话一出,除了元歌,其余人都是一怔。后院女人的荣辱本就取决于男人,夫人才出来第一天,老爷就歇在蒹葭院,难道说夫人这次真的要彻底翻身了?
章芸更是惊愕恼怒,一时间只觉得满屋子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听说之前的教习先生有问题,将好好金娇玉贵的小姐都教坏了。我这里有份教习先生的名单,是温夫人推荐给我的,听说还不错。诸城说改日会叫人去请,让我告诉你一声!舒雪玉声音清冷如玉,先指责章芸执府不利,请的教习先生有问题,接着指出裴元容皇宫赴宴出丑,再来又点出与温夫人的交情,最后则是说此事裴诸城已经答允了她,只是通知章芸而已。
裴元歌没想到舒雪玉词锋也这样锐利,微微扬起眉。
章芸没想到,十年后两人的形势明明颠倒了,初次见面却依然被舒雪玉压着,勾起新仇旧恨,眯眼道:夫人真是有心。对了,夫人有十年没出院子了,这人手和物品必定都有短缺,夫人尽管和我说。
这就是在炫耀,她现在是主持裴府中馈的人,比舒雪玉这个正室夫人更得用!
章姨娘不说,我倒差点忘了。舒雪玉从袖中取出一份单子,递了过去,道,这是蒹葭院如今短缺的物品清单,章姨娘照这个给我就好!至于下人,我原来陪嫁的人手应该都还在吧,先把他们调到蒹葭院,其余的慢慢说!
争斗这许多年,章芸固然对如何激怒舒雪玉有心得,舒雪玉对刺激章芸同样得心应手。
这副老实不客气的模样,果然又刺激到了章芸。扫过清单,章芸怒极反笑,这舒雪玉还以为在十年前吗?微笑道:夫人,这座赤金嵌翠玉的八宝琉璃树——
这张清单,诸城已经看过,他说你素来精干,这事交给你操办就好,不会有问题的!舒雪玉淡淡一笑,拿裴诸城堵住了她的嘴。已经说了没问题,她若再办不到,那岂不是说裴诸城看错了她?
章芸银牙暗咬,本来是想来给舒雪玉下马威的。没想到,到最后却是给自己添堵!难道十年的软禁,反而成就了她?还是说……章芸将怀疑的眸光投向舒雪玉怀中的裴元歌,是这个小贱人在为她出谋划策?必定是这小贱人!她暗自握紧了拳头,不过,对她和舒雪玉来说,最要紧的还是老爷。
今晚会歇在蒹葭院吗?好,那就让府内众人看清楚,到底谁才是老爷心尖上的人?
是夜,裴诸城亥时初来到蒹葭院,舒雪玉已经安寝,床上铺了两床被子,她睡在里面,留着外面的铺盖给他。白霜小心翼翼地看着裴诸城的脸色,暗自埋怨夫人太傲性了些,居然给老爷这样的难堪!正想解释,却见裴诸城已然到屏风后面换了寝衣,出来道:下去吧!便睡到了外面的锦被里。
那模样,显然毫不意外。
熄了灯,屋内漆黑寂静,似乎都已经安睡。舒雪玉这才睁开眼,听着身畔之人熟悉却又陌生的呼吸声,百感交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隐约的争执声,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舒雪玉正想悄悄出去看看,却听外侧的裴诸城悄然起床,轻轻走到外间,怔楞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也没睡着。
过了好一会儿,裴诸城还没回来,舒雪玉慢慢坐起身,披了件外衣走了出来,只见四德院的大丫鬟喜德满面泪痕,神态焦虑,而裴诸城已经穿整齐了衣裳,心中已经有了预感。
章姨娘突然生了急病,看情形似乎挺严重,我过去看看。裴诸城看到她出来,也是一怔,我一会儿就回来!
舒雪玉漠然地点点头:好。
等到裴诸城离开,白霜便跺着脚怒道:这狐媚子又耍这种手段,以前还忌讳夫人,只敢在怀大小姐的时候偶尔耍一次,现在倒好,居然这样肆无忌惮!我的夫人,你就不该让老爷过去,再不济您也该跟着过去看看。今晚老爷要是宿在了四德院,传了出去,夫人你的颜面可就全扫尽了!
舒雪玉平静地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忽然转身,冷冷道:落锁,睡觉。
夫人?
睡觉!
这个夫人!白霜急得直跺脚,想来想去只能派人传信给四小姐,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挽回。送信的人带来了裴元歌的手书,却只有两个字放心。白霜丝毫也摸不着头脑,反而更急,哪里睡得着?亲自到蒹葭院的门边守着,祈祷着也许裴诸城会再回来。
屋内,在漆黑和孤单中,舒雪玉终于忍不住落泪。
四德院,喜德将裴诸城迎进内室,只见章芸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眸含泪,梨花带雨般地楚楚可怜。见裴诸城进来,先斥骂喜德,你个胆大妄为的小蹄子,我说了不要惊动老爷,你怎么就是不听话?深更半夜的,又从夫人院子里将老爷请来,成什么话?眼波婉转地凝视着裴诸城,道,老爷,婢妾没事,你还是回夫人的院子里吧!毕竟,您和夫人十年都没见了。说着,却是秀眉紧蹙,似乎痛苦不已。
如此善解人意的解语花,谁舍得在这时候离她而去?
裴诸城淡淡看了眼她,道:请大夫了吗?
姨娘一直说不要惊动人,不让奴婢去。奴婢看姨娘头疼得厉害,都哭了,实在不知所措,这才去惊扰老爷。喜德急忙跪下,再将章芸体贴温柔的形象美化三分。
裴诸城神色不动,挥挥手命喜德下去,也没叫人请大夫,也没上前软语慰问,只静静地看着章芸。那阴沉甚至带着点怒气的目光,看得章芸渐渐不安起来,慢慢地坐起身,身着白色丝绸中衣的身体纤细动人,盈盈水眸望着裴诸城,小心翼翼地道:老爷?
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头疼的毛病?裴诸城冷冷地道。
------题外话------
换个封面,问下亲们的意见,亲们觉得是新的封面好看,还是原来的啊?
044章 独守空闺,姨娘抓狂
老爷……章芸怯怯地喊道。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她好看吗?裴诸城叹了口气,神色郁郁:我知道,从前她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可现在,你是执掌裴府内务的人,她只有个正室的名分,欺负不到你头上来,你又何必学这种小家子气的手段?章芸,我这次回京后,你一再让我失望,我真的不明白,过去那个明事理,知进退的章芸到底到哪里去了?
第一次听到裴诸城说这样的重话,章芸眼中泪意盈盈:芸儿害怕……怕老爷从今往后,眼里只有夫人,再没有芸儿了,所以……所以……
你一向聪明,怎么偏这会儿糊涂了?裴诸城瞪了她一眼,你有华儿和容儿,所以对歌儿难免有照料不周的地方,这不是你的错。但歌儿还小,不能没人照看,她又没有孩子,如果她们能够相处融洽,岂不是三边都好?我只是为了这个,才让她出来,你想太多了!
章芸咬咬唇:芸儿知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就得改!她毕竟是元配,该给的颜面你得给她,不能太过分了!明天早上,记得去给她请安,我上朝回来要查问的!裴诸城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四德院,留下章芸半坐在床上,贝齿紧紧咬着红唇,死命地撕扯着手中的绢巾,又气又羞,又伏床痛哭起来。
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形下,老爷还是维护那个贱人?
回到蒹葭院,见内室一片漆黑,裴诸城无奈地从外室取了烛台,悄悄进去。
原本以为舒雪玉已经睡着了,谁知才进去,便见床上舒雪玉猛地一激灵,翻身坐了起来,转头朝门边看来,面上犹有泪痕。裴诸城一怔,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垂眸,好一会儿才道:你别乱想,我说了今晚会宿在蒹葭院,就是蒹葭院,不会变!有心想再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很晚了,早些睡吧!
消息传到静姝斋,裴元歌微笑着收起手中的药粉,起身安寝。
舒雪玉既然出院,作为女儿,裴元歌次日清晨便起身前去请安,迎面正好遇到章芸,不禁弯唇一笑,戏谑地问道:章姨娘,听说你昨晚突然病重,现在就又来给母亲请安,如此恭敬,当真是妾室们的表率,元歌实在佩服!说着,看着章芸扭曲的神色,肆无忌惮地笑着越过她,进了房间。
屋内,该来请安的人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寒暄过后,舒雪玉便将矛头对准了章芸:听说章姨娘昨晚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昨晚的事情早传开了,人人都知道,章芸装病也没能把老爷从夫人院子里拉走。章芸专宠十年,姨娘们虽然畏惧她的权势,不敢抗衡,但现在看到她吃瘪,心中也在暗暗称快。
章芸哪能察觉不到众人的嘲弄之意?但舒雪玉这话问得极为合理,挑不出半点毛病,昨晚裴诸城又刚刚敲打过她,章芸不敢太过,只能忍气吞声地道:多谢夫人挂念,已经好些了,不碍事!
那就好,只是希望,这病以后不会再犯才好!舒雪玉淡淡地道,眸带嘲弄。
是啊,姨娘掌管裴府,身体要紧,可不能轻忽了小病,免得酿成大祸。
可不是吗?我看章姨娘说不定就是太累了,才会病的!
昨晚裴诸城没有留下,又敲打她,已经让章芸极为羞辱恼怒,成为心头刺,偏今天人人见她,开口闭口都是她昨晚的病,无论是嘲弄的,关切的,还是讨好的,都是在她的心头撒盐,偏又不能因此发作,这一天,章芸过得极为憋屈,但想到裴诸城今晚必定留宿四德院,届时便能洗刷前辱,这才忍耐着。
章芸精心妆饰,又准备了好酒好菜,谁知道,这晚裴诸城又宿在了蒹葭院。
王嬷嬷去打听了,回来报说:听说老爷今晚本来是打算宿在四德院的,只是听说四小姐在蒹葭院,过去看看。谁知道四小姐拉着老爷打双陆,一直打到亥时三刻,因为太晚了,所以老爷就直接宿在蒹葭院了!(双陆,古代一种棋牌游戏,有点类似今天的飞行棋,但比较考较谋略。)
章芸顿时气个仰倒:裴元歌这小贱人!
第三天——四小姐说不服气昨晚一直输,非要拉着老爷雪前耻,结果又玩到很晚,所以……
第四天——四小姐赢了,老爷不服气,于是……
第五天——老爷说今晚刑部有公务,不回来睡了……
接连四天,裴诸城都歇在蒹葭院,连带着舒雪玉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下人们对蒹葭院的人越发恭敬。相对的,原本一手遮天的四德院,众人表面上海恭敬着,私底下却都在悄悄议论,猜测着章姨娘是不是失宠了?更有老辈分的下人,说到当初夫人如日中天的荣宠,更让众人觉得,这裴府的后院恐怕是要变天了。
消息传到章芸耳朵里,沉静如她,也不禁抓狂,对裴元歌的厌憎水涨船高。
四小姐,您今晚不跟老爷下棋了吗?见裴元歌收起棋盘,紫苑有些不解地问道,我看章姨娘这几天脸都快扭曲了,要是今晚老爷还歇在蒹葭院,她肯定能气死!在静姝斋的时候,她很清楚,章芸怎样暗地里给小姐下绊子,离间他们父女感情。这会儿看到章芸吃瘪,心中也十分快意。
裴元歌含笑了她一眼:你以为,父亲看不出来我在耍手段吗?
那……紫苑更加不解。
父亲想让夫人来照料我,当然希望看到我跟夫人关系融洽,他肯留宿,是在帮我向夫人示好。而且,也让府内的下人不敢小觑夫人,好让夫人能够成为我的靠山,但我也不能太过分了!父亲今晚怕是要留在四德院了。裴元歌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棋盘,眼眸中笑意宛然不过,福祸难料,父亲今晚宿在四德院,对章芸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呢……
总是下棋也没意思,今晚就换个花样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