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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无双全文阅读

作者:白色蝴蝶     重生之嫡女无双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5章 三小姐春心萌动

    肃穆恢弘的房间内,裴诸城正与一名身着琥珀色圆领通袍的男子说些什么,听到推门的声音抬起头,看到陈启明一行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难道歌儿又在学堂惹祸了?神色颇带忧虑。

    察觉到他的表情异常,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下意识地回转过头。

    男子眉若剑扬,鼻若悬胆,一双眼眸更是宛如浸在水银里的黑珍珠,清澈明亮,令人眼前一亮。头戴紫玉冠,琥珀色的衣衫上银线闪耀,腰带上嵌着一枚硕大的夜明珠,显然是富贵人家,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裴元歌脸上。

    这位姑娘看起来年纪最小,难道就是那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四小姐吗?

    陈启明怒气冲冲地拍桌道:裴将军,您这次要是不重重责罚四小姐,我这个教习先生也做不下去了!这样乖张顽劣,忤逆尊长的人,要是我的女儿,早就打死了事了!真是岂有此理!勃发的怒气,和那八字评语,非常完美诠释出裴元歌的不可救药。

    有外人在更好,到时候赏钱加倍。

    裴诸城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愿事情不太严重,毕竟还有寿昌伯府世子傅君盛在场。这个歌儿也是,答应他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又出事端?

    这些年,裴元容也常随章姨娘到各府拜访,遥遥见过些青年男子,却从未有如眼前少年这般英俊清秀,引人注目,一时间面红心跳,尤其当少年的目光望向她时,更加难以自制,羞涩婉约地低下了头。但此刻抬头一看,却发现少年的眸光落在裴元歌身上,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怒气。

    这个丑八怪,居然哭哭啼啼得装可怜,勾引眼前贵公子的目光!

    父亲不知道,四妹妹这次太过分了。昨天上课跑神,背篇文章,怎么都背不出来,今天又不交功课。先生问她,她居然信口雌黄,说先生做的咏梅诗就是她的功课。那首咏梅诗,我亲耳听到先生吟诵过,再说,那种好诗,明显不是四妹妹能写出来的,不知道四妹妹是何居心?裴元容心中嫉恨,开口就将过错全堆在了裴元歌身上。她就不信,这样道德败坏的人,眼前这位贵公子还能看重她吗?

    裴元歌咬着唇,委屈的道:女儿没有,那诗不是先生的……先生陷害女儿……辩解的声音柔弱畏缩,一听便让人觉得底气不足。

    听她声音柔弱可怜,傅君盛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这样娇怯的女孩……

    胡说,我陷害你?明明就是你污蔑我!陈启明闻言更怒,转头道,裴将军你也听到了,当着您的面,她都敢这样污蔑尊长,私底下可想而知。这种胆大包天,忤逆不敬的女儿,要来做什么?趁早打死了事,免得将来丢了裴府的颜面!

    裴诸城终于听出了重点,问道:什么诗?

    陈启明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札,翻到中间,露出笔墨尚新的字迹:就是这首咏梅诗,是我昨天才做的,已经记在手札上。真不知道四小姐安的什么心思,居然如此诋毁我?早在读到那首诗时,他就做好了准备,将这首诗重新抄在自己的手札上,更是铁证如山。

    看到那首诗后,裴诸城眉毛一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启明,又神色古怪地看了眼裴元歌,原本的忧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阴郁:这是陈先生写的诗?我看诗的内容,咏的是早梅。但现在春暖花开,陈先生怎么不咏春,反而吟起梅花来了?

    这……我一向喜爱梅花,前几日正好见过一幅早梅图,灵感突至,写出此诗。陈启明胡乱诌道,随即又怒道,裴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这诗不是我写的?你也不看看,四小姐写得出这样的好诗吗?

    先生多虑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因为我也极爱梅花,所以对咏梅诗难免关注。裴诸城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忽然厉色向裴元歌道,歌儿,这首诗是你写的吗?

    裴元歌畏畏缩缩地道:不……不是……父亲!

    谁也没想到裴元歌会承认诗不是她的,陈启明大喜过望,忙道:裴将军,你要为我做主啊!现在四小姐都承认,她盗用了我的诗,又污蔑我,必须要严惩!

    盗用他人之势,污蔑他人,这种人的确应该严惩!裴诸城和蔼地道,以先生之见,该如何惩处才是?

    裴诸城常年不在府内,陈启明有限的几次接触,只觉得这人温润有礼,对他也十分礼遇客气,因此心中早无敬畏之心,骄横地道:我是读书人,名声也好,诗作也好,都是我的性命。四小姐此举无异于要我去死,至少也要杖责二十,跪祠堂三日。另外,还要向我跪下磕头认错,向众人声明,是四小姐盗用我的诗,为我正名。

    傅君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这先生好狂妄,他知不知道他面对的是谁?居然敢让将军府的嫡女给她磕头赔错?再看看旁边娇怯纤弱的裴元歌,心中不忍,总觉得这姑娘不像这样的人,忍不住道:裴将军,此事恐怕另有内情,不如仔细问清楚了再说。

    世子不必多言,这是我裴府之事,我自有决断。裴诸城挥手制止他。

    居然是位世子!这么说,他的府邸至少是有爵位的。裴元容心中更加热切,而对能够让世子为她说情的裴元歌更加厌恶嫉恨,开口道:世子心地善良,但四妹妹错了就是错了,就该当受罚。不然,这偌大的裴府,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她自认为此话说得大方得体,极有大家风范,一定能够赢得世子另眼相看,心中得意,柔媚地向傅君盛送去了盈盈秋波。

    傅君盛却心生厌恶:姐妹本为一体,这位姑娘不但不护着妹妹,反而落井下石,看起来明艳天真,怎么心地如此狠毒?看她的装扮华奢,应该就是掌府的章姨娘所出的三小姐,有这样的姐姐,想必四小姐在府里的日子很不好过。

    案桌下,裴诸城的手紧抓着衣裳,已经青筋暴起,脸上却仍带着笑:哦?陈先生只这样就够了吗?没有别的要求?

    这个……难道裴将军还想再给他补偿?陈启明目露贪婪之色,却故作清高地道,我是读书人,钱财于我不过身外之物,我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不如裴将军给我写封举荐信吧!不过……既然裴将军执意,那就给我一千两白银作为补偿吧!剩下的,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四小姐算了!

    好!很好!照我说太轻了,该翻倍才是。裴诸城点头笑着,忽然面色一变,猛地一拍桌子,厉声怒喝道,李参军进来,将这贼人拖出去,打四十军棍,枷首示众六日,罚银两千两,再革去他的举人头衔,永世不得再参加科举!这种败类,以后不然再让我看到,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形势陡然逆转,陈启明懵然不知所以:这……裴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016章 裴元容被罚

    做什么裴诸城冷笑,随手翻出一册陈旧的诗集,扔到陈启明眼前,怒喝道,你睁大狗眼给我看清楚,这首咏梅诗,是本将军十六年前送朋友离京,路遇早梅而作,当年人尽皆知,早就收录在本将军的诗集里。盗用本将军的诗,污蔑我的女儿,当着我的面就这样嚣张放肆,私底下你又是怎么作践我的女儿的?

    怒气毫无遮拦地发作,浴血沙场的杀气和威仪爆发,顿时将陈启明惊得瘫软在地。

    裴……裴将军……我真……真的不知道这诗……因为害怕,陈启明连话都说不利索,猛地哭嚎起来,裴将军饶命啊,饶命啊,我……我……我也是受人指使才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章姨娘的声音:老爷!

    掀帘进来,看到陈启明狼狈的模样,章芸心中一凛,却笑着道:老爷,宫里的柳贵妃跟裴府下了帖子,说是得了几株上好的牡丹花,邀请咱们裴府的小姐们五日后入宫赏花!听说京城受邀的人家不多,这可是难得的殊荣。说着,装作是刚看到陈启明的模样,惊讶道,咦,这是怎么了?

    裴诸城没理会她,继续问道:谁指使你污蔑陷害我的嫡女的?

    真是岂有此理?先是镇国候府退婚,又来谋算他的歌儿,老虎不发威,都当他是病猫了?就算他这次回京卸职,不再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他裴诸城也不是任人欺侮的!

    难道这人要供出自己?章芸心中一惊,如果让裴诸城知道她指使教习先生陷害裴元歌,她这辈子就算完了!心念电转,急忙道:有人指使陈先生污蔑四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四小姐一向与人无冤无仇的,难道说……是镇国候府退婚后,怕被人戳脊梁骨,所以故意往四小姐身上泼脏水,好显得他们辣气壮,是咱们裴府不是在前?说着,以眸光示意陈启明顺着她的话说。

    裴元歌心中冷笑,章芸脑子倒是转得够快,眨眼间就将脏水泼到镇国候府,倒是嫁祸得天衣无缝。可惜,这件事父亲必定不会就此罢休,只要到时候跟镇国候府对质,立刻会真相大白,倒不用她多话,反惹嫌疑。

    陈启明何等溜滑,立刻猛磕头道:正是,是镇国候府的一位小厮传信,让小的这样做的。他说,说小的要不照办,就……就杀小的全家!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裴将军饶命,裴将军饶命啊!

    又是镇国候府!裴诸城暗自咬牙。

    老爷,虽然说是镇国候府威逼,但是陈启明的行为着实可恶,不过这事情牵涉到四小姐,依婢妾的愚见,还是不要闹到官府,让婢妾来处置吧!章芸满面的关切和沉着,心中已起了杀机。刚才若不是同泽院有人传消息给她,陈启明这会儿只怕已经供出她了,这人不能再留!这事情恐怕又要麻烦哥哥了!

    陈启明还以为章芸在帮他,心中大为感激,庆幸自己方才没将章芸供出来。

    裴诸城闹心的很,挥挥手,让人把陈启明带了下去。目光转到旁边的裴元容和裴元巧,顿时来气,指着两人喝问道:还有你们,姐妹一道在学堂,妹妹被人这样污蔑,你们两个姐姐居然都不做声?还有你,裴元容,你站出来,说,之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裴元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逆转,又傻了眼:父亲,我……我……

    章芸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裴元容帮忙作证,急忙打圆场道:老爷别气,谁能想到这先生居然这样混账,连四小姐这位嫡女都敢污蔑,容儿和巧儿又只是庶女,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委屈呢?恐怕也是被先生吓唬的,毕竟都是孩子,不懂事!为了救裴元容,又拉上了裴元巧。

    亏你们还是裴府的女儿,居然被个穷酸举人吓成这样,连嫡亲的妹妹都不顾,一人去领二十戒尺,要狠狠地打,再把裴府家训抄写一百遍,让你们长个记性,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们再忍气吞声,丢我的脸,我到时候先修理你们!裴诸城虽然信了,怒气却并没有消减,恨铁不成钢地怒喝道。

    裴元巧倒也罢了,裴元容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连一指头都没挨过,这会儿突然被罚二十戒尺,又是因为裴元歌,一时间觉得格外委屈,哇的一声就哭开了。章芸怕她这一哭,更激怒裴诸城,急忙拉扯着把她拉走了。

    裴元巧神色异样地看了眼裴元歌,这才默默地离开了。

    只剩下裴元歌娇怯怯地站在那里,裴诸城的火气终于消了,招手让小女儿过来,抚摸着她的头道:歌儿,委屈你了。告诉父亲,其他的先生也这样难为你吗?难怪以前先生总找他告状,说歌儿顽劣,要都是这样的混账先生,拿刀砍都是该的。

    裴元歌知道,只要她现在一句话,父亲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些先生全赶出府,这代表着,父亲开始慢慢相信她这个女儿。是的,父亲,不过女儿不怕,我可是裴大将军的女儿!

    这话一下子说到了裴诸城的心窝里,对裴元歌更增喜爱,突然又道:如果父亲以后不再是大将军了呢?你还怕不怕?

    父亲是说,以后你都会在京城吗?裴元歌记得,在前世,父亲回京后,由武职变成文官,任职刑部尚书,虽然品级相同,但地位权势却不可同日而语,父亲心里也会失落吧?他肯对她流露出这种情绪是好事,如果能把握住机会,更能加重自己的分量,于是用娇糯的声音坚定地道,有父亲在身边,女儿就更不怕了!而且,父亲以后可以常常陪女儿了,父亲不在府里,女儿好生想念你呢!

    果然,闻言裴诸城心中熨帖,更觉得这女儿窝心可人,正要说笑,忽然想起旁边的傅君盛,忙笑眯眯地道,对了,忘了介绍了,这是寿昌伯府的世子傅君盛,比你大一岁,你叫他傅哥哥就好。这是我的小女儿裴元歌。

    裴元歌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傅哥哥好。

    先前的情形,尽显裴元歌的聪慧,没想到她表面娇弱,却如此聪明!傅君盛心中暗赞,还了半礼,温然笑道:四妹妹好。

    既然父亲这里还有客人,那女儿就先告退了。虽然有父亲在场,毕竟男女有别,裴元歌先向父亲告别,又向傅君盛行了半礼,这才退了出去。傅君盛不觉有些失落,下意识地目送着她离去。

    这小丫头,跑这么快干嘛?裴诸城眉头紧蹙,看到傅君盛留恋的目光,眉头又舒展开来,这傅君盛才学不错,又温和有礼,比镇国候府世子安卓然强百倍,方才还出言维护歌儿,看来对歌儿印象不错,看来这事情有门儿!

    不过这次他可要看准了,得挑了妥当的夫婿给歌儿,绝不能再重蹈镇国候府的覆辙……

017章 遇渣男,四小姐惊滟亮相

    娘,你为什么要把那样好的云锦衣料送去给裴元歌?还有一整套的赤金红宝石头面!四德院中,裴元容挑选着赏花宴上的衣料首饰,虽然眼前的东西样样华贵,丝毫也不比裴元歌逊色,但她就是觉得不忿,那小贱人哪配跟她一样的用度?

    她现在是你爹心尖上的人,又是嫡女,我总不能明着苛待。再说,你担心什么?就裴元歌那模样,穿金线银线都白搭!再说,她是个被退过婚的,你还怕她能盖过你去?章芸嗔视,何况那些衣服都是做过手脚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还惦念着寿昌伯府世子,是不是?早跟你说了,你爹想把裴元歌订给他呢!

    爹什么都偏着她,还为这小贱人打我戒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裴元容愤愤道,就她那鬼模样,我就不信世子能看得上她!她哪配这样好的姻缘?

    的确,她不配!

    章芸喃喃道,眸中狠厉怨毒之色弥漫,好容易才搅散了镇国候府的婚事。没想到,一转眼,老爷又想给她订寿昌伯府,想都别想!她能搅散第一回,就能搅散第二回,等到日后小贱人身败名裂,声誉扫地,倒要看看,她还能如何得意?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容儿。

    想到这里,章芸又叹了口气,华儿才貌双全,又富谋略,不用操心。但容儿就不同了,她从小娇惯着,才智容貌都不如华儿,想要说门显赫的亲事不容易,眼前的花祭宴正是大好的机会,做娘的必须多为她打算打算。

    容儿,你眼界不要太浅了!这次柳贵妃的帖子名义上是赏花宴,是要为适婚的皇亲贵族赐婚,只要你在花祭宴上表现出色,入了贵妃娘娘的青眼,你爹又是朝廷二品大员,就是皇子贵族你也嫁得!章芸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以为寿昌伯府世子就算好的?那是你没见真正好的!柳贵妃膝下的九皇子,那可是惊世之姿,但凡见过的小姐没有不为之倾倒,才十六就立下赫赫战功,连你爹那样挑剔的人都赞不绝口,不比那傅君盛强?

    被章芸说得勾起了好奇心,裴元容悠然神往: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这次赏花宴,九皇子也会出席,到时候你一见不就知道了?等你见了九皇子,就算傅君盛上赶着娶你,你也不会嫁了!见她终于回心转意,章芸松了一大口气。

    裴元容果然心动,又担心道:可是娘,我……

    别担心,你是娘的女儿,娘哪能不为你打算?我都打听好了,这次赏花宴上,柳贵妃会取出一幅画,画的边疆风光,让众位小姐题诗,借此考察诸位小姐的才华。这是娘花重金请人帮你写的,到时候你只要吟出这首诗,一定能惊艳全场,还愁九皇子会注意不到你吗?章芸说着,胸有成竹地将折好的宣纸放入她的怀中,脸上露出笃定的笑意。

    虽然明锦那贱人活着的时候比她得意,但是,她的女儿却能将裴元歌踩在脚底下!

    可惜华儿陪文苑到庆福寺祈福,不在府内。不然,以她的才貌聪慧,更没有裴元歌的立足之地!

    握着那张能够决定她命运的宣纸,裴元容嫣然而笑,但随即,心底又升起忧虑:裴元歌虽然容貌远不如她,又被退过婚,声誉扫地,但她写的诗,有时候连先生也会叫好,万一她也在赏花宴上展露才华……要想个法子,让她大大地丢脸才好。

    对了,就是那样!

    到时候,她大放光彩,裴元歌却是丢脸到家,从此之后再也不能跟她相比!

    一时间,母女二人脸上绽放出同样光彩闪烁的笑意……

    柳贵妃……赏花宴……裴元歌凝望着窗外灿若云霞的桃花,若有所思。就像紫苑的传信一样,前世并没有这样一场宴会,看来,这次重生,会有很多事情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但不管怎么说,对她而言,这是一次难得在众人面前展露的机会!

    前世的她,自惭容貌不如裴元容,总是闷在静姝斋,后来又被镇国候府退婚,更是足不出户。

    因此,她只能看着裴元华和裴元容随章姨娘四处拜访亮相,最后裴元华成为京城第一才女,裴元容也被称赞容貌娇丽,爽朗天真。至于她……那天在黑白棋鉴轩,杨绣弦曾说她貌若无盐,无才无德……她从未在众人面前出现,这些谣言从何而来,可想而知,说不定诸如此类的更多!

    所以,前世被镇国候府退婚后,就再也没人登门向她提亲,所以,才会被万关晓所骗……

    想到前世种种,即使有浓密的刘海遮掩,也无法隐藏眼眸中的恨意。凝视着铜镜中容貌平凡的字迹,裴元歌嘴角慢慢浮起一抹冷笑,这次赏花宴正是机遇,让她能够褪去这一身的伪装,光彩照人地站在众人面前,让他们好好认识认识貌若无盐,无才无德的裴元歌!

    就当这是送给章芸母女的第一份大礼吧!

    紫苑进来,帮我梳妆!

    赏花宴当日,裴诸城早早被圣旨宣到吏部,他不在府,章芸乐得不理会裴元歌,称病不送。裴元容嫌弃跟裴元歌一路丢脸,借口约了某府嫡女一道赴宴,早早地就走了。因此,最后只剩裴元巧和裴元歌一道乘裴府的马车入宫。

    这倒是正合裴元歌的心意,免得裴元容这一路上又出幺蛾子。

    裴元巧呆愣地望着裴元容,从看到她的模样到进入皇宫,一直都没回过神来。这真的是那个容貌寻常的裴元歌吗?她不是在做梦吧!总觉得,裴元歌从这次病重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越来越不能招惹……裴元巧默默地想着,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做,恐怕要重新盘算了。

    到宫门处下了马车,换了小轿,一直被抬到柳贵妃设宴的沉香殿。

    向宫女打听了裴元容的所在,裴元歌带着裴元巧径自向不远处的紫藤花架前走去,还未走近,边听得那边裴元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你们是没见过我那四妹妹,真的很难看,所以总梳着长长的刘海遮着脸,不敢让人看见。整日里跟鬼似的不见影儿,总躲在静姝斋里。难得有这次机会,让你们见见什么叫做貌若无盐,到时候吓到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

    真这么吓人?不过听说她很聪明,在黑白棋鉴轩斗棋赢了轩主呢!

    嗨,我打听过了,她根本就没赢!那天是有阳宁伯府的嫡女在哪儿,想要七彩琉璃珠,惹恼了轩主。大概是轩主生气了,但又惹不起阳宁伯府,所以才找个借口送给裴将军,结果以讹传讹,就变成这样了!

    难怪,都说她貌若无盐,无才无德,怎么可能斗棋赢了呢?我还听说,她性情乖张,忤逆先生呢!

    那算什么呀?从小照顾她的奶娘,都能被她找借口差点打死,这样心思狠毒的女人,难怪镇国候府世子要退婚呢!说着扬高了声音,谄媚讨好地道,安世子,你说是不是?

    安世子?镇国候府安卓然?

    他也来参加赏花宴?真是冤家路窄!裴元歌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在花架前立定,朝着那边讨论得正热闹的人群,用最轻柔温雅,娇糯动听的声音喊道:三姐姐,

    三姐姐?难道是他们正说着的裴元歌来了?

    一时间,众人都回过头来,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018章 争风吃醋,叶问筠无理挑衅

    深深浅浅的紫色花架下,女子盈盈而立,羊脂玉般柔白晶莹的脸上,波光潋滟的眸子顾盼生辉,端庄又不失妩媚,挺鼻樱唇,风姿清雅。黑色的青丝挽成流云髻,斜插着白玉蝴蝶簪,身着浅至微白的青色半臂,下着纯白色的齐胸白绫襦裙,红色的瓒心梅花丝绦垂坠而下,装扮素雅而不失清艳。虽然年纪尚小,眉目身量尚未完全张开,但已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风吹花,紫花飘落,点缀在女子如画的眉目,和翩跹的白裙上,绘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而每个看到这幅画的人,都有一种感觉,似乎满院子的姹紫嫣红,莺莺燕燕,都在这瞬间成为背景,只为衬托出这一抹白色的清逸灵秀。

    抽气声不断响起,有男有女:这就是那位貌若无盐,无才无德的裴元歌?那个忤逆先生,责罚乳母的狠毒四小姐?很多人都难以相信,眼前的女子明明是如此的幽静娴雅,娇柔动人,谣言真是太离谱了!

    最难以置信的人,非裴元容莫属。

    这人真的是裴元歌吗?她明明一直就是地上的泥,丑陋愚笨,只有被自己算计欺负的份儿,为什么突然间全部颠倒了?不但变得伶牙俐齿,现在,就连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也被她压了下去,她成了天上高贵的流云,她反而成了肮脏的淤泥,这怎么可能?旁边传来女子轻笑窃语的声音,夹杂着嫉妒诋毁愚蠢之类的词语,显然是针对她方才的话而言,又气又急,几乎癫狂。

    安然卓目不转睛地盯着裴元歌,同样震惊难言。

    他曾经遥遥见过裴元歌,要么是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几乎将整张脸都遮在阴影中,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沉郁阴森;要么就是刁蛮狠毒地斥责院子里的侍婢,跟眼前这个轻灵娇柔,温柔娴雅的模样判若两人。是伪装的吧?安卓然暗暗安慰自己,就算模样漂亮又如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道德败坏的女子,根本不配做他的世子妃\如此,心里仍然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如此美人……

    看到安卓然的失神,不远处一名身着织金妆花缎袄裙的女子冷哼一声,将怨毒的目光转向裴元歌。

    知道满院子的人都在看她,裴元歌依然微笑着,不卑不亢。她想要的震撼效果已经达到,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继续展现她的美丽、优雅、气度以及矜持,就已经狠狠地打了裴元容和安卓然好几耳光了。莲步轻移,来到裴元容面前,笑得天真客人,娇柔地道:三姐姐,不帮妹妹引见引见吗?

    明知道现在的裴元容绝对不想看到自己,但裴元歌偏偏要出现在她面前,偏偏要粘着她。不为别的,就是要让她添堵,让她郁卒,让她恼怒,却又找不到理由发作。当然,如果能够激得她发作,言行失态,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颜面,那就更好了!

    裴元容气得已经保持不住笑容,隐藏在衣袖中的手早将绢帕蹂躏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织金妆花缎袄裙的女子与裴元歌擦身而过,狠狠地在她脚上踩了一脚,还用力地拧了一圈,然后姿态夸张地故作惊慌道:哎呀,对不起,裴四小姐,我不是故意要踩你的,真是不小心!你不会怪我的,对吧?飞扬的眉梢眼角是赤一裸一裸地挑衅,等着她发作。

    众人本就在关注这边,何况这女子姿态做作,声音尖锐,想不注意都很难。

    不等裴元歌开口,旁边栏杆处早有人发作,身着水红锦缎对襟上襦,浅红罗裙的女子面色一沉,怒声喝道:叶问筠,这里是沉香殿,你要撒泼耍横,回你的叶家大宅。别以为你是皇后娘娘的倍女就能这样嚣张放肆,见谁都要欺负!你再如此,我待会儿就去告诉柳贵妃娘娘!

    温逸兰,人家裴四小姐都没说话,你充什么聂政荆轲?我早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叶问筠辣气壮地道,指着裴元歌,喝道,你说,我是不是故意的?本来不是我的错,我哪里撒泼?哪里耍横了?裴元歌,你说,是我的错吗?咱们到皇后娘娘跟前分说去!搬出皇后娘娘,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看来两人针锋相对已经惯了,但是先前叶问筠的确是冲她来的,绝无可疑。奇怪,她应该没有哪里得罪叶问筠才是?难道说是不忿她方才出风头?裴元歌思索着,脚上的疼痛一时间倒是次要。

    温逸兰气得脸色通红,走过来对着裴元歌道:你别怕,照直说,我明明就看见她故意踩你!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裴元歌身上,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报以同情。

    这两名女子,一个是吏部尚书叶凌海的女儿,一个是内阁大学士温璟阁的孙女,本就就不好惹,偏偏两人又扯上了皇后和柳贵妃,更是烫手山芋,裴元歌也算倒霉,偏偏被这两人夹在中间。

    虽然不太清楚两人的身份,但听到柳贵妃和皇后,裴元歌也知道棘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叶问筠故意挑衅,但她已经抢先说不是故意的,如果自己发作,必然会被她抓住把柄,说自己心胸狭窄,无事生浪,真闹到皇后那里,对自己并不好;但如果就这样忍气吞声,又会让人认为自己懦弱可欺,众人也都会看她不起。为今之计,只有绵里藏针,以柔化刚。

    裴元歌打定主意,福身道:两位姐姐不要争吵了,此事原是小妹的错。

    听她这样说,众人都认为她要逆来顺受,不禁面露鄙夷,都是深宅大院的女子,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叶问筠得意洋洋,连声道:我早说了不是我的错!温逸兰则气得直跺脚,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你呀,不是你的错,你瞎认什么呀?

    当然是我的错。裴元歌神色温和,语调柔雅,都怪我,这偌大的宫殿,我脚放哪里不好,偏偏放在了叶小姐的脚底下。叶小姐一动,我可不就被踩了?我脚放的这么不是地方,难道还不是我的错吗?

    这错认得诡异,偏她神色真诚,叶问筠竟听不出她是在反讽,还是真的服软,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发作,愣在当场。

    温逸兰则噗嗤一声,掩袖笑了起来,趁着叶问筠发愣,不给她发作的机会,拉着裴元歌的手走开,道:这会儿你脚可放得是地方点儿,不然我要踩到了,可都是你的错!说着,扭头看了叶问筠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叶问筠这才反应过来,一甩手正要怫然离去,忽然想起一事,微扬的眼眸露出一抹狠毒的喜色:等等,温逸兰,你站住。你刚才说什么?如果我再如此,你就去告诉柳贵妃?众所周知,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后宫有任何争端,都该由皇后娘娘决断,你这话把皇后娘娘置于何地?还有你裴元歌,你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却默认了,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柳贵妃早就凌驾于皇后娘娘了?

    这话说得严重,直接牵涉到后宫争斗,以及对皇后娘娘的不敬。虽然众人都知道叶问筠在胡搅蛮缠,但偏说得有理有据,难以辩驳,这罪名要是坐实了,不止引起争端的温逸兰和裴元歌倒霉,就连柳贵妃也会受连累。裴元容忍不住幸灾乐祸,裴元歌,让你嚣张得意,这下要倒霉了吧?

    温逸兰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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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章 窃诗邀宠,四小姐人品卑劣?

    温逸兰想解释说,因为在柳贵妃的宫殿,她才会这样说,但却难以驳斥下叶问筠的质问,直急得浑身都颤抖起来。裴元歌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忽然间惊慌失色地大喊道:完了完了,这下我完了!

    现在知道你完了?迟了!叶问筠冷笑。

    昨天我院子里的丫鬟拌嘴,我斥责了两句,本来想着没什么的,现在想想,是大不敬啊!裴元歌哭丧着脸,扳着手指头数着道,我的院子在裴府,裴府的主人是我父亲,我应该要禀告父亲处理才对;裴府又在京城,隶属大夏王朝,皇上是大夏之主,也就是说,父亲要把这事儿禀报给皇上,由皇上做最后的决断。可是,这事儿我私自给处理了……我真的没想逾越父亲,更加不敢对皇上不敬……怎么办?怎么办?

    眼眸盈盈含泪,惊慌四顾,急得快要哭了,煞是惹人怜惜。

    白痴!叶问筠不屑地嗤笑道:你以为你是谁?院子里两个丫鬟拌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要闹到你父亲那里去?还想请皇上决断!好歹你是院子里的主人,要连这都管不了,你也太没用了吧!

    这么说,我是院子的主人,拌嘴这种小事,我就可以处理了?裴元歌恍然大悟,忽然话锋一转,凝视着叶问筠,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沉香殿在柳贵妃的长春宫中,柳贵妃身为一宫之主,难道连两个丫头拌嘴的事情都管不了,反而要报到皇后娘娘那里去吗?还是说,叶小姐觉得,柳贵妃娘娘就是如此的无用呢?立刻反将了叶问筠一军。

    叶问筠这才知道上了裴元歌的当,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众人都松了口气,他们也听到了温逸兰的话,也没有出口拦阻,照叶问筠所说,也是要被牵连的。现在被裴元歌三言两语化解此事,也都放下了心事,暗赞裴元歌聪明,纷纷说笑打趣,将这事儿揭了过去。

    这位裴四小姐,倒是有趣。高楼上,妩媚雍容的柳贵妃笑着吩咐宫女几句,转头看着身旁姿容惊世的年轻男子,妩媚的眼眸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墨儿,你觉得呢?

    宇泓墨不答,凤眼微凝,盯着楼下那道纤弱的白色身影,嘴角扬起一抹邪魅慵懒的笑意。

    裴四小姐……

    花架旁,一名青衣宫女来到裴元歌身旁,恭敬地低声道:裴四小姐,您的鞋袜污了,贵妃娘娘命奴婢请您到偏殿去换新的,还请了太医来看你的脚伤。请跟奴婢来吧!

    柳贵妃居然如此周到体贴?不知是本性使然,还是另有所图?裴元歌暗忖。

    然而,宁谧奢华的偏殿并无他人,太医诊治过,说只是些微瘀伤,宫女按照太医的吩咐帮她揉散了淤青,又给她换了精致的新鞋袜,这才领着裴元歌又回到了沉香殿正殿。众人都已经入殿,柳贵妃还未到,筵席也未正式开始,但气氛却已经热烈起来,许多人围着一幅画,意兴激昂地讨论着。

    目光一转,便看到裴元容。

    她被围在众人中间,满面红光,神采飞扬,女子眼神嫉妒,男子眼神赞赏,看起来是大出了风头。裴元歌心中奇怪,裴元容除了容貌明艳外,其余才艺都是一般,怎么会如此备受推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着,优雅地走过去,轻声唤道:三姐姐。

    出乎意料的,裴元容看到她居然没有变色,反而笑吟吟地向她招手:四妹妹快过来,大家都在为这幅画吟诗,四妹妹你素来才华出众,一定能够夺得魁首!本来她还担心,裴元歌一直跟着她,会坏她的好事,没想到她却突然离开,给她空出时间,真是天在助她!

    裴元歌啊裴元歌,就算你刚才出风头,那也只是昙花一现,等下你就会丢脸到家,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裴元歌心中警惕,面上却仍带笑:三姐姐谬赞,妹妹才疏学浅,不敢献丑!

    四妹妹你就别谦虚了,再说,就算真的写不好,也不算什么,游戏之作而已嘛!裴元歌殷勤地劝说道,她要不为画作诗,自己的计谋要怎么施展呢?经过先前的一幕惊艳,裴元容现在更迫切地想要把裴元歌踩到泥土里,永世不能翻身。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都想看看裴元歌的才学。

    安卓然盯着裴元歌,冷笑道:大家别为难裴四小姐了,裴将军是武将,纵横布阵拿手,说到吟诗,那不是张飞拿绣花针吗?家学如此,我看不如让裴四小姐表演下舞枪弄棒,说不定还能拿手点!他一向心胸狭窄,裴元歌是被他退掉的未婚妻,现在却这样惊艳亮相,倒显得她有眼无珠。因此,心中的厌憎不下于裴元容,巴不得裴元歌丢脸露丑。

    听他语出讥诮,又捎带上裴诸城,裴元歌眼眸转冷,淡淡看了他一眼,举步上前。

    装裱精致的宣纸上,绘画着边疆景色,邈远的苍穹,干枯的河道,孤独而雄壮的驻城,光秃秃的杨柳枝头随风摇曳,画面虽萧瑟却并不哀凉颓废,反而有着一种苍凉悠远的悲壮,画风雄迈遒劲,显然是出自男子之手。画是好画,但以边疆景致为题,如此悲凉雄壮的意境,别说女子,就是在场的男子,大多数都是富贵纨绔,很难写出好诗来。

    但是,对她来说却是正好……裴元歌微微一笑。

    裴诸城此次从边疆回来,曾经给她讲述过边疆趣事,还带回一幅大漠黄沙的边疆景致琉璃屏风,她之前曾经以此为题写过一首诗,今日拿来用在此处倒是正好。

    纤细的玉指提起毛笔,在细润的绢布上缓缓流动。

    从她动笔开始,整个大殿便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静,各种各样的目光都射向裴元歌,有惊讶的,有鄙夷的,也有难以置信的。

    安卓然冷笑着开口:裴四小姐真没谦虚,的确是才疏学浅。不过,再怎么才疏学浅,也不该盗用三小姐的诗吧?不会写诗本来不算什么,但明明不会,为了邀宠出头,却盗用姐姐的诗,人格委实卑劣,这样的人,真是玷污了贵妃娘娘的赏花宴!

    裴元容的诗?裴元歌执笔的手顿住,霍然抬头,迎上裴元容尖锐得意的笑容。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刚才会对她笑,力邀她写诗……想必是从静姝斋那群人手中拿到她的诗集,抢在她前面写下此诗,然后就等着裴元歌入套。边疆为题的诗本来就不好写,裴元歌正好写过一首,没有流传过,又正好切题,此情此景,当然会顺手拿来用,就这样堕入了她的陷阱……

    因为退婚以及诸般流言,裴元歌的声誉本就摇摇欲坠,如今再加上窃诗邀宠,从此之后,京城名媛圈,便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够卑劣,够狠毒!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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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章 揭穿真相

    万籁俱寂,裴元歌能够感觉到,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尤其一道从大殿最前方射来的目光,似淡泊,实幽冷,让她如刺在背。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下的困境,裴元歌微咬着唇,紧盯着洁白的绢布,继续写下去绝对不行;与裴元容争执也是下策,只会让人看笑话;再另外写一首吗?

    裴元歌摇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

    第一句她已经写了六个字,要接着这六个字当场另写一首诗,还要契合边疆主题,又要出彩,太难了……忽然间灵光一闪,掠过第七个字,继续将这首诗写完。

    大殿内嘘声一片,安卓然唇角弯起:都已经说了这诗是裴三小姐所做,裴四小姐居然还将原诗搬来,也太厚颜无耻了吧?何况,你还错漏了一个字,好好的七言绝句弄得不伦不类,亏裴四小姐还能这样镇定自若地写下去,这份涵养功夫,真让人望尘莫及!

    安世子未免太心急了些?三姐姐写的是诗,我写的却是一阕词。裴元歌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清雅的声音在大殿中温润响起,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首诗原本是七言绝句: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她去掉第一句中的间字,重新断句,竟将这首诗改成一阕词,流畅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意境丝毫不下原诗。

    即使这首诗本事裴元容所做,裴元歌能够机变至此,其聪慧机敏,也足以令人叹绝。

    殿中赞誉成潮,裴元容气得浑身发抖,好容易才咽下咒骂的话,勉强笑道:我好不容易吟出此诗,四妹妹只漏掉一字,稍加改动,便作为自己的新词来邀宠,是不是太投机取巧了些?提醒众人,这诗原本是她所做,若非她的诗好,裴元歌的词又怎么能好得起来?真正有才华的人是她,该接受这一切赞誉的人也是她才对!

    顾念这裴府的颜面,裴元歌没有当众拆穿她,没想到裴元容居然不依不饶起来……

    冷冷一笑,正要开口,却听得左前方传出一道醇郁如美酒的声音,令人熏然欲醉:裴三小姐说的是,四小姐固然机敏聪慧,终究是取巧,还是三小姐的原诗恢弘大气,苍凉悲壮,实在令人赞叹。

    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就是之前让她如芒刺在背的地方,裴元歌凝眉,转头望去,顿时一怔。

    男子身着红衣,衣领袖襟镶着黑边,用金线绣出精致的祥云图案,别人都坐得端正矜持,只有他斜斜地靠在椅背上,以手撑头,另一手把玩着光滑的紫檀木椅圈,姿态闲逸而慵懒,落拓不羁。容貌精致美丽犹胜女子,却没有丝毫的阴柔脂粉气,反而更显得卓尔不群。浅色的唇角总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似笑非笑,狭长的凤眸微微扬起,总给人一种专注温柔,含情凝睇的感觉,让每个被他看到的女子都忍不住面红心跳,却又暗自窃喜羞赧,沉沦其中。

    这男子周身都充溢着一种邪魅狂肆的魔力,即使以裴元歌的定力,也不禁心跳为之一滞。

    周围响起女子懊恼嫉妒的低叹,嫉妒的眼神纷纷箭一般射向裴元容:九皇子从入殿至今,无论别人怎么讨好献媚,都不曾说话,刚开口就是赞叹裴元容……果然是姨娘所生的庶女,惯会勾引人的狐媚子招数,居然连九皇子也中了她的招,可恶!

    裴元容更是激动得几乎昏厥过去:九皇子在赞扬我,他唯独对我另眼相看!

    满殿女子都为宇泓墨的风采所惑,只有裴元歌还保持着清醒,也只有她,才能看出宇泓墨那温柔多情的眼眸背后,所隐藏的幽深暗邃,就像是棉花团中染毒的针,看似温柔,却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给以致命一击。

    这个男人,绝不能招惹!裴元歌暗自下了结论,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裴三小姐这首诗,让我不禁想起流传在边疆的一则传说。在很久之前,边疆有对恋人,女子名叫杨柳,貌美如花;男子名叫羌笛,高大威猛。然而,后来杨柳却另嫁他人,出嫁前日,羌笛跑去质问她,杨柳说,并非我不愿嫁你,只是你看看这荒漠边疆,连朵花儿都不会开,我就如同那路边的杨柳,根本无法存活。于是,两人就这样分开了。宇泓墨幽幽叹息,杨柳姑娘的话不无道理,但若无羌笛与其他将士镇守边疆,抵御外敌,又何来这大夏的安定富饶?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短短十四个字,却道尽了边疆将士的心酸无奈。裴三小姐必定是从裴将军那里听说这则传说,深有触动,所以才会写下这样的诗句吧?身为女子,却能关注边疆将士的疾苦,这等胸襟,实在令人佩服。

    裴元容笑颜如花:九皇子慧眼如炬,小女正是从父亲那里听说此事,有所触动才赋得此诗。

    心中却暗道好险:父亲宠爱裴元歌,经常给她讲述边疆故事,想必她是听说了这则典故才写出这两句诗。要是裴元歌拿这两句诗来质问自己,她可说不上来,那就全露馅了。好在现在是九皇子先说,而且,九皇子曾经征战边疆,如此更能给他留下好感,这九皇子妃,绝对是她的囊中之物!

    宇泓墨唇角微弯,勾起一抹笑,黑色的眸子异彩潋滟,又向裴元歌道:裴四小姐想必也是对这则典故深有感触,所以看到这幅边疆图,便忍不住想到这首诗中的语句,我没有说错吧?

    这男人太狡猾了!

    裴元歌更增戒心,摇摇头:小女并未听父亲说过此事。

    安卓然嘲笑道:看来裴四小姐似乎并不得裴将军的喜爱啊,不然怎么三小姐知道,你却不知道呢?早知道她这样不得宠,这桩婚事早就该退掉了,也不至于延误到今日。

    裴四小姐不知道此事,是对的。宇泓墨微笑开口,黑眸中闪烁着嘲弄的光泽,因为边疆并无这则传说,是我刚刚杜撰的。只是我很好奇,我才刚刚杜撰的典故,怎么裴三小姐却能提前预知,用到自己的诗里呢?还是说,这首诗……其实并非裴三小姐所做呢?

    他的神情依然温柔,声音依然醇郁,却让裴元容如坠冰窟,大殿之中喧哗声一片……

021章 裴元容挨打

    先前,裴元歌当众,在转瞬之间,将诗作词,其才华可见一斑。众人本来就在疑惑,裴元歌有这样的才华,又何必盗用裴元容的诗?现在听了九皇子的话,才恍然大悟:这首诗恐怕原本就是裴元歌所作,却被裴元容据为己有,反而诬赖是裴元歌盗用她的诗,真是人品卑劣!

    旁边伺候的黄衣宦官冷笑道:敢在长春宫当众弄虚作假,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当别人都是瞎子!九殿下,奴才这就赶她出殿,从此永不许她踏入长春宫半步?

    裴元歌突然上前一步,遥遥向宇泓墨一福,温声道:请九殿下恕罪,三姐姐并非有意冒犯,这原本是我们姐妹在家时常玩的文字游戏,取姐妹们所做的诗为题,稍加删减,将它变为另一首诗或词。想必是三姐姐见今日气氛融洽,有些忘形,还以为是在裴府。请九殿下宽宏大量,饶恕了三姐姐这遭吧!

    这显然是推脱之词,目的是为裴元容解围。

    裴元容这样栽赃陷害,几乎让她置身万劫不覆之地,裴元歌却顾念大局,为姐姐求情。这一对比,人品高下立时可见,不愧是裴府的嫡女,识大体,知进退,远非姨娘所生的庶女所能比拟。

    裴四小姐与裴三小姐果真姐妹情深,实在令人佩服!

    宇泓墨的声音醇郁温柔如旧,但裴元歌确定,她从中听到了嘲弄的意味,微微抬头,迎上那双如夜色般神秘迷人的黑眸,微微弯起,似笑非笑,总带着一股难以捉摸的味道,虽不凌厉,却让她有种完全被看透的感觉,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既然四小姐这样说,那就当是游戏之作吧!反正现在沉香殿已经容了一位瞎子,宇泓墨眸光流转,看向安卓然,又是弯唇一笑,也不在乎再多一个游戏之作。安世子,你说,我讲得对不对?还要再刻意地问一问,嘲笑之意昭然若揭。

    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讥讽,偏又无法辩驳,安卓然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殿内顿时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也有与安卓不对劲的人指指点点,轻笑低语,使得他更加难堪。

    在这份难堪中,身着大红洒金曳地长裙的柳贵妃终于翩然现身,杏脸桃腮,星眸湛然,华衣美服,看起来妩媚端庄,宛若少女。环视全场,在裴元歌身上顿了顿,笑道:诸位都平身吧!本宫请大家来,不过是想找个由头热闹热闹,都不要太拘束了吗,反而没意思。

    裴元歌低着头,察觉到柳贵妃审视的目光,不知何为突然有些不安。

    这殿里坐着气闷,正好我想请大家赏的牡丹花都在御花园摆着,杏花烟雨,花团锦簇的,倒是难得的好景致,咱们不如都去御花园瞧瞧吧?柳贵妃的话听似在征求众人意见,但谁敢违逆她?当即以她为首,拥簇着往御花园走去。

    一路花红柳绿,草长莺飞,花开如海,彩蝶翩翩,再加上假山流水,曲廊角亭,恢弘大气而不失精致幽雅,美不胜收。再加上柳贵妃轮流拉着身边的姑娘夸奖称赞,丝毫没有露出亲疏厚薄,让众少女都十分兴奋,神采飞扬。

    裴元歌蹙眉,隐约觉得事有蹊跷。

    就算牡丹花在御花园景致更好,可以一开始就将宴席设在御花园,何必费周折先在沉香殿耽误半晌?这样的宴席,通常都是变相的相亲宴。可是,看刚才的情景,在场女子少有与柳贵妃亲厚的,显然,柳贵妃并没有特定的目标。在院子里,那宫女说柳贵妃请她到偏殿换了鞋袜,涂了伤药,这说明柳贵妃就在旁边关注众人,却隐而不现,沉香殿中很可能也是如此。似乎柳贵妃一直暗处观察众人,想要从中挑选……

    如果是想要为在场男子赐婚的话,没道理连庶女都请,只请嫡女就够了。毕竟嫡庶有别,以在场男子的身份,不会娶庶女为正妻。而且,娶妻娶德,纳妾纳色,但看柳贵妃的意思,却似乎对容貌娇美的女子格外看重,在场男子的的妾室侧妃,以柳贵妃的受宠尊贵,怎么会有心思去理会?

    等等,能够让柳贵妃关心的妾室侧妃,恐怕只有……

    裴元歌忽然一怔:难道说这次宴会,柳贵妃是为皇上相看妃嫔?不错,皇上固然尊贵,但毕竟不再年轻,少女爱俏,未必会愿意。但是,年轻俊朗的世子皇子就不同了。柳贵妃以这些人为诱饵,引诱得众女子精心装扮,争奇斗艳,使尽混身解数尽力表现,从中挑选满意之人。

    如果这样说的话,在御花园里,一定会与皇上的圣驾相遇,再然后就顺理成章了。

    只要进了后宫,就算原本不愿意,不想死,也只能拼了命地去争去夺。皇后和柳贵妃不睦,人是柳贵妃引荐入宫的,皇后自然会将之视作柳贵妃的人,加以打压。届时为了活路,除了投向柳贵妃,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而那幅画……裴元歌忽然浑身颤抖起来,那幅画是男子手笔,能够光明正大摆在长春宫,很有可能是皇上的!所以才会让众人为画吟诗……想到这里,裴元歌顿时直冒冷汗,虽然说她被退过婚,声誉不好,年纪也小,但事无绝对……深宫如海,到时候她的手很难再插到裴府,反而因为府中出了妃嫔,为章芸母女自抬身价,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允许!

    哎呀,裴元歌一声低叫,脚步踉跄,几乎跌倒。

    裴四小姐怎么了?柳贵妃温柔婉转的声音传来,十分关切。

    裴元歌正要说话,裴元巧却忽然上前一步,福身道:娘娘赎罪,四妹妹先前大病一场,几乎丧命。如今才刚痊愈,元气未曾完全恢复,恐怕是方才大殿上吟诗费了心神,有些难以支撑了。

    哦?柳贵妃眼眸微眯,审视地望着裴元歌,猜度她的不适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难道说她察觉到了什么?

    宫中女子的精明和威仪果然非常人能比,裴元歌被看得心中不安,却丝毫不露,好在是裴元巧替她说话,比她自己开口更有说服力。想着,勉力站起身,道:小女不要紧,请娘娘继续往御花园去吧。强撑着站起来,身体却摇摇欲坠,一副很想坚持却力不从心的模样。

    柳贵妃眉角微展,笑道:身体要紧,你先去那边亭子歇歇。我再请太医过来。

    多谢娘娘好意,我歇歇就好,不必劳烦太医。裴元歌神色沮丧,似乎在为自己身体的不争气而恼怒,忽然间不易察觉地看了眼裴元容,眼眸中怨恨之色一闪而过,不过,我孤身在御花园有所不妥,劳烦三姐姐留下来陪我。都是小女体弱,打扰了娘娘的兴致。

    自己不能出头,所以要拉裴元容垫底吗?将这一切看入眼底,柳贵妃终于释疑,道:你们姐妹情深,就依你所言。裴三小姐,你扶裴四小姐到那边歇息下,好好照顾妹妹。说罢,又向着裴元歌温和地一点头,带着众人往前方而去。

    裴元容不敢违逆,只能将裴元歌扶往亭子里。

    在沉香殿丢脸,裴元容急切地想要扭转之前的不良印象,却偏被裴元歌留下,激怒不已,见四周无人,大发脾气道:裴元歌,你为什么要我陪你?你身体不中用,不能出头就想拉我垫背!你这个心思恶毒的——

    啪——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裴元容的抱怨。

    裴元容摸着滚烫发疼的左脸,似乎还不敢相信,怔怔地道:你——

    话音未落。裴元歌再次出手,啪的一声,干脆再在她右脸上甩了一耳光,神色冷漠地道: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了吧?

    裴元容虽然屡次在裴元歌手上吃亏,却还是第一次被打,惊怒之下,扬手就要打还回去。裴元歌不闪不避,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你打!只要你沾着我一根手指头,我就立刻喊人来,我到要看看,有谁会娶你这么个庶女加泼妇?反正我被退过婚,名誉扫地,不可能会有好的姻缘,能拉你垫背,也不错!

    你——裴元容手停在半空,神情犹疑。

    她方才已经因为盗诗颜面尽损,现在再被人看到动手打人,失了女子应有的贞静淑德,想要嫁给九皇子为妃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反正裴元歌这辈子已经毁了,她没必要陪她送死。裴元容想着,却还是难忍,愤愤道:你敢打我,我回去告诉父亲!跺着脚,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裴元歌歇了会儿,觉得这亭子太过招眼,人来人往都能看到,便捡幽静闲僻的地方漫步。

    才走到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前,忽然听到前方一声娇滴滴的女声嗔道:九哥哥,你为什么总躲着我?说着,像是恼了,跺着脚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论相貌,论家世,论才艺,论交情,我哪一点不比别人强?你到底哪里不喜欢我?你说出个理由来!

    裴元歌一怔,侧身藏进幽暗偏僻的假山洞里,微微探头望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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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章 偶遇九皇子

    昨天的章节,蝴蝶修改了些,请亲们再回去看一遍,好和今天的情节衔接,给亲们添麻烦了,抱歉~o(n_n)o~

    花繁叶密的掩映下,碧绿的湖水旁一道翠衣身影娇柔窈窕,显然就是刚才大发娇嗔的人。在她的对面,男子烈烈红衣上镶着黑边,金线刺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慵懒闲适地随意坐在湖畔石上,眸光潋滟,眉目多情,漫不经心地笑道:问卿妹妹,你长得还没我好看,气质也不如我好,我真的很难接受,每天在镜子里看到我美好的容颜,再转头看到你的脸……你怎么舍得如此折磨我的眼睛呢?温柔多情的声音,却吐露出对女子最残忍的话语。

    翠衣女子被他这话气得哭了起来,男子却不理会,只笑吟吟地看着。

    九哥哥,我都哭了,你都不能来安慰安慰我吗?翠衣女子跺着脚抱怨道,忽然心思一动,假装被气得头晕,抚着额头朝着男子的怀中倒去,只要落入他的怀中,届时她再高声嚷嚷,引了人来看到,造成既定事实,九哥哥非娶她不可。

    男子弯唇一笑,侧身闪过,不动声色地在她背上轻轻一推。

    扑通一声,翠衣女子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便落入湖中,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高声尖叫起来,很快就引来了在御花园侍奉的宫女太监,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啊,九殿下!奴才叩见九殿下!

    宇泓墨表情无辜:没什么,叶姑娘看湖里的荷花开得好,非要下去摘,我劝她水深危险,她却不听,结果就——耸耸肩,两手一摊,道,你们还不赶快下水去救,要是叶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当得起吗?三言两句,就将叶问卿的生死责任推到了太监宫女身上。

    才阳春三月,哪来的荷花?

    但宇泓墨的那张脸,和无辜的表情实在太有欺骗性,加上不动声色的推脱和威胁,众人不及多想,纷纷跳下湖去营救叶问卿。当叶问卿被就上来时,已经陷入了昏迷,众人忙不迭地将她送回殿阕,请太医,好一通忙乱后,湖边又恢复了平静。

    宇泓墨的举止动作,裴元歌在假山后看得清楚,心中暗自寒栗,面对倾慕他的女子,也能这样狠心,这人绝非善类!正想着要悄悄离开,忽听后面有人道:假山后面的人听够了吗?听够了就给我出来!

    声音慵懒温柔,却暗藏着令人心惊的冷冰和威仪。

    裴元歌暗暗叫苦,她就是不想惹是非才躲起来,没想到还是躲不过。无奈转出假山,遥遥向宇泓墨行礼道:小女裴元歌,见过九殿下。

    裴元歌,你欠我个人情,知道吗?宇泓墨似乎丝毫不意外是她,扬眉浅笑,如果我刚刚叫破你的行藏,让叶问卿知道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情,都被你看在眼里,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裴元歌无奈地再度福身:小女拜谢九殿下口下留情。

    这位九殿下就像是五彩斑斓的毒蛇,用美丽的颜色惑人耳目,以为是朵温顺无害的花,却周身是毒,稍不小心就可能被他咬一口,剧毒入骨。裴元容和那位叶姑娘,都是前车之辙。偏他又位高权重,得罪不起,裴元歌对他深具戒心,一言一行都不敢掉以轻心。

    见她一身谦卑恭谨,宇泓墨玩味地摸了摸下巴,道:裴元歌,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表情,会让我想起在沉香殿上,你替你姐姐求情的模样。明明恨不得在她脸上踩两脚,却还要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你现在又拿这个表情对我,难道说……你也想在我脸上踩两脚不成?

    ……裴元歌咬唇道:九殿下说笑,小女岂敢?

    怎么会不敢呢?我看你刚才甩的那两耳光力道十足,连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脸疼。宇泓墨不急不缓地道,见两人距离甚远,笑吟吟地道,为什么离得那么远?怕离得近了,会忍不住在我脸上甩两耳光?还是说……怕离得太近,被我迷惑了,情不自禁地爱上我?眼眸含春,眉眼生辉,一时间更是颠倒众生。

    难道说方才她甩裴元容耳光时,被他看到了?这么说,她才离开没一会儿,这位九殿下也退出了赏花宴?还是说,他在跟踪她?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柳贵妃并没有对她完全释疑?

    裴元歌心中愈发惴惴不安,强自镇静道:小女害怕去摘荷花。

    害怕去摘荷花?哈哈哈哈,真是有趣!宇泓墨扬声大笑,却依然姿容绝世,再次望向裴元歌的眼眸便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裴元歌,你很聪明,这很好,因为我们以后会常常碰面,你有这样的觉悟,我会少很多麻烦。现在,告诉我,你装病退出母妃的赏花宴,到底是为什么?

    裴元歌心底又是一惊,额头细汗涔涔,难道她真的没能瞒过柳贵妃,所以派宇泓墨跟踪她?或者只是试探?还有,什么叫做他们以后会常常碰面?这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混世魔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九殿下明鉴,小女的确大病一场,身体虚弱——

    裴元歌,不要把你在大殿上的那一套拿来糊弄我,我会很不高兴!宇泓墨眉眼微扬,依旧含笑,却透漏出几分冰冷,阴寒入骨,你现在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不为难你。不然……你是想要我告诉母妃你没有生病,还是想让我我告诉叶问卿,你刚才就在假山那边?或者,我干脆告诉她,我不喜欢她,是因为我看中你了,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忘了告诉你了,先前刁难你的叶问筠,只是皇后的倍女,而叶问卿,是皇后亲侄女儿,皇后一向把她当亲女儿看的。

    不管宇泓墨向谁说什么,她都死定了!

    裴元歌咬牙,这位九殿下太难缠了!不过听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追究?或者,他只是表明,他不愿意被人当傻子欺骗?思虑了会儿,斟酌着道:小女蒲柳之姿,又被退过婚,不敢承蒙贵妃娘娘错爱。这话说的很滑溜,就算被人逮住,也抓不住什么把柄,但蒲柳之姿和退过婚,却已经透漏出几分深意。

    果然被她看穿了!宇泓墨审视着她,忽然又是一笑,眼眸中却是幽光闪烁:我想,我们刚才的对话,不会传出去的,你说对吗?

    裴元歌知机地道:小女今日并不曾私下见过九殿下,更不曾说过什么话。

    去吧!宇泓墨满意地一笑,凝视着她离去的身影,渐渐敛去周遭的漫不经心和慵懒闲散,目光沉沉,烟眉微蹙,陷入了深思:这个裴元歌,聪明,能忍,识时务,这是好事,但也意味着狡猾多变,不容易掌控。看来,那件事情,要细细谋划才行……

    和裴元巧一道回到裴府,首次见到裴元歌真容的裴府下人,个个目瞪口呆,就连裴诸城的贴身小厮石砚也不例外。但他毕竟跟裴诸城时间久了,很快就敛起异色,恭谨地道:四小姐,老爷请您一回府便到同泽院去。顿了顿,又道,三小姐和章姨娘都已经候在那里了。

    裴元歌知道是那两耳光事发了,早有准备,微笑道:有劳带路。

    ------题外话------

    这几天亲们都不说话,蝴蝶很惶恐,是不是亲们不喜欢最近的情节啊?

023章 裴元容告状不成反挨打

    进屋内,裴元容福身为礼:女儿见过父亲。

    裴诸城正要说话,抬眼看到裴元歌,清秀雅致,宛如明锦复生,不禁愕然起身,怔怔地看这裴元歌,激动地喊道:锦儿!话已出口才清醒过来,诧异道,是歌儿!你……你怎么会——太过吃惊之下,几乎难以成句。

    女儿以前的妆容都是桂嬷嬷打理的,这次入宫,紫苑为女儿换了新的妆容衣饰。裴元歌没想到,她的模样会对裴诸城造成这么大的震撼,心念电转间,已经意识到这是她的优势,随口解释了理由,娇柔地道,父亲,女儿这样好看吗?

    好看,好看!裴诸城连连点头,双眼含泪。

    章芸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也从来没想到,裴元歌居然如此的清雅秀逸,别说裴元容,连裴元华也有所不及。熟悉的容貌又勾起了对明锦的恨意,一时间面色狰狞,只恨不得将裴元歌千刀万剐。

    见众人都望着裴元歌出神,没人再理会自己,裴元容又哇一声,大哭起来。

    这才将众人的心神唤了回来。

    然而,经过这个插曲,裴诸城神色温和,看向裴元歌的眼眸中尽是宠爱和疼惜:歌儿,容儿说你动手打她,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眼前的歌儿如此温雅灵秀,怎么动手打人?

    裴元歌秀眉微锁:女儿想听听,三姐姐是怎么说的?

    沉静总有一种令敌人心慌的力量,裴元容有些畏缩,随即又哭道:四妹妹,就算我比你美丽,有才华,也不是我的错,你怎么能够因为嫉妒就故意污蔑毁坏我的名声,还拖着不让我参加赏花宴?还动手打我!父亲如果不信,把二姐姐叫来一问便知。说着一转身扑到裴诸城的怀中,哽咽道,父亲,女儿虽是姨娘所生,但也想要为裴府添光增彩,如今却被四妹妹所害,声誉扫地,这丢的不止是女儿的脸,也是裴府的颜面啊!

    以裴元容的脑子,哪能想到裴府的颜面,肯定是章芸教的。

    这事我本来不想惊动父亲,但既然三姐姐这样说,我少不得要分辨几句。裴元歌不急不躁,缓缓地将皇宫赴宴的经过娓娓道来,只略去她掌掴裴元容和遇到九皇子的情形。末了同样道,当时二姐姐也在场,父亲如果不信,可以命人传二姐姐来问话。

    裴诸城犹豫,歌儿冷静狼,风度怡然,比起容儿的苦恼倒更令人信服。只是,容儿脸上的指印清清楚楚……容儿素来娇憨直爽,天真可人;歌儿以前虽顽劣,最近却越发乖巧聪慧,惹人疼惜,两个都是他爱重的女儿……叹了口气,命人传裴元巧进来。

    裴元巧早在外面候着,闻言进来行礼。

    章芸在旁边劝道:老爷,算了。四小姐虽然打了容儿耳光,污蔑容儿的名声,毕竟是明锦姐姐留下的骨血,年幼失母,难免有些任性。老爷看在明锦姐姐的面上,把这事揭过吧!进宫劳累,月姨娘想必也记挂着二小姐,就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了吧?

    这话说得十分巧妙,名义上是为裴元歌求情,实际上却坐视了她的罪名,又给了裴元巧提示,又提到裴元巧的生母月姨娘,加以威胁。

    裴元巧当然听得出来,咬唇沉思,有些犹豫不决。如果是平时,她绝对会顺着章芸的话说,共同污蔑裴元歌,但这次四小姐病后,似乎变了很多……

    裴元歌又道:父亲,今日的情形,在皇宫赴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个个都能为女儿作证,父亲大可以去查证。能够在皇宫恰到好处地替她掩饰,裴元巧的木讷胆小显然是装的,这时候犹豫,显然是想两不得罪。本来还想提携她,现在不必了。

    裴元巧这才想到,当时在场那么多人,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她这一番犹豫,却错失了向裴元歌示好的最佳时机,懊悔不已,忙将事情的经过如实道来。但她随柳贵妃参加了赏花宴,因此与裴元歌分手后的事情便不知道了。

    如此一来,真相立刻大白,裴诸城大怒,转头厉喝道:裴元容!

    裴元容见事情已经无法遮掩,忙跪地哭诉道:父亲,四妹妹真的打了女儿耳光,你瞧瞧女儿的脸。故意哭得楚楚可怜,希望裴诸城看在她被裴元歌打了的份上,能够不要再追究。

    章芸到现在才知道事情真相,暗骂裴元容愚钝,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也敢颠倒黑白?忙道:老爷,这事儿的确是容儿不对,不过,看在四小姐已经教训过她的份上,饶了她这遭吧!

    章姨娘这话错了,我不曾打三姐姐。裴元歌突然开口,从容道,我也不明白,三姐姐不忿留下照顾我,气冲冲地走了,为什么回来后脸上却多了指印。

    裴元容一下子冲到她面前,怒喝道:你是说,我自己打自己耳光污蔑你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大殿之上,三姐姐那样陷害我,使我几乎置身于万劫不覆之地,可我却替三姐姐遮掩。试问,那时候我都没发作,又怎么会在事后私下打她?又何必会不承认?裴元歌眉眼沉静,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意,至于三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刚才章姨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言下之意,是指裴元容为了逃避惩罚,所以故意为之。

    她说的有理有据,裴元容污蔑她,她又是嫡女,就算教训裴元容,也没人能说什么,她何必否认?

    裴元容没想到裴元歌敢做却不敢当,再看看裴诸城点头,一副深信的模样,顿时傻了眼,无法辩白,只知道哭道:父亲,我没有,你相信我!真的是四妹妹动手打我的,父亲!

    在场众人,只有章芸相信的确是裴元歌动手打人的,因为,容儿绝对舍不得对自己动手。明知道现在裴元歌在陷害容儿,却也知道无力回天,心中暗恨。看着裴诸城铁青的脸,知道裴元容这次铁定要惨,心中疼惜,忽然眼眸一闪,上前一步,啪啪给了裴元容两耳光,怒喝道:容儿,你也太胆大妄为了,怎么敢这样乱来?我今天就打死了你算了。说着又挥手打下去。

    如今之计,只有她先下手,打得裴诸城怜惜,才有可能救容儿,因此下手极重,很快裴元容的脸就肿了起来。

    裴元容没想到章芸会打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章芸道:你——你们——猛地一跺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跑了出去。章芸也不去追,跪地哭道:老爷,是婢妾没有教好容儿,是婢妾的错,请您责罚婢妾吧!婢妾教导不善,不敢再执掌府之权,请老爷另外择善而任。

024章 四小姐挑衅,姨娘起疑心

    裴诸城望着她惶愧无地的模样,叹了口气,扶她起来,温声道: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这事与你无关。更别说什么请辞掌府之权的话,你看看,阖府上下,谁能接替你?烦躁地道,容儿以前很娇憨可人的,怎么我这次回京,她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居然还用这样腌臜的手段对付歌儿?

    裴元歌劝道:恐怕是身边的人撺掇的。

    想拔除容儿的心腹?章芸心中一急,忙道:那些下人懂什么?倒是府里的教习先生,连四小姐他们都敢欺凌,何况是容儿?谁知道他们给容儿做了什么表率?说起来是婢妾的错,请师不善。婢妾甘愿受罚。

    连我都被蒙蔽了,何况是你?裴诸城怒道,这些腌臜东西,把我好好的女儿都教坏了,绝不能轻饶,各打二十大板,撵出府去。还有采薇园的丫鬟婆子,也都不能轻饶!满腔的怒气无从发泄,砰的一声,猛砸在桌上,十指鲜血淋漓,看的章芸目露心疼,柔肠百转。

    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会儿!虽然将原因归咎在别人,但心爱的女儿做出这种事情,为父的哪有不心痛的?裴诸城无力地挥挥手,撑着头,神色疲惫而颓丧。

    苍翠欲滴的青松下,章芸正要去处理教习先生的事情,忽然被叫住。

    章姨娘,我以为你疼三姐姐,没想到,打起来也毫不手软。裴元歌笑吟吟地道,姨娘不愧是掌府的人,想必打人打惯了,那么狠的耳光下去都没事。不像我,皮娇肉嫩的,才轻轻两耳光,到现在手还是疼的。装模作样地甩甩手,笑道,不知道这打人的诀窍,姨娘肯不肯教教我?

    章芸瞳孔紧缩,怒道:你——

    裴元容素来极得她的疼爱,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今天见她闯了大祸,无奈之下为了救她这才动手,本就心痛万分。现在被人当面挑破,而这个人裴元歌,她还明目张胆地表明那两耳光的确是她打的…这样赤一裸一裸地挑衅,章芸许久都不曾受过,怒得挥起手来,却又想到裴诸城对这个女儿的疼爱,硬生生忍住,只憋得一口气在胸口郁结不开,几乎吐血。

    姨娘停手就对了,毕竟我是父亲的女儿,就算我再怎么失宠,父亲也不会置我于不顾;可是姨娘却只是父亲的妾室,若没有父亲的庇护,只怕……裴元歌笃定地笑着,知道这对章芸更是一种刺激,老实说,我觉得这样的表情,比哭哭啼啼的柔弱模样更适合姨娘,至少,我不会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章芸十指紧握,修长的指甲狠狠地刺入手心:果然是你陷害容儿。

    都是向姨娘学的,比起姨娘颠倒黑白的本事,我还差得远呢!裴元歌笑语嫣然。

    她笑得越灿烂,章芸就越愤怒,却又不能发作,狠毒地瞪了裴元歌一眼,银牙紧咬,扭头就走。

    回到四德院后,再也忍不住,抓住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就是一阵猛摔。许久之后,屋内才传出声音,唤王嬷嬷进去。满地碎片之中,章芸余怒未消,面目狰狞:那个小贱人,她居然敢这样挑衅我?她居然敢——说起来又是一阵狠一阵气一阵怒,抓住手边的粉彩官窑花瓶,朝着墙上砸去。

    当时王嬷嬷离得不远,裴元歌也没又特意避讳她,因此王嬷嬷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年来,静姝斋把持在姨娘手里,四小姐根本就是个提线木偶,怎么会……四小姐这次病后,真跟换了个人似的!姨娘,你说会不会她以前都是装出来骗我们的?

    十年前,她才三岁,要是三岁的小姑娘能骗过整个静姝斋,连带你我,除非她是妖精!章芸断然否认,忽然心中一动冷静下来,沉吟道,倒是你说的换了个人……会不会她根本就不是裴元歌?

    王嬷嬷不以为然:她不是裴元歌她是谁?堂堂裴府四小姐,还能被人掉包不成?

    为什么不能?章芸却越想越觉得可疑,越想越觉得丝丝入扣,也许退婚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气死了。而有人则趁这个机会,塞进来这个假的裴元歌来跟我为难,顺便争宠?以前的裴元歌是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她要能有现在这手段,母猪都能上树了。再想想,她病后的行事,哪一件不是冲着我来的?可是,她却设计要了蒹葭院的丫鬟紫苑,这不是很奇怪吗?裴元歌一直认为明锦是舒雪玉害死的,与蒹葭院势如水火,怎么会费尽心思去要蒹葭院的丫鬟?

    在章芸的分析下,王嬷嬷也开始动摇:姨娘的意思,是舒雪玉在捣鬼?

    她是原配夫人,曾经执掌裴府,有人脉有心腹不足为奇,静姝斋那群人对裴元歌又不尽心,趁着裴元歌病了偷闲太正常了,舒雪玉就接着这个机会把人掉包。先除掉桂嬷嬷,就是因为她与裴元歌最熟,恐怕瞒不过去。章芸继续道,至于老爷,他常年在外,对裴元歌的事情并不清楚。而桂嬷嬷对裴元歌动了手脚,谁也没注意她真正长什么模样?只要找个像明锦的人,照着那伪装扮几天,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就像今天,在老爷面前一露脸——老爷根本就不会怀疑,这个女儿是假的!明锦和舒雪玉是什么关系?找个像明锦的人,恐怕也不算难!

    王嬷嬷终于被打动了,分析道:如果这样说,那日后她们两人肯定会联系。

    就在这时,大丫鬟喜言进来道:姨娘,刚才静姝斋的人来报,说四小姐带着紫苑,往蒹葭院的方向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难道真被她们猜中了?

    章芸拍案而起:王嬷嬷,你立刻去找桂嬷嬷,问清楚裴元歌病重时,静姝斋的一切举动,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还有那个丫鬟紫苑,裴元歌巴巴地要了她去,肯定有原因!

025章 联手,夫人舒雪玉

    蒹葭院原本是裴府的主院之一,与同泽院遥遥相对,三间正堂,左右各五间偏房,堂前庭院宽阔,种着几丛绿竹,庭前摆着几盆繁花,黑瓦白墙,绿竹映花,十分雅致。只是被封十年,人迹罕至,尽管花木繁盛,却总带着凄然落寞的寂寥,悲凉冷清。

    绿竹如玉,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弯腰修剪盆栽,姿态优雅,突然像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

    看到门口怡然静立的豆蔻少女,舒雪玉一愣,相似的容颜让她立刻认出来人,手中的花剪砰的一声掉落在地,吓得屋内的大丫鬟白霜急忙出来查看,等看到门口的裴元歌,也是一怔。

    眼眸深处一抹亮光闪过,舒雪玉颤声道:你是……元歌?十年的幽禁,总算让她学会了掩饰情绪,很快收拾好表情,既然到了门口,就进来坐坐吧!说着,一叠声地吩咐白霜和小丫鬟们布置,也不进屋,就在竹林前摆了张红木黑漆的茶几,又亲自煮了茶,端给裴元歌。虽然手还在微微颤抖,但心已经勉强平静下来,黑玉般的眼睛凝视着裴元歌,你父亲不可能让你来这里,你私自来,一定是有事,对吗?

    裴元歌放下茶盅,点点头:是。

    什么事?

    我相信你没有害死我娘,你是冤枉的。裴元歌犹豫了下,道,可我相信没用,父亲不相信。我想找出真正杀害我娘的凶手,也能够帮你洗脱冤屈。但是,现在裴府后院由章姨娘掌管,我想,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会乐见此事。

    舒雪玉眉心一跳,凝眉问道:你认为是章芸,对吗?

    这种直白的话,如果换做章芸,绝不会问得这样直接。裴元歌犹豫了下,点点头。

    舒雪玉容貌娇柔,但行事更趋于直爽,面对这种人,有时候真正的利益关系都未必能够打动她,能够投她的眼缘更重要,所以裴元歌并不隐瞒。

    舒雪玉性情直爽刚烈,但并不愚钝,转眼间已经明白裴元歌的来意,直接问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静姝斋被章姨娘把持,父亲的人我不能用来对付章芸,除了紫苑,我无人可用。更重要的是,裴元歌坦然道,正是她的困境,我不怕与章芸当面交锋,但是她是父亲的妾室,私底下哭诉委屈,为自己狡辩,或者挑拨离间,我便毫无办法。这对我很不利,只要我抓不到她致命的把柄,便无法从根本动摇她的地位,但章芸为人机警,又很了解父亲,不会轻易授人权柄。而且,她在父亲心里,无论是作为父亲的女人,还是主持裴府中馈的人,在父亲心里都无人能够接替,因为根本没有人与她相争。

    她反复思量了很久,才决定走这一步棋,与舒雪玉联手。

    镇国候府退婚的事情,她知道是章芸和万关晓动的手脚,但以父亲对她的宠爱,却还是接受退婚,不曾找镇国候府理论;还有,那次陈启明的事情,章芸栽赃到镇国候府身上,她以为,父亲一定会与镇国候府对质,但事后却悄无声息。这说明,章芸对父亲极为了解,笃定无碍,才会这样做。

    这种对裴诸城的了解,也是她所缺乏的。

    而舒雪玉是父亲的原配,对父亲的了解肯定更深。

    舒雪玉若有所悟:所以,你需要一个能与章芸相争的人。为什么选我?

    第一,因为你是原配夫人;第二,因为你与章芸积怨最深;第三,如果是你,我有更多的筹码,因为,我是明锦的女儿!裴元歌言简意赅地道。

    舒雪玉缓缓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是,蒹葭院被封,我根本不能出去。

    以前不可以,但现在有个机会。裴元容犯了大错,章芸把责任推卸给了府里的教习先生,父亲大怒之下,将所有的教习先生全部赶出府。如果夫人能够找到好的教习先生,相信会是父亲对您改观的开始,再加上我打边鼓,解封蒹葭院并非全无可能。裴元歌神色沉静,您是裴夫人,虽然被禁十年,但应该还有交好的贵妇人,从她们那里打听到好的教习先生,不算太难吧?至于以后……还是那句话,我是明锦的女儿!

    舒雪玉是因为明锦之死被封院,失宠与裴诸城,想要解开这个死结,最关键的当然是裴元歌的态度。

    舒雪玉有些惊讶地望着裴元歌。

    眼前的女孩眉眼沉凝,神情平静,周身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她真的只有十三岁吗?精准的敌我分析定位,利益权衡,联手最有利的盟友,连她出院的理由都为她找好了。这样的心思缜密,是十三岁的女孩应该有的吗?她……

    垂眉思索了会儿,舒雪玉招手叫白霜取来一个描金漆的匣子,又执笔写了些名字,连同身上的玉佩都交给裴元歌。

    这些是外面我认为还能信任的人,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找他们,他们会听从你的吩咐。匣子里是些碎银,你不必推辞,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虽然蒹葭院被封,但吃穿用度并没少,我的嫁妆和陪嫁铺子都还在……顿了顿,道,要用人总要话费,你虽是小姐,但在银钱方面并不方便,拿着用吧!至于你说的教习先生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等有消息了就通知你。

    另一边,四德院里,王嬷嬷带回了章芸要等的消息。

    桂嬷嬷说,在裴元歌病重时,有次,她半夜似乎隐约看到有人影出入裴元歌的卧室,而那个人影跟紫苑有些相似!还有,那个紫苑,是明锦生前的小丫鬟,曾经伺候过裴元歌四年。要这个丫头,恐怕是为了避免露出破绽,所以需要个知道裴元歌事情的人在身边提点。知道这些后,王嬷嬷也逐渐觉得,现在的裴元歌是假的。

    这就对了。

    章芸眼眸中亮光闪过,心中更加笃定:这个裴元歌,绝对有问题!

026章 小肚鸡肠,渣男故意挑衅

    盗诗事件,最后以教习先生被赶出府,采薇园的丫鬟婆子受罚而结束。至于裴元容,据说当晚被发现失足落水,落汤鸡似地救上来,性命垂尾地送回采薇园,好容易救醒,抱着裴诸城只管哭着承认她被教习先生误导的错。如此凄惨的状况终于打动了裴诸城的心,只狠狠地斥责一顿,罚了二十戒尺。

    污蔑嫡女的罪名,这样轻轻揭过,章芸的手段不可谓不高。

    裴元歌早料到这个结果,毕竟,裴元容也是父亲心爱的女儿……幽幽叹息,报仇的事情不能急,要慢慢来。又着手研究舒雪玉给她的名单,要先接触试探下,不能贸然便拿玉佩去找。府内的人好说,但府外的人,她必须要出去一趟才行。

    所以,这日,裴元歌便带着紫苑出府。

    才刚走到门口,便遇到身着大红洒金立领绣袄裙的裴元容,衣着鲜艳,却也掩饰不住面色的苍白,看到裴元歌,眼眸中闪过一抹怨恨,想起章芸的殷切叮嘱,还是挤出几分笑容,勉强道:四妹妹要去哪里?

    裴元歌微微一笑:三姐姐大好了?我见天气好,想出府逛逛。

    出府?裴元容自认为抓住了把柄,皮笑肉不笑地道:四妹妹,你可是裴府的小姐,又不是青楼女子,怎么能随意上街抛头露面呢?这不是丢咱们裴府的颜面吗?传出去,就连父亲也会被人指责教女无方!他才刚接任刑部尚书,四妹妹怎么能在这时候添乱呢?果然是没娘教养,不懂规矩!

    裴元歌神情迷惑:三姐姐,难道你出门都不戴帷帽,不乘坐马车,而是公然抛头露面吗?

    女子带着帷帽,遮挡住容颜,又在马车里,谈何抛头露面?这话倒像是在质疑裴元容以往上街不守规矩,真正有失颜面的人是她。裴元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又道:四妹妹要出门,可曾得到姨娘的允许?毕竟姨娘现在执掌裴府,四妹妹不说一声,恐怕不合规矩吧!

    想让姨娘会允许她出府,想得美!

    裴元歌神情自若:父亲曾经给过我特许,说无事可以到外面转转,即使是女儿家,也该开阔眼界,增长见闻,不要学某些腌臜人,眼皮子浅,行事卑劣,大不成体统,那才真的丢了裴府的颜面呢!这话表明她出府是得到裴诸城特许的,无需向章芸通报,后面则是指责裴元容先前行事卑劣腌臜,却说得滴水不漏,任谁也抓不住她话里的把柄。

    末了,还特意故作疑惑地问道:难道三姐姐没得到父亲的特许吗?哎呀,我忘了三姐姐刚被父亲责罚了,难怪没有特许呢!不过三姐姐不用担心,只要你以后谨守本分,不再生事,总有一天也能像我一样得到这种特许的!这就是赤一裸一裸地炫耀和挑衅了。

    从前都是她在裴元歌面前炫耀,何时情形竟然颠倒了过来?裴元容几乎气炸了胸膛。

    不过,她也得意不了几天,章芸亲口答应她,在父亲寿宴那天,定会让裴元歌声誉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好给她出气!望着裴元歌离去的身影,裴元容脸上慢慢露出怨毒的笑意……

    她出府的事情,章芸肯定会得到消息,为了不被她发现异常,裴元歌几乎见了店铺就进,巧妙地将舒雪玉的人所在的店铺包括在内,先接触人,再作打算。

    然而,看着那些人所在的店铺名字,裴元歌的心中却越来越疑惑,到最后几乎呆愣住了。

    这些店铺,她太熟悉了……几乎大半都是她前世的陪嫁。而这些陪嫁,是章芸给她的,说是自己的心意,也就是说,这些铺子是章芸名下的。而现在,舒雪玉的人却在章芸的铺子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怀着满腹心事,裴元歌惯性地踏入一件玉器店。随意扫了几眼,正要离开,目光忽然落在一块鸡血石上。

    玉石颜色鲜亮,纹理匀称,如果做成印章,必定沉稳而又雅致。

    父亲寿诞将至,将此作为寿礼倒也不错。

    见裴元歌气度不凡,举止尊荣,掌柜不敢怠慢,殷勤地道姑娘您真是好眼光,这块鸡血石就算在整个京城也算中上品了,才五百两。

    五百两,价格还算公道。

    裴元歌点点头,正准备报裴府的名号,忽然柜台后的蓝缎锦帘一掀,衣着华贵的男子翩然出现,两下一打照面,都是一怔。这人头戴紫金冠,身着宝石蓝通身袍,浑身金尊玉贵,竟是安卓然。还真是冤家路窄!

    虽然带着帷帽,但安卓然也认出了裴元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鸡血石上,眉梢一挑:想买这块鸡血石?行啊,一千两!

    别说他突然涨了一倍价钱,单这是镇国候府的店铺,裴元歌就没打算买,转身就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

    裴元歌,你应该清楚裴府的处境,没钱就不要穷摆阔,逛这种上档次的玉器店,这里随便一块玉都要好几百两,你买得起吗?安卓然故意嚷嚷得很大声,不止店铺内原本的客人,就连门外的行人也被吸引来,纷纷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在他看来,裴诸城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连个爵位都没捞上,可见有多差劲。这种府邸,绝不会为一个女儿拿千两买玉石。这样他就可以肆意辱骂,出一口恶气,也让裴府当众丢回人;当然,如果为了名声逞强要买,他白赚五百两银子不说,裴府的情况肯定更加雪上加霜,而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裴元歌日子更不会好过。

    不管怎么算,都是他占了便宜,裴元歌会倒霉。

    裴元歌驻足,愤然回头。

    怎么,逞强非要买?先说好,本店只接受现钱,实在是我信不过裴府,如果拿了我的玉石不给钱,我找谁喊冤去?安卓然抢先开口,京城富贵人家,哪家的女眷出门会带着成百上千的现钱?都是在店铺记账,然后每月一结,或者每季一结。他这样说,只是故意挤兑裴元歌,让她更加难堪而已。末了还假惺惺地道:何必为了一时意气,更加雪上加霜呢?出门左转有个玉石铺,价格实惠,几十文就能买到一块玉饰,刚好适合贵府!

    叫出了裴府的名号,话又说得这么刻薄,如果她就这样忍气走了,在不明内情的人眼里,别说她,连裴府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但如果就这样认了一千两,做了冤大头不说,还便宜了安卓然,实在憋屈!如果说之前裴元歌对退婚一事还算淡然的话,这会儿安卓然的小肚鸡肠和刻薄实在激怒了她。

    做冤大头可以,但至少要给安卓然一个教训!

    想了想,裴元歌对紫苑低声吩咐了几句,转头冷冷道:那就请世子稍候,现钱马上就到。即使隔着帷帽的纱幕,她的双眸中还是射出了几分寒意。想看裴府出丑,想让她难堪?好,那就看看到最后到底谁丢脸……

027章 四小姐整治渣男

    两刻钟过去,现钱却还没有送到,安卓然更是不住口地几次嘲讽。就在这时,先前出去的紫苑终于回来,附耳低语。裴元歌转头,眼眸中闪烁着一抹狡黠:安世子,现钱已经送到,你要不要再点点,免得少了钱。

    我当然要点,免得被人用龌龊手段暗算,最后还得我出钱补贴。安卓然扬眉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安世子慢慢点吧!裴元歌早料到,安卓然为了给她难堪,必定会这样说,嘴角微勾,挥手示意门外的护卫把钱送进来。只见身形彪壮的灰衣青壮年鱼贯而入,每两个人抬着一个半人高的竹篓,一共十五篓,落地声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

    安卓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硬,整个人陷入了呆滞状态。

    他以为裴元歌用的多半是银票,或者银两,但没想到她居然拿铜钱来付账,一千两,就是一千贯,更狠的是,这些竹篓的铜钱不是一贯一贯拿线穿好的,而全部是散的,每贯一千文,也就是一百万枚铜钱……妈的,这他得清点到什么时候去?更何况,堂堂镇国候府世子,在那一枚一枚地数铜钱,颜面何存啊?传出去,立刻能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算你狠!安卓然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挥挥手,把竹篓抬进库房。

    裴府护卫放下竹篓,便站成一排,紫苑一个眼色过去,他们立刻挡在玉器店掌柜和小二跟前,不许他们靠近竹篓。裴元歌道:安世子还是当着我的面点清楚的好,免得这会儿收了,赶明儿又说我用龌龊手段算计你,最后还得你出钱补贴。那多委屈世子啊!

    她不说她委屈,裴府委屈,却说委屈安卓然,分明就是在反讽。

    安卓然咬牙切齿地道:不必了,我信得过裴四小姐!

    可我信不过安世子,你出尔反尔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说别的,刚才才说要点清楚,这会儿就又赖账,这样的人品……裴元歌摇摇头,啧啧道,我还真怕你事后诬赖我们裴府拖欠玉石钱呢!还是你我当面点清楚得好!

    这种丢脸的事情,打死安卓然也不会干,丢下一句本世子还有要事就想落荒而逃。

    偏偏裴府护卫早得到过吩咐,立刻结对上前,拦住安卓然。

    安卓然怒道:放肆!本世子身为京城巡卫统领,身负京城安危,你们拦我的路,如果耽误了要事,你们担当得起吗?所谓京城巡卫统领,不过是大夏给武将勋爵之子所设的一个闲职,挂个名号而已,连应卯都不必。但料想裴元歌一介女子,绝不会明白这些,只要虚言恫吓她几句,肯定就能吓住她。

    既然如此,安世子请去做事吧!裴元歌很爽快的答应了。

    果然是笨蛋,这么容易就被吓住了!安卓然欣喜不已,正要迈步离开。

    耳边却又传来裴元歌吩咐护卫的声音,悠然温淡:刘护卫,安世子身负要职,咱们不能耽误他的事情,不过好在你与众位护卫不忙,那就抬着这些竹篓,跟随安世子,等他闲下来再来清点吧!安世子事务繁忙,你们要时刻紧跟,免得落了安世子宝贵的清闲时间。一日点不完,就跟两日,两日点不完,就跟三日……总之,一定要亲眼看到安世子把这一千贯点完,确定一枚不多,一枚不少才可以!

    言毕,裴元歌转头笑道:安世子不必担心,裴府这些护卫很闲,不会耽误什么要事的!

    奚落羞辱完裴府就想落跑?没那么容易!

    安卓然气得几乎吐血,听裴元歌的意思,如果他这会儿走,让这些人抬着这么些竹篓的铜钱跟着他招摇过市,那他真要丢脸丢遍整个京城!这女人太他妈的阴损狠毒了!这会儿他却忘了,是他先刁难裴元歌,不住奚落嘲讽,才落得现在的结果。

    李掌柜,叫人来点钱。

    安世子最好还是自己清点,你手下的人我可信不过!见安卓然想让掌柜的替他出丑,裴元歌立刻拦阻,叹息道,唉,您很清楚我们裴府的处境,每一枚铜钱都来之不易,如果被这些人私藏起来,到最后钱数不够了,我找谁喊冤去?却是拿安卓然曾经的话来堵他的嘴。

    安卓然只觉得喉咙腥甜,差点破口大骂,难道他这些掌柜什么的还会贪图这些铜钱吗?

    安世子,您想清楚了,是要这会儿痛痛快快地把钱点完,还是裴府护卫带着这些竹篓,随您走过京城大街小巷呢?裴元歌威胁道,对这种心中狭窄却又自负的人,当众打脸,扫他的面子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果然,安卓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知道这件事越拖延对他越不利,上前开始点钱,只想赶紧把这件事结束算了。

    但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一百万枚铜钱,想短时间内清点完,绝对不可能!

    半个时辰后,腰酸背痛,口干舌燥的安卓然望着清点出来的2000文,也就是两贯钱,欲哭无泪。

    更要命的是,这家玉器店处在繁华地段,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先前他奚落裴元歌,已经惊动了不少人,后来又抬来十七篓铜钱,那么大的声势,早引来众人侧目,悄悄跟着,这会儿又见安卓然衣着华贵,却在弯腰一枚一枚地数铜钱,爱热闹的京城人那会错过这种好戏?早将玉器店围拢得水泄不通。

    甚至到了后来,每当安卓然数一枚,周围众人就轰然应声,替他报数。

    这么多人一起数钱,如此奇景实在空前绝后,自然吸引了更多的人,虽然挤不到前面看热闹,但都在殷勤地打听事由。而这些人里终于有目睹整件事情经过的,有认出安卓然,有猜到裴府是哪个裴府,而裴元歌又是谁的,也有听说柳贵妃赏花宴的,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着,慢慢扒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不是裴小姐没钱充阔,根本就是退婚男心胸狭窄,看不得被推的未婚妻好,故意报复,结果却被冰雪聪明的裴四小姐恶整了一番。再看看现在,裴四小姐带着帷帽,却仍然风姿幽雅,气质出尘,而安卓然弯腰数铜钱的模样怎么看怎么猥琐讨厌,心中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偏向了裴元歌。

    整理出真相的八卦党顿时义愤填膺,仗着安卓然不认识他们,立刻开始口诛笔伐。

    有不明真相的群众询问,八卦党们立刻唾液横飞地开始讲述整件事的恩怨情仇,再由群众向身后不明真相的群众解释。于是,这一千贯的起始经过,连同裴四小姐的冰雪聪明,安卓然的气度狭小,自食恶果,不断地被普及中……

    而在玉器店对面的酒楼顶楼雅间里,男子凝视着下面的热闹,唇角弯起的笑意。

    这位裴四小姐还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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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章 四小姐不好惹!

    围观玉器店的壮举,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安卓然从开始的愤怒,羞惭,到无奈,再到麻木,最后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脸已经丢了,也不再受罪,说什么也不再继续清点,而是让店里的掌柜小二代劳。虽然如此,他却依然是这次史无前例的一千贯清点事件无法动摇的主角,后来被人们冠以安千贯的称号。

    据说,在此次事件后,安卓然只要听到一千贯铜钱之类的话,便暴跳如雷,为此而遭横祸的小厮管账不计其数。

    据说,安千贯的故事飞速传遍京城,灵秀女巧惩退婚男这种题材甚为大众喜闻乐见,很快被变成各种各样的段子、戏剧、小曲,传唱京城。这种现象更加重了安世子的暴躁症,据说因此又砸了好几家戏楼酒楼。

    据说,新上任的刑部尚书裴诸城,每天必听安千贯,听完后神清气爽,连让他焦头烂额的刑部公务都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据说……

    洒满玫瑰花瓣的热水白烟袅袅,芳香扑鼻。裴元歌轻掬热水,涤去白天的风尘。紫苑在旁边伺候着,忽然听到窗外砰的一声轻响,心中一惊,正要出去查看,便听到白薇的事情隔窗传来:奴婢白薇,想问四小姐需不需要人伺候沐浴?

    从紫苑到了静姝斋后,裴元歌的贴身事务便不再让这些丫鬟插手,怎么这会儿白薇又来献殷勤?再说,就算要献殷勤,也没必要鬼鬼祟祟地躲在窗外偷窥,弄出声响后才出声,分明是另有所图,还敢砌词狡辩?裴元歌眼眸转冷,声音却很平静,甚至带着点被热水融化后的慵懒: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人帮我搓背,进来吧!

    然而,白薇才踏入屋内,守在旁边的紫苑就立刻将房门从里锁上。

    裴元歌穿上中衣,披了件雪青色纱罩,从屏风后面出来,端稳地坐下,漫不经心地道:说吧,章姨娘让你做什么?本来还想晚些时日再收拾这些丫鬟,没想到这么快她们就又有了动作,当她没手段除掉她们吗?

    白薇早就心惊,闻言更是面色惨白,四小姐原来早知道她是章姨娘的人,只是隐忍不发。现在挑明了,显然,如果她不肯如实交代,后果绝对很严重。但她哪敢出卖章芸,颤抖着道:奴婢……奴婢只是想要伺候四小姐沐浴而已!

    你对章姨娘倒真是忠心,只希望她对得起你这份忠心。裴元歌也不生气,神情悠然,我一向最喜欢忠心耿耿的丫鬟,倒要好好赏你。紫苑,你看着她,半个时辰后送她出去,告诉静姝斋的人,我很赏识白薇,从明天开始,她跟你一样,是我的贴身大丫鬟,随身服侍。要是谁敢不长眼招惹她,别怪我心狠手辣!

    紫苑应道:是,小姐。

    白薇惑然,四小姐不但没有严刑逼供,还给她这样的体面?然而再一细想,顿时浑身冷汗。

    她今晚偷窥之事,当然与章芸的吩咐有关,如果被叫进内室半个时辰,出来便得了别人都没有的体面。事情传到章姨娘耳朵里,她会怎么想?肯定认为自己背叛了她,出卖了她的计划,这才换的裴元歌的宠信……以章姨娘的手段和在裴府的威势,想弄死她轻而易举,而四小姐绝不会保她,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死定了?

    白芷挨打,桂嬷嬷被赶,曾经弄得静姝斋人心惶惶,但后来四小姐再没动静,白薇还以为,四小姐要么就是没察觉到剩下的人里还有章姨娘的人,要么就是没有手段打发她们。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们都错了!

    这位四小姐远比她想象中的更骇人,而她们这些丫鬟,在她面前根本什么都不算,她甚至不用动手,只做出个姿态,就能够让她们死无葬僧地。就像现在这样,四小姐只要放出这个风声,她就必死无疑!

    从陈启明的事情里,她们就该看出来的,四小姐绝不好惹!

    她太高看自己,太低估四小姐,如今悔之晚矣……

    四小姐饶命!四小姐饶命!白薇是聪明人,转眼间便想透了利害关系,连连磕头求饶,奴婢说就是了。是王嬷嬷前些天吩咐奴婢,让奴婢注意四小姐的言行,最好找到机会查看下四小姐背上的红色印记,还有衣服有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四小姐只让紫苑姐姐贴身服侍,奴婢找不到机会,才会在外面偷窥的。

    背上印记?裴元歌蹙眉,章芸让白薇看这个做什么?

    冷声道:就算想骗我,也该找个像样的理由,这样的鬼话,你觉得谁会信?

    白薇知道自己性命危在旦夕,焦虑万分,为了取信于裴元歌,一股脑地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王嬷嬷还说,章姨娘在老爷寿宴当天,会对四小姐下手,到时候会让四小姐名誉扫地。她没有说是什么事,但王嬷嬷更喜欢白芷,到时候肯定是授意白芷去做。奴婢愿意替四小姐监视白芷,揭破章姨娘的诡计,以币心!

    裴元歌淡淡地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好,那我就等着看你的忠心了。

    等白薇下去,裴元歌立刻吩咐道:紫苑,你待会儿拿着夫人的玉佩,去找小丫鬟泉儿,让她负责盯着白芷,看她们到底有什么诡计!舒雪玉曾经救过泉儿的父亲,他们一家都对她感恩戴德,但后来也因此被章芸的人排挤,如今只有个小女儿泉儿在洒扫上做事,人很机灵,现在正好用上。

    只是,为什么章芸会让人注意她背上的红色印记呢?

    紫苑也疑惑不已:难道说,他们想找人冒充小姐不成?还说……百思不得其解。

    冒充?裴元歌心中一动,想起白薇方才说,要瞧瞧她背上的印记,还要看看她的衣服有无异样,难道说……她们不是要找人冒充她,而是怀疑她是冒充的?所以才要看她背上的印记,又担心她用红颜料伪造,所以要看她的衣服上有没有沾到红颜料?也是,她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裴诸城和紫苑跟她数年未见,不觉有异,但章芸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古怪?

    这也是她故意漏给章芸看的破绽,就是想让章芸在疑神疑剐行迹时常,自己才有机可乘。

    但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想歪到这种地步……既然章芸有这种想法,自己不帮她坐实下,让她抓到把柄,岂不是太遗憾了?

    裴元歌低声吩咐紫苑几句,心神又回到了白薇适才的话上。寿宴那日,章芸又要出幺蛾子了。

    不过,现在裴元歌不怕她耍手段,反而怕她真的安分起来,那样想抓她的把柄,在父亲面前揭露她,就更加难了。

    父亲的寿宴么……好,就看看她们谁能斗得过谁!

029章 明争暗斗,四位小姐寿礼大比拼

    紫苑有些不解地道:小姐,您明知道白薇她们都有问题,为什么不干脆把她们都撵出静姝斋呢?上次皇宫赏花宴的事情,我打赌肯定是她们偷了您的诗集,拿去给三小姐的。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不是祸害吗?

    裴元歌盈盈坐着,拿簪子撬着坚果,淡淡道,找理由打发她们出去很容易,但短时间内,静姝斋的丫鬟接二连三被逐,传扬出去,会被误认为刻薄寡恩,难伺候。所以要么在一两年内慢慢地撵她们出去,要么——

    她顿了顿,神情沉郁,手中的坚果壳卡擦一声,被捏得粉碎。

    本来她不急,但这些丫鬟太放肆了!

    虽然说从镇边大将转为文职,似乎失了圣宠,但裴诸城毕竟为官多年,交游广阔,如今又是正二品的刑部尚书,三十八岁的寿辰还是很轰动的,接到帖子的人大半还是答应回来。裴诸城非常居心叵测地接连给镇国候府下了三道帖子,听送帖子的人说,镇国侯还好,安卓然气得当时就把三道帖子全撕碎了,笑得合不拢嘴。

    转眼间,便是寿宴当日。

    裴元歌起了个大早,穿了件粉红色小立领上衣,外罩浅红色沙质的对襟短上襦,下配粉色和紫色相间的冰裂纹绫裙,戴着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颜色鲜亮而又温雅,配上她盈盈如水的气质,更显得出尘飘逸,纤雅动人。用过早膳后,命紫苑拿了寿礼,来到同泽院门外,正好遇到裴元巧和月姨娘,一同进去,章芸母女早已经到了,连平日里不见人影的柳姨娘和肖姨娘也都在。

    章芸笑吟吟地道:三小姐,四小姐和月姨娘好早。

    明明她们到得最晚,章芸却偏这样说,显然是为了故意提醒裴诸城,这三个人对他,远不如她和裴元容上心。

    裴元巧和月姨娘心中都是一沉,她们不敢早在章芸和裴元歌之前到,免得被认为与她们争锋,所以一直在院外候着裴元歌,一同进来。没想到章芸还是不肯饶过她们,私底下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焦虑。

    我想着父亲平日里公务劳累,今日过寿,正该松散一回,待会儿却还要前院待男客,半点不得闲。偏我也没个哥哥弟弟,不能替父亲张罗,全劳累父亲这个寿星了。所以想着晚到会儿,也好让父亲多些时辰好好歇息,没想到姨娘们却这么早。裴元歌也笑盈盈地回道,又看向裴元容,巧笑嫣然,三姐姐也早!

    先表明她的晚到是为了让父亲多休息会儿,是她的体贴和孝顺,那么相对的,章芸等人难免就有些自私,只顾着邀宠,却不体贴裴诸城今日的劳累。再来,又直指裴诸城之所以这样劳累,是因为没有男嗣,狠狠地刺了这三位姨娘一刀。既然柳姨娘和肖姨娘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又何必客气?

    月姨娘还有裴元巧给她通消息,柳姨娘和肖姨娘却是闭园不出,因此头次领教裴元歌的厉害,各自心惊。

    裴元容则嫉妒地盯着裴元歌,她今日也是一身大红洒金的圆领长身袄,下面是鲜艳的石榴裙,头戴着金灿灿的整套赤金头面,辉煌灿烂。但是,起裴元歌那深深浅浅搭配得宜的红,以及沉静秀丽的气质,却会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现形之下,裴元容就有些过于华丽庸俗,有点暴发户的感觉了。

    裴诸城果然听得窝心,笑道:知道你最孝顺,比你的伶牙俐齿还甚,还不快坐下?

    听裴元歌刺她没有儿子的痛楚,章芸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发作,在听裴诸城语气里难以掩饰的疼爱和喜欢,更是心恨,忙专开话题道:老爷,大小姐陪着文小姐在庆福寺祈福,如今正到要紧时候,脱不开身,所以托人将寿礼送了过来。说着,挥手命喜言上前,取过她手中的云锦缎,奉上道,这是大小姐的寿礼,是她沐浴焚香过后,亲手抄写的永寿经文,又诚心诚意地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愿老爷寿比南山。

    如此郑重其事的经文,满是女儿的孝心,裴诸城满意地点点头,摩挲着经书,想到裴元华的聪慧多才孝顺,心中大慰。

    接下来是裴元巧的寿礼,却是亲手缝制的一套衣服,用了裴诸城最常穿的黑色,镶以金边,针脚细密。

    裴诸城也笑着点头,命石砚接过。

    轮到裴元容,却是拿出了一把光华灿烂的短剑,赤金做鞘,嵌满了宝石,剑柄上一颗硕大的明珠更是光泽莹润,价值不菲。裴元容双手奉上宝剑,道:父亲是武将出身,武艺超群,这柄宝剑正配父亲,女儿好不容易才找到,费了好大得劲儿,父亲不许说不喜欢,不然,我就不给您了!

    虽然这个女儿前些日子做了不少让他窝火的事儿,但毕竟认错了,赌咒立誓不会再犯。裴诸城以前最娇宠这个女儿,喜爱她的娇憨天真,听她这口气,宛然又是从前娇俏的模样,心头柔软,道:就你最放肆,也最淘气!白了她一眼,却还是接过宝剑,递给身后的石砚。

    该到裴元歌时,章芸笑着抢先道:老爷最疼四小姐,四小姐也最灵巧,这寿礼想必是最出挑的,快拿出来,让我们都开开眼界!心中却在冷笑,论孝心,华儿的永寿经文,虔诚谨慎,无人能比;论名贵,容儿的宝剑辉煌灿烂,价值千金,裴元歌绝对送不出更好的寿礼来,她却偏偏拿话堵她,待会儿等裴元歌拿出的寿礼,不如华儿和容儿,看她脸往哪搁?

    而待会儿来祝寿的夫人们必定会询问,到时候让裴元歌丢脸丢得更大。

    裴诸城粗心,听不出这暗里的交锋,但其他等人却都明白,目光不自觉地凝注在裴元歌身上,等着看她的寿礼。或者说,等着看她与章芸的这场交锋,到底是谁输谁赢?

    裴元歌自然更明白,却只微微一笑。她原本想将那块鸡血石刻成印鉴,送给裴诸城,但因为有安卓然从中阻挠,闹得人尽皆知,先失了神秘感,因此,当天便送给了裴诸城。但如果章芸以为,她送不出更好的寿礼,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有绝对的信心,她的寿礼,会是裴诸城最满意,最喜欢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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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一根根手指被掰断的痛侵袭着她身体的时候,她才知奶娘与丫鬟早已是背叛了她; 当那庶母姐姐说出腹中怀着她夫君骨肉的时候,她才知她们以前对她的好只不过是演一场戏; 当那温柔缱绻的夫君指使新欢索要她命的时候,她才知自己不过是他登上高位的踏板石…… 尘世二十载,原来,她只是任人操控的傀儡! 好在苍天垂怜,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轮到她来送那些人下地狱! 明眸乍睁,冷光寒冽,无人知晓,这一缕带着满腔仇恨的灵魂,将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又将会展现出怎样的耀眼风华……重生之嫡女无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女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