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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无双全文阅读

作者:白色蝴蝶     重生之嫡女无双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7章 尔虞我诈

    裴元舞尚且不知道,她正为之得意的行径,已经让太后生了警惕之心,断送了她进宫的道路,还在自鸣得意地看着裴元歌,心中想着,就算你要压制我,拦阻我又如何?你能在太后面前进谗言,让太后对我不满,难道你还能够扭转皇上对我的看法?只要皇帝有意,别说你裴元歌,就算太后也无法拦阻我的前程。

    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裴元歌!

    因此,面对太后意味深长的目光,裴元舞虽然有些忐忑,却并没有露出怯色,静然自若地道:太后娘娘对小女如此疼爱,小女自然会记挂太后娘娘。不知道太后娘娘的头疼好些了吗?

    拿她当幌子来引诱皇帝,现在当面被拆穿,居然还能这样平静,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太后的神色已经彻底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慈爱,微微一笑,唯独眼眸中慢慢浮现些许寒意和狠厉,这个裴元舞太过功利薄凉,居然敢拿她这个太后当做进身的跳板,当真好大的胆量!以为攀上皇帝,她这个太后就拿她没办法了吗?小小的裴府庶女,也敢如此嚣张!

    好些了,难得你挂念哀家!太后然笑道,神情和蔼。

    见太后这般神态,裴元舞更觉得自己想得不错,太后虽然是太后,却也不是万能的,不然也不会讨厌赵婕妤,却仍然要容忍她的存在。只要皇帝护着她,就算太后也不能奈她如何!因此笑意更加深厚,福了福身,没有再说话。

    与众人闲聊几句后,太后便将众人打发出来,只留下了裴元舞。

    出了太后的帐篷,皇帝另有要事,径自离开,裴元歌正要跟宇绾烟告别,却被宇绾烟叫住。

    仔细打量着眼前眉目如画,皓若冰雪的裴元歌,宇绾烟心中闪过万千念头,眼眸变化莫测,几次嘴唇翕动,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如果说她对裴元歌毫不嫉妒,没有丝毫的介怀,那是骗人的,想到傅君盛的言行,想到他和裴元歌的前缘,宇绾烟心中的确有根刺。尽管她知道这样的心情徒劳无功,更知道现在不宜与裴元歌作对,但是,狼所知道的这些,对于情感中的那根刺毫无裨益。

    她是傅君盛的妻子!

    即使再聪明冷静,她也只有十五岁而已!

    宇绾烟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裴四小姐,你……不想知道世子在边疆的情形吗?其实,之前太后问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说实话,府里有收到世子从边疆传来的消息,裴四小姐,你不会好奇世子的书信中到底说了些什么吗?

    看着宇绾烟变幻莫测的神情,裴元歌就隐约猜到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我不好奇,我也不想知道。

    是吗?宇绾烟难辨心头的滋味,下意识地问道。

    裴元歌正色道:绾烟公主,我知道,您心里也许跟我和驸马曾经定过亲事而感到介怀。但我希望您能够明白,当初我和驸马会曾经定亲,是因为家父与寿昌伯是好友,又因为我被镇国候府退过亲事,所以急欲为我定下一门亲事。我和驸庐间并无私情,更何况后来那样的事情,裴府和寿昌伯府已经决裂,再也没有任何瓜葛。这话我只说一次,公主你要不要相信,那就看您的判断了!

    宇绾烟审视着她的神情,许久微微垂眸,轻声道:我明白了,对不起,裴四小姐,是我失言了,不该说这样的话。看起来,且不论傅君盛对裴元歌的心思,至少裴元歌对傅君盛并无它意……宇绾烟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心头的那根刺似乎并没有那么尖锐了。

    这样最好!裴元歌淡淡道。

    忽然间,宇绾烟抬眸,已经恢复了冷静睿智的模样,低声道:裴四小姐,这次秋猎你要小心!叶氏中有人认为,是你算计谋害了废后,对你心怀怨恨,视若仇雠的人不少,尤其是章国公夫妇和章国公世子夫妇,很可能会对你不利。虽然说,有太后护着你,他们不敢明来,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秋猎,每年都有被流箭误伤的人,裴四小姐要小心,最好不要离开太后左右,免得出意外!

    目光清朗,声音沉稳,显然已经从方才的猜疑和介怀中释然。

    裴元歌若有所思地看着宇绾烟,燕鸥微微柔和:多谢绾烟公主提醒,我会小心的!

    那我先告辞了!宇绾烟颔首,转身离开。

    而裴元歌也去找温逸兰,继续跟着她学习骑马。

    华丽的帐篷内,熏香细细,弥漫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使得空气里也带着淡淡的香甜。

    太后眼眸沉凝,定定地看着裴元舞,看着她毫不示弱迎上来的眸光,许久,终究缓缓开口:裴元舞,没想到你居然这样有本事,看来哀家小看你了!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眸,显得有些苍老而无可奈何,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再怎么说,这次秋猎,也是哀家宣召你入宫的,你可知道哀家的用意?

    语气明显比先前缓和多了。

    裴元舞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听太后的话语,心中却突然涌起了一股快意和喜悦,认为太后也因为皇帝而不得不对她妥协,所以才会用这样的语调跟她说话。听她的意思,显然还是想要拉拢自己的,裴元舞思索着,也放柔了声音,道:小女愚钝,还请太后娘娘指点迷津!

    毕竟那是太后,也没必要把关系弄得太僵!

    如果太后意识到她的优秀和出色,放弃裴元歌而改扶持她,那岂不是锦上添花?

    唉,皇后,啊,不是,应该说是废后了。她是个愚钝的人,居然连同御女章文苑谋害赵婕妤,结果反而搭上了自己。这一下子,后宫里就去了三位后嫔,皇后也就罢了,赵婕妤和章御女却都是皇上所宠爱的,如今皇上还能看得上眼的,也就只剩吴才人和钱才人了,其余的都不足而论。说起来,也该找个皇上喜欢的入宫,为皇上分忧解劳才好。太后说着,眼眸幽深地看着裴元舞,元舞,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裴元舞的心猛地剧烈跳动起来,连太后改了对她的称呼都没有注意到。

    强自冷静了下,裴元舞抬起头,故作犹疑地道: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是……只是闪联而惊喜的眼眸,却全然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你这孩子,到这时候还跟哀家装傻!太后淡淡笑道,哀家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哀家倒很想宣召你入宫。你这孩子之前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曲无不精通,又生得如此好的相貌,连哀家看了都忍不住心动。如果能够入宫,再得了皇上的心……

    她故意没有说下去,只是凝视着裴元舞。

    裴元舞心砰砰直跳:太后娘娘……

    当然,也许你觉得皇上看你好,你早晚都会入宫,不必依仗哀家。可是,元舞啊,哀家在宫中这么多年,曾经看到无数的美人因为皇上青眼而得到荣宠,却大多只是昙花一现,真正能够长盛不衰的,却没有几个。别的不说,现如今宫中的陈妃就是例子,之前轰轰烈烈,宫里除了皇后、柳贵妃和华妃,第四位就是她,可如今也泯然众人矣!太后慢条斯理地道,元舞,你知道为什么吗?

    裴元舞凝神思索,道:因为……新鲜感过了。

    不错,皇帝坐拥天下美人,只要想,什么样的美人都能得到,因为容易,所以皇上就会格外挑剔,但凡有丝毫不满,就很容易冷落,进而失宠。因为,永远都有更多更好的美人在等着皇上!太后缓缓地道,所以,想要抱住荣宠,最基本的就是,要了解皇上的各种喜好,所做的每件事,呈给皇上的每样事物,都要能够精准地触到皇上的心坎,要事事都让皇上觉得窝心体贴,处处满意。这些话哀家也曾经说过,毕竟哀家在宫中几十年,又是皇上的母后,还有谁能比哀家更清楚其中的分寸呢?

    说到这里,太后顿了顿,道,可惜,废后从不听哀家的劝告,华妃也是鲁莽的,除了这两人,其余众妃嫔中,哀家也没有看得眼的。因此,这些年来,哀家也懒得理会后宫的事情。打如今后位空悬,后宫里群魔乱舞,实在不成体统,哀家又不能太干涉皇上的私事,这才起了心思,想要带个人在身边调教,原本是觉得元歌这孩子聪明伶俐……

    看着裴元舞,太后微微一笑,话锋突转:元舞,哀家今天说了你几句,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哀家?

    听太后话里的意思,似乎想要她取裴元歌而代之,裴元舞怦然心动,尤其,太后话语里,似乎隐约透漏出想要她宠冠后宫,甚至占据后位的意思……裴元舞眼眸热切,忙道:太后娘娘,如果太后愿意提拔小女,小女愿为太后肝脑涂地!

    果然是个热衷权势,而且功利薄凉的人!

    太后心中冷笑,却仍然慈爱地道:看来哀家先前真的看错人了!元舞,只要你肯好好听哀家的话,有哀家调教,保你日后荣宠不衰,成为后宫最得宠的女子!你……可不要辜负哀家才是!

    裴元舞以为太后所说看错人,指的是错把裴元歌当做宝,如今想要她取代裴元歌的地位。这是她一直以来,尤其是这次秋猎的希望和目的,更是她认为自己所应该得到的地位,因此丝毫也没有起疑,只觉得理所当然,欣然道:太后娘娘请吩咐,小女万事遵从!

    太后露出了深深的笑意,招手道:你过来,哀家跟你说……

168章 阴谋算计

    对于太后突如其来的好意,裴元舞原本还抱持着戒心,但听着太后讲述皇帝的喜好,与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加以对照,却发现太后句句为真,并无舛误,顿时慢慢放下了心。看起来,因为她和皇上的偶遇,加上方才皇上对她的赞赏,确实改变了太后的看法。毕竟,叶氏现在正在动荡时期,太后也不会想在这时候多树敌人。

    何况,她和太后之间原本就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只要太后肯用心扶持她,裴元舞也并不介意暂时为太后做些事情,作为交换。

    暂时就先跟你说这些,不然一次告诉你太多事情,你也记不住。太后忽然停下,看着裴元舞眉飞色舞,沉浸其中的模样,心中更加确定,裴元舞若是进宫,得到荣宠,绝对会反噬,分明就是另一个赵婕妤,所以,必须趁着现在皇帝对她心思还不重的时候,彻底扼杀她的所有希望!

    培育昂为奴眼眸明亮地道:多谢太后娘娘教导,小女日后定会听从太后娘娘!

    哼,能从她这里得到便利时,便千依百顺,一旦她这个太后对裴元舞表示不满,就把她这个太后丢到一边,自行其是,还为此自鸣得意,真是愚昧!太后眼眸越发幽暗,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厚,虚以委蛇道,只要你肯听哀家的话,自然会有你的好处!俗话说得好,打铁需趁热,哀家看刚才皇上对你颇有好感……正好哀家这里有给皇上熬炖的补品,你就替哀家送过去吧!

    说着,拍拍手,张嬷嬷掀帘进来,手中的托盘上摆着一个汤盅。

    裴元舞知道,这是太后在给她制造机会接近皇上,忙福身道:多谢太后娘娘厚爱,小女定然不负所托。

    记住哀家的话,行事要有分寸,这样皇上才会喜欢!太后殷殷叮嘱道。

    裴元舞应道:太后娘娘放心,小女记住了。

    上前从张嬷嬷手中接过托盘,又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含羞带笑地掀帘离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张嬷嬷神色有些犹疑:太后娘娘……

    这种人早些除掉得好,不然她会反噬得更厉害,哀家可不想跟柳贵妃一样,抬举反成仇,反而给自己树了个敌人!说起来也是她自己愚钝,自以为是,真以为她小小的裴府庶女,也能够让哀家折腰,纡尊降贵地来攀附她?简直荒谬!等到裴元舞离开,太后神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去把路太医叫来吧!

    是,太后娘娘!张嬷嬷应道,随即又道,奴婢倒不是替裴大小姐担忧,她这般愚钝,活该有下场。奴婢是担心,这裴大小姐毕竟是裴四小姐的姐姐,若是闹出事端,会不会连累到裴四小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今儿影响到太后娘娘的安排?或许,可以用别的方法……

    哼,裴元舞敢跑去打听皇帝的行踪,私自接触皇帝,你还看不出来她有多偏执?这样的人,不狠狠地把她打落谷底,她是不会死心的!若由得她去折腾,真闹出什么事端来,那才真的糟糕!太后冷冷道,再说,也不能让裴元歌太一帆风顺了,她在皇帝心中分量越重,对哀家的依仗就越少;相反,若是因为裴元舞的连累,减弱了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那她才会更需要哀家的扶持!眼前的裴元舞就是例子,哀家可不想被裴元歌这丫头反噬,那可比裴元舞厉害得多!再说,有裴元舞这场事,在皇上心中就是根刺,如果裴元歌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哀家也能够瞬间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裴元歌的聪慧和能力她是知道的,因为清楚,所以更加忌惮。

    知道经过废后的事情,因为玉清和叶氏的背叛,太后变得分外敏感多疑,张嬷嬷不敢再多说什么,忙起身去找路太医到太后的帐篷中来。

    这边,裴元舞双手捧着汤盅,朝着皇帝的营帐而去。

    面对营帐门口拦阻的护卫,裴元舞柔声道:小女奉太后之命,前来送补品给皇上。

    闻言,护卫点点头,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出来道:皇上请您进去!

    裴元舞莲步轻移,盈盈入内,对着皇帝福身,低眉垂眼地道:皇上,太后娘娘担忧皇上秋猎辛苦,特意熬炖了补品给皇上补补身体。说着,奉上托盘,心中谨记着太后的话语,皇上喜欢温婉端庄的女子,最忌讳女子举止轻浮,所以一定要稳重内敛,不能露出其他痕迹。

    先放下吧!

    皇帝抬眼看了底下的裴元舞一眼,淡淡道。对于裴元舞的居心,他再清楚不过,只是有些捉摸不定太后在打什么主意。方才裴元舞擅自行动,拦截他的道路,巧做偶遇,按理说,以太后的个性,应该会很恼怒才对,怎么转眼间,太后就派裴元舞来给他送补品?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在打什么主意?

    ……是!裴元舞将汤盅放在一旁,心中有些犹豫不定。按理说,皇帝既然发话,她放下汤盅,应该就要离开的,可是,好不容易跟皇帝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只是送个汤盅就离开,未免太浪费机会。有心想多留一会儿,眼眸一转,道,皇上,秋季清凉,补品容易凉,对肠胃不好,反而辜负了太后娘娘的美意,不如趁热用完,再来处理政事得好!

    皇帝抬眸了她一眼,嘴角微弯:你倒是很体贴!

    皇帝坐拥天下美人,对裴元舞的美貌本身就没觉得多惊艳,何况裴元舞摆明了是太后用来拉拢他的棋子,这就让他更没有好感。尤其,她还是裴元歌的姐姐,为人行事却有着天壤之别,尤其是今天,看着她接二连三投怀送抱的情景,皇帝有时候都觉得奇怪,裴元歌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

    裴元舞却以为这话是称赞,因为太后说过皇帝最喜欢体贴温柔的女子,羞涩地笑道:皇上是万圣至尊,身系大夏的黎民苍生,自然要多保重身体才是。小女虽然不才,但也希望皇上能够龙体安康,这就是天下百姓的大幸了!

    好伶俐的口舌,难怪会被成为京城第一才女!皇帝似笑非笑。

    裴元舞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帝这样直言不讳地称赞她,心中更觉欣喜,砰砰乱跳,正要再开口说话,忽然听到门外有人高声通报道:太后娘娘驾到!话音未落,太后便扶着张嬷嬷的手,走了进来,转头看到裴元歌,眸光中流露出一丝惊讶,道:原来裴大小姐也在这里!

    不是母后让裴大小姐来给朕送补品吗?皇帝微微扬眉,怎么母后好像不知道裴大小姐在这里?

    太后神情却比皇帝更加惊讶:有这事情?

    皇帝转头去看裴元舞,神色锐利。

    听到太后的话语,裴元舞也是一阵怔楞,脑海中一片混沌:太后娘娘,不是您让小女——

    话音未落,便被太后恼怒的声音打断:裴元舞,你是不是太过嚣张放肆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哀家做幌子!你到底意欲何为?

    皇帝眉头微皱,看看太后,再看看裴元舞: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嬷嬷向前一步,恭声道:奴婢斗胆,太后娘娘并未下令,让裴大小姐来给皇上送补品!先前,裴四小姐与李状元起了争执,太后便将裴大小姐叫来,教导了几句,谁知道裴大小姐十分不忿,愤愤然离开,随后不久,居然与皇上一道前来,还说是来探视太后娘娘。皇上,当时裴大小姐才从太后营帐离开不久,怎么会突然间又要来探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念着她是姑娘家脸薄,不忍拆穿,让裴大小姐在人面没脸。没想到,这裴大小姐胆大包天,见太后娘娘仁慈,居然又打着太后的幌子前来皇上的营帐!

    说着,从身后的路太医手中取过托盘,道:太后娘娘的确挂念皇上的身体,吩咐太医为皇上熬炖药膳,因此才到皇上的营帐里。如果说太后真的这样吩咐裴大小姐,又怎么会亲自前来?还请皇上明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裴元舞终于从美梦中情形,隐约察觉到自己落入了陷阱,忙嘶声道:皇上明鉴,真的是太后娘娘吩咐小女前来。小女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太后的懿旨啊!这个汤盅……这个汤盅,就是太后娘娘给小女,命小女送来的,请皇上明鉴啊!

    张嬷嬷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扫了眼旁边裴元舞带来的汤盅,又打开看了眼,不屑地道:裴大小姐,你就算要假借太后娘娘的名义,也该装得像些!你瞧瞧这白瓷汤盅,居然只是官窑出的,根本就不是萱晖宫里的精品瓷器;再说,太后要熬炖补品,只要也该用上好的血燕,而是你看看你这汤盅里的,只是普通的上品燕窝,你到萱晖宫的库房瞧瞧,看看萱晖宫中可有这样的东西?

    说着,又向皇帝道:皇上如果不信,尽可以将萱晖宫的总管太监宣来询问,就能知道这汤盅和补品绝对不会是太后送给皇上的补品!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路太医忽然面色一变,失声道:不对,这汤盅里的东西有问题!

168章 深夜刺杀

    太后忙追问道:路太医,怎么了?

    太后娘娘,皇上,请允许微臣检验汤盅。在得到两人的准许后,路太医上前,揭开汤盅的盖子,仔细查看补汤的颜色,闻了闻味道,然后取出汤匙,试尝了一小口,面色越发凝重,禀告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如果微臣诊断无误的话,这盅燕窝里掺入了肉豆蔻以及仙茅等药材,不宜食用。

    闻言,营帐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皇帝,脸色最为难看。

    身处皇宫,难免许多鬼蜮伎俩,因此,太后和皇帝对于药材也都有一定认知,肉豆蔻会让人心志迷惑,产生幻觉,而仙茅及路太医所说的其他药材,则有迷情之效。裴元舞在送给皇帝的汤盅里加入这些东西,用意可想而知,实在是太卑劣龌龊了!

    裴大小姐,你一个女儿家,居然用这些龌龊的药材,用这种卑鄙手段,实在是——张嬷嬷说着,神色颇为鄙夷厌憎,忽然见眸光一闪,点头道,怪不得你要假借太后的名义,如果是你自己端来的东西,别说护卫未必会让你进来,就算进来,汤盅也要经过太医检验才能让皇上服用,到时候就全露馅了!所以,你就假借太后的名号,混入皇上的营帐,端上这样的东西,想要骗皇上服用!事后,皇上说不定还以为这补品是太后送来的,将所有的罪责都放在太后头上……这亏得是太后心系皇上的身体,亲自送了药膳过来,否则,岂不是被你得逞了?

    听到那几味药材的名字,裴元舞的面色瞬间通红,随即又转为惨白。

    到这时候,她再混沌也该明白,她这是被太后算计了!太后故意向她示好,故意装作给她机会的样子,交给她动了手脚的汤盅,让她来送给皇上,又故意在关键时刻赶到,由张嬷嬷说出汤盅和补品中所动的手脚,再由路太医揭穿汤盅里的药材,然后再有张嬷嬷喊冤。因为是太后揭穿的,所以别人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汤盅绝不是太后命人送的,否则何必要揭穿?

    这样一来,就将所有的罪责堆在了她的头上。

    假传太医懿旨,在燕窝中加入禁用药材,意图勾引皇帝……这些罪名加在一起,就算皇帝原本对她有好感,也会因此消失殆尽。尤其,之前太后才说过,皇帝在做太子时,曾经被人用迷情药材陷害过,因此遭到先皇的严责,所以对这种东西深恶痛绝。现在却从她送来的汤药里检验出肉豆蔻和仙茅等药材……

    不,皇上,不是我!裴元舞终于从震惊中情形,嘶声喊道,皇上,您要相信小女!这汤盅真的是太后交给小女的。小女再怎么说也是女子,岂能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太后娘娘,小女知道,您偏爱四妹妹,因此对小女有所误会,可是,您不该这样帮四妹妹陷害小女!

    直到现在,她还认为,这是裴元歌在设计陷害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本身的问题,还试图用言辞扭转皇帝的意思,将所有罪名都推到裴元歌身上。

    皇帝原本还有些犹疑,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太后所为,还是裴元舞鬼迷心窍,因为太后的确赶到得有些巧合,但这种事情本身也有些像裴元舞的心性所为。但听裴元舞将事情牵扯到裴元歌身上,顿时面色沉郁,冷冷地道:住口,到这时候,你还想要污蔑自己的妹妹,当真不可救药!难怪会做出这种事情!

    袖子一挥,面色阴冷。

    对于裴元舞的为人,皇帝本就不喜,尤其是她在秋猎上的行径,也根本不在乎她是否被冤枉。反正裴元舞和太后都是他厌恶的人,无论真相如何,她们狗咬狗地斗将起来,都是好事!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断绝裴元舞入宫的可能,少一个需要敷衍应付的眼线。

    听到皇帝出言维护裴元歌,太后心中更喜,面上却是一片通红,似乎被裴元舞气得狠了,颤声道:裴元舞,哀家真是看错了你!早知如此,无论如何都不会宣召你来参加秋猎,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见皇帝似乎相信了太后的设计,神色厌恶,裴元舞心中更加慌乱。

    就在半个时辰前,她假装偶遇皇帝,皇帝还对她微笑,言谈甚欢,似乎离她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以至于她整个人都在远端智商,轻飘飘地充满喜悦。没想到转瞬之间,便从云端掉落深渊,被扣上种种罪名,让皇帝厌恶不已。

    她心里清楚,现在太后已经彻底放弃了她,如果皇上真的这样误解她,她就再也不可能入宫成为贵人,更不可能蒙受荣宠!为了这个目标,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不惜和父亲决裂,彻底地断了自己的后路,现在这样的结果,裴元舞完全无法接受,挣扎着扑到皇帝的身前,扯住他的袍角,神色哀切地道:皇上,这件事真的不是小女做的!小女不会做这种事情的!皇上,您曾经见过小女,跟小女谈过诗词,您也看过小女的荷花诗,您应该知道小女的为人的!皇上,小女真的是冤枉的……

    只可恨现在她暂时找不出破绽,拆穿太后的陷害,因此只能摆出一副委屈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给皇帝看,希望能够勾起她和皇帝曾经的点滴,让皇帝心软,相信她的无辜…

    甚至,哪怕是暂时存疑也好!

    可惜,这幅模样对皇帝来说,完全没有作用。

    他猛地退后一步,抽出袍角,冷冷道:事实俱在,你还想狡辩?别的不说,当着朕的面,你都敢陷害污蔑自己的妹妹,还有什么可说?来人,将裴元舞拖下去,送到宗人府,依律惩治!

    皇上!这次却是太后开口,叹了口气,道,按理说,都是哀家宣召裴元舞参加秋猎,才会闹出这样的事端,哀家没资格再说些什么。只是……无论怎么说,裴元舞总是元歌那孩子的姐姐,若是就这样交给宗人府,明律处置,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只怕对皇上和元歌丫头的名声都有妨碍。说起来元歌丫头也是命苦,接连遇到那么多事端,如今再经不起任何风浪了,还请皇上看在元歌丫头的面上,法外开恩,将裴元舞逐出秋猎,交由裴尚书看管处置,全了元歌丫头的体面吧!

    她的意思,众人都明白。

    裴元歌和裴元舞都是裴府的女孩,本就是亲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裴元舞假传太后懿旨,在皇上的膳食中加入禁忌药材,意图勾引皇帝的事情传扬开来,裴元歌作为她的妹妹,别人难免猜测她是否和裴元舞一般,对裴元歌的名声大有妨碍。

    这是太后和皇帝都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皇帝稍加思索,便道:既然有太后为你求情,朕就法外开恩!张德海,命人将裴元舞押解起来,送到裴爱卿府上,命他好生看管!看着裴元舞势若疯狂,嘶声辩喊的模样,皱了皱眉头,道,把她的嘴堵住,不许她乱说话,悄悄送出围场!

    说着,不耐烦地挥挥手,命人尽快去办。

    裴元舞如遭雷击,没想到事情竟然会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为了秋猎这唯一的机会,她不惜跟父亲决裂,没想到这唯一的机会居然就这样成为泡沫……她渴慕了那么久,谋划了那么久,追求了一生的希望,居然就在太后如此简单的设计中化为飞灰……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猛地,她又挣扎起来,扑向皇帝,声音凄厉:皇上!不是这样的!皇上!

    而这时候,张德海带了三四名护卫进来,将还在挣扎嘶喊,纠缠皇帝的裴元舞双手扭到背后,拿了布条堵了她的嘴,将她拉扯出去。裴元舞仍然在奋力挣扎,但怎么可能敌得过大内护卫的力量,又被堵着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屋内的每一个人,心头充满绝望。

    她已经跟父亲决裂,现在彻底没有入宫的指望,失去了太后的庇护,就这样被送回裴府,结果会怎么样?何况,还有裴元歌那个贱人,在父亲跟前又得宠,只怕自己往后的生活,定然是苦痛不堪,绝望难言的……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为什么!

    偷偷看了皇帝和太后的神色,张德海稍加思索,又轻声在护卫耳边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出门就找东西罩住裴元舞的头,免得被人认出来,猜测议论,影响到裴四小姐。

    看着裴元舞这般落魄狼狈的模样,太后心中冷笑。裴元舞真以为皇帝对她有多少情意吗?皇宫无情,皇帝本身就冷情,对裴元舞不过是尔尔,只要出现差错就会像现在这样翻脸无情!裴元舞居然还以为,她得了皇帝的青眼,就能够跟她这个太后抗衡,居然敢那样明目张胆地挑衅她,活该她有此下场!这还是看在元歌的份上留了情面,不然就不止是送回裴府那么简单了!

    听赵林的说法,裴元舞已经跟裴诸城有嫌隙,又这样被送回去,想必会被打入地狱。

    不过……太后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之前祭天结束后的情形,眼眸中透漏出几许深思。李明昊似乎对裴元舞的美貌甚是中意,若是如此……反正裴元舞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何不索性将她送给李明昊做人情,顺便把李明昊拉过来?甚至,她可以说,是看到李明昊对裴元舞有心,才故意安排这出,断了裴元舞入宫的机会,好能将她送给李明昊,让李明昊知道她和叶氏对他的诚意,然后……

    太后思索着,沉吟不语。

    深夜,无星无月,燃烧的篝火闪烁着,燃起了几许光亮。而在火光照不到的阴暗地方,慢慢凝聚出几个黑色的身影,手执利刃,宛如大鸟般,矫健地朝着皇帝的营帐扑过去……

169章 阴霾笼绕

    裴元舞被蒙着头,悄无声息地被护卫送离围场,偶尔遇到人,也只说是犯规的宫女,触怒了太后,所以要被押送到御司监处置,谁也没有在意。唯独正在跟着温逸兰学骑马的裴元歌,无意中遥遥扫过那一众人,目光微凝,认出了裴元舞的身形。

    见此情形,裴元歌也大概猜出了经过。

    无论从哪方面讲,裴元舞都不可能跟太后相抗衡,那般肆无忌惮地背弃挑衅太后,她的下场基本也就注定了。看着那些护卫的服色,似乎是皇帝身边的大内护卫,而且蒙着头,悄悄地送离,看来皇帝和太后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多半会将裴元舞送回裴府,交由父亲看管。无论如何,她的目的总算达到了,没有太后的庇护,父亲又跟她翻了脸,往后裴元舞大概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想到这里,裴元歌终于松了口气,继续学骑马。

    前世的她没有学骑马,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她恐高,因此很不喜欢骑马时双脚悬空,踩不到实地的感觉。但这一世不同,她卷入了太多是非,往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漩涡,如果能学会骑马,说不定关键时刻会派上用场。因此,裴元歌抑制着心中的恐慌,强迫自己跟温逸兰学习骑术。

    等到晚间休息时,她已经能够骑着温顺的马小跑了,温逸兰连连夸奖她进展神速。

    按照规矩,参加秋猎的官家女子另有营帐,但因为张嬷嬷到来,裴元歌便来到太后的营帐。太后倒也没瞒她,将裴元舞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说的是表面上的版本,末了摇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你大姐姐看似端庄温厚,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幸亏这事没有闹开,不然连你也要受连累。

    太后的话在耳边过一遍,裴元歌也差不多猜出了事情的经过,暗骂裴元舞愚钝。

    明明就已经得罪了太后,居然还敢接受太后的安排做事,她以为太后是泥捏的吗?不过,裴元歌更清楚太后说这话的用意,是在向她示好,卖她人情,遂满面感激地道:这件事多亏太后娘娘代为遮掩,保全了小女的声誉,不然……小女真不知道要如何回报太后的恩德!

    傻孩子,你跟哀家还需要这么客套吗?太后满意地笑道。

    就在这时,营帐外忽然遥遥传来一阵阵呼喝声,似乎还夹杂着兵刃相交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响着,颇为骇人。

    太后面色微动,皱眉道:赵林,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赵林领命离去,没多大会儿回来,面色惊慌地道:太后娘娘,不好了,营地出现了刺客,竟然暗暗潜到了皇上的营帐,想要刺杀皇上。幸好当时新科状元李明昊经过附近,及时察觉到不对,喝破刺客的踪迹,引起护卫的警觉,与刺客打斗起来,又惊动了围场的其他护卫,将刺客团团包围起来。刚才传来的打斗声,就是护卫和刺客争斗的声音。

    太后急忙问道:那皇上呢?有没有出事?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没有亲见,只是听护卫说,似乎没有大碍!赵林禀告道。

    混账东西,这样严重的事情,不亲眼看到就来禀告!太后喝骂道,神色忧虑,当即起身道,不行,没亲眼看到皇上无恙,哀家这心里就是放心不下!元歌,张嬷嬷,伺候哀家更衣,哀家要到皇上的营帐看个分明才行!对了,把路太医也叫上,以防万一!

    匆匆更衣后,裴元歌和张嬷嬷一左一右,扶着太后赶到皇帝的营帐。

    营帐四周都是打斗的痕迹,看起来当时的情形很是危急。皇帝身着天青色团龙袍,在护卫的团团保护下,正紧紧地专注着不远处的包围圈。圈内,四五个身着黑衣的刺客正在与大批护卫奋力厮杀,在周围火光的映照下,锋锐的病人闪烁着令人心寒的光泽。

    不过,看起来显然是护卫们占了上风。

    皇上,你的手臂怎么了?太后一眼就看到皇帝的左右臂上包扎着厚厚的绷带,关切地问道。

    见太后赶来,皇帝有些意外,随即目光又转向不远处的刺客,目光阴冷,恼怒地道:被刺客刺了一剑,好在当时有新科状元李明昊在,替朕挡了一档,倒没有大碍!看得出来,皇帝对这次遇险极为震怒,收敛了下,这才向太后道,刺客还未被擒获,这里还有些凶险,母后您怎么过来了?

    听说有刺客,哀家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听说皇帝受伤,太后也显得极为震怒,喝道,这次秋猎是谁负责守卫的?居然让刺客混进来,刺伤了皇上,等到这次事了,定要严加惩治!

    就在这时,圈中的刺客忽然暴起,三人竭力,朝着西南方向奋力厮杀,护着当中一人离开。护卫们猝不及防,竟被三人撕裂了一道口气,黑衣人双足一点,纵身跃起,朝着远处逃离。而那三名掩护的黑衣人为了掩护他,也已经力战身亡,尚数剑而死。

    护卫们呼喝着,朝着刺客逃窜的方向紧追而去。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嫔妃以及重臣文闻讯赶来,见皇帝震怒的模样,不敢多话,只在旁边站着。

    没多大会儿,追踪而去的护卫统领回来禀告,神色颇为惶恐:启禀皇上,属下带人追踪到众人借宿的营帐那里,那黑衣刺客三转两转……就不见踪影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让刺客逃掉,护卫统领也觉颜面无光,忙道,不过皇上放心,属下早已经传令,将整个围场包围起来,不留丝毫出路,刺客绝不可能逃出围场,属下定然会将其抓获的!

    等你抓住了刺客再来跟朕说这些废话!皇帝喝道,声音中带着难以隐忍的震怒。

    护卫统领吓得浑身发抖,忙道:是!是!是!然后又有些为难地道,皇上,属下以为,那刺客很可能会躲入营帐之中避人耳目。只是,那附近不但有官家小姐们所住的营帐,还有皇室宗亲,甚至后妃们所住的地方。属下不敢轻易冒犯,所以特来请旨,不知道……

    就在这时候,一个红衣女子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胡乱向皇上和太后行了个礼,就哭诉起来:太后娘娘,皇上,就是这个护卫统领,居然带着一帮臭男人,将要进我的营帐!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他们这样私闯成何体统?还说什么搜查刺客!难道我的营帐里还会藏了刺客不成?这分明是因为姑姑被废,这些小人就狗眼看人低,来欺负我。太后娘娘,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再怎么说,我也是章国公的孙女,怎么能让人这样羞辱!

    却是久违的叶问卿。

    看着哭诉的叶问卿,再看看苦着脸的护卫统领,裴元歌恍然。这护卫统领没追到刺客,回来禀告肯定会被皇帝责骂,按理说不会这么短时间就回来禀告挨骂,却偏偏还要回来请旨。想必是搜查刺客的过程中,遇到叶问卿这位刁蛮小姐,狠狠地吃了排头,实在顶不住这才回来请旨吧!

    问卿你这不是胡闹吗?太后面色一沉,喝道,现在营地出了刺客,皇上受伤,自然要追查清楚,搜查你的营帐又怎么了?再说,营地里有这么个危险人物,谁也不能够安心,你们这些千金小姐,也保不定会遇到危险!这种事情,你还耍什么大小姐脾气?还不给哀家退到一边去!

    心中越发不满,这个叶问卿,真是一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

    叶问卿告状不成犯被训,恨恨地咬着牙,不甘心地退到一边去,嘴里犹自喃喃不休。

    皇帝早就勃然大怒,喝道:王敬贤,给朕搜,不管谁的营帐,统统都要搜查,一定要抓住这个刺客,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朕的旨意,若是让刺客逃了,你就提头来见!离前次荆国刺客的事件不久,居然又遇刺,尤其这次自己还受了伤,皇帝的心情之愤怒,已经难以掩饰,尽显于色。

    得了皇帝的旨意,王敬贤顿时有了底气,立刻领旨前去搜查。

    卷入宫廷是非这么久,裴元歌已经形成了一种下意识,遇事难免就往阴谋上想,不知道这刺客是什么人派来的,为什么要刺杀皇帝,究竟有什么图谋。正思索之时,忽然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心猛地一沉,环视四周,心中忽然笼罩上了一层阴霾。皇帝遇刺,妃嫔重臣都闻讯赶来,可是,现在连宇泓哲和宇泓瀚都在场,华妃陈妃和吴才人钱才人都到了,居然不见柳贵妃!

    按理说,遇到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要做足文章,努力表现自己对皇帝的关心,柳贵妃这样谨慎缜密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点?而且,刺客事件闹得这么大,柳贵妃不可能没得到消息,为什么却没有赶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绊住了她?会不会跟刚才的刺客事件有关?

    还有,今天一整天都没有露面的宇泓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70章 是我,元歌!

    想着迟迟未至的柳贵妃,裴元歌心中慢慢涌起不好的预感。现在大家的心神都被刺客事件吸引,暂时都还没有发现柳贵妃的缺席,但柳贵妃这样的人物,终究会有人想起来的。尤其,如果说这件事是有人故意设计的话,幕后主使更加不会错过这个细节,以此挑发事端……

    就在裴元歌阴霾笼绕的时候,柳贵妃也同样愁云满面。

    娘娘,怎么办呢?就连周嬷嬷那刻板的脸上都露出了焦虑的神色,虽然说这个营帐离刺客消失的地方有段距离,但如果前面一直搜查不到,迟早会搜到这里来的。如果被那些人看到……再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娘娘您一直没去皇上那里,如果被人发现,肯定会拿来做文章,到时候就更加被动了!

    柳贵妃秀眉紧蹙,贝齿微微地夭折下唇,又起身到了偏间,问道:还是不行吗?

    辉煌精致的偏间内,只见宇泓墨右手执剑,横在胸前,幽黑的眼眸中映不进任何身影,如野兽般泛着冷光,警惕地盯着四周。大红的衣衫上到处都是被利刃割破的痕迹,血迹满身,连雪玉般的脸上都还带着几滴血珠,显然经过了一番苦战。

    周围的人原本是他的心腹暗卫,如今却被他当做敌人,紧紧地防备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

    寒铁无奈地道:娘娘您也知道,九殿下一旦发烧失去神智,就谁也不许靠近。偏偏这时候的他对周遭的动静反而会更敏锐,属下原本想用迷药先让他睡着,结果还没来得及取出来,就被九殿下察觉,发暗器打落在地上,甚至差点取了属下的性命,现在谁也不敢妄动,只能这样僵持着。

    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很轻,生怕惊动宇泓墨,徒生波折。

    墨儿,你看清楚,是本宫!本宫是你的母妃!墨儿,你醒醒吧!柳贵妃明知道是枉然,却还是忍不住哀声呼喊着,希望能够暂时唤醒宇泓墨的神智,躲过眼下的危机。

    可惜,宇泓墨置若罔闻,面若寒冰地看着每一个人。

    这就是柳贵妃不能脱身的原因。

    秋猎第一天,本该出现的宇泓墨却镇日未曾露面,柳贵妃心中担忧,派周嬷嬷去打听,却始终得不到消息。直到晚间,寒铁和一众暗卫才突然带着浑身浴血,周身是伤,昏迷不醒的宇泓墨前来。据他所说,是遇到了杀手围攻,等到他们看到宇泓墨的讯号赶过去时,杀手已经伏诛,但宇泓墨也受了伤,昏迷过去。

    结果,才到柳贵妃的营帐,因为受伤而发起高烧的宇泓墨却突然暴起,成了现在这模样。

    宇泓墨发烧失去神智时,谁也不认识,这点众所周知,原本没有什么。问题是,就在柳贵妃正要去请太医时,突然传来皇帝遇刺,刺客逃窜的消息。据说,逃窜的刺客只有一人,受了剑伤,在众人居住的营帐附近失去影踪。如果被搜查的人看到宇泓墨眼下的模样,说不定会怀疑他是刺杀皇帝的刺客,禀告到皇帝那里去。

    即使皇帝没有因此就断定宇泓墨是刺客,只要他有了这样的疑心,就对宇泓墨极为不利。

    偏偏宇泓墨现在这副模样,谁也不许靠近,在这种僵持的局面,只要搜查的人一到,很容易就能看到他周身利刃所伤,显然是经过苦战的模样,时间上又如此的巧合……尤其,如今柳氏声势高涨,宇泓墨隐隐有压下宇泓哲的趋势,叶氏和太后正视宇泓墨为眼中钉,即使没有人安排,遇到这种事情,也会推波助澜,让宇泓墨背上刺杀皇帝的嫌疑,那事情的麻烦就大了!

    柳贵妃深知厉害,竭力想要掩饰,无奈失去神智的宇泓墨丝毫也不配合。

    他们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怕被人察觉,因此进退维谷。

    娘娘,听秋梧秋桐说,太后以及各位娘娘,还有五殿下六殿下都已经赶到了皇上那里。您这样缺席,总会被人察觉到的,到时候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不如您先赶过去,这边让奴婢们再想办法?红棉轻声道。她和周嬷嬷一样,是柳贵妃最信任的人,只是平时默不作声,不怎么引人注意。

    柳贵妃摇摇头,沉声道:不行。本宫在这里,即使搜查的人到了,也还能延误遮掩一二。本宫若是离开了,事情就更难以收拾了!说着,又忍不住唤道,墨儿,你醒醒好不好?你看看母妃,是母妃啊,不是你的敌人,不是想要害你的人,墨儿!

    说着,神色凄楚,眼睛里涌出盈盈的泪光。

    娘娘,以奴婢看,这件事恐怕不是意外,说不定什么刺客,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还刺伤了皇上,为的就是要惹皇上震怒,再看到这样的九殿下,说不定真的会失去冷静和狼,以为九殿下是刺杀他的刺客!这事八成跟叶氏那边脱不了关系!红棉愤愤地道,神情恼怒。

    柳贵妃心力交瘁,听这话更觉得刺耳,喝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紧的不是谁主使这件事,而是怎么度过眼下的难关!

    这时候,别说让九殿下清醒,就算让他暂时昏迷过去,不要弄出动静来,有娘娘在,想要遮掩也容易得多,偏偏…周嬷嬷终究年纪大,阅历更深,比红棉更能沉得住气,看清楚事情的关键,娘娘,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九殿下一发烧就这样,谁也拿他没办法。与其等到被搜查的人发现,还不如我们先发制人,就说九殿下遇到刺客受了伤,要请太医过来!

    柳贵妃摇摇头,冷静地道:不行,若是在遇刺前,或者遇刺时,我们去禀告,问题都不大。但现在去禀告,又有太后和陈妃在那里,必定会引到皇上怀疑墨儿,到时候反而是我们自投罗网!只有皇上对墨儿有一丁点的疑心,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九殿下这样子,谁也没办法,就连——周嬷嬷看了看寒铁等人,压低声音在柳贵妃耳边道,以前九殿下发烧时,也曾经找王美人过来,一样没法子让九殿下平静下来。如果这幅模样被搜查刺客的人看到,事情会更被动!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恐怕也只有……

    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柳贵妃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紧紧地咬着下唇,挣扎犹豫许久,还是摇摇头,道:嬷嬷,不行的。且不说墨儿是本宫一手养大的,他现在也是柳氏的希望所在,没了他,就是叶氏没了宇泓哲一样!再等等看,说不定过会儿,就能抓到刺客,那墨儿也就不会引起怀疑了。

    就在这时,秋梧匆匆进来,神色焦虑,却仍不忘压低声音道:娘娘,已经搜完了官家女子和众臣的营帐,朝着皇室和妃嫔们所在的营帐过来。恐怕很快就会搜到这里,听说并没有刺客的影踪,而且皇上还下了旨,不管是谁的营帐,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刺客找出来!

    事情越来越紧急!

    柳贵妃牙齿咬得下唇几乎出血,心急如焚,到底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突然间,寒铁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动。

    柳贵妃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忙问道:寒铁,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这……寒铁犹豫着,不敢开口。他是想起他在裴四小姐闺房找到九殿下的那次。之前九殿下似乎有些发烧的征兆,而后来在裴府找到九殿下时,他的身体也有些虚弱,像是病过。只是,如果九殿下当时真的发烧失去神智,以他这样的个性,按理说应该会闹得裴府人尽皆知,但当时的情形显然不是如此。他当时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九殿下或许并没有烧起来,所以没事。

    但现在想想,或许裴四小姐能有办法让九殿下安静下来?

    只是,这样一来,就要在柳贵妃面前暴露九殿下对裴四小姐的心思,寒铁捉摸不定这样做是好是坏,因此不敢轻易开口。再说,裴四小姐也未必能……

    寒铁!柳贵妃恼怒地呵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形?你难道看不清楚吗?难道你想让墨儿背上刺杀父皇的罪名,或者嫌疑吗?有什么话就赶快说!

    寒铁犹豫再三,还是道:贵妃娘娘,属下在想,是不是让裴四小姐来试试?

    柳贵妃愕然抬头,目光如闪电般看向寒铁,这话什么意思?让裴元歌来试试?寒铁是墨儿的贴身暗卫,他这样说,难道墨儿真对裴元歌有不同寻常的心思?这到底……但眼下的情形让她顾不得细想,虽然觉得希望不大,但眼看着已经走投无路,倒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柳贵妃当机立断,问道:寒铁,能信得过裴四小姐吗?

    寒铁点点头,道:属下认为可以试试。

    他也不敢把全盘事情都告诉柳贵妃,因此说得含含糊糊。

    不行啊,娘娘!红棉立刻道,刚才秋桐说,裴四小姐也在皇上那里,跟太后在一起。这样贸贸然派人过去,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再说,裴四小姐是太后的人,众所周知。现在我们最要瞒住的就是太后和叶氏,这样做,才真的是自投罗网!

    周嬷嬷也觉得事有蹊跷,劝阻道:娘娘,红棉说得对,这太冒险了!

    寒铁,现在裴四小姐在太后身边,本宫不能派人将她叫过来,否则太容易引人注意,说不定裴四小姐没到,先把别人引过来了!柳贵妃深吸一口气,决定赌赌看,你过去,想办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给她传个消息,然后看她怎么做。记住,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太后!

    寒铁道:属下遵命!

    转身就出了营帐,悄无声息地朝着皇帝的营帐赶过去。好在皇帝追查刺客心切,并没有回到营帐,而依旧在外面等候消息,因此太后等人也陪他在外面等。寒铁赶到附近,一眼就看到裴元歌站在太后身旁,神色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颇为忧虑,偶尔会朝着柳贵妃的营帐所在的地方望去,但很快就收回目光,免得引人注意。

    或许裴四小姐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寒铁想着,不敢闹出动静,只能站在柳贵妃营帐的方向,紧紧地盯着裴元歌,希望她再次望向柳贵妃营帐时,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

    果然,没多大会儿,裴元歌就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望去。

    寒铁微微松了口气,用手比出九的意思,又做了个十万火急的手势,再指指裴元歌,又指了指柳贵妃营帐的方向,最后做了个拜托的手势,神色十分焦虑。

    果然出事了!裴元歌心里默默道,而且寒铁出现,显然事情跟宇泓墨有关!看他的手势,似乎是想让她到柳贵妃的营帐去里。而且,他这样做,显然这件事不能惊动别人……对于宇泓墨和他的贴身暗卫寒铁,裴元歌是十分信任的,倒并没有多想,只是在思索着要如何才能不引人怀疑地离开。

    她毕竟在太后的身边,人群最里层,想要不惊动别人地离开,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就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裴元歌思索着,忽然看到旁边神色愤愤的叶问卿,忽然计上心头,假装不经意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不小心踩到了叶问卿的脚,然后像刚刚察觉到似的,连连道歉:对不起,叶小姐,我不是故意踩到你的!我只是想看清楚远处的情况,看刺客有没有抓到,结果不小心…对不起!对不起!

    废后的倒台,叶氏有很多人怀疑是裴元歌算计所为,叶问卿是废后的亲侄女,之前是仗着废后在宫中横行,如今废后倒台,她的身份地位大不如前,正满心恼火,对裴元歌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声色。何况,她性情本就骄纵蛮横,今晚又憋了一肚子的火,哪里会因为裴元歌的道歉就罢休,当即发作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怎么,看我姑姑倒台了,觉得我好欺负,所以来欺负我是不是?你做出这副狐狸精的模样给谁看?

    说着,双手狠狠一推,将裴元歌推了过去。

    裴元歌踉跄两步,啊——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弄得满身尘土,衣鬓也有些凌乱。

    这副情形,早引起别人注意。看到这幅模样,太后和皇帝脸色都很难看,不等皇帝开口,太后已经厉声喝道:叶问卿,你这是做什么?刚才说得什么话?还不给元歌丫头赔礼道歉!心头气怒不已,废后显然是皇帝心中的刺,众人避之唯恐不及,叶问卿倒好,偏要提起,还口口声声叫姑姑,真是榆木脑袋!

    裴元歌面色痛楚,强忍着道:太后娘娘别生气,是小女不好,不小心踩到叶小姐的脚!

    说着,忍痛起身,倒是对着叶问卿福了福身道:叶小姐,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女在这里给你赔不是!

    见裴元歌息事宁人,太后心中暗赞她顾全大局,眼眸瞥到旁边的章国公,示意他将叶问卿带下去,别在这里生事,又拉了裴元歌的手,温言抚慰。

    其余众人素知叶问卿蛮横骄纵,加上裴元歌跟废后的恩怨,只道寻常,都没有在意。

    太后娘娘不必如此,的确是小女先踩了叶小姐才会这样。裴元歌神色温和,忍痛浅笑,低声道,不过,小女现在形容狼狈,这模样实在不适合呆在太后娘娘跟前,所以,小女想暂时离开,回营帐梳洗更衣后,再来侍奉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允许。

    见她衣衫沾土,发鬓也有些蓬松,太后也觉得不好,点点头,道:好,不过要小心!

    小女记住了,会先等护卫们搜查完毕再进营帐,一来护卫们搜查过了,刺客就不可能藏身在那里;而来也免得更衣到一半,搜查的人过来尴尬!太后娘娘放心,小女会注意的。裴元歌知道太后娘娘小心的意思,低声解释道。

    得到太后赞许的点头后,她这才光明正大的脱身离开。

    拐了个弯,接着营帐的遮挡,皇帝和太后已经不可能再看到裴元歌后,寒铁立刻出现,声音和神色都很焦虑地问道:裴四小姐,属下冒昧,请问那次九殿下在您的静姝斋里,是不是曾经发烧过?

    裴元歌面色微红,随即正常,点点头,道:怎么了?

    那就好!谢天谢地!寒铁知道自己猜测无误,心中的大石顿时落了地,当即就带着裴元歌朝柳贵妃的营帐方向赶过去。对这柳贵妃,他不敢说裴元歌的事情,但对着裴元歌,他却没有太多忌讳,当即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裴元歌心思剔透,听他说完就知道事情的关键,暗捏了一把冷汗。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能不能让九殿下安静下来,好让柳贵妃想办法遮掩此事。可惜,柳贵妃和属下用尽一切办法,都没有作用。属下这才想起那次的事情,或许裴四小姐会有办法。说话声中,两人已经悄悄来到柳贵妃的营帐门口,寒铁悄声道,柳贵妃也在里面,裴四小姐万事小心!

    裴元歌会意,点点头,掀帘入内。

    见裴元歌孤身前来,柳贵妃先落了一半的心事,知道至少裴元歌应该不会将事情告知太后。但眼下最重要还是宇泓墨,也顾不得心中诸多疑问,匆匆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往偏间,开门见山地道:寒铁想必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别的本宫就不再多说,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让墨儿暂时安静下来就好!裴四小姐,拜托了!

    小女会尽力试试看!对这位柳贵妃,裴元歌还是有相当的戒心。

    一进偏间,裴元歌就看到宇泓墨与众人对峙的姿态,和他在静姝斋时一模一样,只是眼下的他似乎更加警惕,神色也更阴冷。裴元歌心中微颤,也不太有把握,不知道宇泓墨是否还能认得出她,只能试着向他靠近,边走边柔声道:九殿下,小女是裴元歌!

    宇泓墨立刻警觉地朝着她这边望来。

    不可以!柳贵妃和寒铁,以及偏间内的人都低声惊喊出来。他们都很清楚,这时候的宇泓墨根本就认不出任何人,他会把所有靠近他的人当做是敌人,就连柳贵妃和王美人,他也不曾留情。只不过那时候宇泓墨还小,也无法伤到两人。但现在,宇泓墨手中可是握着剑的!

    如果伤了裴元歌,事情就更麻烦了!

    寒铁和柳贵妃之所以对裴元歌抱有希望,是以为她有什么药,或者什么特别的手段能够让宇泓墨暂时昏迷过去,没想到她居然冒冒失失地朝着宇泓墨走过去!她又是个娇怯怯的少女,不懂武功,只怕宇泓墨一剑就能要了她的性命,因此都急忙拦阻。

    然而,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面对裴元歌的靠近,听着她的呼喊声,宇泓墨似乎微微僵硬了下,脸上慢慢露出了竭力思索的表情,似乎在很努力地想要认出眼前的人,竟然丝毫也没有挥动手中之剑,刺向来人的意思。

    九殿下,是我,我是裴元歌,你能认得出我吗?裴元歌继续轻声喊道,慢慢地靠近过去。

    终于,宇泓墨幽黑的眼眸中似乎映入了一道清丽的身影,神情微微呆滞起来。

    其余暗卫想要趁机上前,夺下他手中的剑,再合力制服他,却被寒铁挥手拦阻。寒铁的眼睛紧紧盯着宇泓墨,只要他稍有不对,就立刻上前护住裴元歌,哪怕以身相代也无所谓。他和寒麟,或许比任何人都清楚九殿下对裴元歌的心思,如果九殿下亲手伤了裴四小姐,九殿下绝不会原谅自己的!

    元歌?宇泓墨神情终于正常,有些不确定地喊道。

    裴元歌点点头:是我,元歌!

    哐当一声,宇泓墨手中长剑落地,浑身的警戒顿时烟消云散,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双眸慢慢合上,软弱无力地瘫倒了下来。裴元歌忙上前两步,抱住了他,使他不至于跌倒在地,转头向周围呆滞的人道:贵妃娘娘,请取衣服和伤药过来,先替九殿下处理下伤口,再尽快将这偏间收拾好,时间不多了!

    柳贵妃长时间没出现,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说不定到时候连太后和皇帝都会过来。

    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充满了震撼和惊愕,谁也没想到,裴元歌竟然这么轻易就让九殿下安静下来;更加没有想到,从小就一直如此,发烧时神智失常,连柳贵妃和王美人都没办法的九殿下,居然在这时候还能认出裴四小姐,能够放下警戒,那么安心地昏倒在她怀里。在这一刻,他们甚至顾不得去想,九殿下和裴四小姐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只是单纯地被这个事实震撼着。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听裴元歌这么一说,众人才回过神来,柳贵妃点点头,示意众人按照裴元歌所说行事。

    柳贵妃身边的人和暗卫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将偏将收拾干净,同时也为宇泓墨换了衣裳,伤口敷了伤药,稍加处理。柳贵妃这才察觉到裴元歌形容有些凌乱,也不细问,只命人端水上来,又取了自己的衣裳和胭脂水粉过来。原本想让裴元歌到另一个偏间梳洗,没奈何裴元歌才刚离开没几步,宇泓墨就腾地直起身来,等到裴元歌过来,才又安心地昏迷过去。

    这样一来,她根本无法离开宇泓墨左右,柳贵妃只能让人搬了架屏风过来,作为遮挡,又将众人都遣了出去,让裴元歌在屏风后面更衣。然后重新梳洗,梳了发髻,施了脂粉。

    不大一会儿,原本剑拔弩张的偏间便收拾妥当。

    柳贵妃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张德海微带嘶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裴元歌柳贵妃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眸中的凝重。眼下宇泓墨虽然安静下来,屋内也暂时收拾干净,但满屋子的血腥味却不是那么容易散去的,依然能够闻到;宇泓墨这样昏迷的模样当然不能被人看到;柳贵妃为何不曾去探望皇帝,也要有个合理的解释;还有,裴元歌出现在这里也很蹊跷……

    眼下的问题还很多,想要过关并不容易……

171章 我要娶她

    先把墨儿放在我的床下,快!裴四小姐,请你站在我旁边,免得墨儿突然有动作,被人发现!柳贵妃当机立断,眼下这情形,宇泓墨最好还是不要被人发现,这样一来,就需要裴元歌在旁边安抚她,也就是说,她们都不能出去迎接皇帝和太后!还有着满屋子的血腥味……

    柳贵妃眼眸微沉,忽然拔出旁边护卫的长剑,猛地朝着自己肩胛骨的地方刺去。

    长剑穿肩而过,鲜血犹如泉涌。

    柳贵妃咬着牙,强忍着疼,拔出长剑,将染血的剑藏到床底下,又放下床帏遮挡住,然后瘫坐在床上,面色因为疼痛而变得煞白,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娘娘!周嬷嬷和旁边众人都没料到柳贵妃会这样做,失声惊呼。

    裴元歌也大吃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迅速拿起旁边为宇泓墨包扎伤口剩下的绷带,在柳贵妃的伤口处沾染了血迹,然后剪断,扔在地上,紧接着拿起金疮药粉,快速地撒了些在绷带上。做完这一切后,裴元歌朝着旁边怔楞的众人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娘娘的伤口裂开了,血止不住!赶紧去请太医啊!

    说着,又对柳贵妃道:娘娘,小女知道您不愿意惊动皇上,让皇上为您担忧,可是伤口这么严重,光靠周嬷嬷和宫女们的处理根本就不行。还是去请太医过来吧!免得延误得久了,耽误了治疗的时机!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能让进来的皇帝和太后等人听得清楚。

    柳贵妃见裴元歌这么快就明白她的用意,并加以掩饰,眼眸中流露出赞许和感激的目光,故意道:别说这些了,皇上和太后娘娘驾到,本宫要出去迎接才是。周嬷嬷,秋梧,你们来扶本宫起身!说着,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在撑不住肩头的疼痛,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痛楚难耐的感觉。

    周嬷嬷和秋梧也明白过来,过来想要搀扶她起身。

    这时候,皇帝和太后已经走进偏间,身后还跟着陈妃等人,看到柳贵妃这般模样,都是一愣。皇帝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神色关切地道:沉香,你这是怎么了?裴四小姐又怎么会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柳贵妃苍白的脸上勉强浮现出一丝笑意,道:皇上——

    这一开口,又牵动肩部的伤势,柳贵妃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继续说下去。

    裴元歌向众人福了福身,代为开口道:小女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小女原本要回营帐更衣梳洗,经过柳贵妃的营帐前,遇到周嬷嬷,请小女入帐。小女这才知道,就在皇上遇刺后,贵妃娘娘得到消息,正要刚过去探问,没想到才出营帐,就遇到逃窜的刺客,刺伤了右肩,实在难以行动,但是又关切皇上的情形,所以听说小女是从皇上的营帐那边过来的,就向小女打听详细的情况。正说着呢,皇上和太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想要起身迎接,结果弄裂了伤口……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柳贵妃并不是不关心皇帝的情形,因而不去探视,只是因为她受了重伤,难以行动。但仍然关切皇帝的情形,所以才会请裴元歌过来询问情况;因为柳贵妃受了伤,所以屋内会有血腥之气;而柳贵妃因为要迎接皇帝和太后,弄裂了伤口,所以无法出门迎接;裴元歌要照料柳贵妃,所以也无法迎接,只能在柳贵妃左右。

    这番话,这段话不但完美地解释了所有的疑惑,而且话语里尽显柳贵妃对皇帝的关切和忧虑。

    柳贵妃当然也能听的出来裴元歌在为她说好话,温然笑道:是周嬷嬷见裴四小姐要梳妆,想着又何必回营帐内,不如在妾身这里更方便些。再者,妾身想着,营地出了刺客,裴四小姐孤身回去毕竟不妥当,妾身这里毕竟有嬷嬷宫女,还有护卫,到底要安全些,所以就斗胆留了裴四小姐。

    早在收拾完宇泓墨的清醒后,柳贵妃就让宇泓墨的暗卫离开,现在剩下的,是原本就派给柳贵妃的护卫。

    这番话实在说的温馨体贴,处处都在裴元歌着想,而且顺理成章。

    皇帝有些恼怒地向四周的人道:既然受伤了,为什么不请太医过来?

    关于这点,之前裴元歌已经给了提示,周嬷嬷当即委屈的道:皇上明鉴,奴婢也劝了娘娘好几次,娘娘却执意不肯,说不愿意再让皇上和太后担忧。就连裴四小姐都劝了许多次,偏娘娘不听!皇上来得正好,正巧能帮着劝劝娘娘!

    柳贵妃则道:皇上怎么会来这里?

    明明四周的人都在称赞她,如果换了裴元舞或者别人,会很谦虚地谦辞几句,然后和四周的人一唱一和,把这种情形维持下去,但柳贵妃则不然,她却偏偏要将话题转开。但这样一来,更容易取信于皇帝,让他心生好感!裴元歌在旁边看着,暗赞柳贵妃分寸把握得极好。

    果然,皇帝神色微缓,眼眸也柔和了稍许,道:因为陈妃察觉到你一直没有来,营地又出了刺客,太后担心你出事,所以提议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你也是的,这时候怎么那么多顾忌?说着,便向身边的人道,还不快去传太医,给贵妃娘娘诊治!

    话语中,显然已经释然,并没有丝毫的怀疑和不满,反而是以抚慰的意味居多。

    听到是太后提议,裴元歌和柳贵妃心中都打了个突。宇泓墨遇刺,周身受伤地被暗卫带来营帐,而几乎是在同时,营地出了刺客,最后又只有一名受伤的刺客逃逸,两件事在时间上的接洽实在太过巧合,很难让人不疑心这是陷阱。而现在又是太后提议来到柳贵妃的营帐……

    这就更可疑了!

    柳贵妃唇色苍白,却仍然坚持着道:让太后娘娘担忧挂心了,妾身实在惶恐。神色温然恭敬,挑剔不出任何毛病来!

    但太后却深知,柳贵妃就是这样温然恭敬地将她在皇宫中慢慢架空,难以插手后宫事务。但眼下皇帝对柳贵妃颇为怜爱,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环视四周,却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也只能笑着道:瞧贵妃你说的什么话?你是皇上看重的人,哀家岂能不用心?照哀家来说,你也太任性了,伤得这么重,怎么能不看太医呢?这不是让皇上更加忧心吗?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妾身的确任性了。柳贵妃并不强辩,而是顺着太后的话语说,反而更显得柔顺堪怜。

    太后每次跟柳贵妃交锋,都觉得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软绵绵的无处着力,也不再说话,心中却暗自奇怪。明明都已经安排好了,为何却会是这样的结果?而就在这时候,悄悄到另一件偏间探视的张嬷嬷也已经回来,冲太后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让太后更加纳闷,下意识地看向裴元歌。

    接触到太后的目光,裴元歌为证,似乎不解其意。

    心中却已经肯定,这场事端绝对是太后安排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宇泓墨背上行刺皇帝的嫌疑。皇后被废后,朝堂里接连几起事故,都与叶氏有关,整肃了不少叶氏的族人;相反,柳贵妃有了掌宫之权,柳氏也跟着水涨船高。此消彼长之下,柳贵妃和柳氏,显然让太后有了相当的危机感。

    尤其是宇泓墨,因为他有可能压下宇泓哲,成为太子人选。

    所以,太后才会设下此计。她甚至不用指望皇帝一怒之下将宇泓墨治罪承办,只要皇帝心生怀疑,认为宇泓墨有不轨之心就够了。而且这个时机也选得很好,柳氏声势正高涨,从这次秋猎,众位官员更多向柳贵妃的父亲兄弟攀交情,打关系就能看出来。在这种荣宠令人昏头的情况下,宇泓墨这个名声素来张狂的皇子做出大逆不道的行径,显然也更容易被人接受。

    这招实在太阴毒了!

    接触到裴元歌疑惑的眼神,太后才想起来,这件事裴元歌并不知情。不过,看裴元歌这样子,显然之前并没有特殊的事情发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隔壁一阵框框当当的声音,似乎是盔甲相撞的声音,紧接着,便见王敬贤领头,带着护卫们冲了进来,边走还边道:我等奉皇上之命,搜查刺客,任何营帐都不能放——皇上!猛地转头看到阴沉着脸的皇帝,众人急忙跪倒在地。

    皇帝怒喝道:搜查刺客怎么搜到了贵妃的营帐里?不知道贵妃受伤了,需要静养吗?

    王敬贤满嘴苦涩,这点他还真的不知道……

    皇上息怒,王统领也是奉旨办事。再说,妾身并没有张扬受伤的事情,王统领又怎么会知道?柳贵妃温柔地道,随即转头向王敬贤道,王统领尽管按规矩办事,将大厅和另一件偏间好好搜查下。确定刺客不在本宫的营帐里,本宫也能够安心些!说着,向旁边道,周嬷嬷,你带着王统领仔细搜查,不可错漏了任何地方。

    却是无形之中,将自己所在的房间摘了出去。

    不过,即使她不这样说,以现在的情形,给王敬贤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搜查柳贵妃所在的房间。相反,对于柳贵妃肯为他说话开脱,又肯给以方便,不为难他,王敬贤心中十分感激,却仍然不敢动,只是偷眼看着皇帝的脸色。

    皇上!柳贵妃柔声道。

    皇帝冷哼一声道:贵妃已经说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做事!

    是!王敬贤应道,急忙带人退出这个偏间。

    而这时候,太医也已经匆匆赶到,为柳贵妃诊过脉象,又问了伤口处的情形,开出汤药和外敷的药膏后,又叮嘱了禁忌,这才退下。太后听到太医的话,眼眸微动,柔声道:贵妃不必担忧,尽管安心养伤。宫里的事情就暂时让别人代管着,你先按照太医所说,把伤养好了再说!

    柳贵妃眼眸微变,太后这意思,是想趁着她受伤,将她刚得手没多久的掌宫之权夺走。

    现在皇上看重的人中,除了柳贵妃,接下来就是华妃和陈妃,吴才人和钱才人毕竟资历浅,暂时还没这个资格!但华妃和陈妃都是叶氏的人,这就等于掌宫之权,暂时交到了叶氏手上。即使只是暂时,柳贵妃也不愿意看着叶氏再次在后宫坐大。偏偏太后说得合情合理,还是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也不好推举。

    稍加思索,柳贵妃便温然笑道:多谢太后娘娘体谅!却又将目光转向皇帝,柔声道,妾身也在想这件事,毕竟伤势不轻,需要养将一段时日,处理六宫事务,难免有力所不逮的地方,若是有疏漏之处,那可就罪过大了。妾僧下,便是贤妃妹妹,不如就由贤妃妹妹暂时代管,再由华妃和陈妃辅助,顺便也让吴才人和钱才人跟着学些,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太后没想到柳贵妃会将早已经失宠的贤妃搬出来,不由得一愣。

    而这怔愣间,皇帝已经点头道:按规矩正该如此,就照你所说,等你伤养好了,依旧还是由你掌宫!在皇帝私心里,显然也不愿意将掌宫之权交给叶氏的人,现在上面有贤妃的份位压着,下面又有新冒头的吴才人,太后也好,陈妃和华妃也好,就会受到诸多限制,无法恣意而为。

    这样一来,柳贵妃短暂地养伤期间,也不会出太大的风浪。

    太后显然也想到这点,不由得有些郁郁。

    见皇帝并无离开的意味,若是在平时,这是她的恩宠,柳贵妃只会为此自得,但现在地下还有个宇泓墨,如果被察觉到就万事不妙,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留皇帝,便笑着道:多谢皇上对妾身的关心,只是妾身如今受伤,毕竟意头不好,皇上您还是暂时避一避。毕竟现在是秋猎时期,多注意些总是好的。

    皇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柳贵妃换药等诸般事情都有不便,神色有些犹疑。

    见状,柳贵妃便道:如果皇上实在放心不下,不如请裴四小姐留下。有裴四小姐这般细心周全之人照料妾身,皇上应该能够放心了吧?说起来也奇怪,妾身方才与裴四小姐相谈,竟然也觉得十分投契,倒像是上辈子有缘分似的!说着,忽然恍悟,忙转头向太后歉然道,还请太后娘娘赎罪,妾苫是因为跟裴四小姐说得投契,一时间竟忘了裴四小姐是太后心头所爱,自然是要服侍太后的,倒是妾身失言了!

    话虽如此,心中却捏着一把冷汗。

    墨儿必须得裴元歌安抚才行,而且必须就在附近,不能远离,如果太后带裴元歌离开,还没出偏间的门,说不定墨儿就会闹腾出动静来,到时候真是百口莫辩。因此,她故意跟皇上请求,接着又对太后这般说话,就是想要通过言语的挤兑,让裴元歌能够光明正大地留在她的营帐里。

    皇帝审视着柳贵妃的神色,静默不语。

    太后显然也很奇怪,柳贵妃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稍加思索,便笑着:哀家身边有张嬷嬷在,既然贵妃受了伤,又难得跟哀家求人,那元歌你就留下来照料贵妃吧!记住,要小心谨慎,别毛手毛脚的,惹贵妃生气!

    裴元歌福身道:是!

    皇帝依然看着柳贵妃,好一会儿才淡淡笑道:既然母后都同意了,朕自然更不会反对!裴四小姐,要辛苦你了!不过,沉香素来柔和,为人处事又老练,裴四小姐在这里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母后倒不必忧心。话语虽然是劝慰太后,却是在暗暗警告柳贵妃,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柳贵妃自然听得明白,心中又是一沉。

    看起来,皇上对裴元歌的确很看重,在这种情况下,虽然给她面子,却还在警告她不许为难裴元歌。

    想着,柳贵妃却笑着道:妾身当裴四小姐如妹妹般,再者,裴四小姐这样的容貌,这样的伶俐,妾身喜欢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出什么岔子?皇上和太后娘娘请放心!

    皇帝点点头,搀扶着太后离开。

    等到众人都离开后,确定周围都是自己人,柳贵妃在处理伤口的同时,命人将宇泓墨搬出来,放在旁边的软榻上,又命人细心查看周身的伤,有的地方伤口裂开,重新敷药包扎后,便以熬药的名义将众人都挥退下去,精致的偏间内,只剩下柳贵妃、裴元歌,和昏迷不醒的宇泓墨。

    柳贵妃脸上温婉的笑意慢慢消失,神色沉凝,细细地打量着裴元歌。

    而裴元歌也在打量柳贵妃。她在宫中有些时日,跟宫中许多妃嫔也都有过交集,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唯独这位柳贵妃,对她总是温然柔和,笑意嫣然,让她看不透,而今晚的事情,才是她和柳贵妃真正的交集,把她叫来的果断,刺伤自己,为诸多疑问遮掩,以及跟皇上和太后的应对,还有对王敬贤的示好和施恩,这一切的一切,才让她对这位柳贵妃真正有了初步的印象。她不但能够掩饰所有的事情,而且会让皇帝觉得她温柔可人,体贴入微,心中更生怜爱。这倒也罢了,最令裴元歌震惊的是,这位平时看起来温柔和蔼,如花朵一般娇嫩柔媚的柳贵妃,不但能够在转瞬间想到掩饰的办法,更能对自己下那样的狠手,干脆利落,丝毫都没有犹疑…

    看起来,温柔娇弱,只是柳贵妃的表面,实际上,她十分聪明而且果决。

    难怪在太后皇后和华妃的夹缝中,柳贵妃能然能够一枝独秀,坐上四妃之首的位置,还能有宇泓墨跟宇泓哲相抗,始终屹立不倒,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

    而她方才的行径,也已经泄露了太多的内情和秘密,这位精明的柳贵妃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尤其,她还是宇泓墨的母妃,这让裴元歌更多了一份局促不安,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静而温然地坐在软榻旁边的圆凳上,接受柳贵妃审视的目光,等待着她的问题。

    连周嬷嬷等人都遣了出去,柳贵妃显然是有话要单独问她。

    裴元歌脑海飞速选装,考虑着该如何回答。

    裴四小姐——许久,柳贵妃终于开口,却只是叫了声便顿住,微微一笑,神色柔和,这样叫似乎有些生疏了。元歌,本宫能叫你的名字吗?

    没想到柳贵妃会这样说,而她这样的神态,是认同,还是另有所谋…

    裴元歌思索着,轻轻颔首:娘娘请随意。

    元歌,你知道吗?刚才看到墨儿能在昏迷中认出你,进而安静下来,本宫真的很惊讶,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柳贵妃的目光掠过裴元歌,落在她身侧的宇泓墨身上,眼波慢慢染上了一层温柔,因为,墨儿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只要他昏迷过去,丧失神智的情况下,就会像猛兽一样,警惕着所有靠近的人,不许任何人靠近他,谁都不行,连本宫和…也不行!所以,从小到大,每次墨儿生病发烧,本宫都很头疼,因为那时候,连太医都没办法靠近他,最后只能让护卫们强行按住他,才能让太医为他诊断,喝药的时候更麻烦,根本就喂不进去,有时候要撬开牙关才能让他喝药……

    柳贵妃说着,神情慢慢恍惚起来,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裴元歌没想到柳贵妃非但没有询问她,反而对她说起了宇泓墨的过往,在惊讶的同时,也不禁为柳贵妃所说的情形震惊起来。原来,宇泓墨这个习惯是从小就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才能让一个小小的孩子就这样敏感,警惕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想着,裴元歌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宇泓墨身上,觉得心弦似乎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拨动着。

    在静姝斋的时候,她只以为,因为宇泓墨认得她,不认得紫苑她们,所以才能接受她的靠近。但现在听柳贵妃说,显然不是这样的!连柳贵妃都无法靠近他,没有人能够靠近他,能够让他安静下来。可是,宇泓墨却允许她接近他……芸芸众生里,只有她一个人能够靠近!

    清醒时的话语,也许会有欺骗,可是,失去神智后的潜意识,却是完全真实,不带任何虚假的。

    在宇泓墨的心里,她究竟被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

    甚至,那个时候,她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甚至还觉得,他是个总喜欢找她麻烦的恶劣皇子。而在那时候,宇泓墨就已经把她划入了可靠的人之中。以宇泓墨的性情,她甚至无法理解,明明她就是个满怀心思报复,处处都在使心机耍手段的人,宇泓墨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就能这样相信她?

    明明那么聪明的宇泓墨,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裴元歌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难以言喻的震荡和复杂,看向宇泓墨的眼神中,带了几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和情意……

    看到裴元歌眼神的变化,柳贵妃心中有了底,幽幽叹息,轻声道:在别人看来,墨儿风光无限,既嚣张又任性,行事恣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实际上,这孩子真正过得很苦!墨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元歌,也许你不知道吧?他并非本宫的亲生儿子,只是在本宫膝下养大,他的生母是王美人!

    闻言,裴元歌猛地一震,既惊讶于柳贵妃的话语,也惊讶柳贵妃居然把这样的隐秘告诉她。

    很惊讶我会告诉你,是不是?看到她的神情,柳贵妃微微一笑,道,本来,这话应该让墨儿决定要不要跟你说,不过,本宫相信,你不是那种肤浅浮薄的女子,不会因为墨儿生母身份卑微而轻视他。而王美人是墨儿心中的痛,本宫想,也许墨儿并不愿意提起她,但你还是知道比较好。

    裴元歌看着柳贵妃,静静地聆听。

    他的生母是王美人,那是个美貌出众,冠绝尘寰的女子,墨儿跟他生母长得很像,你看墨儿的容貌,就应该能猜想出他生母有多么艳绝尘寰。可惜,红颜薄命,王美人出身卑微,本就是宫中所诟病的,又如此得宠,自然引起了有些人的妒恨。不知道是谁下毒,毁掉了王美人的容貌,失去了美貌的她也因而失宠,她又没有家族力量支撑,在宫中零落卑微,被宫中人肆意践踏。就连墨儿这个皇子,也因此受了许多苦楚,算计和伤害,他那敏感的性子,和昏迷时不许别人接近的脾气,就是在那时候养成的。

    这些对裴元歌来说,是完全的隐秘,因此听得十分专心。

    而最糟糕的是,王美人容貌被毁后,也跟着性情大变,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毁容后的容貌,甚至连带着恨起墨儿来。因为墨儿长了一张跟她从前极为相像的脸,她觉得,看到墨儿,就像是在提醒她,她从前有多美,而现在又有多丑陋,她完全无法接受,甚至不愿意再看到墨儿。那时候,墨儿才五岁,还是个很小的孩子,被王美人这样对待,可想而知他心中有多难过。那时候,他被抱到本宫的长春宫来,就算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有精致的衣饰,美味的饭菜,还有各种各样的玩具,可是,他还是偷偷跑到王美人院落,悄悄地拿饭菜和点心,说要给她吃。可是,王美人却把东西都扔了出来,把他推搡出来,任凭他在那里哭着喊娘,都不理会他,甚至还口出恶言。

    裴元歌蓦然睁大眼睛,完全没想到宇泓墨还有这样的童年。

    想着他小小年纪,那样记挂着生母,却被生母那样对待,想象着他那么小的孩子,在生母的宫殿外哭泣,却无人理会,心中不由得为他浮起了疼痛之意。

    几次三番下来,墨儿小小的心,被王美人伤得遍体鳞伤,最后才真的死心。本宫……膝下没有孩子,因此看到墨儿十分喜欢,把他当做亲生孩子来看待,墨儿是个知恩的孩子,谁对他好,他都知道,因此对本宫十分尽心。他失去了母亲,本宫失去了孩子,也许是相互抚慰的关系吧,如今倒真的像亲生母子一般。柳贵妃喃喃自语,忽然浅浅地笑了起来,所以,本宫真的希望,墨儿往后能够顺顺遂遂,能有个知他懂他怜他爱他的妻子,好弥补他所失去的。

    说着,已经将目光转向裴元歌,神情无限温柔慈爱。

    裴元歌心中微震,有些局促地迎着柳贵妃的目光,随即又垂下,无法确切地把握柳贵妃的意思,微微咬唇,轻声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是真的没有想到,墨儿会这样看重元歌你。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拦阻下太后和皇上,也不至于让墨儿这样隐忍痛苦。柳贵妃神情犹豫,幽幽叹息道,元歌你肯过来帮墨儿,刚才又代为本宫遮掩,本宫也就明白你的心意了。你是个聪明灵透的孩子,本宫猜想,你也不会让墨儿置身险境,对吗?

    听她话语里的意思,显然是因为裴元歌现在的敏感地位,对这件事抱持反对的态度。

    裴元歌心头猛地一沉,觉得揪得有点疼。虽然说事实上她只是为皇帝做事的人,而且皇帝曾经允诺她,扳倒皇后之后,会答应她一件事。但现在听到柳贵妃这样说,还是觉得心头沉重而难受。

    元歌,本宫真的很喜欢你,你聪明伶俐,识大体,顾大局,又是裴尚书的嫡女,如果不是太后和皇上,本宫很愿意为你和墨儿定下这桩亲事。但是现在,太后看中了你,皇上又……你应该知道,这种情况下,你不宜跟墨儿有太明显的接触,对吗?柳贵妃温柔的话语,却终究还是说出了锋锐的话语。

    裴元歌沉默不语,她和皇帝太后之间的实情,显然是不能告诉柳贵妃,因为那包含着太多秘密。

    见她这般模样,柳贵妃忽然微微一笑,柔声道:元歌,本宫想,你大概误会了本宫的意思。本宫不是反对或者说拦阻你和墨儿,而是你也清楚眼下的情形,不是吗?所以,你要隐忍!好在你现在年纪小,太后也好,皇上也好,都不会逼迫你立刻入宫,这样一来,就有了缓冲的余地。

    裴元歌愕然抬头,没想到柳贵妃最后却是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她不是反对,而是赞成?

    即使自己现在这样敏感的身份,柳贵妃居然也并不拦阻,反而说要为她和宇泓墨谋划?

    只是,元歌,你应该也知道这其中的困难。柳贵妃见火候已到,凝视着裴元歌的眼眸,轻声道,本宫也很怜惜你,小小年纪,说起来跟墨儿正是一对璧人,皇上毕竟……她不好说皇帝不好,只能掠过,道,只是太后开了口,如今又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她是皇上的母后,有孝字当头,就连皇上,也不好违背她的意思。而她又似乎很坚决地想要你入宫。所以,元歌,本宫会为你和墨儿谋划,但是,你也要帮助本宫才好!

    裴元歌眉头微蹙,隐约把握到了柳贵妃的意思,却仍然问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你要帮本宫扳倒太后!柳贵妃很坦诚地道,本宫不怕告诉你,本宫与叶氏,与太后不共戴天,所以,本宫必须要扳倒太后,除掉叶氏。对你来说也一样,太后也是压在你头上的山,有她在,你的婚事根本无法如自己所愿。如果扳倒了太后和叶氏,本宫就会是后宫份位最高的人,待选入选也好,推举人入宫也好,本宫都有足够的话语权。到时候,本宫会想办法打消皇上的念头,拦阻你入宫,并且成全你和墨儿。这也是你和墨儿唯一的可能和出路!

    裴元歌盯着柳贵妃,沉默不语。

    原来绕了一圈,柳贵妃最后的意思,是想要和她联手对付太后。不过,柳贵妃说得并没有错,有太后在,她的婚事和前程,几乎就操纵在太后手里,完全无法自主!也正是因此,为了不成为太后的傀儡和棋子,她才会投向皇帝,寻求自保。柳贵妃这番话,和她的思路是一样的,只是她选择了投靠皇帝,而柳贵妃则是想要跟她联手,对抗太后。

    虽然说柳贵妃的坦诚,以及言语,的确有些打动她,而且扳倒太后,也是她原本的心思,有了柳贵妃这个助力自然更好。但是,裴元歌并没有就此应允柳贵妃,而是在沉思着整件事。

    可以说,从头到尾。柳贵妃都表现得无懈可击,坦然告诉她宇泓墨的过去,以及王美人这样的隐秘,又跟她分析眼下的情形,甚至也没有完全拒绝她和宇泓墨,而是为他们谋划,竭力找出解决之道。这一切都合情合理,而且很明显能够看出柳贵妃对宇泓墨的用心和情意,才会这样大费周折地成全他们。

    即使她提出和裴元歌合作,不无利用之意,但也这的确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但是,也许是多疑,也许是裴元歌对皇宫里的人多抱持一份戒心,也许是柳贵妃之前刺伤自己的行为让她产生了深深的警惕,裴元歌就是觉得,这份合情合理和情深意重之中,总有着些许不对劲儿的地方。对于她和宇泓墨的事情,柳贵妃似乎接受得太容易了……

    再怎么说,现在在名义上,很多人都认为她将来是要入宫的,是皇帝的人。

    而宇泓墨毕竟是皇子。

    如果宇泓墨和她有私情,那宇泓墨岂不是在跟皇帝抢人?柳贵妃毕竟不知道她跟皇帝太后之间真正的情形,更不可能会知道皇帝对她的承诺,在这种情况,对于她和宇泓墨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柳贵妃居然没有丝毫震怒之意,而是这样痛快地就接受了,并且立刻想办法为他们开辟道路……她对宇泓墨,真的就这样尽心尽力,甚至不惜违背皇帝吗?

    裴元歌总觉得有些疑心。

    或许是她多疑,她很信任宇泓墨,但是却不太敢相信柳贵妃。

    不过,她也不想表现出这份疑心,再怎么说,柳贵妃也是宇泓墨的母妃,她不想跟柳贵妃把关系弄得太糟糕,因此只是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她毕竟是太后的人,跟太后牵绊甚深,现在面对柳贵妃的提议,有所犹豫,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柳贵妃显然也这样认为,因此对她的犹豫并不在意,柔声道:元歌,你不用急着答应本宫,可以慢慢思索。不过,本宫跟你说的话,你不会告诉太后的,对吧?

    这点,裴元歌道是很确定地点点头。

    那就好!柳贵妃点点头,微笑道,那就委屈你在这里呆一夜,等到墨儿安稳了!

    等到宇泓墨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精致豪奢的偏间里,只有他和寒铁。见他醒来,寒铁欣喜不已,急忙将昨晚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他。听说裴元歌昨晚过来,而且,柳贵妃也在当场,宇泓墨眉头微动,随即问道:那元歌现在人呢?

    今天清晨的时候,九殿下您的烧已经退了,正巧太后那边派人来叫,她就先离开了。

    就在这时,梳妆好的柳贵妃掀帘进来,见宇泓墨醒来,先是一喜,慰问了一番,随即凝视着他,审视了许久,问道:墨儿,你和裴四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宇泓墨微微垂眸,随即释然一笑,扬眸道:母妃,我要娶她!

172章 太后疑心

    虽然早就料到宇泓墨对裴元歌有心思,但亲耳听到宇泓墨用这样的语调,说要娶裴元歌,柳贵妃还是勃然变色,一时间牵动肩部的伤势,脸上痛楚之色一闪而过,缓了口气,才开口道:墨儿,你昏头了吧?裴四小姐可是太后为你父皇准备的人,你父皇对她也相当中意,你这是想要跟你父皇抢女人吗?你知不知道这是皇宫的大忌?

    说到后面,已经声色俱厉。

    母妃说笑了。宇泓墨依然带着微笑,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潋滟的眸中却十分郑重,甚至还浮现着浅浅的温柔,别人不知道倒也罢了,母妃还能不知道吗?太后准备的人,父皇又怎么可能真的中意?不过是幌子罢了!

    别人或许是,但裴元歌未必。柳贵妃沉声道,墨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父皇对裴元歌不同寻常,别跟本宫说,你看不出来!你怎么会这样糊涂?何况,这裴元歌如今还是太后的人,咱们跟叶氏的情形,你该知道,怎么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墨儿,本宫原本以为,你不是个贪恋女色的人,怎么就被裴元歌冲昏了头?

    言下之意,竟似在怀疑,裴元歌是太后用来挑拨宇泓墨和皇帝关系的棋子。

    母妃,我的确不是,也并没有昏头!宇泓墨收敛起惯常的漫不经心和玩世不恭,神色难得郑重沉凝,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我再说一遍,我要娶裴元歌!这辈子,我的妻子只可能是她,没有第二个人。母妃,您应该了解我的脾气,我从来不会拿我的婚姻大事开玩笑,而我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我改变!

    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让柳贵妃知道裴元歌对他的重要性,毕竟现在还有着太多阻拦。但既然昨晚的意外,已经让一切暴露在柳贵妃的面前,他索性也不再隐瞒,干脆将话说清楚明白。宇泓墨甚至柳贵妃的脾性和手段,裴元歌现在敏感的身份,很可能会对他不利,这对柳贵妃来说是大忌。

    所以,他必须要强硬,让柳贵妃明白裴元歌对他的重要性,以及他非裴元歌不娶的决心,这样柳贵妃才会有所忌讳,顾念着他,不对裴元歌下手。否则,以柳贵妃的手段,和元歌如今的处境,柳贵妃说不定会借刀杀人,干脆除掉元歌以绝后患!

    他的语调很强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墨儿!

    柳贵妃被他这样坚决的意志所震动,她很少见宇泓墨这样坚决的模样,唯一的一次,就是在他十三岁那年,按照宫里的规矩,会安排引导宫女教习男女之事,宇泓墨很强硬地拒绝,说他不要,甚至将春阳宫的宫女全部驱逐,只留下太监和暗卫服侍。当时她觉得,墨儿这是不愿被女色所惑,也是好事,就随了他,没想到,现在墨儿再一次出现这种强硬的姿态,却是为了裴元歌!

    尤其再想到昨晚的事情,只怕裴元歌在墨儿心里的分量,比她想象中的还重。

    甚至,比她这个母妃更重!

    犹记得,她第一次发现墨儿甚至昏聩时不许任何人接近时,墨儿对她已经十分亲近,因此,当她被高烧的墨儿推开时,心中难免有种不被接纳的感觉,直到后来,将王美人叫来,发现墨儿连王美人也认不出,同样推开,才觉得释然,因为发现没有任何人能靠近高烧昏迷的墨儿!但是昨晚,墨儿居然肯让裴元歌靠近,居然能够认得出裴元歌,居然……

    这甚至让她心中有种类似嫉妒的感觉。

    墨儿五岁就被抱到她的长春宫,她费了无数的心思,用了无数的手段,再加上王美人因为毁容而疯癫,才让墨儿接纳了她。如果说在墨儿神智昏迷的时候,没有人能靠近他,倒也罢了,但为什么现在裴元歌能够靠近,她这个母妃却不能?十一年,耗费了无数心血的养育之恩,到头来连区区裴元歌都抵不过吗?还是说,不是亲生的,终究不会有亲生母子那种无法抹杀的血脉相连?

    想到这里,柳贵妃就越发痛恨起太后、皇后和叶氏。

    如果不是他们,她的烨儿也不会……她亲生的孩儿,只抱了几天,还没有满月的孩儿,就……柳贵妃摇摇头,截断了对往事的追忆。现在再想这些也已经晚了……

    母妃,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求过你什么,但这次,我求你了!宇泓墨双眸直视柳贵妃,流露出恳切的哀求之意,母妃,我知道你素来疼我,你就多疼我这次,好不好?虽然说她现在身份有些敏感,但是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还请母妃纵容我这次任性吧!我真的很喜欢元歌!

    柳贵妃叹了口气,终究意动。

    皇帝看重裴元歌,墨儿又对裴元歌起了心思,若是被皇帝察觉,说不定会因此恼怒痛恨墨儿,对墨儿的前程影响极大,原本她的确有借助眼前的形势,借刀杀人的心思。但眼下看墨儿先是强硬表态,随即又苦苦哀求,看来的确对裴元歌一往情深。墨儿又是个精明的人,若她一个不慎,露出痕迹,被墨儿察觉,难免伤了母子间的情分。为了裴元歌,这实在不值得!

    好吧,既然墨儿你这样坚决,本宫也只能依了你!柳贵妃叹息,不过你也应该知道眼下的情形,千万不要露了痕迹,尤其不能被太后看出来。不然,以太后的手段,说不定会故意用裴元歌来离间你和皇上的父子感情。你要真的想娶裴元歌,就必须要扳倒太后和叶氏,这才有可能!

    宇泓墨颔首:儿臣明白!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答应你,等到叶氏垮台,太后失势,本宫会想办法在皇上跟前替你们周旋,成全你和裴元歌。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小心,不要为了裴元歌惹得你父皇震怒,那就得不偿失了!柳贵妃殷殷叮嘱,不愿意为了裴元歌而影响到宇泓墨的前程。

    多谢母妃,儿臣明白!得到柳贵妃的应承,宇泓墨终于稍稍放心,又露出惯常玩世不恭的笑意,涎着脸道,再说,母妃也该为此犒赏儿臣才是!元歌那么美,又那么聪慧,父皇似乎又看得中眼,若是她真的入宫争宠,对母妃来说不也是个极大的威胁吗?孩儿为了母妃,不惜用上美男计,以身饲敌,替母妃消除这么大的隐患,一片孝心,天地可鉴,母妃也该谢谢儿臣才是!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柳贵妃着眼看他,原本想绷着脸教训他的,终究还是没绷住,笑了出来,横了他一眼道,亏你说得出这番话!给本宫找了这天大的麻烦,居然还敢说是你的功绩,你的孝心,好厚的脸皮!

    这一笑,却又牵动了肩部上的伤势,忍不住低叫出声。

    母妃小心!宇泓墨连忙上前,声音中有着触动,昨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母妃您又何必伤了自己?听说还因此连掌宫之权都暂时交了出去……我这里有些上好的金疮药,还有些对疗伤有奇效的药方,待会儿让周嬷嬷熬炖给母妃,比太医开的那些温补的方子药效要好得多,约莫半个月就能养好。

    听着宇泓墨关切的话语,柳贵妃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微笑,原本心中的不快和猜疑,终究还是被宇泓墨的打趣和关切掩埋,渐渐沉了下去。

    裴元歌离开柳贵妃的营帐,随着张嬷嬷来到太后的营帐。

    昨晚跟柳贵妃说过那番话后,两人就没再有多少交谈,整个晚上,她要照料昏迷的宇泓墨,又要小心注意柳贵妃的伤势,几乎整晚没睡。不过,在柳贵妃那里,她也了解到昨晚刺客的情形,令她惊讶的是,那个刺客居然一直都没有找到,皇帝为此震怒不已,王敬贤被骂的狗血淋头。

    倒是李明昊救驾有功,得了嘉奖,更加意气风发,羡煞众人。

    见到裴元歌后,太后先抚慰了几句,随即便问起了昨晚柳贵妃营帐内的具体情形。裴元歌便照先前所说的回禀。太后沉思着,见裴元歌神色疲惫,挥挥手命她回自己营帐休息去了。等到她离开后,太后忍不住问道:张嬷嬷,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安排好的事情,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闹出来?

    会不会是九殿下压根就没进围场?张嬷嬷也疑惑不已。

    太后摇摇头,道:不可能,亲眼看着他进了围场,这边才开始动手的,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找不到人?宇泓墨高烧昏迷时,就跟野兽似的,谁也不许靠近,按理说这样对峙的情形很容易被人察觉,怎么会搜了整晚都没有见到宇泓墨的踪迹呢?这事情太不寻常!还有昨晚柳贵妃受伤,又突然留元歌丫头,整件事都怪异得很!张嬷嬷你怎么看?

    奴婢随太后到偏间的时候,地上有沾染膏药的绷带,又染着血迹,的确是包扎后伤口裂开的样子,再者柳贵妃的伤口那么深,又是太医诊治过的,应该错不了,奴婢倒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张嬷嬷思索着道,至于柳贵妃留裴四小姐,听裴四小姐刚才所说的话语,似乎是想拉拢裴四小姐,见裴四小姐不愿意,就改为警告。也是人之常情!依奴婢看,太后娘娘得小心,防着柳贵妃对裴四小姐下手!

    哀家倒巴不得她对元歌下手,只要让哀家拿着证据,告到皇上跟前,任凭柳贵妃往日多得宠,也得跟废后似的栽倒,拿元歌换柳贵妃,这可划算多了!太后冷笑着道,不过,哀家还是觉得不对劲儿!沉思了会儿,忽然道,张嬷嬷,你说,元歌会不会在跟哀家扯谎,并没有说实话?

173章 想得发狂

    张嬷嬷知道,自从废后事件后,太后就变得多疑而敏感,甚至有些烦躁。而这次秋猎裴元舞的事情,似乎更加重了太后这种症状,别说裴四小姐,就是她有时候都能看到太后向她投来的怀疑目光。但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安抚道:太后娘娘您多虑了,您想想,裴四小姐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人物,谁都知道,她是萱晖宫的人,她为什么要对您扯谎,替柳贵妃遮掩什么?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太后怀疑道:你说她会不会被柳贵妃拉拢过去的?

    裴四小姐没这么糊涂,她将来是要入宫为妃的,柳贵妃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妃嫔,两人有着直接利益冲突,总不会乐见她压过自己,哪能像太后这般尽心尽力地扶持她?裴四小姐是聪明人,看利弊得失最清楚,断不会如此糊涂!张嬷嬷耐心地道。

    听她说得有理,太后这才点点头:也是,也许真是哀家多疑了。顿了顿,又问道,不说这个了,李明昊那边接触得如何了?

    他似乎有些意动,昨晚的刺客事件,许多人都在皇上那里吃了排头,倒是他因为救驾有功,得了赏识。世子爷悄悄提点了他几句,恐怕他心里也有数。既然他没告发这件事,而是按照世子爷的提醒经过营帐,得了这个救驾功劳,想必是有心想向这边靠拢,应该很有希望。毕竟,他在靖州固然呼风唤雨,但在京城,没有人做后盾支撑,想要出人头地并不容易。张嬷嬷分析道。

    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总算是个好消息!去告诉兆远,让他转告李明昊,倘若他肯向叶氏效忠,眼下又有一件功劳在眼前,定然会让他更得皇上赏识,说不定还能进入禁卫军任职,看看他的意思。

    张嬷嬷眼眸微亮: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是……

    倘若李明昊识时务,就把那个刺客送出去给他,成就他的功劳。皇上现在正为刺客的事情大发雷霆,倘若他能建此奇功,皇上焉能不对他另眼相看?近臣宠臣是怎么来的?不就是能够急帝王之所急,忧帝王之所忧,处处让帝王觉得得用贴心吗?而叶氏,能给他的便利太多太多,若有叶氏扶持,他定然能够扶摇直上。再告诉他,如果他看上裴府大小姐,哀家也能够做主给他!太后眼眸中闪烁着凝定的光芒,缓缓地道。

    功名、利禄、美人,这不就是年轻人所渴望的一切吗?她不相信,李明昊会不动心!

    从太后营帐回来裴元歌沐浴后,就带着一身疲累入睡了。醒来后已经是下午,稍加梳洗后,她出了营帐,径自来到昨天跟温逸兰学骑马的地方,果然看到温逸兰骑着一匹灰色骏马正在那里候着,见她过来,忙朝着她挥挥手,跑过来道:今天早上,我去你的营帐,才知道你昨晚被柳贵妃留下,整晚没睡,这不,马儿我替你先牵过来了,免得被别人先选走。

    这匹棕色马匹个头稍小,性情温顺,正适合初学者。

    裴元歌心中一暖,到旁边将马匹缰绳解开,边笑道:谢谢温姐姐,柳贵妃并没与难为我,只是想找我说说话而已。

    那就好!温逸兰这才放下了心,神采飞扬,来吧!你继续练习骑术,我在旁边跟着你!

    说着,两人正要翻身上马,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长长的马嘶声,还伴随着女子的惊叫尖呼。两人转头望去,正看到李纤柔从一匹高头大马身上跌落下来,似乎扭伤了脚,痛得眼泪直流。在她旁边,一名绿衣少女正在勒马,见状非但不去查看她的伤势,还趾高气昂地道:李纤柔,早说了让你早走,又不会骑马,这在凑什么热闹?早说了你晦气,在旁边会害得我们倒霉,这不,害得我惊马,差点受伤!你要怎么陪我?还不快滚!

    就是,跟这种人在一起,早晚我们也会沾染她的晦气,跟她一样倒霉!

    是啊是啊,早就说了让她别再这儿碍我们的眼,偏要死皮赖脸地往这儿凑!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弄出事端,好引人注意,再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故意勾引男人吧!也是,她现在这样,谁会娶她,不用点手段,只怕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不过,你要耍手段到一边耍,别连累了我们,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跟你一样不知羞耻,想要勾搭人呢!

    旁边几位衣着华贵的少女也纷纷道,言辞十分刻薄狠毒,完全不顾及李纤柔的感受。

    喂,你们干嘛呢?欺负人是不是?温逸兰最看不得这样的事情,当即翻身上马,奔驰过去,对着那些少女喝道,你们怎么说话的?做错事的是李纤雨,又不是李小姐,她也是受害者,都是女子,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替人着想,只知道戳人痛处?没看到她受伤了吗?

    说着,翻身下马,俯身扶起李纤柔,问道:李小姐,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转头看看她的马,不赞同地道,你既然不会骑马,就该挑匹性情柔顺的小母马,怎么会选这种高头大马呢?这种马速度虽然快,但性情有些烈,稍有动静就容易惊马,难道你选马的时候,监管马匹的官员都没有跟你说吗?

    不是!李纤柔疼得面色苍白,眼泪直掉,咬唇道,我原本选的是匹母马,在这里慢慢学的,可是赵小姐她们突然过来,说我一个人占这么大地方太浪费,她们也要在这里骑马。接着赵小姐又说她的马威风,要跟我换,不由非说就把我的马抢走了,把这匹马塞给我,还故意骑马到我跟前,我才会惊马摔下来的!

    赵月燕没想到李纤柔会告状,她也认得温逸兰,知道她的身份和脾气,忙道:李纤柔你别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自己爱逞强,想要出风头,才选的这匹马,现在又想赖到我身上来!再说,原本就是我们在这里骑马,见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怜,这才分了地方给你,没想到你居然忘恩负义!

    就是就是!旁边那些少女也道,不过神色显然有些不自然。

    赵月燕,我还不知道你么这些人,最是欺软怕硬,见李小姐性子柔弱好欺负,先是抢了她骑马的地方,又抢了她的马,还故意害她受伤!温逸兰看情形,也明白事情缘由,没好气地道,还不快把李小姐的马还给她,给她赔礼道歉?

    赵月燕犹自嘴硬道:谁说的?这马分明就是我的!

    看着温逸兰那怒气冲冲的模样,裴元歌顿时想起她们在皇宫的初次会面,当时温逸兰也是这样跳出来替她打抱不平,不由得会心一笑,骑马过去,温声道:既然李小姐和赵小姐各执一词,那我们不如到看管马匹的官员那里弄个清楚明白!秋猎带来的马匹这么多,为了不弄混,我想每人选的马匹,他那里应该都有登记的吧?那就看看,到底是谁选了这匹母马,又是谁选的这匹公马吧!

    她的神情很温和,语调也很平静,但自有一股慑人的威势,令人心惊。

    元歌说得对,那我们就到看管马匹的官员那里去对质,看到底是谁睁眼说瞎话?温逸兰接口道。

    看到裴元歌平静的神情,赵月燕已经莫名地觉得有些畏惧,再听温逸兰的话语,知道这位就是眼下最得太后和皇帝喜爱的裴四小姐,炙手可热,再加上裴元歌说得有理有据,只要到官员那里去对峙,一切就清楚明白,顿时畏缩起来,咬唇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匹马吗?本小姐不稀罕!

    说着,下马将缰绳往李纤柔手中一塞,就想跑人。

    站住!裴元歌喝道,给李小姐道歉!还有你们也一样,不然的话,我就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地禀告太后。都是官家女子,被邀请来参加皇室秋猎,言辞居然如此不检点,什么样的混话都往外说,若是传扬出去,成何体统?我想,太后应该会愿意召见诸位的长辈,好好地重视下女子的言行规范,免得再在哪个场合弄出这样的事情,丢了皇室颜面!

    众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都有畏惧之色,这件事本就是她们理亏,若是闹到太后跟前,又惊动家里长辈,回去后定然没好果子吃。思忖片刻,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向李纤柔低声道歉。

    声音太小了,根本就听不到你们在说什么!裴元歌沉着脸道。

    众人逼不得已,扬高声音道:李小姐,对不起!

    你们哪里对不起李小姐,把话说清楚!裴元歌盯着众人,一字一字地道。

    ……我们不该抢了李小姐的地方,还对李小姐口出恶言,还请李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这次!众少女咬唇道。

    见众人都如此,赵月燕也不得不道歉道:对不起,李小姐,我不该抢你的马,还害得你惊马,害你受伤!她原本是赵婕妤的堂妹,因为赵婕妤得宠,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平日里接触的人又都身份低微,不敢违逆她。但现在赵婕妤倒台,她也没了靠山,若非皇上念及对赵婕妤的就请,给了她恩典,连秋猎都进不来。原本想着李纤柔出了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又性情柔弱,极好欺负,借此来张扬威风,寻求心理平衡,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如今居然要向李纤柔道歉,心中觉得十分屈辱丢脸!

    李小姐,你看这样的结果可以吗?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裴元歌没有再说下去。

    但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倘若李纤柔觉得不满意,事情就不会到此为止,不由得都急了,争前恐后地向李纤柔说好话,眼眸和神情之中尽是恳求之意,却是比先前恳切得多了。

    李纤柔知道,裴元歌这是在给她体面,感激地道:多谢裴四小姐,就这样吧!

    既然李小姐宽厚,原宥了你们这次,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不过,如果让我知道,你们非但不感激李小姐的用心,反而因此事嫉恨,时候为难李小姐的话,就别怪我不给你们留言面,非要将这件事闹大!裴元歌环视众人,眼眸冷冽,尽是警告之意。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很难说以后会不会因此而加倍欺凌李纤柔,最好还是警告下,免得本是想要为李纤柔解围,却害得她遭受更多的委屈。

    这些人都唯唯诺诺,指天赌咒,这才罢了。

    等那些人都离开,裴元歌这才关切地道:李小姐的伤势看起来好像不轻,温姐姐,我们送她到太医那里去包扎下吧!对李纤柔的处境,她倒也抱有同情之心,毕竟李纤柔并未做错什么事,只是被宇泓哲和李纤雨连累。如今李纤雨入了夏昭宫为侍妾,宇泓哲照样风光无限,独留无辜的李纤柔被人指指点点,言辞羞辱,着实不公平!

    她脚受了伤不方便,我骑马送她过去好了,你在这儿等我!温逸兰点点头,和裴元歌扶起李纤柔,将她扶上马,自己翻身跃上马背,一抖缰绳,朝着秋猎随行的太医营帐处疾驰而去。

    见温逸兰离开,裴元歌也翻身上马,继续练习骑术。

    正在慢地遛马,忽然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呼哨,紧接着,裴元歌所骑的马匹突然间不听裴元歌的控制,朝着附近的密林奔驰而去。裴元歌吃了一惊,慌乱中想起温逸兰的话,急忙握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肚。然而,马匹虽然在奔驰之中,却十分平稳,倒没有丝毫的危险,只是不听裴元歌的控制。

    裴元歌不知出了什么事,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紧张地伏在马背上,保证自己不被甩下去。

    马匹才跑进密林,裴元歌忽然觉得身后一道风声响起,衣袂拂风之中,温热的身体凭空落在她的马背上,从背后抱紧了她。裴元歌不知是谁,心中惊骇,正要横肘将那人顶下去,忽然间又顿住了,心神慌乱不定。那人在她耳边一声轻笑,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垂边,痒痒得如同羽毛在骚动她的心思:元歌,知不知道我今天想见你想得发疯?终于让我找到机会了!

    满足的噫叹声中,宇泓墨越发抱紧了她,接过她手中的缰绳,朝着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跟她说了!

174章 相拥林间

    那声音醇郁而甘厚,宛如陈年佳酿,充满着醉人的味道。

    裴元歌听在耳中,忍不住浑身一颤。尤其,背后宇泓墨将她抱得那么紧,即使隔着丝绸的秋衫,似乎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炽热的温度,仿佛一团烈火,要将彼此燃烧殆尽。裴元歌更觉得心慌,微微动了动身体,轻声道:宇泓墨,轻一点。你昨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到现在为止恐怕连伤口都没愈合,别这么大力,小心伤口裂开!

    这些话听在宇泓墨耳中,宛如天籁。他唇角笑意更深,下意识地将脸贴在她的面颊上,感受着那柔嫩的肌肤,笑着耳语道:元歌,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嗯!裴元歌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

    白痴,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她真的在担心他,而且,就这样承认了!从知道昨晚的事情到现在,宇泓墨都处在一种亢奋而热烈的情绪之中,浑身的血液都宛如岩浆般火热滚烫,除了相见裴元歌,再没有第二个念头。现在终于见到了她,又听到她这样说话,更觉得心中欢喜得几乎要爆裂开来,猛地勒住了马,从背后将裴元歌紧紧拥入怀中,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心中无限的欢喜满足,以及狂喜。

    元歌!他喃喃地叫道,似乎连声音都感染了血液的温度。

    没想到平时看似恣肆,实则沉静的宇泓墨,居然会变得如此热情放肆,裴元歌有些不知所措。但同时,却又觉得他的体温似乎通过拥抱慢慢传递到她的身上,温热的气息就在旁边,似乎连空气都烧灼起来,连带着她的心也砰砰乱跳,微微转头,凝视着身侧异常的人。

    秋阳透过密密的树叶,星星点点地洒下碎光,落在宇泓墨绝美的脸上,照得他整张脸似乎会发光一般,尤其是那双宛如黑曜石般幽黑凝亮的眼眸,更是闪烁着无数炽烈而迷乱的光芒,竟比这秋日的阳光更为善良耀眼,令人眩目。

    元歌,元歌……宇泓墨不住地喃喃唤道。

    他是如此真挚而热烈地爱着她,可惜当他察觉时,却已经是元歌订亲之时。曾经以为,他只能将这份感情尘封在内心的最深处,永远都不可能得见天日;即使后来寿昌伯府悔婚,事态急转,裴府和寿昌伯府解除了婚约,太后又硬生生地将裴元歌卷入皇宫风波,让他看到了希望,但他也只是在心底抱着渴望,从来都没有敢奢望元歌也会喜欢他……

    只是想着,或许她能对他有点好感,或许还有着很长的岁月,他可以慢慢地来打动她……

    可是,昨晚,她甚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看到寒铁向她比出了九,就立刻不顾危险地设计脱身,来见寒铁,甚至不惜弄伤了自己;明知道事情的危险,明知道柳贵妃在营帐内,却连犹豫都没有就过来,安抚因为高烧而失去神智的他,甚至还当着柳贵妃的面,抱住了昏迷的他……

    她明明知道,在母妃眼里,她是太后为皇上准备的人,明明知道她的身份敏感。而且,柳贵妃是他的母妃,她当着他的母妃,做出那一系列的举止,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元歌那么聪明,她必然会知道,但是,她还是那样做了!

    他曾经隐隐约约地觉得,元歌或许对他也有心思,但是从来都只是当做奢望和幻想,认为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没想到,突然之间,就成为了现实!心中诸多如火山爆发般的情绪,宛如惊涛骇浪,让他的心跌宕起伏,难以有片刻的安稳。

    心头有着无数的话语,可是,真正这样热切地拥着裴元歌,他却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总觉得无论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真切地表明他此刻的心情,此刻的狂乱,以及满心满眼的喜悦和满足,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想要就这样一直唤到地老天荒。

    元歌,元歌……

    那低沉而热烈的声音,将裴元歌惯常如玄冰般的棱角和伪装一层层融化,最后只剩下柔软而悸动的心。

    九殿下——

    宇泓墨下意识地打断她:叫我泓墨!

    ……泓墨。裴元歌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轻轻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不是从前恼怒交加时,气急败坏地喊他;也不是偶尔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喊他宇泓墨,而是在他的要求下,明明白白地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却还是喊了出来。宇泓墨只觉得这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听得他整颗心都几乎要被融化掉,那种激荡而炽烈的心情,根本难以用言语描绘。

    元歌,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永远都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宇泓墨反复地道,语无伦次。

    然而,透过宇泓墨这份从未有过的凌乱思绪,裴元歌反而能更清楚地感受到其中的情意和分量。那些破碎的话语,证实了她从前的某些猜测,更让她一颗心柔软得似乎要融为春水,她轻轻地伸出手,覆盖在他揽紧了她腰身的手上,轻轻地握住,轻声道:泓墨。

    这个时候,似乎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时值深秋,树叶都已经渐渐转为金黄。

    零碎的光点中,深深浅浅的黄色树叶,大红衣衫的宇泓墨,水绿衣裙的裴元歌,宛如一幅静止的画卷。偶尔有落叶凋零,飘散在他们周围,更将这一幕衬托得朦胧迷离,宛如梦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泓墨才从那种狂热的情绪中慢慢平复。

    原本以为,跟元歌的感情,还要慢慢进展,所以有些事情,他都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既然现在体悟了元歌的心,柳贵妃又对元歌上了心,那么,那些事情,还是跟她说分明,让她清楚明白,有心理准备才好。宇泓墨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昨晚,母妃跟你说了什么?

    昨晚那么明显的情形,柳贵妃绝不可能无动于衷,必定会跟裴元歌说些话语。

    虽然算是开始说正事,他依然贪恋地抱着她,不愿意松手。

    裴元歌丝毫也不隐瞒,原原本本地将她和柳贵妃的话语说了一遍。

    你信她的话吗?宇泓墨眉头紧蹙,悄声问道。

    裴元歌沉思了会儿,道:一半的一半吧!

    什么意思?宇泓墨问道。

    裴元歌轻声道:我相信,你是王美人的孩子,因为某些原因被抱到她的宫殿,相信你跟王美人有过冲突,不过细节和周折不太相信。至于她后面说的关于你我的话,我相信她说的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但是,我总觉得,她对这件事接受得太容易,反而让我有些怀疑。

    昨晚的事情,已经那么分明,如果她直言或者婉言拒绝你,难免会担心你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倒不如先拿言语安抚你,拿我做诱饵,让你帮她做事,至于以后……深宫情形复杂难辨,你又处在风暴漩涡,找准机会,不动声色地将你置诸死地,不是更安全?而在此之前,甚至还能借你对付太后,为她和叶氏谋取利益,最大限度地利用你的价值。这是最聪明的做法!宇泓墨声音沉沉的,带着一丝恚怒,你没有答应她是对的!

    柳贵妃在元歌面前应承那样的话语,转头又在他面前那样说,心思用意实在再清楚不过。

    裴元歌显然已经想到这些,倒是有些惊讶,宇泓墨会这样分明地跟她说清楚,丝毫都不遮掩,转眸看了他一眼,也察觉到他的愤怒,更知道他愤怒的原因,心中一暖。

    我已经跟母妃明明白白地说了对你的心思,她也答应我不会为难你。不过,老实说,我不太能信得过她的话。所以,元歌,你还是要对她有戒心,不要轻易相信她的话语!宇泓墨叹息道。

    我知道。倒是你……裴元歌悄悄我进了他的手,柳贵妃心思灵敏,又有手段,你被她养在膝下,才真的为难了你。

    倒也不能这么说,母妃她有这样的心思,不能全然说她坏,只能说,这是皇宫的人的特质,尤其是那些久经繁华,身处高位人的特质,无论什么事,都习惯于从利用和谋算的角度去设想,不会轻易地相信一个人,更不会轻易地接受一个人。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坐稳高位。宇泓墨幽幽地吁了口气,道,至于她对我,倒并非完全假意……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从头跟你说好了,我的确不是母妃的儿子,我娘亲……他顿了顿,道,她份位太低,我不能叫她母妃,只能叫她娘亲。但是,我反倒更喜欢这样的称呼,就好像普通人家的母亲和孩子一样!

    想起柳贵妃说的那些话,裴元歌忽然心中一颤,柔声道:如果不开心,就不要说了。

    不会,母妃告诉你的那些事,的确有,但并非全然真实。宇泓墨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思绪,缓缓开口道,正如母妃所说,我娘亲是王美人,早就失宠了,就是那次,我带你到物德宫向父皇禀告八方馆之事时,出来后在冷宫看到的那名疯癫的蒙面宫装女子!

175章 泓墨身世

    裴元歌心中微微一震,早在听柳贵妃说到王美人时,她心中就隐约有过这样的猜测。毕竟,当时宇泓墨的神情实在太反常,显然跟那女子有很深的关系。但真正从宇泓墨嘴里听到这样的答案,还是相当震动。想到那女子的情形,想到宇泓墨当时哀伤的神情,以及现在的处境,已经隐约表明了很多事情。

    我娘姓王,闺名青素,取的是‘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之意。当初外祖父给她取这个名字,或许就是希望她能够貌若婵娟,如青女素娥般荣华盛艳。可惜,外祖父不知道,有时候,美貌并非是女子的好处,反而有可能为她带来祸患,我娘这一生,或许就是被她的容貌所误。

    宇泓墨声音暗哑低沉,将事情的原委缓缓道来。

    王青素并非待选入宫,也不是被宣召入宫,她是罪人之女,因为父亲获罪,受牵累被充入宫中做宫女,分派的是侍奉御花园花草的事情,她虽然遭逢大变,却是随遇而安,再加上本就喜爱花草,因此做事十分尽心,只等着年纪到了被放出宫。

    然而,某次为了给各宫送时令鲜花,她乘舟采摘荷花,却不巧被信步至此的皇帝撞到,当时碧莲接天,荷花映日,青叶红花中掩映着的娇颜,立时惊艳了帝王的眼,临幸了她,封为采女。

    皇帝临幸宫女,原本寻常,但王青素的容貌实在太过明艳惊世,从采女到御女,再到才人,美人。她本是罪人之女,能到这种地步已经令人侧目,而在这时候,更生下了九皇子宇泓墨,终于引起了宫中嫔妃的妒恨忌惮,趁着她生产坐月子的时候,买通了她的贴身宫女,在她的饮食中下毒,毁掉了她原本绝色的美貌。

    王美人本是罪人之女,没有家族支撑,她又秉性柔弱,没有心机手段,唯一的凭借就是美貌。容貌被毁后,自然而然地被冷落,再加上被人一连串的设计陷害,终于彻底失宠,门庭冷落,连宫殿都被搬到了偏院冷寂的地方,终于湮灭在深宫之中,寂然无声。

    听着宇泓墨的讲述,想到柳贵妃说的话,再想到赵婕妤遇害时,六殿下宇泓瀚的处境,对于宇泓墨的处境,裴元歌也能够想想一二。失宠无依的嫔妃,年幼的皇子,在皇宫那种攀高踩低的地方,还不是任人作践,处处欺凌?尤其王美人罪女出身,骤然得宠,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妒恨,恐怕情形更为艰难。

    宇泓墨那时候小小孩童,恐怕也跟着受了许多苦难吧?

    看到裴元歌柔软抚慰的目光,宇泓墨便知道她心中所想,浅浅一笑,握紧了她的手,道:其实,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艰难。娘亲是个随遇而安,性情柔和的人,并没有因为骤起骤落而有太大的心理落差,而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虽然那时候我年纪小,记不太清楚细节,可是,每次想起那时候的情形,我都会觉得很幸福。只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我年纪慢慢长大,终究还是又引起了那些人的忌惮。

    裴元歌心念微动,忽然道:是皇后和叶氏?

    嗯!宇泓墨点点头,潋滟的眸中透着深刻的恨意,当时的皇子只有宇泓哲,六皇兄和我。六皇兄从出生开始就体弱,太医都说他活不久,我就成了皇后的眼中钉。即使娘已经彻底失宠,她仍然不放心。于是,我和娘所在的宫殿各种事端层出不穷,尤其是食物和茶水,各种相克的食物,还有夹竹桃之类容易被认为是意外的毒药铺天盖地。若非娘亲先前侍弄花草,对这些有所了解,只怕我和娘早就意外身亡了。那段时间,我和娘身边没有一个能相信的人,所有的饮食都小心小心再小心,即使这样,还是偶尔会有错漏。

    宇泓墨记得,那次,他着凉发烧,烧得迷迷糊糊的,朦胧间看到娘亲坐在窗前,唱着常常哄他的歌谣,端着汤匙要喂他喝药。他想着是娘亲,定然不会有问题,谁知道才喝了两口,便隐约看到有人冲进来,将娘亲推到在一旁,把所有的汤碗砸得粉碎,然后抱着他痛哭。

    他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昏聩,就又昏了过去。

    而等到他醒过来,才知道那是伺候娘亲的宫女,偷偷穿了娘亲的衣裳,梳了娘亲的发饰,想趁他生病神智不轻的时候,喂他喝下发热的药材,事后伪装成因病过世。好在娘亲及时察觉不对,冲了进来,拦阻了那宫女的毒计,即便如此,喝了两口汤药的他仍然大病一场,高烧持续了三天三夜,几乎烧坏了脑袋。

    那件事在宇泓墨小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养成了习惯,发烧没有神智时,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也不喝任何人的汤药,即使是王美人喂他的汤药也不喝。因为他记得,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不能相信,即使是娘亲也不能,因为神志不清的时候,他的眼睛也会欺骗他,耳朵也会欺骗他,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正因为是从这样的荆棘丛中长出来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宫的凶险和可怕。

    也正因为如此,最开始的时候,尽管察觉到自己喜欢裴元歌,宇泓墨仍然按耐着,没有会搅和裴府和寿昌伯府的婚事,就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把元歌卷入这样可怕的漩涡之中,让她跟他一起经历这种提心吊胆,没有一刻能够安心放松。他所经历过的苦难,绝不想再让元歌经历!

    那时候,皇后跟柳贵妃斗得正厉害,皇后有宇泓哲傍身,而柳贵妃却膝下无子,难免弱了一筹。结果在这个时候,正赶上我那场高烧,让父皇和柳贵妃想起我来。于是,父皇一道圣旨,我就被人抱到长春宫,认柳贵妃为母妃。用皇后的话来说就是,我这趁真是时候,因祸得福!宇泓墨淡淡说着,忽然轻笑出声,眼眸中却充满了讥讽和嘲弄。

    裴元歌心中难免涌起了一股愤怒。

    被冷落了五年,被皇后派人肆意谋害,在生死边缘挣扎徘徊,皇帝何曾想起这个儿子?又何曾尽过一丁点做父亲的责任?结果宇泓墨高烧病重,终于让皇帝记起还有这么个儿子,居然为了后宫争斗,硬生生地要他们母子分离,丝毫都没有顾及宇泓墨和王美人的感受。

    这中间的所有,完全是赤一裸一裸的利用和利益权衡,没有丁点儿的温情,实在令人心寒!

    我不想跟娘亲分开,就在长春宫里一直哭闹,说要回娘亲的宫殿。后来更趁着宫女不注意,悄悄跑了回去,结果娘亲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我撵了出来,说了很多刺心的话,说再也不愿意看到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娘亲会突然讨厌我,不要我,就在宫墙外面一直哭着喊娘,最后是柳贵妃找来,温言软语地把我抱了回去。再后来,我跑回去了很多次,娘却始终狠心不理我,任我在外面哭。次数多了,我也伤心了,那晚下着暴雨我在外面淋了半天,娘却始终不给我开门,我终于死心,将东西砸在地上,说再也不想见她,跑回了长春宫,大病一场。再后来,娘亲就慢慢‘疯’了……

    裴元歌这才明白柳贵妃所说的那些事情的内情,心绪翻涌,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

    王美人她其实是为你好吧?

    是啊!宇泓墨习惯性地想要露出笑意,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牙齿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道,后来我长大了,才渐渐明白娘当时的苦心。我记得,我在生病时,被人哄骗喝下汤药,高烧昏迷时,娘在我耳边一直哭一直哭,反复地说着她没用,不能保护我。所以,她觉得,如果我跟着柳贵妃或许会比较好。可是,如果心心念念惦记着她,难免会引来柳贵妃的不悦和猜疑,所以她故意那样做,故意伤透了我的心,让我讨厌她,恨她,然后能够真正接受柳贵妃,去做柳贵妃的孩子……

    裴元歌沉默了。

    除了惊人的美貌,王美人显然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她不能勘破所有的阴谋诡计,也不能够猜度人心,谋划设计,更不能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只是因为美貌,偶然卷入了皇宫争斗,又因为失去美貌而失宠。但再普通的女子,作为母亲,她对宇泓墨的爱护也仍然是深沉而真挚的。

    尽管她不能全然保护宇泓墨,但她仍然尽了全力,甚至不惜自己毁掉跟宇泓墨的母子之情,只是希望宇泓墨能够过得更好些……

    当年幼的宇泓墨在墙外哭泣时,墙内的她是否也同样在痛哭流涕,心如刀绞?

    只因为她是个柔弱的母亲,无法在凶险诡谲的皇宫护住她的孩子,于是只能把孩子推向别的女人,这是何等的悲哀和痛楚?裴元歌曾经以为,她的前世,生活别人虚构的谎言之中,已经痛彻心扉,可是跟宇泓墨的身世比起来,似乎都变得浅淡起来。她止不住心疼,转身偎依进宇泓墨的怀中,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么,柳贵妃对你……

    我能感觉得出来,母妃对我还是有着几分真心的。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她把我当成了七皇兄了吧!宇泓墨轻声道。

    七殿下?裴元歌微微一怔,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那是谁?

一百七十六章

    你没有听过也不奇怪。宇泓墨解释道,七皇兄宇泓烨,是母妃所生的皇子,比我大一岁。只是,他刚出生没多久,就遇上宁王之乱,叛兵攻入皇宫。当时母妃正在坐月,就命奶娘先抱着七皇兄离开。结果,等到叛乱平定的时候,却只发现了奶娘的尸体,找不到七皇兄的踪迹。父皇和母妃派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最后就宣布七皇兄夭折,衣冠冢葬入皇陵。

    裴元歌忽然想起一事:难道说,那晚在白衣庵……

    嗯,母妃在白衣庵供的长生牌位,应该就是七皇兄的。听说父皇和母妃都十分疼爱七皇兄,因为没有找到七皇兄的遗体,所以母妃始终不相信七皇兄已经过世,这些年来大概从来都没有放弃找七皇兄。我还听说,母妃在失去七皇兄后几乎癫狂,差点跟皇后和叶氏撕破脸,她那么精明沉稳的人,居然会如此鲁莽,可见她对七皇兄的感情之深。不过也正常,毕竟是亲生母子!五岁那年,娘亲那样对我的时候,我也觉得撕心裂肺的疼,觉得整个天地似乎都坍塌了。我想,母亲失去孩子,和孩子失去母亲的痛楚,应该是一样的。我想,娘亲就是考虑到这点,才会想要把我推给母妃吧!

    宇泓墨说着,脸上忽然浮现起一种深沉的哀伤,不知道是为柳贵妃,还是为他自己。

    抑或,是为了疯癫的王美人…

    那么,七殿下有没有可能还活着?裴元歌问道。

    宇泓墨摇摇头,眼眸晦暗:以当时的情形来说,七皇兄一个婴孩儿,存活的希望很渺茫。不过,我倒是希望七皇兄还活着,所以,这些年来,我也在暗暗派人找七皇兄。可惜,对七皇兄的事情,我知道得太少,完全没有线索,差不多是在大海捞针。

    你为什么要找七殿下?裴元歌试探着问道,要知道,七殿下可是柳贵妃的亲生孩子,如果真的找到了他,柳贵妃的心思恐怕要转到七殿下身上,说不定连皇上也会,你可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了!

    虽然说现在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也清楚地知道宇泓墨的心,但是两人之间还有着很多的问题。不只是太后的问题就连父亲也未必会同意这桩婚事。毕竟,宇泓墨是皇子,而且现在就属他和宇泓哲声势最盛,如果叶氏倒台,宇泓哲跟着失势,那宇泓墨就是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选。

    裴元歌固然希望宇泓墨能够扳倒宇泓哲,但是如果宇泓墨成为太子,再继位为帝……

    这段时间对皇室的接触,已经让她对那个地方充满了戒心。看似尊贵的身份下,不知道埋葬着多少嫔妃的血泪,即使尊贵如皇后,荣宠如柳贵妃,也都有着各自的无奈和艰辛。虽然说裴元歌并不畏惧这些阴谋算计,勾心斗角,但是……能够应付那些争斗,并不意味着她喜欢那样的争斗,尤其,能让她冰冻垂死的心中绽放出花朵,她对宇泓墨是更加深刻的心动,比前世对万关晓那惊鸿一瞥的心动要深刻得多。

    她也会希望,她能够拥有完全的宇泓墨,不必和任何女人分享他。

    即使她知道,从她对宇泓墨心动的那刻起,就注定这是奢望,因为即使是寒门子弟出身的万关晓,在娶到她这位尚书嫡女后,也不曾间断纳妾,何况是金尊玉贵的九皇子宇泓墨?他是皇子,已经难免妻妾成群,若是皇帝……

    总会觉得心痛的!

    宇泓墨转头,凝视着裴元歌,看到她眼眸中慢慢浮现出一层浅浅的阴霾。这样一个瞬间,方才她眼眸中柔情缱绻的光芒顿时消散,似乎又回到了平日里沉静沉默的模样。每次看到元歌这个模样,丝毫都不像十三岁的女孩,宇泓墨都会觉得心疼,忍不住问到:怎么了?元歌,你在想什么?

    我……裴元歌抬眸,又慢慢垂下,没什么。

    这幅模样,显然是不想说,宇泓墨微微蹙眉,回想着方才跟元歌的谈话,又想起那次在元歌闺房中的情形,忽然有些了悟,嘴角漾起了一抹微笑,改为揽住她的肩膀,用更亲昵的姿势抱住了她,悄声在她耳边道:傻丫头!

    裴元歌有些抑郁:为什么突然说我傻?

    不听我把话说完,就胡思乱想,难道不是傻丫头吗?鼻间充溢着元歌鬓发的清香,以及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宇泓墨难免有些心旌神摇,忍不住悄悄地吻上她的鬓发,见她似乎没有察觉,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偷香成功的感觉,这才继续原本的话题。

    我到长春宫后,母妃对我很好。我还记得,刚开始因为娘亲的事情,整日哭闹,也没怎么给母妃好颜色,可是,她却始终待我很温柔。那时候因为娘亲的事情,我脾气很坏,常常闹出事端,常常闯祸,也都是母妃帮我善后。也许,我常常会让她想到七皇兄,让她难以自制吧!宇泓墨悄声道,忽然顿了顿,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只是……也因为这样,母妃对娘亲一直怀有敌意。

    敌意?裴元歌微怔,不太明白。

    宇泓墨点点头,到:其实,即使有娘亲,我也是真的把母妃当做母亲也对待的,可是,母妃显然不这样想,她总担心娘亲会把我抢走。所以,即使后来,我渐渐明白娘亲的用心,却也不太敢光明正大地跟娘亲接触,只能私下避人耳目地去见她。因为我担心,母妃知道这件事后,会对娘亲不利!其实,也不只是娘亲,你也一样,所以,我跟你说不要相信母妃的话,要对她戒心。因为,我知道母妃绝不会对我不利,但是,对我身边的人,她就很难说了。也许是失去七皇兄的打击,让她变得敏感紧张,再也不能承受失去我的痛楚了吧!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愿意让柳贵妃知道元歌对他的重要性。

    而事情在柳贵妃面前曝光时,他也必须态度强硬地让柳贵妃明白他对元歌的决心。如果他表现得稍微有点软弱动摇,以柳贵妃的性情,很难说她会对元歌做什么事情。

    裴元歌皱眉,她只知道妻妾争斗,独占欲强的,还真的从未见过母亲对儿子有这般强的独占欲。

    可是,元歌,那毕竟是我娘亲,是为了我牺牲一切的娘亲,我不可能永远让她那样委屈地呆在冷宫装疯的!宇泓墨眼眸沉黯,语气却很坚决,既然母妃的性情,是因为七皇兄而起,那如果我能够找到七皇兄,安慰母妃的丧子之痛,或许能够让她清醒过来,又或许,有了七皇兄后,母妃对我就不会那么紧张,能够接受我和娘亲重聚,那岂不是两全其美吗?至于你所说的竞争者,

    宇泓墨悄然一笑,故意在她耳垂边悄悄吹气,看着她耳垂瞬间变得通红,顿时心情大好,笑道:我可没有想要做太子,如果真能够找到七皇兄,扶持他成为太子,我反而更想跟你做一对恩爱夫妻,多生些孩子承欢膝下,似乎更有趣些!

    裴元歌脸涨得通红,忍不住横肘顶了回去,恼声道:你说什么疯话呢?心中却莫名地觉得甜蜜。

    哎呦,撞到伤口了,流血了!宇泓墨装腔作势道。

    裴元歌却不上当,绷紧了脸迅速地转移话题,正色道:泓墨,说真的,你真的不想做太子吗?毕竟你是皇子,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又那么近,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吗?

    如果我想的话,九皇子就不会是现在的名声了!你想想别人都是怎么看我的?嚣张跋扈,行事恣肆,阴晴不定,或许还有残暴阴戾,草菅人命之类的。如果我想做太子,我怎么会让自己传出这样的名声呢?装也要装出个太子的模样才行啊!宇泓墨浅笑自若,没有丝毫的懊悔,再说,我也不能做太子,如果我成为太子,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我娘!

    裴元歌明白他的意思。

    柳氏如果要扶持宇泓墨做太子,就必须要保证宇泓墨能够全心为柳氏谋取利益,绝对不会允许王美人这样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即使她是罪人之女,并无依仗,即使她在别人眼里疯癫了都不行!到时候,就算柳贵妃顾忌宇泓墨,不会对王美人下手,柳氏的人也绝对会动手除掉王美人。

    难得的是,宇泓墨能从开始就看得这么清楚。

    所以,这些年来,他立下了赫赫战功,为皇帝做下无数的事情,但另一方面,却放纵自己的名声被毁坏。他要立下战功,要有用,这样才能够在朝堂和皇宫站稳脚;但有这样的名声,皇帝立他做太子的机会不大,他才能够保全王美人……

    他一直都在夹缝中寻求平衡点。

    这些年来,你一定很辛苦吧!裴元歌柔声道,想到宇泓墨也才十六岁,就要考虑这么多的事情,这样辛苦的谋划。她虽然辛苦,背后还有父亲和母亲做支撑,但宇泓墨虽有父母,却等于没有,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十六岁的少年,能够打拼到现在这种地步,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那是当然,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一点,温柔一点!宇泓墨面色自若地道。

177章 定情之吻

    ……裴元歌无语。

    这话本身并没有问题,宇泓墨生长在夹缝之中,皇帝对他纯属利用,并无多少真心;生母王美人虽然爱他至深,却不得要做出母子决裂的情形;柳贵妃虽然对他也有真心,但却也因为这份真心对宇泓墨和王美人百般猜疑。宇泓墨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既要维护生母,又要孝顺柳贵妃,还要和宇泓哲以及叶氏抗衡,的确辛苦艰难。

    他才十六岁,却要面对如此复杂,如此沉重的情形,处处都要顾全,稍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

    此情此景,如何让人不心生怜惜?

    问题是,裴元歌有这样的心情很正常,但这样的话语从宇泓墨这个当事人嘴里说出来,还用的这样一本正经的表情,却莫名地违和,非但让裴元歌的怜惜之意烟消云散,甚至有种想要咬他的冲动。

    看着裴元歌的表情,宇泓墨顿时大笑起来。

    不同于他惯常的妖艳诱惑的笑意,也不是那种似笑非笑的邪魅,这时候的他,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和心机,笑容纯粹而透明,真正像个十六岁的少年,朝气而蓬勃,简单而开怀。这样充满了感染力的笑容,出现在宇泓墨绝美的脸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璀璨耀眼,令人眩目。

    即使裴元歌,在他这样的笑容下,也忍不住有些眩晕。

    而同时,看着他这般纯粹的笑意,裴元歌的心中也慢慢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温馨和柔情。

    可是,如果找不到七殿下的话,怎么办?裴元歌问道,毕竟,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兵荒马乱的情形下,七殿下一个婴孩想要存活实在太难了;而且你也没有丝毫线索,找起来应该很难吧!如果找不到七殿下,那你将来打算怎么做?

    如果找不到七皇兄的话……宇泓墨忽然沉默了,顿了顿,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七皇兄,技能抚平母妃的丧子之痛,又能与娘亲团聚。如果不能的话……那为了娘亲,我就不得不跟母妃作对了!娘亲这一生如此悲凉,又为我吃了那么多的哭,无论如何,我都要给她一个安稳祥和的晚年!而母妃……

    宇泓墨忽然心绪烦乱,忍不住将裴元歌拥得更紧。

    我不会因为母妃而舍弃娘亲,但也不会为了娘亲而舍弃母妃,对我来说,她们同样重要!但是,母妃却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也许她总觉得,我和娘亲是血脉相连的母子,这让她很不安稳,充满了担心和忧虑。早在六年前,当我明白娘亲的良苦用心时,也就察觉到了母妃的这种戒备和担忧,甚至,我偶尔无意中提到娘亲,都会让母妃如临大敌。所以,那时候尽管我知道娘亲为我所受的苦楚,可是,我却没有挑明,而是私底下默默铭记,咬牙拼尽全力去学武,学兵法,学阴谋阳谋,学各种能够壮大我自己的东西,抓住一切机会为父皇做事,默默地积蓄力量……元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知道!因为你长大了,所以,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因为相见娘,就跑到王美人的宫殿外哭喊,为了片刻的亲近,而在柳贵妃心中留下刺。你是在为长远计较,为了能够在王美人和柳贵妃之间求得两全。裴元歌柔声道,或许是女性天生的敏锐触觉,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她甚至比宇泓墨更能明白其中的关键。

    元歌!宇泓墨心潮涌动,忍不住更紧地抱住她,几乎想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

    他知道,以元歌的聪慧,必然能够明白他的用意。但是,他没有想过,元歌能够了解得这么透彻,他的担忧,他的无奈,他想要同时顾及王美人和柳贵妃的心情……她都明白!

    他之所以不与王美人相聚,是因为那时候他还小,处处都要受制柳贵妃,如果贸然与王美人亲近,说不定会引起柳贵妃的妒恨,甚至对王美人起杀心,所以他才会努力地遮掩,不被柳贵妃察觉到他的心思;而努力学习一切,从军立下战功,为皇帝暗中做事,则是在默默地积蓄力量,建造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只有当他本身强大到能够跟柳贵妃分庭抗礼,他才能够光明正大地与王美人相聚,同时保障她的安全,让她不再疯癫,安享晚年。

    虽然说我和母妃之间感情很深,我这样做,等于借助母妃的力量成长,然后转过身来跟她作对。但是,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娘亲永远呆在冷宫之中,假装疯癫,凄凉寥落地过一辈子!宇泓墨沉声道,也许,最好的办法,是我跟母妃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把她的偏执和猜疑纠正过来,让她明白,无论如何,我对她的孝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即使我有娘亲,也一样会孝敬她。如果能够释去她的忧虑,让她接受娘亲,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我不敢去赌……

    不敢拿王美人的性命,去赌柳贵妃的心。

    因为他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如果让他无法说服柳贵妃,却又暴露了他和王美人的亲近,说不定柳贵妃会认为他一直都在欺骗他,更觉得他和王美人之间的母子羁绊,是她无法插足的,因而起了杀心。王美人毕竟还在后宫,柳贵妃如今又有掌宫之权,如果柳贵妃一时激愤下,做出什么事情,伤害到王美人,那就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而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情的话,他和柳贵妃的母子之情也就走到了尽头。

    所以,他必须要强大起来,要有足够的力量与柳贵妃抗衡,然后才能跟柳贵妃摊牌。这样,就算柳贵妃暂时无法接受,他也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王美人的安全,然后用事实让柳贵妃明白,两位母亲对他同样重要,即使他和王美人母子团聚,也不会因此而割断他和柳贵妃的母子之情。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想跟柳贵妃作对。

    只是,柳贵妃的这种忧虑,单凭浅薄无力的言语是无法说服她的,只能用事实去证明,让她相信,宇泓墨不会有了王美人就舍弃不管她。总有一天,柳贵妃会相信他说过的话,相信他会对她孝顺一辈子!,

    他有两位母亲,她们都同样地爱他,而他,也会同样地孝顺她们两个人!

    至于立太子的问题,我的名声这样狼藉,父皇立我为太子的可能性不大,那对柳氏来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希望放在柳氏送入宫中的嫔妃,只要她们能够生下皇子,就是柳氏的希望和依靠,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扶持他上位。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从我其他的皇兄皇弟之中寻找同盟者。宇泓墨说着,眼眸又亮了起来,但无论如何,母妃对我有抚育之恩,我一定会努力保证柳氏的利益。只要我坚持,我想,总有一天,母妃能够明白我的心思,相信我对她的孝心不会因为娘亲的存在而改变!

    嗯!看着宇泓墨突然飞扬起来的神情,裴元歌也忍不住跟他微笑起来,用力地点点头,道,我相信,柳贵妃一定会明白的!女人的心其实很敏锐的,她们终究能够分辨得出真情和假意,柳贵妃又是那么聪明敏锐的人,她一定能够懂的。

    你也这样觉得吗?听到元歌的认同,宇泓墨笑得更开心了。

    元歌,你知道吗?按照大夏王朝的礼制,帝王驾崩后,后妃就得幽居深宫,但是,有子女的后妃,如果能够得到新帝的应允,是可以出宫,到子女所在的府邸安养晚年的。宇泓墨的声音宛如飞鸟,不住地飞扬,飘荡在蓝天之中,如果如我所料,我能够拥立新帝即位,到时候,新帝一定会允许我把娘亲接出宫的,如果母妃愿意的话,我也会把母妃接出来。

    你想的倒是很美,难道就不怕你风头太盛,新帝忌惮你,来个鸟尽弓藏?裴元歌斜眼看他。

    宇泓墨开怀大笑,抱住她,然地道:我当然会安守本分,不会去碰新帝的忌讳。我能领兵打仗,又没有称帝的野心,对新帝来说可是很好用的臣子!如果说新帝连这样的眼光都没有,不知道好好地抓我苦力,反而要忌惮除掉我,这样昏聩而心胸狭窄的人,我又不是傻子,干嘛还要选择拥立这种人啊?

    裴元歌本就是在开玩笑,闻言只是抿嘴一笑,没再说话。

    宇泓墨却忽然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裴元歌,元歌!

    嗯?裴元歌回眸,目带疑问。

    你知道的吧?按照大夏王朝的规矩,新帝即位后,其余皇子会封王,然后有各自的封地。到时候,我就把娘和母妃一起接到封地去,好好地孝敬她们。然后去一个我喜欢的妻子,说到这里,宇泓墨神情忽然局促起来,尤其,迎着裴元歌盈盈的水眸,更觉得面热心慌,微微地转开眸光,不敢直视裴元歌,这才继续道,我会对我的妻子很好很好的,如果她喜欢,我就在封地为她开个商行,或者绣庄也好,如果有其他的对手欺负她,我就带着她去砸那些人的场子!元歌,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孝敬娘亲和母妃,然后,跟我一起去砸场子?

    这等于是在问裴元歌,愿不愿意做他的妻子。

    裴元歌蓦然睁大了眼睛,有震动,又惊讶,有喜悦,有甜蜜,也有些哭笑不得。孝敬王美人和柳贵妃也就算了,居然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砸场子……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种土豪恶霸的感觉!忽然间想起寿昌伯府退亲事件后,在彤楼上,宇泓墨见她心情烦闷,提议说要跟她联手,一起去砸场子发泄的事情,心中却又莫名地涌起了一丝甜蜜和欢欣。

    这个傻瓜,真是……

    见裴元歌迟迟没有应答,宇泓墨有些心急,忍不住转过头来,急促地道:其实,那次在你的闺房,我就想问你,如果傅君盛不是你所期待的人,如果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愿意一生只有你一个,只是,他声名狼藉,看似风光,却是危难重重,时时刻刻都处在风口浪尖,在夹缝中求生,在刀口上舞步。可是,不管有多难,他都愿意跟你一起并肩,永远站在你的旁边,和你一起承担,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别人伤你分毫……元歌,如果有这么一个男人,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当时,因为有傅君盛,因为她对他无意,所以他按捺了下来。

    而现在,终于问出了口。

    因为真的喜欢元歌,真的在乎,所以,即使昨晚到今天,元歌已经表现得如此明白,他却还是要问一问。在他将自己所有的事情,他的处境,他的打算,他的一切一切都毫不隐瞒地告诉元歌后,让她清清楚楚地了解他的一切,然后再做出决定。

    一生只有她一个?

    听到他这样的话,裴元歌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表现,反倒是原本温柔的表情凝固了,眼眸微垂,好一会儿才诚恳地道:泓墨,如果你做不到,那么,就不要对我许下诺言。

    元歌,你这话什么意思?宇泓墨有些不解。

    你说,你愿意一生只有我一个。泓墨,如果你对我许下这样美好的誓言,给了我希望和幻想,到最后却没有做到的话,我会恨你的!裴元歌缓缓地道。

    宇泓墨终于明白她的疑虑和担忧,忽然想起那时候元歌骤变的表情,和突然狂怒的话语,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沉思了会儿,宇泓墨的表情变得很郑重,凝视着裴元歌的眼睛,慢慢地道:元歌,我和娘亲在皇宫中吃了这么多的苦,我恨皇后,恨太后,恨叶氏,因为他们是迫害我和娘亲的人。但有时候,我也会恨父皇,他明明就不喜欢娘亲,只是惑于她的美貌,所以在娘亲容貌被毁后,就将她弃诸冷宫,对我和娘亲不闻不问。从某种程度来说,真正造成我和娘亲的悲剧的人,是父皇。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发誓,我绝对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我会选择我喜欢的女子为妻,除了她,我不会再碰任何女人。所以当年,母妃对我说,春阳宫该设引导宫女时,我很坚决地拒绝,甚至为此将所有宫女驱逐出春阳宫,只留下太监和暗卫服侍,就是这个原因。我说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不是花言巧语欺骗你,我是认真的!

    看着宇泓墨诚挚而坚毅的视线,裴元歌终于有些相信,他是说真的,嘴角慢慢浮现起笑意,眼眸中有星光璀璨,忽然嫣然一笑,用力地点点头:好,只要你不辜负我,无论前路有多难,有多危险,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努力!

    元歌!

    终于得到她的承诺,宇泓墨心情激荡,难以言喻,忍不住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

    裴元歌双手慢慢地环住他的腰身,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结实的胸膛前。

    前世,因为章芸和万关晓的欺骗,因为活得那样虚假,死得那样惨烈,所以重生后她不再相信任何感情,冷漠心狠如玄冰。但是,魇镇事件里,紫苑为了她宁愿承受污名;白衣庵遇刺,舒雪玉为了救她以身诱敌;寿昌伯府退亲,裴诸城为了她砸了镇国侯,还将事情闹到御前,不惜血溅御书房为她求得公道;而现在,宇泓墨一直以来,对她不求回报的默默付出,以及此刻的坦诚和真挚又打动了她……

    也许,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除了复仇,更重要的是,是想要她看清楚身边的人,认清楚真正爱她护她的人……

    虽然这世,她遭遇比前世更多的风暴和漩涡,但是,却也收获了比前世更多更真挚的感情。

    为了爱她,而她也爱的人,她愿意付出一切!

    元歌,你知道吗?我很开心,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宇泓墨喃喃地道,望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尤其是那娇嫩如花瓣般的樱唇,终于忍不住低头,轻轻地覆盖其上,与那次在清平乐的强吻不同,这次宇泓墨辗转轻吻着,温柔而缠绵。

    裴元歌没有推脱,也没有闪躲,慢慢地闭上眼睛……

    金黄色的落叶不住地在两人身畔飘落,掩映着相吻的二人,成为深秋之中最美的一幅画。

    ------题外话------

    悲剧,昨晚写好后,正要更新,居然莫名其妙掉线了,一直都上不来,于是乎,昨天断更了……蝴蝶等了很久,两点多才登上来,只是因为审核编辑都睡觉去了估计这章更新到早上才能看到……这章是昨天的更新,今晚还有更新,不过时间不定,汗滴滴……

178章 挑衅

    温姐姐还在等我。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元歌才从缠绵中清醒过来。虽然说她不是矫揉的人,既然喜欢宇泓墨,就坦然承认。但想到方才的亲吻,还是觉得面颊发烫,下意识地想要要转开话题,咳嗽一声道,我跟温姐姐学骑马,她送李小姐去太医那里,很快就会回来,如果发现我不见了,她会着急的!

    慌乱之下,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为什么找温逸兰?宇泓墨本就想元歌想得发狂,又刚刚定情,正是想要时时刻刻跟她黏在一起的时候,听到元歌说要离开,又是为了温逸兰,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冷哼一声,道,就算整个大夏王朝,我的骑术也是数得着的!要学骑马,找什么温逸兰啊?我教你啊!

    早晚有一天,他要收拾掉温逸兰那个碍事的女人!

    不过,不能让元歌知道就是了……

    好了,泓墨,别闹脾气了!裴元歌柔语道,我是说真的,我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温姐姐大概早就回来了,看不到我,说不定会以为我出事了,要是因此把事情闹大,反而不好!而且,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昨晚又高烧,才刚退烧,应该好好调养,赶紧回去养伤!

    看在她最后还是在为他着想的份上,宇泓墨勉强接受了她的理由,纵马将她送到密林边上,向外探了探头,忽然眼眸一亮,开心地道:好了,温逸兰还没有回来,不如我们再在这里待会儿,等她回来了,你再出去?说着,眼睛闪亮闪亮地看着裴元歌,璀璨如星辰。

    裴元歌不禁失笑,但心中却也涌起了一种难言的甜蜜。她喜欢这种被他依恋的感觉,就好像有无形的线将彼此捆绑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傻瓜!

    宇泓墨弯唇一笑,就算是被元歌骂傻瓜,也是开心的。

    某傻瓜正要说话,忽然一瞥,错眼看到远处似乎有人在争执,长久习武练就的敏锐眼眸,瞬间就认出了那些人,有些烦闷地皱起眉头,忽然伸手,将裴元歌的脸扭转过来,对着她,笑如芳草:前面没什么好看的,不要看了,转头看我吧!我比较好看!

    突然神神秘秘地说不要看前面,裴元歌反而更想看,转头望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都说了不要看!宇泓墨伸手再度把她的头转过来,眼睛忽闪忽闪地道,都说了我比较好看,看我看我啦!

    是温姐姐,好像出事了!只是这一瞥,裴元歌却也认出,远处那女子的浅黄衣衫,似乎正是温逸兰所穿的衣裳,周围隐约还有别的人,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温姐姐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普通人跟她吵不起来,看起来是出事了。泓墨,我们过去看看!

    不去!温逸兰有什么好看的?比我好看吗?宇泓墨扭头赌气道。

    明明就是他先看到温姐姐出事,故意行为异常,引起她的注意,等到她察觉到后,却又赌气不许她过去。这个泓墨……裴元歌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最初跟宇泓墨有接触时,他就时常对她摆出这种古怪幼稚的姿态,后来在镇国候府退亲后,就没再见过,他变得温和而体贴,处处都替她设想周到。而现在,当两人真的确定之后,他却又似乎回到原点,又开始喜欢耍这种幼稚的把戏!

    不过,跟最初对宇泓墨阴影不定的忌惮不同,现在,裴元歌对着这样的宇泓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是……在跟她撒娇吗?

    泓墨,别闹了!裴元歌试图安抚他。

    宇泓墨倒没有闹别扭太久,哼了一声,把缰绳交到她手上,翻身下马,闷闷地道: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他也清楚,现在的情形下,元歌还是太后给皇帝准备的人,如果他公然表现得和她太过亲热,容易招惹是非,为元歌引来流短蜚长,因此自觉地避嫌。

    哎,你别有太大动作,小心伤口裂开!裴元歌急切地道。

    原来元歌还是关心他的嘛!宇泓墨顿时笑逐颜开,挥挥手道:没事没事,我会小心的,你先过去吧!

    见他行动无碍,似乎真的没事,裴元歌这才放心地朝着温逸兰所在的方向打马而去。走到近前,之间温逸兰对面站着一个身着妃红色对襟半臂,下配银红百褶裙的女子,却是满脸的颐指气使,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骄纵和蛮横,破坏了原本还算秀美的容貌,不是别人,正是叶问卿。

    而在她们旁边,还站着个面露幸灾乐祸之色的少女,却是先前与她们起冲突的赵月燕。

    除此之外,还有三四个少女站在赵月燕旁边,都是之前的那些女子。

    看着眼前的人,和双方的情形,裴元歌就猜出大概。果然赵月燕不是个肯吃哑巴亏的人,只是碍于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不敢得罪,这才忍气吞声。结果不知怎地,居然跟叶问卿搭上关系,八成挑唆了些什么,引得叶问卿跟温逸兰争执起来。裴元歌心中冷笑,难怪温逸兰不喜欢赵月燕等人,欺软怕硬,又喜欢架桥拨火,挑拨是非,果然很惹人厌!

    温姐姐,出什么事了?裴元歌驾铝前,温声问道,然后翻身下马,转头向叶问卿打招呼,叶小姐!随即,目光转到赵月燕等人身上,神色平静,甚至还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赵小姐,还有这几位小姐,又见面了!

    无论如何,该有的礼仪总是要有的,裴元歌从不在这上面让人挑毛病。

    见裴元歌前来,赵月燕等人顿时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之前被裴元歌威胁逼迫,她们不得不向李纤柔低头,心中本就憋屈,没想到离开没多久,不小心竟然遇到了叶问卿这位大小姐。虽然说皇后被废但太后犹在,叶氏也依然兴盛,赵月燕哪里招惹得起她,急忙道歉。结果无意中说到裴元歌,居然激起了叶问卿的性子,说要为她们讨还公道,就带着她们往这边赶来,正好截住了温逸兰,双方便争执起来。

    现在裴元歌来了更好!

    刚才仗着太后的宠爱,那般欺压她们,现在轮到裴元歌常常这滋味了。她再得太后喜爱,也只是外人,叶问卿却是章国公府的嫡小姐,和太后有着血缘至亲,亲疏远近再分明不过。而且看叶问卿的模样,似乎本就不喜欢裴元歌,又被她们拿废后挑拨了几句,现在正在气头上,待会儿有裴元歌好受!尤其,裴元歌跟叶问卿打招呼的声音那般温和,想必也是不敢得罪这位天之骄女吧!

    赵月燕等人如此认为着。

    但是,当裴元歌的眸光掠过她们身上时,那平静而温和的眸光,以及她嘴角的浅浅笑意,却让原本信心满满的赵月燕等人突然心里发寒,莫名地只打寒颤,勉强道:裴四小姐!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面缩了缩。

    叶问卿看到,更加怒不可遏,冷笑道:裴元歌,你好大的威风!不过就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居然能把赵婕妤的堂姐吓得噤若寒蝉,可见你的气焰有多嚣张!别以为太后看重你,你就真的当自己是凤凰了?今天我就要代太后娘娘教训教训你,免得你丢她老人家的颜面。

    昨晚才在太后那里碰了裴元歌的钉子,叶问卿也终于醒悟了些许,知道要拿太后做幌子。

    元歌,别理会她,根本就没法讲理!见裴元歌过来,温逸兰挽住她的手臂,愤愤地道,我送李小姐回来后没见到你,就骑马到处找寻,结果就被叶问卿堵在这里,说我和你联手仗势欺人,欺负赵月燕,抢她的马匹,抢占她骑马的地方。最可恨的是,连看管马匹的官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符合叶问卿的话,说赵月燕领走的是李小姐的马,那些人又哭哭啼啼说我们欺负人,简直岂有此理!

    什么呀?刚才不是你们嚷嚷要到看管马匹的官员那里求证吗?现在证明是李纤柔抢我的马匹,怎么就想耍赖了?刚才不是说要到太后娘娘那里评理去吗?好啊,现在我们就让大家来评评理!想到有看管马匹的官员作证,赵月燕又有了底气,忍不住超这裴元歌挑衅。

    最好能因为这件事,让太后对裴元歌起了恶感,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裴元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说经历了废后,皇帝又在动手清洗,但因为做得隐秘,再加上太后的手段,在外人看来,叶氏还是一片花团锦簇,看管马匹的官员定然是想要讨好叶问卿,因此跟着她改口,而叶问卿和赵月燕则是想靠着这件事打压她的风头。

    真是幼稚,以为有看管马匹的官员的话就够了吗?

    你别在这里颠倒黑白,明明就是你们欺负李小姐,还害她受了伤,现在居然倒打一耙!温逸兰气道。

    赵月燕有些得意: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欺负李纤柔,抢了她的马,害得她受伤,有谁看到了吗?只有你们在这里红口白牙地胡说,谁会信?

    我看到了!

179章 各执一词

    来人身着一袭红衣,在秋风中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鲜艳热烈而耀眼。但那绝美的容颜,却将衣衫的艳色彻底压倒,修眉凤眼,潋滟生波,每一个凝眸都令人心醉沉迷。尤其,此时此刻的宇泓墨,眼眸中光华璀璨,象牙般细致光华的肌肤更如同明珠般,泛着淡淡的光泽,更添风华,令人不敢直视。

    一时间,在场的女子都难免为这种美貌所倾倒,面色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叶问卿近乎痴迷地看着宇泓墨,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她就被宇泓墨的美貌所惑,追逐不休。但这时候也觉得,此时的九哥哥似乎比往常更加美貌耀眼,心神沉醉,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立刻换了张温柔婉约的笑脸,嗲声道:九哥哥!

    说着,提裙跑上前去,想要挽住他的手臂。

    九哥哥,我已经听爷爷说了,你因为有要事耽误了第一天的秋猎,今天清晨才赶到围场。我刚知道就去找你了,可是柳贵妃娘娘说你不在,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人,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叶问卿温柔娇媚的声音,与方才的盛气凌人判若两人。

    然而,话到最后,却有些嘎然变音,因为宇泓墨压根就没理会她,身形微闪,让她的手落了个空。

    叶问卿面色顿时涨得通红,却不是羞怯,而是尴尬羞愤,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的人,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谁敢露出嘲笑的意思,就决不轻饶。然而,放眼所及,只见赵月燕等人眼眸中都流露出痴迷之色,怔怔地看着宇泓墨,宛如饮酒了般,面色酡红,羞怯不已。见状,叶问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眸露愤恨,甚至还带着一丝阴冷。

    赵月燕这些人算什么东西,也敢觊觎九哥哥?

    九哥哥是她的!

    赵小姐,你们看够了没有?身为女子,居然如此不知矜持,成何体统?叶问卿冷冷喝问道。

    赵月燕等人这才惊醒过来,接触到叶问卿冰冷的眼眸,心中都是一颤,急忙收回目光。叶问卿倾心于九殿下,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众所周知。只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心,九殿下对她从来不加辞色,偏偏叶问卿也算奇葩,屡败屡战,从不气馁,持续不停地纠缠。也因此,对于出现在九殿下身边的女人,叶问卿也格外敏感,稍有怀疑便会加以整治,直到那女子不敢接触九殿下为止。

    她们方才那般痴迷地看着九殿下,说不定已经被叶问卿嫉恨上了。

    章国公府的嫡女,那可不是她们能够招惹的!

    温逸兰和裴元歌在旁边看着,真觉得大开眼界,明明就是叶问卿先厚颜纠缠宇泓墨,结果居然以不知矜持为由呵斥赵月燕等人,真是只休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温逸兰撇撇嘴,不想招来无妄之灾,拉着裴元歌退后几步,跟宇泓墨保持距离。

    见状,宇泓墨心中忍不住恼怒,这个温逸兰,每次都跟他作对!

    见叶问卿面色不善,大有兴师问罪的趋势,赵月燕心中胆寒,急忙转移话题,道:九殿下来得正好,这位裴四小姐和温小姐仗势欺压小女等人,多亏叶小姐仗义执言,为我们讨回公道。现在九殿下来了,正好请九殿下来主持公道!

    先是被宇泓墨的艳色所迷,然后又被叶问卿这一下,她只顾着转移焦点,竟然忘了宇泓墨适才说过的话。

    哦?温小姐和裴四小姐仗势欺压你们?宇泓墨悄然一笑,唇角微微弯起,风华绝世,魅惑天成,这就奇怪了,本殿下适才正巧也经过那里,却是看到李阁老的女儿在那里骑马,结果你们却过来强夺她的马匹,又故意纵马惊吓她,以至于她摔下马背。现在你们却说,温小姐和裴四小姐仗势欺压你们,这么说,难道是本殿下看错了不成?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早就藏身在密林中,关注着元歌的行踪,也正巧看到了赵月燕等人的所作所为。

    九……九殿下?赵月燕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一切会被九殿下看在眼里,颤颤巍巍地道,九殿下,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忽然间想起什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地道,看管马匹的官员那里是有记录的,那匹马原本就是我领走的,九殿下可以去问问看管马匹的官员,就知道了。

    看管马匹的官员?宇泓墨凤眼微挑,黑琉璃般的眼眸中折射出万千风华,的确,秋猎带来这么多马匹,为了防止丢失,对于挑选马匹的人,看管马匹的官员都会有记录。李小姐和赵小姐挑选马匹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墨迹想必都已经干了,想要把李纤柔三个字改成赵月燕,恐怕不容易,但若是涂墨修改,痕迹又太明显。但就算是这时候再重新写领马记录,也会因为墨色太新而露出痕迹。所以,只要把看管马匹的关于所做的记录拿来一看,孰是孰非就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如此,赵小姐,我们就去看看吧!

    闻言,赵月燕更是面色苍白。

    她只想着,有叶问卿施压,看管马匹的官员已经改口,裴元歌和温逸兰那边却没有证人,这件事已经偏向她们,差不多铁板钉钉,再加上叶问卿为她们出头,肯定能让裴元歌栽个大跟头。却没有想到,每匹马的去向都是有笔墨记录的,一时半刻,这却是难以修改,只要把那本记录拿来一看,绝对就会真相大白!

    而眼前这个人,又是据说性情难测,喜怒无常的九殿下……

    心慌意乱之下,赵月燕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叶问卿,希望她能够帮自己解围。

    只可惜,看到宇泓墨出现,叶问卿早就神思恍惚,满心满眼里只有风华绝世的宇泓墨,哪里还记得要提赵月燕出头的事情?尤其,现在是宇泓墨出来作证,证明是赵月燕欺压李纤柔,叶问卿更不敢怀疑宇泓墨的话语,跟他作对。再说,宇泓墨说得很对,看管马匹的官员改口容易,但那些记录却不容易做手脚,只要拿来一看就会清清楚楚了。

    既然如此,叶问卿自然不会蠢得跟宇泓墨唱反调。

    而且,她还可以趁这个机会呵斥赵月燕,来讨好九哥哥,说不定还能因此让九哥哥欢喜。想着,叶问卿看了眼宇泓墨,再转向赵月燕的表情已经十分冰冷,翻脸无情了。

    看着叶问卿的举止神态,赵月燕也猜出了她的心思,心中越发惊骇,几乎惊出一身的冷汗来。原本单单裴元歌,她就得罪不起,尤其适才临离开前,裴元歌的言语明显是在警告她们。但因为有了叶问卿这个靠山,她才敢再回来生事,如今叶问卿却突然倒戈,又有九殿下插手,等于她现在将裴元歌、九殿下和叶问卿都得罪了,这样一来,后果根本就不堪设想。必须要想办法扭转这种局面,不然,待会儿若是把事情闹大,别说她们丢了脸,就连她们身后的家族也会跟着受影响,这种后果可不是她们能够承受得起的。

    忽然间,赵月燕心中一动,急中生智,故作委屈地道:小女这就不明白九殿下的意思了。这边都是女眷练马的地方,九殿下又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恰恰好看到事情的经过原委,恰恰好在这时候出来替裴四小姐作证?再说,明明是裴四小姐仗势欺人,强行欺负我们这些官家小姐,九殿下若是在旁边,应该看得清清楚楚才对,怎么却偏袒裴四小姐,冤枉小女等人?

    这番话看似在不知深浅地质疑宇泓墨,实际上却是想要误导叶问卿。

    果然,叶问卿闻言,顿时面色剧变,狐疑地看了看裴元歌。的确,这边都是女子练习骑术的地方,九哥哥怎么会来这里?难道说是为了来见哪个女人的吗?九哥哥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为何会帮裴元歌作证?难道说,九哥哥来这里,就是为了裴元歌?裴元歌勾引了九哥哥?叶问卿越想越觉得怀疑,尤其再看到裴元歌清丽绝俗的容貌,宛如一朵冰莲花般脱俗飘逸,心中的怀疑和嫉妒就越发浓郁起来,看向裴元歌的眼眸渐渐不善。

    见状,赵月燕顿时心中一喜。

    果然叶问卿对九殿下觊觎已久,因此对他身边的女子都格外敏感,听了她这番话,就立刻将嫉妒的矛头转向了裴元歌。只要叶问卿因为九殿下对裴元歌怀抱敌意,那就不会轻易放过她,这样一来,就会站在她们这边,不会放任裴元歌嚣张。

    果然,耳边传来了叶问卿恼怒的声音:九哥哥,你恐怕是看错了。我亲眼看到,是裴元歌仗势欺人,威逼着赵小姐交出马匹,又强夺她们练习骑马的地方,绝对不会有错。

    这下好了,九殿下和叶问卿各执一词,事情就不容易处理了,赵月燕满意地想着。

    九哥哥,既然你说你看到赵小姐欺负裴元歌,我却也亲眼看到裴元歌欺辱赵小姐,咱们各执一词,谁也做不得准,不如到皇上跟前评断去?叶问卿说着,愤愤不平地道,虽然说裴元歌很得太后娘娘和皇上看重,但是也不能这么目中无人,赵小姐她们究竟都是官家女子,赵小姐更是赵婕妤的堂妹。赵婕妤才刚过世,裴四小姐就这样欺辱赵小姐,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她倒也不傻,知道太后现在对裴元歌偏心得很,因此只说到皇帝那里去。尤其,话语里更提到赵婕妤,暗指裴元歌是因为嫉妒赵婕妤,而故意刁难赵月燕,皇帝那么宠爱赵婕妤,赵婕妤又刚刚过世,也因此赵月燕等人才能参加秋猎,这要闹讲起来,事情结果如何,就未尝可知了。

180章 针锋相对

    看到来人的容貌,再看看他那与京城男子截然相反的露骨眼神,裴元歌有八成的把握,这李明昊绝对是冲她来的,不由得一阵头疼。李明昊到京城这么久,也该知道她是太后为皇帝准备的人,但凡有点分寸的,就该知道收敛,偏偏他就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似的,不分场合,不看情形,但凡有两人在场,目光总是那么肆无忌惮,一点也不怕被人看出端倪。

    裴元歌麻烦已经够多了,实在有些厌烦,甚至恼怒了。

    新科状元李明昊!

    对赵月燕等人来说,九殿下固然绝美无铸,令人目眩神迷,但身为皇子,风头又盛,更可能是太子人选,宛如天上星辰般遥不可及,只能在深闺梦中幻想。倒是如李明昊这般官家出身,勇夺文武状元,如今又得了皇上青眼的青年才俊,反而更有可能。

    何况,李明昊虽然肤色微有古铜,不如京城男子白皙俊雅,但那种宛如丛林猛兽般的习性,毫不造作的言行举止,在很多少女心中,却也别有一种魅力,令人怦然心动。因此,骤然见到李明昊出现,倒是让这群少女们多了几分脸红心跳,尤其,这位旁边没有如叶问卿这般惹不起的罗刹,众人的目光神色,倒是更为热切,秋波频送。

    李明昊却无视她们的媚媚眼波,径自拱手道:九殿下!

    目光一扫,落在裴元歌身上,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裴四小姐,又见面了!特别咬重了裴四小姐的音,自然是知道先前跟裴元舞起争执的事情,是被裴元歌暗算了,故意截断他的话语,又故意误导众人,让人以为他是被裴元舞艳色所迷,所以故意前去搭讪。

    以叶问卿的眼界,她原本不屑于理会新科状元,但这次的李明昊风头实在太盛,尤其这次获恩转参加秋猎,又因为刺客事件救驾有功,眼下正得皇帝的青眼。原本她和宇泓墨各执一词,再加上赵婕妤的影响,皇帝会倾向那边还不好说,如今李明昊这个官场新贵横插一脚,替裴元歌等人作证,那事情就不好说了。

    叶问卿正烦恼着,听到李明昊的话,忽然眼前一亮:哦?原来裴四小姐和李大人熟识?

    这话语十分不怀好意的,因为裴元歌现在的身份众所周知,明摆着是要入宫的,如果传出与新科状元李明昊有私的谣言,这两个人的前程也就差不多毁掉了。而叶问卿这样说,更会让人误会,李明昊是因为跟裴元歌有私情,所以故意偏袒裴元歌,这才出来作证。而在宇泓墨跟前,这更是一次挑拨离间,让宇泓墨知道裴元歌有多么轻浮。

    一时间,叶问卿真为自己的急智叫好。

    就知道会这样!

    裴元歌心中暗骂,似羞怯又似避嫌地往温逸兰身后靠了靠,飞快地看了眼李明昊,凝眉思索了会儿,作恍然状,道: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昨天找我家大姐姐说话的李大人,因为当时匆匆一面,小女一时间倒没认出来,还请李大人多包涵。声音温和沉静,从容不迫,并无半点的遮掩和惊慌。

    昨天众目睽睽之下,李明昊找裴元舞搭讪,众所周知。

    而裴元歌当时就在裴元舞旁边,这就合理地解释到了李明昊的那句又见面了。

    再加上裴元歌的这番神态举止,明显与李明昊不熟,甚至连他的模样都没记清楚,自然更不可能与李明昊有什么关系,不动声色地扭转了叶问卿不怀好意的导向,言行举止挑不出半点的差错。

    李明昊自然也听得出来她话语中的疏离和撇清,饶富意味地笑了。

    聪明人大部分好奇心都会很重,遇到别人不能解的难题定然会感兴趣。

    乞愿节当晚,李明昊对裴元歌说的这句话,用在他自己身上最合适不过。他似乎天生就喜欢挑战和冒险,越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越喜欢去做,尤其是他感兴趣的事情。

    最初想找出裴元歌,不过是因为那场真假李树杰的事件,牵扯到他,更有人冒充他的未婚妻,让他想要将此人抓出来;但在乞愿节当晚的经过,却又让他改变主意,反而对裴元歌这个人感兴趣起来,这其中裴元歌的美貌令他惊讶,固然占了多数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她的聪慧和隐忍,以及那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淡漠,所以他拦住裴元歌,表明身份;随后宇泓墨出现,表现出的占有欲,以及胜过他的身手和武功,更让他兴趣倍增。

    事后打听了裴元歌的事情,越发引李明昊入胜。

    深居裴府十三年,默默无闻,一朝闻名京城,就成为太后的臂膀;被太后刻意孤立,在后宫中树立无数,却能够游刃有余,反而除掉了赵婕妤和皇后两尊大神;明明就是太后为皇帝准备的人,却又跟九皇子关系暧昧;最有意思的是,这是第一个让他李明昊感兴趣的女孩,却偏偏对他淡漠疏离,丝毫也不感兴趣……这个女孩的一切,都像是笼罩在迷萎中,若即若离,令人看不清楚。

    越是如此,李明昊就越想看清楚。

    尤其,昨天大庭广众之下,被裴元歌栽赃陷害一把,硬生生将他跟裴元舞扯上关系,闹得不可开交,李明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之下,更觉得这个女孩太有趣了!看着她现在天衣无缝的娇怯柔弱,宛如风中花朵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谁能把她跟乞愿节当晚,那个冷漠沉静,宛如利剑藏鞘,连他都不敢小觑的模样联系起来?

    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偏偏在她的身上变幻自如,难怪昨天猝不及防之下,连他都被阴了一把。

    真是太有趣了!

    与靖州女子的开放大胆不同,也迥异于京城女子的矫揉造作,这个女孩,有着鹰隼的敏锐,猎豹的冷静,狐狸的狡诈,野狼的隐忍……却偏偏又如此优雅端庄,美貌如花,这本身就让李明昊很感兴趣。何况,她旁边还有一位容貌绝美,军功赫赫的九皇子。似乎每多了解裴元歌一份,就更加深李明昊想要掠夺裴元歌芳心的**。

    越是不可能,越是困难的事情,他越喜欢!

    说到裴大小姐,我倒是想起来了,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她?昨天裴元舞一袭冰蓝衣裳,耀眼夺目,抢足了风头,早令叶问卿心下不忿,不过,现在再提起这话题,却是冲裴元歌去的。叶问卿冷笑着看了眼裴元歌,下定决定定要让她当众丢脸,缓缓道,裴四小姐跟裴大小姐姐妹情深,想必知道裴大小姐的行踪,不如为我们引见引见。

    事到如今,有九哥哥和李明昊在,想给裴元歌按上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罪名已经不可能了。

    倒是她昨晚听说的那件事,眼下正好抖落出来,让裴元歌丢脸。

    昨晚裴元舞事发时,宇泓墨还未到围场,这件事又隐秘,他并不知情,但眼下听到叶问卿提起裴元舞,下意识就觉得这事有异,含笑,转过话题道:刚才不是还言辞凿凿地说裴四小姐仗势欺人吗?还说有看管马匹的官员为证,口口声声要裴四小姐给个说法?怎么这会儿我和李大人出来作证了,就转开话题了?啧啧啧,问卿表妹,自己占着理时得理不饶人,见势不妙就想转开话题,这可不是好习惯哦!

    这话显然是在挤兑,尤其这挤兑的话语出自宇泓墨的口,又在维护裴元歌这般美貌女子,叶问卿心中的嫉妒和痛恨就像毒蛇一般,紧紧地咬着唇,委屈地道:九哥哥!

    刻意拉长了声音,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楚楚可怜地看着宇泓墨,希望他能够调转刀锋。

    李明昊也听说了叶问卿和宇泓墨的纠葛,见状火上浇油道:九殿下这就不对了,好说歹说,叶小姐也是你的表妹,但看在亲戚份上,你也不该维护她,不该让她这般尴尬;何况叶小姐还对九殿下一往情深,你这样未免太无情了吧!

    显然是想趁这个机会,利用叶问卿,挑起裴元歌和宇泓墨之间的矛盾,让宇泓墨焦头烂额。

    这话完全说到了叶问卿的心坎,她嘴一撇,泪盈于眶,几乎要哭了出来。

    本殿下记得,李大人似乎是进了翰林院,不是御史台吧?本殿下要如何行事,何时轮到李大人你来指手画脚?宇泓墨凤眼微扬,依旧笑意宛然,俊美不可方物,唇角微弯,不过也幸好李大人进的不是御史台,否则,遇到事情都像你现在这样决断,偏袒亲戚,那御史台也就名存实亡了。不过,倒是有女儿家的官员福分不浅,遇事只要家中有个女儿对李大人一往情深,说不定就能免难,届时,李大人多情之名必定名扬京城,本殿下先在这里恭喜李大人了。

    说着,忽然一拍额头,做恍然状:哎呀,不能光顾着恭喜李大人,应该未雨绸缪,为将来多做准备才是。

    裴元歌神情好奇:九殿下,要做什么准备?又要如何未雨绸缪?

    裴四小姐连这也不明白?宇泓墨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李大人现在正得父皇青眼,似锦前程指日可待,我得先去吩咐相熟的官员,别的事情倒也罢了,现如今最要紧的是先生个女儿出来,将来遇事好对李大人一往情深啊!亏得父皇和皇祖母都夸裴四小姐聪明,怎么连这都不明白?

    裴元歌忍笑,一本正经地道:原来如此,九殿下高瞻远瞩,非小女所能及,佩服佩服。不过,依小女看来,九殿下未免太过自私,既然有如此妙法,就该广而告之,令天下之人皆知道,只要李大人飞黄腾达,生儿不如生女好,那就是女子的福分了。这样一来,九殿下的义举既能改善女子地位,又能造福无数家有女儿之人,可谓功德无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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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无双介绍:
当那一根根手指被掰断的痛侵袭着她身体的时候,她才知奶娘与丫鬟早已是背叛了她; 当那庶母姐姐说出腹中怀着她夫君骨肉的时候,她才知她们以前对她的好只不过是演一场戏; 当那温柔缱绻的夫君指使新欢索要她命的时候,她才知自己不过是他登上高位的踏板石…… 尘世二十载,原来,她只是任人操控的傀儡! 好在苍天垂怜,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轮到她来送那些人下地狱! 明眸乍睁,冷光寒冽,无人知晓,这一缕带着满腔仇恨的灵魂,将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又将会展现出怎样的耀眼风华……重生之嫡女无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女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