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两虎相争
不去了?
狄光远吓了一跳。
爹可是尚书左丞,没有得到不去长安的诏命,怎么说不去就去,他张开嘴,想要去劝,不过见父亲已经背着手,直接又回书房去。
狄光远忙是追上去,他意识到这里说话确实不方面,等到了书房,将门紧闭,房中幽幽的只透出一点的光线进来,看着脸色晦暗不明的狄仁杰,狄光远不由道:“父亲……这是怎么了?朝廷要修万象神宫?这……确实很是不妥,洛阳城修这神宫,花费就是巨大,而如今天子登基,理应改革时弊,怎可去了长安,还效仿上皇好大喜功,这……是不妥的,可是……父亲,陛下正是因为信重父亲,这才希望父亲到了长安之后,帮忙盯看着修建万象神宫的事宜,就算父亲不肯去修,那也无妨,大不了,上书一封,狠狠的抵制一番就是,以父亲的人望,肯定能得到许多有识之士的认可,正好可以让陛下打消这个念头,这……岂不是功德一桩?”
狄光远心里咯噔的一跳,他当然清楚,父亲今日的反应实在有些反常,父亲虽然脾气大,却绝不是不晓得轻重的人,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说不去长安就不去长安呢。可是……
狄仁杰只是闷不做声。
狄光远却是急了:“若是父亲不去,岂不是恰好给人抓住了把柄,这些日子,父亲不是一直都说,眼下是多事之秋,父亲,多事之秋,更该要小心谨慎才是呀。”
狄仁杰抬眸,道:“是啊,多事之秋,所以为父已经有了决定。长安是不去了,不只不去,还要上书一封,告老请辞,这官……不做也罢。”
什么……
狄光远真正愣住了,父亲是个又大志向的人,想当初,武则天登基,又人诬告父亲,因而父亲遭受到牵连。被贬官去了江南西道,父亲也没有为此抱怨,反而对自己兄弟几人说,无论去哪里做官,都是为民做主,治一州则惠及一州百姓,假若是身居庙堂,能泽被的苍生就更多了。
可是现在……父亲居然要挂冠而去。
狄光远惊讶的道:“父亲……”
狄仁杰压压手,叹口气。道:“为父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是觉得可惜,还是觉得……事情不至到这样的地步?你错了啊,天子根本就不是要修什么万象神宫。”
狄光远眉头皱的更紧。有点糊涂了。
天子不修万象神宫,却还下诏命来做什么?逗人玩吗?
狄仁杰又道:“如今,这天下的诏令,都在韦皇后的手里。这封诏令,也不例外,她不是要修宫室。而是告诉为父,为父可以走了。你还不明白吗?当初上皇要修万象神宫,老夫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这一点,韦后会不知?可是偏偏,她却还要老夫去长安督促万象神宫的修建,这又是为何?这是把为父逼到了墙角啊,为父若是不肯,那就是违旨不尊,为父若是反对,韦氏必定一意孤行,非要为父来修不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诚如上皇非要修万象神宫一样,假若这‘天子’也非要修万象神宫,老夫再如何反对,有用吗?假若为父修了这万象神宫呢?”
说到这里,狄仁杰顿了顿,苦笑道:“若是为父当真去修,那为父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即便世人都知道,为父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为父自己这一关,过得去吗?当初的时候,大家都说上皇辱臣子过甚,将臣子当做猪狗。可即便如此,上皇虽要修万象神宫,遭致了为父的反对,也不过是默然无语而已,绝不可能,让为父去主持这件事,可是如今……韦氏这样做,言外之意其实就是让为父乖乖退位让贤,今日为父若是再厚颜身居高位,明日……就不是一份让为父去修万象神宫的诏令了,他们韦家,是不愿让为父在庙堂上呆了,为父岂可再栈留不去?”
狄光远目光一沉,不由愤恨道:“岂有此理,他们……未免要太过……难道……这世上没有公道吗?不过儿子以为,他们未必是存着这个心思,否则当真要罢免父亲的官职,又何必多此一举。”
看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儿子,狄仁杰只是苦笑摇头:“他们才不会罢为父地官呢,为父素有些虚名,假若他们直接罢官,不免引人遐想,让人认为,‘天子’容不得贤臣在朝,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他们是绝不会出此下策的,他们赶跑了崔公,这一次就是要将老夫挤兑到一边,可是偏偏,又没有借口,所以只好等为父‘主动’去请辞告老了。若是换做几年前的老夫,是绝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可是时至今日,我李家天子登基之后,许多许多的事,老夫却都看明白了,这天下,无论是姓武还是姓李,又有什么分别,诚如这庙堂上,有没有为父,又会有什么不同?豺狼虎豹终究还是豺狼虎豹,你赶走了一只老虎,最后来的,十之**也绝不是什么圣君,来的可能只是饿狼而已。有些事,你我父子可以关起门来说,你切切不可外传,这庙堂之上,俱都是虎狼之辈,即便有老夫一人,又能奈何?人哪,切不可高看了自己,人力是有穷尽的,既如此,何不如急流勇退。你不必再劝,到了这个时候,其实也容不得老夫再生出什么期望了,眼下……也唯有如此,老夫今日身体不适,你来替老夫起草一份奏疏吧,言辞要恳切一些,这长安,也不必去了,见多了那遍地豺狼,也没什么意思,你们几个,也都留在洛阳吧。”
狄光远心情郁郁,他想不到,自己父亲好端端一个尚书左丞,副宰相这样的高位,居然只是一封诏书,便彻底的成了布衣。
不过他倒没有什么迟疑,正如自己父亲所说的那样,既然是韦后的意思,分明是故意刁难,非要让父亲远离庙堂不可,那么就算强行留下,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他心里恨透了韦家,却知道韦家现在势大,心里生出无奈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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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年关,一批批的朝廷命官和禁军开始向着长安出发,而这些日子,也出了不少的大事。
一方面,是狄仁杰的请辞震惊了许多人,大家都知道,狄仁杰乃是崔詧的人,和韦家的人并不对付,不过这才刚刚开始,堂堂尚书左丞便一夜之间成了草民,也让人难以预料。
虽然这是狄仁杰主动,不过有心人总能从中察觉出端倪,因而心里不禁对韦家多了几分惧怕。
原来韦家虽然有时候颇好说话,可是真正要整人的时候,也是绝不容情的。
狄仁杰的求去,终究让人难以捏住什么把柄,毕竟这不是罢官,而是请辞,而朝廷对于狄仁杰的‘识趣’也颇为‘欣赏’,自是少不了给予了一些荣誉,当然……这些东西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狄家彻底的从庙堂上淡出,这也意味着,清河崔家再无庙堂立足的资本了。
至于这第二件耸人听闻的大事,就莫过于是梁王、礼部尚书武三思就任河南府尹了。
堂堂梁王,居然正式成了一个府尹,这种破天荒的事,真真让人大跌眼镜。固然在后世,北宋的时候,往往太子都有就被任命为京师府尹地规矩,不过大唐朝,却从未曾有过这样的先例,更何况,这府尹不过是正三品,而堂堂礼部尚书,却比这个品级要高得多,礼部尚书至少在名义上,是六部之首,几乎半只脚,就已经踏入三省,成为宰辅了,这样的人,居然被打发到了名义上叫东都,却绝非京都的河南府。
于是乎,各种流言蜚语便甚嚣尘上,有人认为,这是韦家要收拾武家的信号,不过很快,这个流言便再无人问津了,因为接下来,武家的许多子弟,都得到了照顾,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更是升任飞骑将军,这个恩荣,显然是韦家对于武家十分放心,将一支未来拱卫长安的重要力量直接交在了武家手里。
一些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突然觉得事态变得有趣起来,因为他们陡然发现,在这洛阳,似乎有了两尊大佛,一尊,自然是即将上任的河南府大总管秦少游,此人爵位不低,乃是弘农郡王,而另一位,爵位和资历上似乎更胜一筹,虽只是拜为了河南府尹,可是河南府尹只是在大总管之下,而且是**的机构,河南府的政令,终究还是出自于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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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这是战争
原本一强的格局,却成了两虎相争。
秦少游固然有神策府鼎力支持,可是那位河南府尹,不但地位超然,这洛阳城里,终究还是要留守一批禁军,既然有人将他安排在这里,那么此人对禁军的影响,自然非同小可。
以武三思制秦少游……这个思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预料到。
不过一些人却不禁暗中称妙,武三思所代表的,何止是被韦氏所篡夺的皇权,更加因为他是武家的人,所以更添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不管怎么说,似乎‘天子’对秦少游已有了戒备。
这便是一个信号。
任何信号都足以产生巨大影响的,至少对于河南府的人来说,比如那些留守在洛阳的官吏,本来也早已想好了,既然眼下天子都走了,朝廷的百官都伴驾去了长安,接下来当家的就是秦大总管,这位殿下从今往后就是洛阳的天,作为属官和下官,当然理应俯首帖耳,就算对他心里有点不以为然,可是秦大总管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大家都是属驴的,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蒙着眼睛做事总不会错。
更有一些,比如河南府的参军、司马等属官,也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新官上任,就少不得要准备好巴结住秦大总管这棵大树,这是历来的规矩,谁在其位,谁就是天皇老子。
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因为如今多了一个武三思,却让绝大多数改换门庭之人一下子犹豫起来。
这光景一看便知啊,武三思的背后是韦氏,韦氏握着的就是皇权,如今洛阳有二虎,跟了秦少游,就可能要得罪梁王殿下,更可能得罪朝廷,秦大总管就算真是天。难道比朝廷还厉害吗?
从前的时候,大家以为自己没有选择,所以自然而然,也就存着俯首帖耳的心思。而如今,却多了一个选择,更要命的是,若是选错了,即便不会招致杀身之祸。却也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前途,那么此时此刻,应当如何呢?
有人还在观望风向,更多的人开始与梁王殿下打交道了。
洛阳的官,深知皇权的可怖之处,武三思能给的东西,秦少游不能给,跟了秦少游,一辈子也只好局限于这河南府,而且瞧着朝廷制衡他的样子。可能将来,会像打击叛贼一样的将他和他的党羽打击干净,自己卖身投靠,极有可能也成为乱党。可是武三思这儿,前程更远大,若是运气好,说不准有武三思运作,一旦离了河南府,将来更加大有可为,更何况。武三思这儿更稳当,这是大唐朝,大唐朝,有什么比天子更牢靠的呢?
一时之间。刚刚被‘贬官’的武三思却是门庭若市,拜谒的人不知凡几。
这种风潮,很快感染开来,武三思可谓是水涨船高。
而相比于神策府的清冷,更加坚定了不少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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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辰的工作,就是将武三思打交道的人统统记录下来。只是越是记录,他便越是心惊。
多事之秋啊。
殿下固然成了河南府大总管,可是瞧这样子,韦家下了一步妙棋。
武三思这个人,或许没什么本事,可是他却是一杆旗帜,将这么一杆旗帜留在了洛阳,既向洛阳的官吏暗示了朝廷的立场,同时也借武三思超然的地位来团结所有非秦式的力量来制衡殿下。
洛阳城的文武官员,只是短短几天,武三思就见了四十多个,几乎上各处重要的治所主官,该去的也都去了。
当然,也有一些关东士族出身的没有去,不过这不影响大局。
这就意味着,表面上殿下得了河南府,而实际上,他的影响力怕也只局限于弘农郡,因为要治理任何一处地方,得不到下官们的拥护是断无可能的,偏偏这些人,又都是朝廷命官,想要撤换,怕也不易,武三思不需有任何动作,便自然而然的盘踞在了洛阳,足以与秦少游分庭抗礼。
上官辰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波动,他是个很懒散的人,一个懒散的人所秉持的,永远都是在其位谋其政,自己只需要打探消息即可,其他的,该是姓秦的去头疼才是。
上官辰的密探近来忙碌的很,昼伏夜出,遍布在洛阳,通过无数个桩点,无数个眼线,不断的将消息汇拢在朱楼,而这朱楼,依然还是通宵达旦,笙箫阵阵,宛如梦境。
夜里的时候,上官辰在跟几个即将远行去长安的朋友送别,酒过正酣,却有人小心翼翼的凑到身边,低声耳语几句,上官辰不敢怠慢,告了一声饶,便起身到了宴堂一旁的小厅里,他心急火燎的道:“殿下有何密令?”
殿下传来密令,这是很不简单的事,因为上官辰清楚,那位殿下和自己一样都是懒人,平时该管的事固然会管,可是撒手不管的事却绝对是丢给别人去做,一般情况,朱楼这里会得到神策府的命令,可是以秦少游私人名义传达的密令却是头一遭。
当得知有密令的时候,上官辰就立即清楚,这必定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绝对怠慢不得,他就是靠这个混饭吃的,当然不敢违抗命令,最后砸了自己的饭碗,所以忙不迭的接过了早已侯在这里多时的一个武士的手令,就忙不迭的展开,将油灯移近,聚精会神的看了一眼那一行蝇头小子。
看过之后,自然是将纸张放在了灯火上引燃,使其烧成了灰烬。
上官辰就这么站在这里,消化着刚刚得来的消息,而后脸色平静,吩咐道:“去请狄兄来,就说明日正午,还请他不嫌,来舍下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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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
第四百零六章:凯子是吗
与狄家的接触,也就顺理成章的开始了。※篮﹊﹊書﹊````````````````
马放南山的狄仁杰,显然没有料到,天子和娘娘刚刚动身,上官辰的交际手段便立即施展了出来。
不过这种接触,却似乎只是一个苗头。
倒是新上任的河南府大总管秦少游甫一上任,便已抵达洛阳,来见洛阳诸官。
这是一件大事,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大总管之职毕竟是破天荒的,况且许多人都在翘首以盼,都想见一见这位大总管的风采。
不过眼下,在洛阳城并没有大总管的治所,毕竟这是临时的职位,所以只能去河南府里会见诸人。
秦少游一大清早,便带着许多的护卫,以及王琚、杨炯人等,抵达了河南府。
河南府外头,早有人恭候,为首之人,当然是武三思。
武三思和秦少游是老熟人。今日武三思精神奕奕,率洛阳府上下官吏,足足数百人在此等候,一见秦少游骑马而来,便上前去,笑吟吟的行礼:“下官武三思,见过秦总管。”
所有人一起道:“见过秦总管。”
大家话音落下,眼睛却都不禁去看向秦少游。
许多人在想,武三思乃是梁王,如今却以下官之礼来见秦少游,却是不知,这秦少游会如何应对。
只见秦少游徐徐勒住了马,旋即跃下来,笑呵呵的朝武三思点头致意,道:“武使君辛苦,本官是否来迟,让诸位久侯了。”
武使君……
使君乃是地方官的别称。秦少游没有称呼梁王殿下,意有所指,似乎是在宣告,今日在这里,大家都是以官职相见。
这当然带着几分轻视和无礼的意味。
如此一来。这位秦总管的立场算是表明了,秦总管不是来交朋友的,他要的是治理河南府,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讲了。
这边要治理河南府,而且一副绝不容情的样子。
而另一边的武三思呢?
似乎事情更加有趣起来。
只不过觉得有趣的人,多半是那些看客,这些佐官和下官们就不觉得有这么有趣了,武三思当然不可能吃饱了撑着跑来做这府尹,韦家已经给了武家许多的好处。尤其是武三思的儿子,更是得到了韦后的青睐,近来连连加官进爵,武三思来,当然是奉旨来治理河南府的,现在双方都想治理难免就要神仙打架,自己这些人何去何从,似乎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
武三思脸上堆笑。
他是极了解秦少游,想当初。秦少游和武家的关系不错,彼此之间,当然也有一定的了解,如今却是各为其主。武三思一眼就看穿了秦少游的用心,他没有多言,只是伸手,道:“请。”
于是在众人拥簇之下。秦少游进入了正堂,在主位上跪坐下,一些高级的文武官则纷纷跪坐于两侧。武三思坐在秦少游的下首,其余的人只好在门外侯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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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坐在案后,脸上似笑非笑,并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眼睛左右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
武三思则是偷偷的注意着秦少游的表情,教他失望的是,秦少游似乎并没有流出破绽,好教他看透秦少游的心思。
其实当武三思向韦家靠拢地时候,在情理上,武三思是多少觉得对秦少游颇有愧疚的,想当初,若不是秦少游带着武家宫变,武家怎会有今日,更不可能有蒙受韦氏厚爱的资本,他总是在找理由推脱,只是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为了武家,换了任何人都会这样做,上皇已经保护不了武家了,武家要生存,就必须依靠其他一颗大树。
这便是武家的悲哀之处,武家从任何时候,都只是一个附庸的存在 ,他不像五姓七家那般,有深厚的根底,也不像关东四姓那样,有赖以生存的空间,他们不像是秦少游那样,培植起了自己的力量,以至于任何动荡的局面,都可以应付。
武家从前依靠的是武则天,武则天不成了,就必须去依靠韦氏。
至少……在武三思看来,韦氏是武家至今为止最好的选择。
所以在起初的亏欠之后,当他渐渐蒙受了韦后的宠爱,得到了韦后的信任之后,他便再没有了其他的担心,在他看来,这一切又有什么干系呢,武家是为了延续荣华富贵,你秦少游不也如此吗?大家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人心是会变得,更何况是本就没有什么节操的武三思。
武三思甚至庆幸,庆幸韦家还要对付一个秦少游,若是没有这一只狡兔,韦后怎么会看上自己这一条猎狗呢。
而如今,这只狡兔就坐在这里,竟是比自己更加风光得意 ,武三思心里冷笑,早已将最后一丝的亏欠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贪婪的看着秦少游,就好像看着一个珍宝,因为他明白,若是能将此人葬送于此,那么自己,便有机会将这个人取而代之,韦后早有许诺,秦少游死,则武三思的封地,将会在弘农。神策府,也将由韦家的子弟掌握。
武三思想了想,含笑道:“今日是大总管上任,实在可喜可贺,秦总管,今日洛阳的属官都已经来了,下官就代为引荐。”
他这是要化为主动,代为引荐四个字,别有深意。大家都是同时到任,大总管见诸官,何须你来引荐。
秦少游摇头,道:“引荐我看就不必了,迟早大家会相熟的。此事,急不来。”
武三思听出了秦少游的弦外之音,只是呵呵干笑。
既是上任,少不了要勉励一下诸官,秦少游说了小半时辰,都是官场的套话,这些言辞,都是王琚事先与他商量好了的,无非就是尽心王命而已,这种四平八稳的官话,本不是秦少游的擅长,不过眼见许多人心不在焉的样子,秦少游心里只是心里想笑,这些人素来是爱和人打官话的,听到这些东西,岂不是习以为常,他们这样的态度,只怕是对我这个大总管心里不服。
人心就是如此,这也是为何韦后要将武三思放在洛阳的原因,假若没有武三思,一切自然顺风顺水,这便是所谓的磁铁效应,武三思就是一块磁铁,自然而然将无数的铁屑吸了去。
说罢之后,秦少游也懒得再说什么,便屏退了诸人,武三思却没有走,依然含笑的跪坐在此。
等到大家走了个干净,堂中只余下秦少游和武三思,武三思笑道:“总管今日到任,实是幸事,下官在舍下备了些水酒,恰好有些事,想要请益。”
秦少游道:“请益?请益什么”
武三思呵呵笑道:“殿下……”这一次,他刻意把殿下二字说的很重。
方才明明称呼的是秦总管,现下却是另一个口吻。
这显然是另有所指,既然武三思称呼秦少游是殿下,而秦少游这个殿下不过是个郡王,秦少游又该当称呼他什么呢?
武三思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方才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可是这种客气,当然必须点到即止,因为他需要 表明自己的态度,某种程度来说,他和秦少游已经站在了对立面,自然没什么扭捏的。
武三思顿了顿,又道:“下官奉旨治理河南府,这河南府的诸多军政之事,怕还要请秦总管多多照拂。”
秦少游不露声:“照拂,如何照拂?”
武三思倒是不急,道:“这其一,自然是禁军,如今朝廷余下的禁军,虽只有寥寥一万七千之数,不过如今天子大驾都已去了,可是单凭俸银,只怕难以维持,秦总管是知道 的,想当初,太宗皇帝在的时候,禁军的薪俸是每月两千钱,外加一斗米,不过那时候,两千钱可以买米一石有余,而如今,这钱是越发不值钱了,不过买米百斤不到而已,这样的俸禄,养活一个人都不足,遑论是养活一家子老小。”
“不过天子洛阳的时候,每年总会从内帑之中,拿出一些钱财出来赏赐,也可勉强让禁军维持。只是现在,怕是难了,只怕神策府那儿,少不得要支应一二才好。”
这是要钱了。
秦少游却是笑了笑,这禁卫,几乎都落在韦家的党羽手里,韦家拿着姓武的来掣肘自己,居然还好意思让自己拿钱出来养兵,这……莫不是把自己当凯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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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感冒又复发了,才知道 原来是热感,不是风寒,白打了几天针,庸医害人啊,老虎前几天还吃方便面御寒呢,作死的节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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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反目成仇
秦少游不露声,他知道武三思还有后话,道:“哦,武使君,除了这禁军,还有何事?”
武三思道:“除此之外,还有就是殿下要修河,要从洛水的运河修至孟津的水道去,下官说句实在话,眼下洛阳府只是东都,再非从前,市面上萧条的很,既已不是天子脚下,这百姓只怕日子也不好过,如今殿下要征募人力,开挖运河,这只怕过于靡费民力,如今理应安养生息才是。┏篮↘↘書√``````````”
开挖运河的事,是神策府早就准备好了的,弘农那儿修筑运河,意图是将整个弘农串起,形成一个内部交流的水道,而如今秦少游镇河南府,自然要将这孟津的水道与大运河连接起来,这对于孟津和弘农都有莫大的好处,也是秦少游任了这河南府大总管的头等大事。
可以很不客气的说,这是秦少游的根本利益。
而武三思显然看准了秦少游的七寸所在,想要修运河,就绕不过河南府,因为差遣征发劳力,乃是河南府分内之事,只要武三思做一些手脚,少不得要让神策府日子难过一些。
秦少游动容了。
武三思的弦外之音他听得很明白,于是冷冷一笑,方才那风淡云轻的脸顿时变得有了几分狰狞,他道:“武使君,这些事似乎不该是武使君能过问的?”
武三思忙道:“殿下何出此言,这当然是下官分内之事,河南府治理一方,这样的大事,下官岂可不闻不问?下官不过是想体恤民力罢了,这涉及到了治下百姓的福祉,下官若是不问,岂不是尸位素餐?”
无耻……
秦少游心里暗骂。
想当初,为了救这武家。秦少游才得了武则天的授意,弄出一个所谓的宫变出来,若非如此,武则天何必要及早称上皇,而自己,在武朝照样可保荣华富贵,武则天的苦心,谁知道换来的却是武三思这些人如此的对待,而自己……又哪里想到,这个可恶的人。如今却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秦少游从前脾气还好,而如今,或许是沾染了神策军的丘八之气,此时见这武三思,不免勃然大怒,他重重拍案,咚的一声,却是道:“武使君,你言过了。本官自有主张。”
言尽于此,秦少游也不愿意多留,直接拂袖而去。
他其实是有意如此,不过是宁愿撕破脸。也不愿和这个人虚情假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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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不欢而散,当秦少游发怒的时候,武三思心里咯噔一下,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小子竟是如此直接,眼见秦少游走远,他也没有去送。便看到外头一些被吓坏的差役探头探脑,武三思眯着眼,却是露出一丝狞笑,他高呼道:“来人。”
一个佐官进来,道:“府尹有何吩咐。”
武三思脸平静的很,淡淡道:“方才的事,你瞧见了吗?”。
这佐官叫吴龙,他眼明手快,自然便投效了武三思,秦少游毕竟是和韦家为敌,而韦家代表的是朝廷,明眼人都知道该如何做选择。吴龙见武三思问起,便晓得考验来了,不敢怠慢,忙是小心翼翼的道:“下官以为,这弘农王未免太过猖獗,梁王殿下对他也算是客气,他说反目就反目,可见他这是目中无人,所谓骄兵必败,似此等……”
摇头晃脑的吴龙正待要好生长篇大论一番,武三思却是不耐烦的道:“老夫说的是,方才老夫试探了他一二,这才知道,这修运河,乃是秦少游的逆鳞,可见对修河之事,他是尤为看重的,既然他将这修河当做了自己性命一样重要,不惜和老夫反目成仇,那么河南府当何以反制?”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若说办事,武三思或许是个废物,可是成事不足败事却是有余,要坏人好事,却似乎是武三思的强项。
吴龙听罢,打起了精神,笑嘻嘻的道:“其实……殿下假若当真要坏事,倒也容易,只不过……此事却是急不得,河南府的治所,下头的差役小吏,其实是最容易坏事的,要阻止此事,殿下倒不必直接反对,无非……是寻个由头,激点热闹出来给大家看罢了,这大总管毕竟名义上是镇河南,那么假若当真因为他修河出了事,自然一切后果,也得他来兜着……”
见吴龙绕圈子,武三思更加不耐烦:“到底什么热闹?”
“民变!”吴龙咬了咬牙,干脆利落的道:“但凡是征夫,都容易激起民变,总能想到办法,况且这东西,往往是一呼百应,只要民变一起,那秦少游若是弹压,这尸横遍野的可是关东人,不但朝廷侧目,下头的百姓,只怕对这位大总管,也要心寒透顶了。即便神策军有天大的本领,可是杀的人越多,罪责就越大。可若是秦总管服软,那么这河,也就修不成了,既然修河乃是秦总管极力要做的事,却因为如此修不成,殿下想想看,往后还有何威信可言?人无信不立,堂堂大总管要办的事,却是半途而废,以后谁还肯信他呢?”
吴龙是官油子,所以几乎不用思考,立即便用了平时这些地方官敷衍上司的手段,武三思听罢,精神一震,禁不住道:“该如何谋划才好?”
吴龙笃定的道:“殿下放心,府中的差役,最擅长的也就是此事,只需暗中授意一二,还不是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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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是昨晚的第二章,很抱歉,刚去了医院回来,所以更新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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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上皇
自秦汉以来,随着豪强和士族的昌盛,以至一群熟读经史之人把持住了朝廷和地方的方方面面。
不过这些熟读经史之人固然有不少才高八斗之人,可是绝大多数,终究还只善于清谈,即便偶尔出现几个治世能臣,他们的能力也体现在了决策上。
至于治所真正的运作,某种程度,却需要依赖于中下层的官吏,这些人才是地方上的掌控者。
武三思听了这吴龙的话,也就渐渐心安,只是秦少游方才给他的脸色实在可怕,让他心有余悸,虽然和秦少游已是离心离德,也不在乎得罪了这个家伙,甚至武三思有借此人来做垫脚石的心思,可是武三思依然觉得有些后怕。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后怕的理由,他后怕的不是秦少游,而是神策军,于是思前想后,决心去寻洛阳禁军首领韦正德。
韦后在河南府做了许多的布置,河南府固然是有一个武三思,可是留守的禁军,却也安排了这个韦氏的亲族,韦正德当初不过是个小小的州司马,一个并不起眼的武官,不过韦后揽权之后,立即鸡犬升天,他和当初的武家不同,武家掌握禁军的时候,李氏和武氏的矛盾已经明面化,而禁军之中,支持李氏的武官不在少数,所以固然有不少武氏族人节制禁军,往往效果却并不太好。
而如今,韦氏就是李氏,李氏也即是韦氏,韦氏只要一日不坐天子,那么与天子的关系便永远都是如漆似胶、密不可分,自然而然,韦家的任何人在禁军之中,都被看作是攀附的对象,只要得到韦氏的青睐,将来前程大有可期。
韦正德虽只是一介小小司马,如今的日子。却远比当初节制禁军的武氏族人要快活的多,他当然清楚自己的职责,对神策军早就暗暗戒备。
留守的禁军只有一万七千余人,人数其实也不算少。毕竟此时的神策军,虽然屡屡扩充,名义上号称万人,而实际上也不过七八千罢了。禁军毕竟也是精兵,而且是卫戍洛阳宫。关系重大,这也是为何武三思对韦正德有依赖的原因。
韦正德就在外宫当值,听说武三思来了,倒也还算客气,亲自迎出来。
洛阳宫和后世明清的紫禁城决然不同,明清时期,随着皇权的独大,宫廷成了不可侵犯的象征,除了极少数重臣需要入外朝当值之外,其余之人。不得诏命,都不得越雷池半步。
而洛阳宫的内苑固然森严,可是外朝却相对开放,凡是佩戴了金鱼袋子的官员,都有入宫的权利,当然,也只限于外朝罢了。
如今这宫中没有了主人,而上皇又是抱病,韦正德的小日子过的不错,在外朝收拾了个偏殿用作办公之用。见了武三思,便咧嘴笑道:“梁王殿下,今日不是那秦少游新官上任的日子吗?怎么你却是来了?”
武三思没有心思去寒暄,直接将今日的事实言相告。
韦正德皱起眉。冷笑:“这么说来,这秦少游,是把运河当做自己的命根子了,打蛇打七寸,娘娘让你我在此镇守,意图不言自明。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秦少游彻底染指河南府,其实咱们做什么,都不必有什么顾忌,尤其是梁王殿下。”
韦正德说话的功夫,却是投了武三思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你武三思有什么好怕的,你是朝廷命官不说,你还是梁王殿下,天大的事,就算当真惹火了秦少游,那又如何?秦少游再胆大,敢动你一根毫毛吗?就算你犯了天条,那也是朝廷来处置的事,秦少游虽然是大总管,却也奈何不了你,所以你能怎么恶心秦少游,尽力去做就是。那秦少游别看嚣张跋扈的很,可是有些事他是不敢去做的,毕竟你武三思代表的是朝廷,再者你的地位尊荣无比,韦后的意思,不就是借着你的这个身份,给那秦少游添堵吗?秦少游又不是傻瓜,难道他还敢动你不成?一旦动了,无论你有何罪,那都不要紧,却是恰恰给了韦后一个口实,即便是天子,也绝不会再纵容秦少游了,因为动亲王之尊,就是谋反,谋反大罪,朝廷绝不会姑息,到时候内有禁军,外有关东关中数十万平叛的军马,只要一声号令,管他秦少游有什么神策军,照样碾成粉末。
想当初,大家忌惮神策军,是因为朝廷就在洛阳,一旦有事,只怕应变不急,那神策军可以立即做出反应,所以韦后娘娘才对秦少游忌惮无比。而如今,神策军这支力量固然厉害,可是坐困在河南府,一旦敢造次,陛下在关中一道旨意,这些人就统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秦少游除非是傻瓜,才会制造出一个韦后对付他的口实,毕竟这个家伙,现在还得到了天子的同情,朝中还有大量的关中人为他说话,因此没有板上钉钉的罪证,是没有人敢拿他怎么样的。可是他动了你这个梁王殿下和河南府尹就不一样了,动一根毫毛,就得用千千万万人的血来偿还。
这也是为何,河南府尹是你武三思,而不是别人的原因。
韦正德笑嘻嘻的看着武三思,虽然没有把话说破,却笑得武三思应当懂这个道理。
秦少游除非昏头,否则不敢如何。
可是假若他真昏了头,那就更妙极了,就算牺牲掉一个武三思,换来的却是堂而皇之平叛的借口,有了这个借口,神策府可以连根拔起。
武三思脸色却是青一块红一块,他是听出弦外之音了,虽然他也有把握,那秦少游理应不会糊涂,可是这韦家分明就是将自己做诱饵啊。
武三思只得道:“话虽如此,却还是以防万一为好。修河之事,我已交代了人去从中破坏,想必出不了什么差错,只是真到了事急的时候,本王还要暂借宫中一避。”这是武三思的想法,惹翻了秦少游,若是当真引发了什么后果,当然是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韦正德自然点头称是:“这个好办,不过请殿下放心就是,秦少游的路数,我是摸透了,他不过是表面凶神恶煞而已,你瞧他这一路青云直上,哪一次不是该隐忍时隐忍,否则,他一个小小厨子,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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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正德好生的安抚了武三思一番,武三思这才心中渐安,心中一想,韦正德说的不错,秦少游没有这个胆量,他不敢动自己,至多,也就是请朝廷处置罢了,可是朝廷和自己穿一条裤子,他如之奈何?
于是收拾了坏心情,既然来了宫中,韦正德便道:“殿下,上皇在深宫内苑,也不知是什么光景,我等毕竟只是武人,不敢打探,你乃上皇的侄儿,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去拜谒一二,也好探探虚实。我说实在话,秦少游其实好对付,他依仗的,不过是那七八千的神策军罢了,只是可惜,天子和娘娘都在不在洛阳,他若是陈兵于帝侧,或许对他还有顾忌,如今……嘿嘿……不过暂时让他猖獗一时而已,反是这上皇,其实娘娘乃至于陛下一直都放心不下,临行之前,屡屡叮嘱,要小心提防,上皇非常人也……”
武三思没心思去见那个姑母,偏生韦正德怂恿他,他也不敢怠慢,只好应下来。
收拾了心情,便往紫微宫去,先是求见,过不多时,上官婉儿竟是亲自移着莲足来,上官婉儿一身素衣,这是陪武则天去明堂时的装扮,武三思心里起疑,禁不住想,上皇去了明堂?如此说来,她的病好了,此前不是说下不了榻吗?
武三思和上官婉儿是极为熟稔的,见了婉儿,忙是笑呵呵的试探:“上官待诏陪上皇又去了明堂?”
上官婉儿一脸憔悴,却是摇头,道:“殿下休要称呼下官为待诏,下官只是寻常女官,早已不是待诏了,上皇病重,怎么可能去的了明堂,只是她身子越来越坏,便命下官去求一求佛祖,佑上皇平安罢了。上皇病重之后,陛下又远去了长安,她思儿心切,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殿下既然来了,再好不过, 上皇很是高兴,就请梁王殿下去和娘娘说几句话吧。”
武三思这才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武则天诈病,一旦诈病,必有图谋,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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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待进了寝殿。
整个紫微宫寝殿便有一股浓重的药膳味传出。
龙榻之上,武则天的身影只是隐约可见,中间隔着一重帷幔,使武三思看不清里头的情形。
武三思便行礼,言辞恳切道:“臣见过上皇,上皇的病不知好些了吗?”
帷幔中的武则天咳嗽,旋即欣慰的道:“朕……听说过一些事,朕很欣慰,听说你是舍不得朕,才留在洛阳,宁愿任一个小小的河南府府尹是吗?你这样做,没有枉费朕的苦心,好……好得很。”
武三思心里不觉得有什么惭愧,只是不禁想,这些话,却不知是谁说的,若是如此解释,似乎也说得通,不招惹这个姑母,总是没有错。
他便道:“臣惭愧的很,不能日夜陪伴在圣驾,为上皇分忧,身为人子侄,汗颜之至。”
武则天突然道:“啊……天黑了吗?婉儿,是天黑了吗?”
武三思觉得奇怪,现在天色还亮堂的很呢。
上官婉儿移了莲步,上前道:“上皇,天还没黑呢。”
“哦。”武则天的语气之中带着遗憾,不禁幽幽道:“怎的还不天黑,天黑了,想必陛下操劳完了国事,就理应来探望朕了,陛下……终究还是个孩子啊,什么都不懂,只怕要被人欺负,朕要告诉他,让他多加小心才是,人心险恶,人心险恶的很哪。”
陛下……
武三思愣了一下。
陛下都去了长安,哪里还可能来探望自己这个姑母,姑母何以说这样的话……莫非犯了痴症。
便听上官婉儿道:“上皇,陛下过一个时辰,一准儿会来的,他清早的时候,吃了上皇叫人送去的莲子羹,心中甚是感激呢。”
武三思恍然大悟,果然是患了痴症,姑母年岁大了。毕竟……而这上官婉儿,想必是当姑母在哄孩子一样的哄呢。
如此一来,武三思反倒尴尬了,因为武则天似已忘了他。只是絮絮叨叨:“莲子羹好,莲子羹吃了,能清肝明目,这对陛下大有裨益,皇帝啊。就是眼神不好,朕说的可不是眼睛,是眼神,只怕会误信奸人,他是,心太善,一准儿……就要被人蒙蔽了,朕念及此处,就不禁为之忧心……哎……夜里的时候,得好好和他说……就如那个姓韦的……姓韦的人心机都深沉的很。定要让他小心,小心为上……”
说了许多话,声音渐渐低沉,上官婉儿便道:“陛下该歇一歇了。”为她掖了锦被,便小心翼翼的拉开帷幔,蹑手蹑脚的退出来。
武三思也不敢多待,忙是跟着上官婉儿退出寝殿。
殿中的武则天陷入了熟睡,只是偶尔,她似乎磨了磨牙,突然问:“天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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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默默无语的出来。上官婉儿在前,到了无人之处,上官婉儿突然驻足,对武三思道:“殿下。上皇如今这个样子,是下官等人照料不周之故,她是念极了陛下。”
武三思忙是道:“不怪上官待诏,上皇毕竟年纪太过老迈了。”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可是说到老迈二字的时候,心里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不错……
上皇确实是太老迈了。
从前每一个人都忌惮她。那时候的她,便如一只吊睛大虎一样,使每一个人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可是即便是一只老虎,可是人有生老病死,这是天道循环,大家依旧害怕,无非是因为从前她给了太多太多人过于深刻的印象,可是这依旧挡不住老虎垂垂老矣,自己实在太多心,而陛下和韦后,也不免有些风声鹤唳了。
上官婉儿笑了笑,道:“哎,如今这紫微宫,真是越来越清冷了,自上皇退位,来谒见的人就越来越少,唯独梁王殿下与众不同,殿下留在洛阳,当真是为了上皇吗?”
这一句话,本该问的武三思语塞,好在武三思早有准备,他笑吟吟的道:“这是为人子侄应当做的事。”
上官婉儿便笑了:“殿下的孝心,真是让人佩服,现如今,河南府里,弘农王做了这大总管,而殿下呢,又是府尹,都是自家人,做事方便一些才是。”
武三思敷衍了几句,告退出去。
他心里嘀咕,上官婉儿这是意有所指吗?应当不会……紫微宫和外头是与世隔绝的,韦正德看的很紧,秦少游和秦少游的人压根就不可能有出入紫微宫的可能,这当然是为了防止万一,所以即便是太平公主要求见上皇,都以身体不适,不便相见的理由挡驾,至于书信传递,就更不必说了,韦正德别的本事没有,可是将这里彻底封锁的本事总还是有的。
如此说来,上官婉儿应当也不清楚外头的情况。
那么……她当真的以为,自己和秦少游还在穿一条裤子?
若是如此,这样似乎也很好,至少……
武三思想了想,似乎在琢磨,有什么空子可钻。
其实这时候,他并没有太把上官婉儿当一回事,自从上皇退位之后,上官婉儿这个待诏,也被人取而代之,虽然还挂了个待诏女官的头衔,却再不可能去待诏房了,这个女人,从此也只是宫中可有可无的人,一个这样的人,似乎也没有可以被利用的价值。
她唯一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只怕就是和秦少游相交莫逆了。
“或许……”武三思眯着眼睛:“可以将这个女人,当做自己的护身符。据说秦少游和上官婉儿很有情谊,却是不知,那秦少游对此女,到底是不是当真的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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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
秦少游这番上任,并没有任何惊喜之处。/xshuotxt/
反倒是权责竟让人有些糊涂了。
这大总管,到底管的是什么?说起来,似乎什么都可以管,可是又似乎,似乎权利都与人重叠。
其中权利重叠最大的,就莫过于和河南府了。
于是乎,秦少游还只能在神策府里办公,回到了孟津的神策府,秦少游脸色显得有些不太好看,王琚见状,不敢怠慢,忙是碎步跟着秦少游进了一处小厅。
“殿下,瞧这样子,梁王是非要和殿下为难无疑了,此人为了荣华富贵,对那韦氏已经死心塌地,可笑的是,这姓武的起初是靠着女人起家,如今……却又攀附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王琚的话,带着点大逆不道,不过确实也是实情,这世上的人,总有许多种,有的人是靠着家族的恩荫,有的人是靠自己的本事,当然也缺不了那种攀附在别人身上的吸血虫,武三思就是这样的人。
秦少游揉揉太阳穴,道:“那么就请王先生来说说看,这个梁王,会怎么样?”
王琚脸色凝重:“他既然要向韦氏纳投名状,当然要变本加厉,所以以学生之见,往后神策府要做任何事,他都会横生枝节,绝不会让咱们政令通畅,而洛阳城的大小官吏,本就是投机取巧之辈,偏偏梁王又代表着朝廷,他们会如何,几乎可以想象了,所以以学生的愚见,往后殿下的政令想要顺畅,只怕不易。偏偏这个人,却仿佛有金刚不坏之身,无论做任何事,殿下都奈何他不得,若是寻常的府尹,以殿下郡王、驸马、大总管的身份,即便先行处置。再上报朝廷,那也无妨,而这武三思,却是梁王之尊。非同小可,动他一根毫毛,不经朝廷,这便是大逆不道,是要谋反。学生忧心的也就是这个。这便是韦氏的厉害之处,先拉拢住武三思,让他为自己效命,同时再将这枚棋子放在洛阳,让殿下如鲠在喉,难以下咽,却又吐不出来。”
王琚这一次,也是为难了。
情况很棘手,因为武三思再怎样,都是收拾不了的。除非神策府想要谋反,可是神策府固然也算是地方一霸,在这河南府,乃是绝对强力的存在,可是放在整个大唐,也不过是一粒沙罢了,神策府能击败十万禁军,可是假若围剿的兵马有五十万呢?朝廷的背后,可是天下三百六十个州府的资源,更别提。还有大义的名分,一旦开战,首先就是彻底断绝弘农和河南府的所有商路,神策军就算愿誓死效忠。又如之奈何?
所以……谋反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选项。既然不能反,那么就只好忍受这个武三思,而一旦忍受,武三思几乎可以预见,他完全可以以府尹的身份,破坏所有秦少游想要做的事。使洛阳和洛口脱离秦总管的控制。
现在想来,秦少游这个大总管,岂不是有名无实?
秦少游皱眉:“先生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琚很干脆的点头,道:“学生无计可施。”
秦少游抿抿嘴,没有说什么。
某种程度来说,今日这个武三思,也是他造成的问题,当初若不是他保住了武家,何来今日这样的事。
而更可笑的是,这个世上能给你造成伤害的往往都不是敌人,反而是从前的朋友,因为这些从前的朋友,才更知道你的弱点。
秦少游淡淡道:“既如此,那么且先试试看,武三思要做什么?眼下最最紧要的,依旧还是修河,河道兴,则是百业兴……”
河道兴、百业兴,这句话几乎已经成为了神策府下属各个治所的座右铭,甚至秦少游让人直接在各个治所挂了这个牌子上去,好引起所有人的重视。
这句话和后世的要想富先修路其实是一个意思,只不过在这个时代,河道就是路,而且是当下最廉价的运输手段,不但能够通过河道,快速的让人员流动起来,也能让货物用最低廉的价格和最快速的时间进行往来。
所以武三思猜测的没有错,修河,就是秦少游的命根子,如今孟津的工坊,弘农郡的大开发,眼下都遭遇到了瓶颈,一个地方,若只是单纯的内部贸易,或者是小规模的对外贸易,孟津和弘农的成长,永远都有限。
当初的时候,秦少游默许迁都,某种程度,就是一种利益的交换。
神策军屯驻孟津,就在洛阳一侧,这对秦少游有极大的好处,至少,他拥有了某种威慑力,靠近天子,也更加容易得到信重,即便与朝廷离心离德,朝廷忌惮神策军,真要对秦少游下狠手,怕也不敢过于粗暴。不过利处很大,害处也是不小。神策府的局限性其实就在于天子脚下的缘故,正因为天子脚下,所以朝廷绝不可能放任神策府大破大立,也正因为是天子脚下,所以朝廷的管束也十分严格,就比如修河,你在弘农郡内把各县的河道修筑出来没有问题,可是想要连接运河,这里头牵涉到的就是朝廷的命脉问题了,当然不会得到允许。
既然如此,那么索性,就支持还都,把天子迁到长安去,到了长安,天高皇帝远,在这个时代,朝廷对于地方,往往是鞭长莫及,所以秦少游有足够的空间大展拳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运河,将弘农与大江南北连接起来,创造出无数的需求,而这旺盛的需求,将会让弘农乃至整个河南府爆发式的进行疯狂壮大,为了这旺盛地需求,就需要无数的货物,要生产无数的货物,就需要无数的工坊,有了无数的工坊,将会创造出更多的商贾,有了无数的工坊,就意味着需要更多能够识文断字的职员,需要更多的工匠。
而一旦有了需求,河南府这台被秦少游缔造出来的机器,才能够高速的运转,才能够像滚雪球一般的天下的财富俱都聚于一处。
有钱,有人,有地,这就是秦少游的终极目标。
他与武则天已经打过太多的交道,所以秦少游从来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任何人是可靠的,至于朝廷,就更加不可靠,他没有什么觊觎九鼎的心思,可是神策府走到了这一步,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的增强自己的实力,以便任何时候天塌下来,也有自保之力。
修河……只是个开始,这个开始,极为重要,绝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这也是为何,秦少游花费无数钱财,不惜任何成本的原因,也是为何,每一处的治所,秦少游都让人挂上‘河道兴、百业兴’这样匾额的原因,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不惜任何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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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琚已经明白了秦少游的心思,这位殿下把修河看成了自己的命根子,而如今,既然已经就任,修河的事就绝不能再拖了。
好在王琚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腹案。
毕竟修河是大事,而要修河,钱其实是其次,神策府有的是钱,虽然为了弘农修河的事,靡费已经甚大,不过河南府要修的运河,其实靡费反而小很多,这不过是将弘农的运河与洛口的运河枢纽进行连接罢了,这一代地势都很平坦,不似弘农那边,地势并不好。
其中最大的关键,还是在人上头。
很简单的一件事,那便是弘农郡没有人了。
前些日子为了修河,征募了民夫近十万,这几乎已经是神策府的极限,就这,还是因为大量的耕牛和耕马的大规模运用,才节省出来的人力,此后,孟津那儿商贸大发展,尤其是神策府开始逐渐退出一些工坊业,导致大量的商贾持续的跟进,这种工坊,可能在神策府看来是不值一提的微利,可是对于寻常的商贾,却是金山银山,现在弘农郡的预期都非常好,正因为有了预期,所以工坊扩张的很厉害,到处都在招募人手。
因此……现在的弘农郡,几乎已经陷入人力枯竭了。
这才是王琚最为头痛的地方,河南府下辖弘农和河南二郡,弘农这边是一丁点人力都抽不开身了,反而河南府的人力最为充沛,可是要征调,就永远都绕不过河南府,殿下的意思是先试试看,既然要试试看,那就试试吧。
想了想,王琚回到工坊,沉吟片刻,便书写了一份公文,盖了神策府的大印之后,命人直送河南府。
他对此……抱得期望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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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工为本
河南府的回文很快,次日清早,便已摆到了王琚的案头上。
王琚看着回文,反而更加头痛。
上头有河南府府尹的大印,行书也非一般的刀笔吏的正规文字,反而是挥毫泼墨,不拘一格。
这显然,不是一篇寻常的公文,一般的公文,都是刀笔吏代办,而这些刀笔吏循规蹈矩,用的都是楷书,既然行文的人不是刀笔吏,而且书法还如此‘大开大合’,那么明显,这是河南府府尹武三思的亲笔公文了。
亲笔的公文,说明这位主官对此事极为重视,至于行文之中,言辞倒是中规中矩,只是说,大总管有令,河南府愿遵照办理。
遵照办理……
王琚不怕这武三思反驳,或者说不怕对方找理由推脱,唯独最怕的,就是对方遵照办理。
事情实在太过顺利了,而王琚绝非是一个天真的人,事有反常即为妖,王琚心里嘀咕,这武三思答应的如此痛快,只怕,早有了应对之策,这应对之策是什么呢?王琚大致已经可以料到几个可能了。而任何一个可能,都是在挖墙脚,对将来运河的修筑不利。
不过他还是寻来了杨务廉商议开拓洛口运河之事,因为在他看来,河南府既然已经答应,若是神策府却是踟蹰不前,不但误事不说,而且还要被人取笑。
杨务廉近来是风生水起,这厮这几年。当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
从前在朝中任一个将作大匠,这名字是威风凛凛,不过说穿了,就是个大工匠,属于一个顶尖工头而已,在朝廷看来,这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可是自来了神策府,他才真正尝到了自己的技艺换来的好处,以前是修宫殿。现在呢,什么都管,神策府属几十个治所,却因为神策府对于工程的倚重,以至于这本该不起眼的工房,如今却隐隐有和户房商房吏房争雄的样子。
现在的杨务廉。早就培养出了一群徒子徒孙,大大小小的工头,多达上百人,这些人都是他在无数次的实践和使唤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有的是跟着杨务廉混了几年的泥腿子,也有一些。是太平学的工学里挑拣出来的敏思好学之辈,所谓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人。杨务廉这个人但凡是遇到工程这种事,便总是专心致志,而且极善于思考,以至于他提拔的人,十有**,都有这样的品质。
当然,许多他带出来的人。据说私德都不怎么样,也饱受抨击。
好在王琚对杨务廉多有袒护。而杨务廉也是个护犊子的人,因而虽有人捶胸跌足,杨大工头和他的徒子徒孙们,却依旧是风生水起。
近来秦少游透出了口风,似乎有意要压一压风气,尤其是喝花酒搏戏贪赃之类的事,要好好查一查,而且还有意放权议事堂,让议事堂的人来查,这倒是让杨务廉收敛了不少。
大抵上,杨务廉是个很复杂的人,他是个实力派,对于建筑和工程,乃至于工具的应用,可谓无人能及。同时他很善于管理,并且确实调教出了一批骨干,而这些骨干所带来的风气其实对孟津的影响也是极大,同样的事,可能需要一百个匠人,可是一旦改进了工具,那么十个匠人就能完成,在实践之中,大家摸清了这个道理之后,也就开始往这个方向努力了。
杨务廉开了头,他改进滑轮,改进水车风车,改进许多的工艺,头的徒子徒孙,也每日都在琢磨如何能省时省力,其他的私人作坊从中受到了不小的启发,自然而然,也晓得如此方能节约成本,能赚大钱。
同时杨务廉极擅长于管理,一个大的工程,几千上万人一起动工,哪一个人在什么岗位,哪一个工期必须什么时候完成,这些都需要有精密的计算,否则极容易造成人力的浪费。而杨务廉做的就十分完美,几乎总是能让各种工匠犹如一台机器上的螺丝钉,最后总是能协调完成,不出什么差错和意外。
只是……他的私德,却是败坏的很,如今神策府许多小吏暗暗在流传,他在外头养的妾室,还有青楼里包的姑娘,只怕五只手也数不过来。
王琚当然也听说过这样的风声,于是见到了杨务廉的时候,这个四旬的汉子,依然精神奕奕,皮肤古铜,如刀削的脸紧绷,一副锐气十足的样子,这让王琚心里开始自我怀疑了,不禁嘀咕:“日日招架那么多女子……他也撑得住?何以……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心里感叹一番,王琚咳嗽一声,直接进入了正题。
其实洛口运河的风声早就流传出来了,杨务廉早有准备,不过听到王琚确实的消息,他倒是显得很是振奋:“这事儿不难,如今神策府已有了许多修河的先例,积攒了诸多经验,问题不大,只要劳力和户房的钱到了位,给在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勘探,也就大致可以动工了。”
王琚心说,你当然不难,你只需要埋头修河就可以了,难的在我,与那河南府交涉协调的,却是在。
心里这样腹诽,面上却不敢表露,因为王琚知道,杨务廉这种小人物出身的人,往往都容易养出一种自尊心很强的性格,这种人最怕就是别人瞧不起他,所以王琚对杨务廉,往往都是连骗带哄,绝不会露出一丝的不屑,否则这家伙惹火起来,却最是容易撂摊子的。
王琚便笑:“此事关系重大,所以非要杨先生亲自出马不可,所有勘探和督工事宜,必须要做到亲力亲为才好,至于户房那儿,肯定不成问题,需要多少钱,一切都好说,人力那儿,我来处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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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武三思必须死
虽是许诺了杨务廉,王琚却感觉更不轻松。
此事的关键,似乎就成了武三思,而武三思的心思……似乎已经不言自明了。
武则天的‘病情’,已是日益加重,说胡话的时候,越来越多,乃至于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这位垂垂老矣的上皇,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也早已被病魔消磨掉了所有的雄心,紫微宫一直都寂静无比,以前还前来探视的贵人也不见来了,即便是一些留守的宦官,似乎也开始疏远。
人就是如此,尤其是宫中,留在这洛阳宫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一些老弱,从前对武则天尚有惧怕,而如今,却多是疏远。
如今风头最劲,乃是韦后,而韦家在宫中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韦正德。于是乎,卖乖讨好的人,自然大有人在。
紫微宫的清冷,犹如今夜的月儿一般,凄凄凉凉,似乎遥遥看去,可以看到孤零零的桂影,只是‘桂树’一侧,竟无人踪。
上官婉儿在子夜的时候,总要小心翼翼的提着灯笼到寝殿去探视,外头是一个医官和一个小宦官,都倚在石基上抱头打盹,传出鼾声。
上官婉儿紧了紧身上的狐皮披风,轻手轻脚宛若一道魅影,悄然的入殿。
她将灯笼悬挂于墙壁上的勾头上,武则天夜里怕光,所以宫灯早已熄了,此刻灯笼的光辉洒落进来,似乎是穿不透这幽深和黑暗,却还是朦朦胧胧的带来了一丝光亮。
上官婉儿穿过了帷幔,见榻上的武则天还在熟睡,她如往常一样,小心翼翼的为武则天掖了被子。
近一年来,上官婉儿都是如此的生活状态,虽有待诏之名,可是再无待诏之实,实则成了武则天彻底的贴身女官。端茶递水自然是不必,可是每日清早起来,便随武则天去明堂礼佛,此后便是用一些粗茶淡饭。若是武则天小憩,她便动身去看书,夜半三更时,总是要来瞧一瞧,这种简单和平凡的生活。似乎也已让她变得无忧无喜起来,宛若一个置身于青灯下的尼子,脸上不见任何色彩。
她掖了被子,正待要旋身离开。
身后发出了一声低咳。
上官婉儿香肩一颤,忙是旋身。
幽光之下,她看到武则天的眼睛竟已是张开了,那双眼眸,依然浑浊,可是似乎只有在这静谧无人之时,才有一股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
“上皇……”上官婉儿轻声的低唤一声。
“嗯……”武则天点头。挣扎着要坐起。
上官婉儿忙是上前,给她加了个垫子。
武则天笑了笑,竟是再无一丝病容,她淡淡道:“外间的消息,如何了?”
上官婉儿道:“那韦正德最近盯得已是越发的小心了,宫中遍布了他的耳目……”
说到这里,武则天蹙眉,不屑于顾的道:“趋炎附势,本就是人的本性,朕岂会不知?”她抬眸看了静谧的上官婉儿一眼。眼中的眸子却由一开始的冷酷化作了柔情。
人只有在最落魄的时候,方能看出世态炎凉,可是谁说又看不到这世上还有真情呢。
上官婉儿几乎是武则天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没有武则天。就没有上官婉儿的今日。
而这个姑娘,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对自己不离不弃,忠心耿耿,就在所有人开始朝三暮四,开始言不由衷的时候。她依旧跟在自己身后,宛若自己依然还是那个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如今这个地步,自己的女儿李令月想必已经被挡驾,韦后是绝不敢让李令月前来探视自己的,因此,这一年来,唯一伴在武则天身边的人只有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对于武则天的话似乎恍若不觉,却还是继续道:“不过臣还是打探了一些消息,陛下与韦后已抵长安,而秦少游受封河南府大总管,不过……河南府尹却是梁王……”
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暗示了许多许多的事。
以武则天的聪明,怎么会猜不透这背后是什么布置,可是武则天居然很平静,这种平静就仿佛她是置身事外的人,秦少游不是她的女婿,至于那个武三思,也不是她的侄子。
武则天在黑暗之中,似乎保持着姿态,一言不发。
而上官婉儿,自然不敢插话,只是静静的等候着。
良久,武则天的眼眸猛地一张,道:“看来……武三思是彻底的倒像了韦氏,这个人的本性……朕其实早就知道了,他是朕的侄儿,朕怎么会看不透,此番,韦后打的如意算盘,只怕是用武三思来制秦少游吧,这……确实是一步好棋,韦氏倒是颇有几分手段,至于武三思……他是一枚好棋子,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秦少游这一次,只怕是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说到这里,武则天长叹一口气,显得很是惋惜的样子,不过她竟未因为武三思的背叛而动怒,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样,她继续道:“可是……这个绊脚石若是搬不开,神策府就必死无疑了。从前国都在洛阳,秦少游尚且还可以靠这万余精兵使朝廷生出忌惮之心,可是如今朝廷已去了千里之外,他……也不过是一支孤军罢了,长安的韦氏,现在还需要站稳脚跟,所以没有功夫去顾秦少游,可是长此下去,秦少游被困在弘农郡,被武三思钳制,韦氏的势力,却是一日千里,此消彼长之下,只要韦家找到一个借口,到了那时,便是数十万大军压境,内有韦正德和武三思与之呼应,秦少游迟早要成为阶下之囚,他要求生,只有彻底控制住河南府,厉兵秣马,不断壮大,否则这个均势一旦打破,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啊……”武则天摇摇头:“依着朕看,想要搬开武三思,却是没有这样容易,搬不开就是死,过激的手段也是死,左右为难,倒真是首尾不能相顾了。”
上官婉儿不由道:“或许……他有办法也是未必。”
武则天语气却突然坚定起来:“他当然要有办法,他若是没有办法,难道却要让朕装疯卖傻度过这余生吗?”说到此处,武则天神色更是决然,一字一句道:“所以秦少游必须从泥泞中爬起来,他的棋怎么下,朕顾不上,可是朕的棋盘里,却是唯独缺他不可,否则……就是满盘皆输。武三思……”武则天神色淡漠起来,她使了个眼色,上官婉儿会意,忙是要去给她斟茶,只是发现一旁的茶水有些冷,正待要去换,武则天却是摇摇头,示意她不必费心,而后她显出了一丝困顿之意,身子向后微微一斜,闭上了眼睛,只是那最后一句话,却还是自她的口中而出:“必须死!”
上官婉儿香肩微微一颤,她感受到了杀意。
这种杀意,才是最可怖的,武三思必须死……是因为他的背叛吗?显然……不是……上官婉儿太了解武则天了,武则天方才提到武三思的背叛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就仿佛一切都如此的稀松平常,可是说到这步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六个字,这就意味着,在上皇看来,武三思必须死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挡着上皇的道了。
一个人,不会因为别人的背叛或是出卖而生出杀念,却可以因为自己的侄儿挡住了自己的脚步而绝不容情,这样的人,是何等的冷酷,又是何等的可怕……
上官婉儿微微叹口气,已是睡下的这个女人,一直都在她崇拜和敬仰的对象,可是她却发现,在许多事上,她依旧学不到,或许……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吧,武则天天生就该是九五之尊,而自己……至多也就该是个待诏……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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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蹑手蹑脚的退出了紫微宫。
她不敢去回头,因为她似乎有一种感觉,上皇并没有睡,正透着纱帐和帷幔看着自己的背影,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去取下了灯笼,出了大殿,外头侯旨的医官和宦官终于还是被惊动了,他们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上官婉儿,忙不迭的要行礼。
只是……上官婉儿在他们的身上和脸上,早已看不到以往的敬意。
这种一种敷衍的姿态,似乎他们早已洞察到,殿中的那个女人,已经不能再给予他们什么了,所以他们不过是应付式保持着某种应有的礼节。
上官婉儿对此不以为意,她嫣然一笑,此刻的笑容,在惨然月色之下,竟如春日的桃花绽放一般的无邪,她轻声道:“不必多礼,好生照料上皇。”
她依旧移步,如一缕烟尘一般袅袅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有奶才是娘
河南府对于神策府的公文,倒是重视的很。
武三思亲自来负责这征募民夫地事。
其实一开始,他对秦少游很有戒心,生怕这个家伙反目,不过很快,他也就渐渐的心安下来,或许是因为受了鼓励的缘故,他也就索性明目张胆起来。
河南府和寻常的州府不同,毕竟是曾经的天子脚下,况且河南府的人口,是一般州府的十倍,所以这府中的差役也是极多,满打满算,竟有两千余人,除了四五百个文吏,其他则各有职事。
这河南府之下,尚有十几个县,各县的县令,也都被武三思请到了洛阳,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征募民夫的事。
神策府那边敦促着要尽快完工,所以工期很短,因此所需要的人力也是极多,那边报出来的是数字是民夫十万,要开山凿石,分段开工。好在眼下还没有开春,所以暂时也不会影响到农时,不过这依然还是让各县觉得有些吃紧。
当然,对于各县使君来说,真正让他们犹豫的,却是武三思的态度,韦后与武三思还有秦少游的关系,如今早已洛阳内外众所皆知了,大家都知道,武三思和秦少游不是穿一条裤子,这武三思,吃饱了撑着去如此卖力为秦少游做马前卒?
事有反常即为妖,大家都不是傻子,既然其中有蹊跷,当然都凝神静听着弦外之音。
武三思倒是很实在,如老树盘根一般的跪坐在上首,面带笑容,惜字如金的样子,徐徐开口道:“此番征募人力,关系重大,牵涉到的,乃是秦总管的运河开拓之事,这开了河,何止只是平常开河那样简单。诸位是晓得的,河一开,这天下多少的钱粮,可都要源源不断的流入弘农郡了。”
这话……让人动容。
开了河。就源源不断的能积攒财富?这事儿……的道理,他们是似懂非懂,当然……他们是知道运河肯定是会有大好处的,至于到底能有什么好处,这些人怎么懂。
武三思却又笑一笑:“这话儿可不是本王胡说八道。这是孟津的商贾亲口说的,神策府流出来的消息,说是神策府如今岁入是五千万贯,这个数字,大家想必也有耳闻吧。”
五千万贯……据说还是保底收入呢。
其实许多人,早就坐不住了,这事儿他们当然有耳闻,正因为有耳闻,所以才动容啊,这是多大一笔钱。在大唐,一贯就是一千钱,两一千钱就勉强够养活一家三口了,虽然日子过的清苦,却也说明这一贯钱的价值有多高,可是在这个数字上乘上五千万呢,这是何等可怕的数字,家财万贯,就足以夸耀,何况是这个?
武三思却又道:“可是神策府那儿。早就有所估计,只要这河一开,何止是五千万贯,便是岁入再添三五倍。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诸位……想想开,这对于神策府,对于秦总管来说,是何其大的事。”
不少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五千万贯。还要再添个三五倍都不成问题,那岂不是数亿贯吗?这是什么数字,简直就闻所未闻,于是许多人心里了然了,武三思的意思,大可以说是告诉大家,因为如此,所以可见修河对于神策府和秦少游的必要性,换做是谁,若是能让自己的财富暴增三五倍,这事儿也非要去做不可啊。
只不过……许多人却不由有些反感,为了你们神策府的私利,却是如此大动干戈,折腾大家拓河,这……
而武三思要的当然就是这个效果,财帛总是动人心的,他本就是个贪婪成性的人,正因为贪婪,所以才更明白这个道理,想必在座的诸位,已经起心动念了吧,这是多少钱啊,真正是天文数字啊。
当然……换做是任何人,得知有人躺着赚这么多钱,都不免心生出一些不好的情绪,若是平常人,大家早就冲上前打抢了,可是偏偏,掌握这笔财富的人,是秦少游。秦少游是无人敢去抢的,就算是朝廷也得掂量掂量着自己的分量,何况是其他人?
不过……
动心思的也不是没有。
许多人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他们不敢去抢,可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希望啊,神策府要修河,修河就需要大家效命,而要效命,总得给点好处,把人喂饱了,方能安生的做事不是?既然你们神策府有这么多钱财,若是从指缝中漏出那么一丁点出来,哪怕是几万贯,对于一个小小的县中使君来说,都足够满足了。
这……其实就是自古以来官场的规矩,钱嘛,总该见者有份,总不能你一人吃肉饼,大家连汤都捞不着。
而很快,武三思就给了他们希望:“所以尔等放心,神策府这番是不吝钱财,非要把这桩大事办妥当不可,那弘农王,也绝不是吝啬小气之人,诸位可知,他养一队神策军,不过寥寥二十人,一年要花销多少钱财?”武三思神秘一笑:“不多,一年两千贯而已……”
这一下子,又让人动容了。
养二十个大头兵,一年两千贯,这你娘的……还真是不把钱当钱啊。
虽说大头兵需要战马、战功、战刀,需要喂人喂马,多多少少,还需要给点薪俸,好让人养家糊口,可是就算是糟蹋,那也不是这样糟蹋的。
很快……许多人激动了。
这秦少游一年是多少的收益,连养个大头兵都是如此,自己好歹也是一县的使君啊,如今算起来,大家也算是在大总管的治下,此番秦少游又敦促大家修河,修河倒也罢了,这河一修,秦少游便是金山银山入账,那么……
许多人嘿嘿笑起来,甚至有人开始琢磨,难怪这位传言和秦少游不对付的梁王殿下居然也对此事热衷起来,这……你娘的只怕也是惦念着这个好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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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双喜临门
武三思似乎早就摸透了这些人的心思。
其实这也是历来的潜规则。各县的使君,大多都是一些士族和门阀的门生故吏,也有一些旁系的子弟。
这些人的出身并不好,虽然远远不是平民百姓巴望的上,可是比起真正的直系子弟来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如那韦弘敏,也是旁系出身,别看出身在韦家这样的大族,不过地位并不高,年轻的时候饱受过白眼,也吃过一些苦头,若不是自己稍稍有几分本事,总算是熬了个刺史,后来又蒙韦后青睐,这才青云直上,只是像他这样际遇的人,却已是极为难得了。
而在座的绝大多数人,真要说有什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便是扯淡。
好不容易凭着自己的能力,总算托庇于家族混了个官职,这心中的贪念怎么止得住。
假若这开河无利可图,不过是总管大人的‘政令’,是要造福一方,其实大家倒也不指望能从中捞取到什么好处,可是一旦得知秦大总管在此中获利巨大,以至于到了天文的数字,于是大家的心思也就动了起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何况秦少游素来出手大方呢,人家拔一根毛出来,也足以让自己终身受用了。
现在大家倒没有把这个当做公事,更多的,反而是当成为秦少游的私利而‘奔走’了。
武三思哈哈一笑,喝了口茶,才好整以暇道:“所以说,此事……定要办妥才好,诸位放心,只要能把民夫征来,其他的,自有神策府来做主。本王也就不多言了,大家心领神会即可,这件事耽误不得。诸位各回治所,立即着手罢。”
于是使君们心照不宣,各自心里打着自己的盘算,心里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武三思说的是其他的都不用费心。可是怎么算不用费心呢?这不好拿捏啊,征夫固然是要征的,现在虽是冬日,可是马上就要开春了,按照朝廷的律令。冬日服徭役,让民夫们修河,官府只需要负责三餐就好,遇到狠人,连饭都不给你吃,自备干粮。不过一旦开春,这就是和百姓的口里抢食了,虽然一些必要的征调是必须,不过大规模的征调,这就意味着。今年许多的田地都要荒芜,若是开春壮丁们不在乡中播种,来年吃什么?
因此………按唐律来说,若是在农时征夫,就少不得要负责拨发钱粮。
可问题就在于,神策府那儿打算给多少?现在还没有一个定数,因而许多人不肯走。
武三思倒是懒得理会,只是回到后堂的廨舍里去休息,过不多时,有文吏来问:“武使君。各县的使君不肯走,都在窃窃私语,想问一句实话。”
“实话?什么实话?”武三思慢悠悠的喝茶,嘴角似笑非笑。
“他们都说。这民夫如何征,给什么价,一时没说好,不敢轻易……”
“哎呀呀……”武三思不禁气恼,怒斥道:“这些家伙,真是不懂规矩。神策府还会少了他们的钱粮?真是可笑,人家……那是什么家底,去告诉他们,一个民夫,每月至少钱粮拢共折钱十贯,大致就是这个数,神策府的马,一月的消耗都是这个数呢,难道人还不如马吗?真正是可笑,本王让他们殚精竭虑,把心思放在公务上,休要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斤斤计较,否则………贻笑大方。”
一通叱骂之后,那文吏不敢再说什么了,忙是回到前堂,见这些人还没有走,便忙将武三思的话转告。
有人眼珠子一瞪,十贯……
“这莫不是玩笑,历来官府征夫,至多一月,也不过几百钱,外加几斗米,这……未免太多了吧。”
有人觉得有些心虚。
这事儿听着不靠谱啊。
不过却也有人笑了,众人不由看过去,笑的乃是宜阳县令王宝,王宝捋须,摇头晃脑道:“多?不多,不多,诸位只怕是有所不知了,老夫治宜阳,而这宜阳与孟津,也不过是一水之隔,孟津的富庶,老夫是久已耳闻的,诸位是不知啊,那秦少游当真是富可敌国,但凡是匠人,只要被他网罗过去,莫说十贯,便是五十贯一百贯他也肯给,如今这关东的匠人,哪个不晓得这个道理,都是蜂拥而去,这倒也罢了,还有那……那什么耍嘴皮子的掮客,不过是靠着腿脚和长舌混饭吃的人,据说一年下来,攒下几千贯钱也算不得什么?说起来,宜阳是深受其害啊,自那孟津日益富庶,宜阳的百姓,就渐渐人心思动了,许多人抛了田携家带口便去那孟津,要制止都制止不住,他们连自家的地都不要,非要去孟津不可,这是为何?无非是因为利罢了,有利可图,所以才如此嘛,由此可见,便是十贯征募民夫,想来对那秦总管也算不得什么,诸位可莫要忘了,这运河一开,就是堆积如山的财富,人家会锱铢必较,在乎这么星点的蝇头小利吗?”
别人的话,大家一开始不信,其实有些事,他们也有一些耳闻,只不过总觉得流言蜚语未必可以当真罢了,可是现在这宜阳县令王宝一说,倒是让大家笃定起来。
没错啊,马上那秦少游,一年少说都是上亿贯的钱财,咱们跟着沾沾光,又算的了什么?
大家纷纷点头,心满意足,各自分道扬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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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阳县令王宝距离洛阳不远,所以骑着马,也不过是半天功夫,就回到了自己的治所。
他的情绪很好,这宜阳和孟津,距离不过是在咫尺之间,可是内外却是天差地别,从前为了此事,他心里也懊恼了好一阵子,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人比人气死人啊,据说孟津随便一个富户挑出来,伸伸手指头,都可把县里那几个积善人家的财富全部比下去,县里穷,王宝自然也就穷了,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而这一次,总算让他有了点盼头,人家指缝里漏出了一点恩惠,足够自己大赚一笔了。
他忙是叫过了所有的佐官和差役,让大家先把眼下的事都放一放,而后直接宣布了征夫的事,他伸出了手指头,得意洋洋的道:“诸位且先莫要提醒本使君开春播种的事,这夫是秦总管征的,一月下来,所有的赏赐折钱六贯,所以此番,也不必强人所难,不肯来的,就不必来了,可是肯来的,得赶紧,迟了,可就不好说。”
其实王宝方才耍了个心眼,他从洛阳那儿得来的消息是折钱十贯,在这里报的却是折钱六贯,这一小半的钱财,就算是他的‘辛苦费’了,当然,他不计较这点截留,更看重的反而是神策府的‘赏赐’,不过本着雁过拔毛的规矩,该截留的还是要截留,否则其他的同僚那边不好交代,难得糊涂,水至清则无鱼嘛。
可即便是报出了六贯,这满县上下,真是欢欣鼓舞。几乎所有的人眼睛里,都不禁要放出光了。
等到了次日的时候,一群地方的豪强便汇聚一堂,这都是宜阳县令有名有姓的人家,虽然不是士族,却大多都是祖祖辈辈在此扎根许多代,是宜阳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直以来,从秦汉开始,这朝廷看上去是总揽一切,其实真正的规矩却远不如律令那样美好,因为任何一个时代,官府的作用都是有限的,比如征夫、抽税、教化之类的事,官府怎么一手包办的过来,政权不下县,何止是明清时期的规矩,在这大唐,那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基本上,朝廷就相当于一个巨大的建筑公司,而下头各级官府,则是下设的各处分公司,一道旨意下来,紧接着分公司要贯彻,把事情办好,那么就需要找到大大小小的包工头,而包工头,就是本地的富户和豪强,这些人才是真正贯彻政令的骨干,没有他们的支持,任何的政令,最后都会变成一纸空文。
消息早就已经透露出去了, 这些人本就是神通广大,所以现在大家面上都是喜滋滋的,好事啊,以往代官府征税,虽然也有一些好处,譬如报一些损耗,譬如欺上瞒下一番,总能雁过拔毛,只不过这一次嘛,显然却是一个肥的不能再肥的差,办好了,今年便可躺着吃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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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机关算尽太聪明
地方上的事最是复杂,看上去很多没有关联的人和事,一团乱麻一般,可是这线头,却总是牵连着许多人,官府与豪民就是线的两头,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宜阳县召集了豪强之后,用不了几天,乡间便出现了许多人在各处田庄招募人手了。
但凡是肯去应征的,每月折钱三贯。
那武三思透露出来的数字是十贯,到了使君那儿,就成了六贯,而如今,只剩下三贯了。
不过……这是稀松平常的事,已经有人打听了,临县更狠,只有两贯,宜阳县的使君和豪民堪称良心,浑身上下,都流着道德的血液。
只是这三贯,却也足以让所有的青壮眼红了。
耕地几乎是不值钱的,尤其是神策府在弘农郡开始刻意的压低粮价,在其他的州府,影响倒是不大,大家该种粮的还种粮,毕竟弘农的粮再便宜,可是这个时代运输条件也是有限,你当真跑去那儿买了低价粮,用这么多车马和骡子翻山越岭的运到本地,沿途还要经过重重的关卡,还要雇佣伙计和车夫、马夫,这一路辛苦下来,可能连蝇头小利也没有。
不过其他州府难以享受到神策府压低粮价的政策,并不代表河南府内的诸县不成。
这些年来,不少农人倒也够苦的,弘农郡的百姓倒还好说,人家虽然在粮价方面遭遇了损失,不过为了鼓励大家耕地,神策府提供了农具和牛马,不只是如此,还允许他们种植一些经济作物,如此一来,这边损失了一些,那边却又补贴了不少,非但日子不艰困,反而比从前还好了不少。因此在弘农。那些农人百姓,几乎是对神策府交口称赞,可是其他地方不同啊,其他地方。是享受不到任何的益处的,可是他们却又要承担粮价下跌的害处。
眼下,若不是实在寻不到什么出路,谁还想种粮?
而现在去修河,三贯钱。别看是层层克扣下来的,可是对于绝大多数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河南府受到神策府地影响,粮价一直徘徊在五钱一斤上下,而三千钱,就是六百斤的粮,这可是一笔大数目,足够一家老小生活无忧了。
于是乎,应募者可谓是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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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的民夫,此次征集起来尤其之快。
短短半月不到。一沓沓的花名册就已经落在武三思手里了。
武三思决心去神策府一趟,那神策府韦后去过,韦弘敏也去过,去过的人,都不免惊叹,又不禁心生警惕,因为无论是韦后还是韦弘敏,往往都能从许多细微处,发现出诸多的不同。
可是在武三思眼里,这神策府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热闹。武三思喜欢这种热闹,看到街面上熙熙攘攘,他竟是感觉到很享受。
想当初,韦后可是答应过。只要秦少游倒了,这神策府,就归他武三思节制的。所以进了神策城,武三思就宛如看到了一座金山银山,这……实实在在的是一出宝藏啊,大街上的人穿着也很体面。沿途都是门面。到处都是蟠旗,一个个迎风舒展开,上头写着茶、书、酒、杂之类的字样。
大街很宽阔,都是青石铺就的路面,有些点颠簸,却比洛阳的路面似乎好一些。
待到了神策府,武三思是个讲排场的人,早早就命人来通报,递了名帖,所以这个时候,王琚就在此代秦少游迎接这位府尹了。
王琚神色不变,他这几日消瘦了许多,洛阳城有什么举动,他怎会不知,毕竟那上官辰可不是吃白饭的。
武三思这是要做什么?意图有些明显,不过这是阳谋,现在这事儿还没有发作出来,神策府固然早想要有所应对,可是已经迟了,因为这个时候如果出面澄清,那么征募来的民夫,非要鸟兽作散不可。
这武三思确实误导了所有人。
在他口中,神策府固然是有钱,可是神策府有钱,并不代表秦少游有钱,这两样东西却是分开来看的,神策府赚的越多,其实花销就越大,正是因为兴起商贸,使得神策府的岁入水涨船高,可是莫要忘了,一般的郡治、府治,大多推崇的都是无为而治,或者是与豪强、士族共治一方,他们的职能少的可怜,甚至连征税都是分包出去,至于治安,也不过是养着几十个捕手,民不举官不纠罢了,修桥铺路……即便只是一座小小的石桥,只怕也需要一个县中的使君花费几年功夫,在豪强和地主的帮助下建起来。
某种程度来说,正是因为他们是单一的农业形态,所以官府的职能,可谓是简陋到了极点,办学如此、修河如此,甚至整个官府,其实什么都不需要,一个县,只要任命下一个县令,再任命几个佐官,就可开始治理了。可是弘农的形态,早已发生了无数地变化,这种变化,并非是秦少游强力推行出来的,而是在社会的发展中,渐渐衍生出来。
商贾们要流通,就必须修桥铺路,大批货物要出入,那么寻常的路和石桥说是无法保障的,而且为了防止误事,不但这桥要修的宽敞,路要修的平整,最重要的还是时间不能拖延。单凭这一项,每年就是百万贯的开支。除此之外,对于农人,需要进行一些补贴,否则工商兴而农业没,这也会引发大问题,为了使流通更快,就要修运河,人口越来越多,尤其是外来人口熙熙攘攘,就不免有诸多男盗女娼之徒,神策府必须得有一批专业的捕手,而如今,这样的捕手就有超过一千五百人,养活他们,又是一笔开支。(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敌国之富
有收获就会有付出,这是一个恒古不变的道理。
或许在别人眼里,神策府日进斗金,可是为了这个进账所花费的钱财,又何至是千万。
要练出精兵,要维持治安,要修路修河,弘农的一个县,招募的文吏、胥吏足足三百,而且都是足额,因为这里的县已经不再单纯的无为而治,方方面面的事,都必须要去管理,说穿了,无非是商业化之后,使得行业开始了细分,这个时代,所谓的行业,无非是士农工商而已,可是在弘农,却已全然变了模样,再想要无为而治,已是绝不可能了,而新的管理模式,就意味着更多的金钱。
在别人眼里的金山,其实绝大多数,终究还要投入到弘农中去,虽然会有结余,那也是精打细算出来的。
武三思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或者是在神策府中,想必韦家或者是武家已经安排了人手,而这个人最清楚内情,因此武三思打着这个明目,给人一种错觉,那便是秦家家大业大,那便是运河的修筑之后,秦少游的获益极大,如此一来,整个河南府便人心浮动起来。人就是如此,一旦知道你躺着都有钱进,而自己卖了苦力能让你更加富可敌国,大家就有那么点儿吃大户的心思了。
此时整个河南郡上下,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都是燃起了希望,一人一月十贯啊,这十万的民夫,岂不是一月下来,就是超过百万的钱粮?运河修一年,便是一千万贯砸了下去,这还不说,修河是需要成本的,要工具,要雇佣老匠,要提供牛马。就这,又是不知多大的开销。
可以说,这笔钱,神策府拿不出来。
问题就出在这里。神策府拿不出这笔钱,武三思却又悄悄把这事儿透露了出去,可是你想要找武三思评理,武三思大可以双手一摊,我说过吗?
没错。武三思是说过,不过这只是一些私下的言论,言辞之中,也是凌磨两可,并没有形成公文,也没有张贴告示,所以某种程度,武三思只是暗示罢了。
而如今,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假若这个时候。神策府张贴文榜辟谣,那么征募来的民夫,将会第一时间一哄而散,而且无数的怨言也会滋生出来,大家不会说自己是被人蒙蔽,从人性来讲,大家只会说,神策府言而无信。
现在武三思就站在了王琚的面前。
王琚对此人含笑。
这便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让人可恨之处,这种人明明丑恶,明明浑身都散发着腐臭。明明让王琚厌恶到了骨子里,偏偏却是无可奈何,这个人……是梁王殿下啊,是上皇的亲侄儿。是天子的表亲,皇亲国戚,地位崇高。
武三思正眼都没有看王琚,或许是无心,或许是有意。
王琚的身份,他是清楚的。当初的时候,刺杀武三思的人中,王琚就在其中。
如今这两个曾经生死相搏的人站在一起,似乎早已忘了从前的事,武三思只是淡漠的道:“弘农王殿下可在吗?”
“梁王殿下,弘农王殿下久候多时了。”
武三思只是点点头,抬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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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再见武三思,态度更显淡漠了。
双方只是很俗套的寒暄,武三思依旧客客气气。
如今这二人,早已是有了血海深仇,秦少游当初整李隆基,尚且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大家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而武三思,却全然不同,这个人固然和自己没有太多的情感,可是当初,却也曾携手并肩,而如今……秦少游心里只剩下了冷笑。
“殿下……”武三思依旧称呼秦少游为殿下,似乎意有所指,他自己也是殿下,却故意摆出了很低的姿态,只是含笑,道:“殿下交代的事,下官已经办妥当了,总计十万的民夫,总算是大致征募的出来,名册已经缴了上去,不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秦少游道:“武使君辛苦。”
武三思忙是摇头:“下官不敢当,下官乃是朝廷命官,受殿下节制,出力也是理所应当,不敢说苦。”
秦少游突然笑了,他笑吟吟的看着武三思,道:“武使君休要说这样的话,若非是武使君,此事只怕不太好办啊,既然是用了民夫,这钱粮……总是要给的,也不能让人白出力,这几日,本王就会命人,输送钱粮至洛阳,武使君,此事……只怕还要再劳烦你,少不得你担待。还有,本王幕下的大匠杨务廉,也即将往洛阳,督促修河事宜,也请武使君多多关照才是。”
听说要给钱粮,武三思心里想笑,他等的就是秦少游这句话,于是不禁道:“却是不知,殿下打算给多少钱粮?”
秦少游抚案,不露声色:“武使君不是早就意会了吗?否则河南府内外,都传出每人折钱十贯的消息,武使君真是我肚中的蛔虫,本王算了算,折钱十贯,确实是靡费不少,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是应当的钱,修河辛苦,即便是多赏点钱,也是理所应当,自然……就按这折钱十贯来算。”
武三思一听,却是愣住了。
其实神策府的底细,他是清楚的,折钱十贯,这是一笔极大的开支,如此算下来,秦少游要修这条河,只怕非要靡费两千多万贯不可,这是一笔极大的数目,任何人听了都不禁要心肝儿疼,而神策府虽然岁入高,可是每年的结余,也不过区区的几百万贯罢了,其他的开销,可都是排的满满的,不是神策军的军费,就是差役的薪金,要嘛就是道路和桥梁的养护,或是学里和新近医馆的一些开支。
这每一笔数目,武三思都一清二楚,武三思在神策府里也安插了一些人,虽然这些人的职位不高,不过这点事他是多少知道的。
秦少游哪里去拿这笔钱来?
毕竟,弘农的运河,也在同时修筑呢,虽然有的已经完工,可是有的才刚开始。
武三思本来打的就是人心的主意,现在秦少游居然如此不吝钱财,倒是让他大出意料之外,他不禁干笑,道:“殿下爱民如子,实在让人敬佩,难怪河南府上下,都称颂殿下。”
他原本还想来看看秦少游的痛苦和为难,而如今,却发现自己算盘珠子打错了,他又寒暄试探了几句,这才心情郁郁的告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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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神策府,武三思的心情可谓糟糕透顶,他心中不禁唏嘘,忙是回到神策府,忧心忡忡的枯坐了良久,到了傍晚时分,总算有人蹑手蹑脚的来了。
“殿下……这时候唤某来,却不知有何吩咐?”这人脸上露出焦灼之色,他本是在神策府的钱粮房里做一个小小的账房,早被韦家的人收买,一直在打探和搜罗消息,现在武三思却是通过特殊的渠道,让他来见面,这个节骨眼,这账房哪里不晓得现在神策府对内奸查得紧,现在跑来见武三思,实在有些冒风险,可是武三思唤他,他却非来不可。
武三思恶狠狠的看他,怒道:“周雄?本王问你,秦少游哪里来的钱粮修河?”
“啊……”
武三思怒不可遏的挥着袖摆,恨不得冲上去直接踹这账房一脚,厉声道:“你不是说,今年神策府的结余,至多也不过三百万吗?他们开销这样大,压根就挤不出钱粮来,可是今日,那秦少游却是轻松写意,折钱十贯,他连眉头都没有眨,这钱……哪里来的?你说个清楚,否则……”
叫周雄的账房顿时愣住。
他在钱粮房里公干,这钱粮房,就相当于朝廷的国库,里头的进项和支出,他是一清二楚的,今年该要花销多少,又大致会有多少收入,又有多少储备的钱粮,这些他再熟悉不过,这事儿……不对劲啊。
他搜肠刮肚,仔细想了良久,眼看武三思更加不耐烦,忙道:“殿下……或许……和钱庄有关?”
“什么?钱庄?钱庄有什么干系?”武三思有些不太明白。
周雄眼睛一亮,或许是方才脱口而出的几个字,让他醒悟了什么,于是忙不迭的吞吞口水:“绝对和钱庄有莫大的干系,殿下……问题就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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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一语惊醒梦中人
周雄固然是明白,可是武三思不明白。≯
钱庄……钱庄是什么武三思当然清楚,可是和这个有什么干系?
周雄忙是解释:“这钱庄自开起来之后,那秦少游,便大肆的吸储,无非就是因为铜钱交易不便,谁也不能背着一车的钱去与人买卖不是,尤其是这几年,商贾们交易的数目已经越来越大,甚至有些时候,一次交割,就是七八千贯钱,这是多少枚铜钱啊,足足七八十万枚,这个数目,真要交割起来,只怕单单雇人点数,都需要数十人花费十几天的时间,而如今,孟津的买卖,却往往是不能延误的,糟蹋一日就少挣一日的钱,若只是交割,都要花费十天半个月,这买卖还怎么做?因此钱庄那儿,便弄出一个所谓吸储的钱票出来,等额的钱拿到钱庄,就可换一定数额的钱票,商贾交割,便可直接用钱票来进行,等到有人需要钱了,大可以直接拿钱票随时来钱庄兑换出铜钱。”
“殿下想想看,如此一来,许多人都用铜钱去换钱票,可是这钱票信用好,大家都肯用,所以许多人在交易得了钱票之后,也并不去找钱庄兑换出铜钱,因为这样实在麻烦,反正铜钱能买的东西,钱票也可以买,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因而这整个弘农郡,手持钱票的人大有人在,据说……现在神策府放出的钱票,就足有数千万贯了。”
“而这些兑换到钱庄里的铜钱,自然而然也就堆积如山,既然没有人急着来兑换,钱庄自然也不会单纯的保存,于是便会拿这笔钱放贷出去,从中赚取利差,借此盈利。殿下明白了吗?那些商贾换的钱票越多,钱庄里的钱也就越多,而钱庄里的钱,等于是商贾们的抵押物。只要他们不急于兑换,这笔钱……就是神策府可以动用的一笔钱财,所以以学生的估计,神策府。只怕是要动用这笔钱,来支付民夫的钱粮,只要过了今年,明年的时候,大不了再从其他地方。把这里所缺的钱补足也就是了。这是卯吃寅粮之法,在孟津县里,最是常见,等于是,秦少游向商贾们借了钱,去填补了民夫的不足,明年呢,再偿还就是。”
这种简单的钱庄运行的原理,武三思听的不明不白,不过大致的意思他总算懂了。等于是秦少游有了钱庄,所以可以明目张胆的‘借钱’,而他可借的数目也是极大,居然有数千万贯之多,虽然为了应付可能的钱票主人要求兑付的可能,可是只需要有一部分比如五百万贯或者一千万贯的储备资金就够了,而其他的财富,都可随时调用。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跺脚:“你为何不早说?”
周雄苦笑:“殿下,学生那时候报上去的。钱庄还未风靡呢,也没想到,这钱庄能这么快风靡一时,况且。学生也没想到这一层啊,钱庄的事,是商房在办的,和钱粮房并没有什么干系,学生只再钱粮房里负责账目,其他的……也不甚懂。”
武三思冷笑。道:“休要狡辩,滚!”
周雄不敢怠慢,心里满腹委屈,却是大气不敢出,忙不迭的连滚带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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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彻底的有点傻眼了,这一次,虽然让神策府大大的出了一次血,可是那神策府依然不曾有任何的重要损害,反而一旦神策府将这些钱粮放出去,难免受了恩惠之人,都不禁要感恩戴德,某种程度来说,秦少游确实是吃了亏,可是得到的也是人心,一旦他得了人心,又把河顺顺当当的修了,前几日自己还写了书信送去长安,向韦氏夸口,说自己这一次必定让那秦少游遭受重创,这番话还犹言在耳,转眼之间,武三思便现,自己似乎要里外不是人。
不能这样下去!
他咬了咬牙,只是接下来,又当如何呢?
他决心在去寻韦正德,无论如何,都要找出一个万全之策出来,运河,绝不能让秦少游修,人心,也绝不能让秦少游去买,否则自己就要被长安的韦氏所迁怒,将来也会被人所笑,自己这个狗腿子,未免太过不称职了。
韦正德每日守在宫禁,要见他也颇为不易,不过武三思就不同了。
双方依旧还在一处偏废的殿中会面,韦正德对于武三思的担忧,却只是轻蔑的一笑,他直视着武三思,道:“殿下,似乎还不明白一件事,和神策府,其实不比讲道理,也不必争什么人心,殿下的身份非同一般,要做的,无非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挑唆人滋事捣乱罢了,连这个,都需要老夫来教?这本就是很轻易的事,可是到了殿下这里,却变的如此难吗?”
武三思一琢磨,竟是觉得颇有道理,自己苦思冥想,都是在想借口和理由,可是看那秦少游拿自己没法子的样子,自己怕什么?
他不禁有了勇气,或者说,韦正德对他轻蔑的态度,让他恼怒的同时,也不禁有了不少的胆气。
无非……不过是滋事罢了,既然如此,那么何必要计较这么多?捣乱的事,本就是自己的强项。
想清楚了关节,武三思点点头:“韦将军所言甚是,倒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韦正德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现如今,你我坐守洛阳,放心,但凡有任何事,老夫自然会担待,娘娘留你在此,本就不是让你在此和那秦少游讲规矩的,其实就是借重殿下的身份,让那秦少游吃了亏,偏生无计可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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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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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无毒不丈夫
得了韦正德的鼓励,武三思这一次又是信心十足起来。
思量了一二,他回到了河南府,随即便命人去请宜阳县令王宝,这王宝是武三思的门生,否则他的出身平平,怎么会有机会成为京县的县令。
王宝不敢怠慢,忙是到了河南府,一见到武三思,忙是笑嘻嘻的道:“殿下………传唤下官来,不知有什么事?”
武三思看了王宝一眼,淡淡道:“你好大的胆子。”
“……”王宝愣住了,这一来就是个下马威,武三思的心思难测,让他一时目瞪口呆。
却听武三思又道:“本王只问你,这传闻招募民夫,折钱多少?”
王宝立即面如死灰,他晓得,自己的事恐怕东窗事发了,外头的传闻是十贯,他许诺的却是六贯,虽然官场之上,积弊已久,这种事早就不新鲜了,可是现在武三思问起,显然别有用心。
王宝心里狐疑,梁王殿下发现了此事,莫非是要敲打于我,好教我给他孝敬吗?他心里觉得委屈,孝敬武三思是肯定的,事实上他早有准备,就等着年末的时候,送一批大礼来。
只不过现在不是八字还没有一撇吗,这钱还没分到手里呢,哪里来的钱孝敬?
这种事,当然不能点破,既然梁王震怒,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也绝不可反驳,王宝忙道:“是……十贯……”
yil武三思又冷笑:“你既知是十贯,何以外间有传闻,宜阳县却是三贯……”
三贯……
王宝气的打抖,虽然他知道潜规则,下头肯定还有人层层截留,可是万万想不到,下头那些人也太狠了,他忙是辩解:“这……这件事……”他最怕的倒不是武三思追究这个责任,而是害怕武三思认为自己当真拿走了七贯去,自己明明只截留了三成。这不是冤枉吗?到时候自己送礼,就算再重,梁王殿下这边,恐怕也是不喜的。人家以为自己得的更多呢?
于是王宝忙是辩解:“殿下明察啊,下官岂敢做这样的事,这必定是下头贪赃枉法之徒,上下其手,这件事。下官定要查明,绝不姑息那些……”
“好了。”武三思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摇摇头,淡淡道:“你不用辩解了,你要拿几成,这是你的事,只不过到了如今,你却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宝惊讶的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死无葬身之地。他忙是道:“还请殿下指点。”
武三思冷笑:“我只问你,假若这笔钱财到不了账呢?”
王宝如遭雷击:“什么,到不了帐……”
王宝失魂落魄,在此之前,他可是什么都料到,唯独没有料到这个可能,不过假若当真如此,那么此事也就可怕了,若是到不了帐,这意味着什么?且不说自己捞不到任何的好处。这些反而是细枝末节,真正可怕之处就死是……现在民夫可都征了,大家现在为此欢欣鼓舞,宜阳县征募了五百余人。一旦人征募了,却没有了钱粮,那些壮丁,非要闹事不可。
这些倒也罢了,毕竟只是一些刁民,真要敢闹。一顿板子下去,他们敢如何?
可问题偏偏就在于,在这其中上下其手的是县里的佐官还有豪强,这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虽然王宝是县令,可是地方上的体制,岂是区区一个县令说了算,那些豪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一旦他们的希望落空,那些征募的民夫去找他们,他们就少不得要让自己给一个交代,可是自己没有给他们交待,这就意味着,大家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王宝在宜阳县与他们离心离德,就意味着从今以后,他这个官,不但不好做,甚至可能被人直接排挤开。
朝廷任命的官员,与地方上的势力一旦关系不睦,因此而遭受到打击的人可是大有人在,这可不是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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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宝此刻已经魂不附体,他感觉到,自己惹来麻烦了,豪强们上了当吃了亏,这笔账是算在自己头上的,到时候,他们私底下鼓动怨声载道的民夫,非要把自己的骨头拆了不可。
武三思见王宝失魂落魄的样子,笑了,他淡淡道:“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本王也是新近得知,神策府那儿,怕是想省下这笔钱,他们打的主意,又多半是一面许诺拨发钱粮,另一方面,等到民夫们得不到钱,再把所有的脏水,全部泼在你我身上,毕竟,自始至终,神策府也没有许诺任何东西,王使君,本王就说一句本心话,到了那时候,你就是替罪羊,你说,这是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王宝大惊失色:“殿下……救我一救……”
武三思却是摇头:“救你?就算是本王,现在也自身难保,谁有功夫来救你来着。”
王宝更加惶恐。
倒是武三思慢悠悠的道:“不过人总要死中求活才好,难道就真如此坐以待毙?王使君,你得好好掂量才是。”
王宝听出了玄外之音,忙道:“如何自救?”
武三思慢悠悠的道:“若是这个时候,有民夫闹了起来,引来了乱子会如何呢?一旦乱了,这件事反而就好办了,那些青壮民夫,要煽动起来还不容易,这就要看王使君打算怎么做。”
王宝更加惶恐,他明白武三思的意思,这是让他去做出头鸟了,他当然不肯,一旦做了出头鸟,到时候可能连累的还是自己。
见王宝踟蹰,武三思也懒得和他说,只是冷笑:“你若是不肯,那就罢了,总而言之,你等着看吧,你心软,秦少游的心却死硬的,你若是不信,本王倒要看看,到了最后,那秦少游如何整你。”
王宝更加不安,忍不住道:“只是就算要闹,那又该如何闹啊,还望殿下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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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能一更,病了,现在欠下了两更,一定补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