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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听落花     花开春暖txt下载     花开春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三章 惨烈教训

    “姑娘也真是舍得一出手就是三百两咱们就那些家当,全给她拿去了?”

    冬末低低的惊叫起来,李小暖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

    “咱们是资助她到京城做点营生的,少了有什么用?银子去了还能再来,有什么要紧的?”

    冬末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听姑娘的。”

    冬末顿了顿,犹豫着,忧心忡忡的说道:

    “姑娘,春俏的事,要不要跟老祖宗和夫人禀报了?”

    李小暖怔了怔,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

    “如果和老祖宗和夫人禀报了,老祖宗和夫人会怎么处置这事?”

    “我还从来没听说府里出过这样的事,又是未出阁的姑娘院子里的丫头,只怕……春俏……没个活路,还有那个刘元海……”

    冬末期期艾艾的说道,李小暖耸拉着肩膀,无奈的说道:

    “你看,咱们不知道老祖宗和夫人会如何处置这样的事,又没法试试看,若是禀报了,也许就真象你说的这样,若是这样,倒不如装作不知道这事,春俏回了家,她娘总能有法子帮她除了她肚子里的……事,再歇一阵子好些了,回来咱们再禀了老祖宗和夫人,打发她回家自行婚聘,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冬末仔细想了想,叹着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魏嬷嬷就进来了,李小暖吩咐冬末将银票子用块白绸子包了,递给魏嬷嬷,

    “这里有几两银子,嬷嬷一并带给她,媚儿在水云间投宿,用的是朝云的名字,跟周侯爷府上的婆子,只说是乡邻的托付就是了。”

    魏嬷嬷答应着,接了银子出去了。

    隔天,李小暖和古云姗说了,让人收拾了东西,又给了春俏两吊钱,打发她回去养病去了。

    ~

    日子缓慢着平静下来,转眼进了九月,到了兰芷出嫁的日子,吃了午饭,冬末就告了假,和珍珠等几个二等丫头一起,结伴去刘家吃喜酒看热闹去了。

    李小暖坐在西厢桌前慢慢写着字,心里微微有些感慨,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春俏和刘家就是隔壁,听着隔壁刘家的喧天热闹,春俏心里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不知道她娘是不是送她出去避一避了。

    李小暖写了小半个时辰的字,才放下笔,歪到东厢榻上看书去了。

    傍晚时分,李小暖正准备换衣服去瑞萱堂请安,冬末满脸仓惶着,匆匆进了屋,曲了曲膝,就直接转身打发了几个丫头出去,只留下兰初。

    李小暖也跟着脸色紧张起来,冬末转过身,嘴唇颤抖了片刻,才勉强说出话来,

    “姑娘,出大事了春俏碰死了”

    李小暖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冬末端起榻几上的残茶一口喝了,气息仿佛顺了些,话也流利起来,

    “早先还好好的,到刘家前,我还转到春俏家看了看她,跟她说了几句话,姑娘知道,春俏和刘家就是隔壁,那时候,她还好好的,跟我说话什么的,都好好儿的,大约申正的时候,新娘子进了门,刚在堂前下了轿子,春俏就冲了进来,指着刘元海从头到尾说着两人的交往”

    冬末捂着脸,哭了起来,李小暖忙将手里的帕子塞给她,着急的问道:

    “然后呢?出了什么事?怎么就碰死了?你说完了再哭”

    冬末用帕子试着眼泪,止了哭泣,抽泣着说道:

    “姑娘,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她就存了要死的心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一点不害臊的连两人私底下在一起的事都说得明明白白,有孩子的事也说了,打胎的事也都说了,说完这些”

    “那么多人,就没人拦着?就任她说?任她碰死?”

    “人都傻了,她手里拿着把剪子,就站在兰芷和刘元海中间,指着刘元海大骂,说谁若上前拦她,她就刺死了谁,再自己抹了脖子,跟着兰芷的喜娘上前拉了一把,被她一剪子扎在胳膊上,血溅得到处都是,只好让人赶紧去找她爹娘来,她说完了,眼睛通红着,指着刘元海诅咒他,说死了也要化成厉鬼缠着他,缠得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然后就,一头碰死在堂前的柱子上了。

    ~”

    “真死了?”

    李小暖直怔怔的问道,冬末抹着眼泪点着头,

    “流了一地的血,满院子都是血”

    李小暖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站着,一进茫然着不知所措。

    仿佛过了好长时候,兰初上前扶着她坐到榻上,李小暖恍过神来,转头看着冬末和兰初,茫然而伤感的问道: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这样想不开?”

    兰初忙倒了杯热茶端过来,递给李小暖,李小暖木然接过杯子,一口口喝了茶,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三人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兰初强笑着说道:

    “我让人送温水来,姑娘净一净面,再耽误,就过了请安的时辰了,老祖宗和夫人,必定也知道这事了。”

    李小暖点了点头,兰初叫了小玉和秀纹进来,侍候着李小暖净了面,跟着李小暖往瑞萱堂去了。

    瑞萱堂里气氛有些沉郁,几个人小心的陪着面色阴沉的李老夫人吃了饭,就急忙告退出来了。

    李小暖告了退,迟疑着看了李老夫人一眼,李老夫人看着她,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低声吩咐道:

    “你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李小暖忙曲膝退了下去。

    看着四人出了院门,李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周夫人,伤感的说道:

    “咱们在京城这些年,这老宅子里也没人调教着,竟出了这样的事”

    周夫人忙站起来,曲膝陪着罪,

    “母亲,这都是我管家不严,请母亲责罚。”

    李老夫人伸手拉了她坐到榻沿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说道:

    “这事,根子不在这两年,咱们回来前,就生下根了,这事怪不得你。”

    李老夫人叹着气,接着说道:

    “树大有枯枝,下人多了,也难保个个都是好的,他两家紧邻着,就是府里规矩再严,也管不了她家去做什么事她自己也说得清楚,件件交往都是托词告了假,回家才得见的面,唉,这孩子,倒是个烈性”

    周夫人暗暗舒了口气,面容微微放松下来,李老夫人温和的看着她,接着说道:

    “当初老刘管家,多谨慎的一个人,几个儿子也都教导得好,可到了孙子这一辈,他老去了,这孙子就长成了这样”

    李老夫人语气里带着些厌恶出来,顿了顿,转头看着周夫人问道:

    “兰芷和她娘来见过你没有?怎么说的?”

    “见过了,兰芷吓得只知道哭,她娘也没想到那刘元海竟敢惹下了这样的孽债,恨得一劲儿的打着自己的脸,说自己有眼无珠。还有刘管事,带着刘元海现在二门里跪着,春俏爹娘也在二门里跪着。”

    “唉”

    李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沉默了半晌,声音平稳的吩咐道:

    “让兰芷跟她娘回去家里,这亲事,就算了,春俏爹娘,也让他们先回去,那两个,就在二门里先跪一夜。”

    周夫人急忙点头答应着,让人吩咐了下去。

    李小暖做了一夜噩梦,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过来,呆呆的看着帐子顶,茫然着不知身在何处。

    冬末和兰初侍候着李小暖洗漱干净,换了衣服,往瑞萱堂请安去了。

    周夫人早上没过来瑞萱堂,几个人陪着李老夫人吃了早饭,古萧去陈先生处上课,古云姗和古云欢告了退,李老夫人留了李小暖,示意她坐到榻上,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看着李小暖,温和的问道:

    “春俏这事,你事先可知道?”

    李小暖看着李老夫人,慢慢站起来跪到了地上,点了点头,李老夫人伸手拉了她起来,低声说道:

    “老祖宗不是责怪你,你别怕,我只是想着,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你院子里的事,只怕瞒不过你,你也是个肯担当的性子,所以才这么问你。”

    李小暖眼泪滴了下来,抬手用帕子按着眼角,低声回道:

    “老祖宗,这事都是我不好,一知道这事,就该过来禀报了老祖宗,不该让她回去找刘元海,这事……”

    李老夫人轻轻拍着李小暖的后背,慢慢的说道:

    “你知道这事,就让她去找刘元海,也是好心,可你想想,刘元海若是个好的,指婚那会儿,就该明说了,那个时候既然瞒下来了,再找他说,能有什么用?”

    李小暖想了想,点了点头,李老夫人低头看着她,接着说道:

    “你放她回去养病,是想让她去了那孽胎,再从头做人,可这人做错过事,只能在错处爬起来,不能装看不见绕过去,绕是绕不过去的。”

    李小暖仰头看着李老夫人,慢慢点了点头,李老夫人低头看着她,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这事,若是你知道的时候就跟我说了,也不过就是把春俏指给刘元海,再打发两人去庄子上做几年苦力,给兰芷再另行指婚,何至于有昨天那样的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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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静心

    李小暖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她的思维、她的想法,和这个世间有太多她没有意识到的差距,潜意识中,她把春俏的事,不过当成一场识人不明的失恋罢了,背叛了就须抛开,自己检讨了,再重新来过就是,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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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个世间的男男女女,只有婚姻,没有恋爱

    早知如此,她应该让春俏去找刘管事,而不是刘元海

    李小暖双手拧在了一处,身子微微颤栗了下,看着李老夫人,悲伤的说道:

    “老祖宗,是我害了春俏。”

    “这也怪不得你,说到底,都是她自己不尊重,女儿家把持不住,坏了规矩,哪个不是最后害了自己的?这事,你也别想太多了。

    只是,以后若是再有什么事,记着跟老祖宗说,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出了什么事,该哪能处置就要哪能处置,你今天包容下一个春俏,明天别人有了错,你是罚还是饶?若只一味宽容,这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岂不乱了套了?你以后出了嫁,做了当家的主妇,这赏罚上头,也要依着规矩,分明着了,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

    李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李小暖,温和的交待着,李小暖垂着眼泪,站起来跪在榻前,仰头看着李老夫人,低声说道:

    “老祖宗的教导,小暖都记下了。”

    李老夫人伸手拉起李小暖,拉着她坐到榻上,叹了口气说道:

    “你虽聪明,到底年纪小些,凡事自然要长辈多教导着些,才能明理懂事,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你也别再多想去。”

    李小暖耸拉着肩膀,垂着头,沉默了片刻,仰头看着李老夫人伤感的说道:

    “老祖宗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心里还是难过的很,春俏……”

    李小暖顿了顿,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

    “我一想起她,心里就针扎一样的难过,老祖宗,我想给她做场法事,去寺里看着给她做场法事。雅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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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李老夫人慢慢叹了口气,拉着李小暖的手,声音和缓的说道:

    “毕竟侍候了你这几年,想去就去吧,你就去灵应寺住两天,静静心去,让寺里给春俏做几场超度法事,你也不必看着给她做这法事,折了她的福份倒不好,灵应寺离这里不远,吃了午饭,让孙嬷嬷和魏嬷嬷陪着你一起过去。”

    李小暖忙起身曲膝谢了,李老夫人又拉着她温和的安慰了几句,才打发她回去歇着了。

    吃了午饭,李小暖带着冬末、兰初、小玉和秀纹四个丫头,在魏嬷嬷和孙嬷嬷的陪同下,带着四五个跟着出门的婆子,在二门里上了车,往灵应寺去了。

    古萧闷闷不乐的将李小暖送到二门,依依不舍的看着车子出了大门,走远了,才垂头丧气的转回来,找林先生学画去了。

    李小暖在寺院东边的一个宽敞院落里住了下来,孙嬷嬷去寺里找方丈安置超度法事,魏嬷嬷和冬末陪着李小暖,从大雄宝殿起,一起磕头进香,直到最后面的药王殿,又在寺里随喜了大半个时辰,才转回了借居的院落。

    李小暖沉默着在院子里站了半晌,才坐到正屋厢房桌子前,吩咐冬末取出从寺里借来的经书,挑了一本出来,磨墨提笔,缓缓的抄起**来。

    晚饭前,寺里传来悠扬的晚课声,李小暖站在院子里,静静的听着含糊静谧的颂经声,心里渐渐放松着安宁起来。

    晚上吃了饭,李小暖拿着本经书,有些出神的歪在榻上,冬末掀帘进来,曲膝见了礼,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低声禀报道:

    “我刚问了孙嬷嬷,孙嬷嬷说昨天晚上,周嬷嬷带着兰芷就去求见了夫人,老祖宗吩咐,亲事就算了。雅文8>

    -`=.-y`a·=e=n-8=.·c`o-m”

    冬末顿了顿,脸上闪过丝感慨和悲伤,接着说道:

    “昨天晚上,刘管事带着刘元海,还有春俏爹娘,都到二门里跪着请罪去了,后来老祖宗遣人让春俏爹娘回去了,刘管事和刘元海在二门外直跪了****,咱们从瑞萱堂走后,老祖宗才让人带着刘管事父子进去见她。”

    李小暖凝神仔细听着冬末的话,冬末重重的叹了口气,

    “孙嬷嬷说,刘元海头都磕破了,血流了满脸,刘管事自己抽着大嘴巴子,只说自己没管好儿子,求老祖宗恩典,说要……”

    冬末恨恨的拍了拍了榻沿,咬着牙说道:

    “说刘元海知道错了,已经悔青了肠子,要和春俏成亲,做了冥亲,要把春俏当刘家长媳安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老祖宗怎么说?”

    李小暖低声问道,

    “孙嬷嬷说,老祖宗很生气,也没多说,只说刘元海既要娶了春俏,她自然要成全了,等刘元海成了亲,就让他去北地的庄子干几年活去。”

    李小暖垂着眼帘,沉默了半晌,春俏这会儿若是在天有灵,她可还愿意嫁给刘元海?老祖宗打发刘元海去北地的庄子吃几年苦,也不过如此,能罚的也不过如此女人的报复,不过就是当着人的面,抹了自己的脖子

    冬末用帕子抹着眼泪,低声说道:

    “寺里正给春俏做法事,我刚去上了柱香,只盼着她下辈子做个好命的人。”

    李小暖转头看着冬末,做个好命的人,什么样的人才叫好命?

    第二天,李小暖早早就起来,默默的坐在窗下抄着**,直到傍晚时分,才工工整整的抄完了一本本愿经,一张张仔细理好,用了块白绸布包了,叫了冬末进来吩咐道:

    “这是我给春俏抄的经,你拿去寺里,给她焚化了,也算是我的心意到了。”

    冬末郑重的接过绸布包,曲膝退了出去,捧着**往寺里去了。

    李小暖站在正屋门口,看着她出了院子,转个弯看不见了,才低着头回到桌前,摊开纸笔,又取了本多心经,工工整整的抄了起来。

    李小暖在灵应寺住了五天,每天只静心抄经,回去时,奉了一本抄写得极工整的多心经给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翻着李小暖抄的经书,叹息着揽了李小暖在怀里,半晌没有说话。

    又是一年秋,接着又是一年冬,转眼就进了腊月,秋冬之间,古府因着络绎不绝的求亲媒人,显得热闹起来。

    古家本就是越州名门,就是在两浙路,也是数得着的富贵之家,如今虽说没了家主,说起来一门孤寡,可周夫人娘家门第高贵,嫡亲的姐姐又是汝南王妃,李老夫人又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古家的两们姑娘仍是整个两浙路名门旺族之家眼中最理想的媳****选。

    李老夫人心里早有了考量,有些直接委婉回了,有些话里有话的拖着,没答应也没回死,只等着心目中早就相中的那几家上门求亲。

    进了腊月,李老夫人眉头就一天天舒展开来,先是台州府金家,上门给长子长孙金志扬求娶古云姗,李老夫人热情招待了媒人,仔仔细细打听着金家和金志扬的大小点滴,爱不释手却又不吐口答应下来。

    李老夫人并没有为难几天,赵家就托了媒人,如李老夫人所愿,为长房嫡长子赵长琛求娶古云姗。

    李老夫人和周夫人暗暗松了口气,眉眼间掩不住的喜悦笑意,耿家一直没有上门,李老夫人和周夫人也没多介意,周夫人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是不肯将女儿嫁入清贫之家吃苦去的。

    接连不断的求亲,李老夫人和周夫人的欢喜之意,冲淡了古府上空的阴霾,府里上上下下欢喜着、热闹着,一边准备着好好过这个春节,一边喜气洋洋的偷偷议论着大小姐的亲事。

    古云姗大大方方着,却有些苦恼起来,李老夫人将看中的几户人家私下里仔仔细细的和她说了,让她自己拿个主意,她犯着难,犹豫着,不想做主,可又不想不做主。

    古云姗思来想去,犹豫着顺脚进了松风院。

    李小暖忙迎了出来,古萧也跟在后面出了正屋,笑着问道:

    “大姐姐忙完了,不赶紧回去绣嫁妆,到这里来做什么?”

    古云姗脸色泛起红晕,伸手敲着古萧的头,

    “你这是欠打呢我的事,要你管?你那对子,对出来没有?当心陈先生敲你手心”

    “早就对出来了,不过几个对子罢了,陈先生夸我还来不及呢”

    古萧带着满脸的得色说道,古云姗推着他边往屋里走,边嗤笑道:

    “这会儿倒对出来了,是谁急得满园子转着找东西对对子的?”

    李小暖笑盈盈的听两人斗着嘴,让着古云姗进了东厢,兰初奉了茶上来,古云姗斜睇着古萧说道:

    “你从林先生那儿回来就到这里了?还不赶紧回去换了衣服去,你看看你那个袖子,那沾的是什么?”

    古萧忙拉着衣袖看着,李小暖站起来,笑着推着古萧说道:

    “别看了,你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吧,换了衣服,再到外书房,把你昨天说的那本书找出来,吃饭的时候带给我,你昨天说了,我惦记了一晚上。”

    古萧急忙点头答应着,告了辞,回去换衣服找书去了。

第六十五章 议亲

    古云姗慢慢喝着茶,隔着窗户,看着古萧出了院子,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小暖,半晌才挑着眉梢,轻轻笑着说道:

    “古萧看着脾气好,其实从小就是个犟筋,轻易不肯听人话的,这两年看下来,也就是你的话,他最听得进去。﹍雅文吧

    ··-.-y·a·`e`n=8=.-c-o·m`”

    李小暖微微怔了怔,惊讶的挑着眉梢,绽放出满脸笑容来,

    “大姐姐说的是真的?我觉得古萧脾气是真的好,没看他哪里犟啊?”

    “那是,有你呢,他自然就不犟了。”

    古云姗斜斜的看着李小暖,慢吞吞的说道,李小暖满脸疑惑着,摊了摊手,古云姗笑了起来,放下杯子,坐直了身子,

    “可这人,本性难改,这几年,古萧这犟脾气是好得多了,可真到事上,保不准哪一会儿,就又犯了犟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小暖想了想,笑着摊着手,没有答话,古云姗转头看着屋里,冬末和珍珠等几个丫头都退到了外间,只留着她和李小暖安静的说话儿。

    古云姗闲闲的重又靠到靠枕上,用手指仿佛百无聊赖的拨着杯子,过了片刻,才仿佛不在意的说道:

    “这一阵子,府里真是热闹的烦人”

    李小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看着古云姗,装傻般问道:

    “热闹?府里有什么热闹?我怎么不知道?”

    古云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脸色有些红涨起来,怔了怔,瞪着李小暖,

    “你”

    李小暖满脸笑容的看着她说道:

    “你和二姐姐每天要听回事,自然看的到热闹,我天天不是松风院就是瑞萱堂,这两处可没有热闹看”

    古云姗“哼”了一声,直起身子,伸手弹着李小暖的额头,

    “正正经经的跟你说话儿,你倒调笑起人来了”

    李小暖笑着倒在靠枕上,

    “大姐姐肯定是挑花了眼,只愁着不知道选哪家才好”

    古云姗轻轻“哼”了一声,脸上带出丝喜意来,端起杯子,慢慢喝了两口茶,才放下杯子,低声说道:

    “老祖宗竟说让我自己拿个主意我哪能有什么主意的我又……”

    古云姗顿住了话,转头看着李小暖,想了想,低声说道:

    “我又不知道哪家好。雅文﹎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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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a·-e=n·8`.-c-o·m”

    “老祖宗和你说了几家?”

    李小暖收了笑容,认真的问道,古云姗垂着眼帘,手指划着榻几上的木纹,低声说道:

    “两家。”

    “嗯”

    李小暖重重的应承着,等着她往下说,古云姗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也知道,来求亲的人家倒是多,不过能让老祖宗看中的,也不过就这么两家,一家,一家是湖州赵家长房嫡长子,叫什么赵长琛的,是个贡生。”

    “湖州赵家?”

    “嗯,就是上年刚致仕的赵太傅家,这是赵太傅的嫡长孙,听说才气好,反正说得都好。”

    “赵太傅家?嗯,我倒是听说过赵家,是湖州旺族,人丁兴旺,人才也多。”

    古云姗眼睛亮了亮,看着李小暖笑着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是个凡事留心的”

    “那还有一家呢?”

    “还有一家,是台州金家的嫡长孙金志扬,金家行商出身,家资巨富,只是到祖父那一代才中了举,也就做到六品推官,后来丁忧回家后,就没再出仕,金志扬的父亲也就中了个贡生,老祖宗说他家嫡支人口简单,金志扬的祖父就生了两个儿子,一嫡一庶,嫡长子就是金志扬的父亲,还有个庶出的叔叔,听说去了南边做什么海船生意去了,金志扬父亲一个妾侍也没有,下面一个妹妹,两个弟弟,都是嫡出。雅文8

    =·.”

    古云姗仔细说着,李小暖凝神听着,想了想问道:

    “那赵家呢?赵太傅听说可是个出了名的****才子”

    “嗯,赵家,赵太傅前头两个夫人都过世了,现在是第三位夫人,听说只有三十多岁,比赵太傅足足小了三十岁家里姨奶奶也多,赵长琛的父亲,听说也有三四房姨娘,家里嫡出庶出的孩子有多少,老祖宗也弄不清楚。”

    李小暖扬着眉头,一脸苦相的看着古云姗,

    “这哪还要犹豫赵家别说旁的了,就是赵长琛自己这一家,嫡的庶的,就够乱的了,再说,这一家人出来,脾气品性可差不到哪去,这赵长琛说不定也是个自诩****的,往后再抬个几房姬妾进来……”

    李小暖重重的摇着头,看着古云姗郑重的说道:

    “这赵家,这赵长琛,可没有半点良配的样子倒是金家好,那金志扬父亲就没有侍妾,金志扬从小见惯了,也许能象他父亲一般也说不定呢”

    古云姗长舒了口气,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李小暖说道:

    “你这话都说到我心里了,可是”

    古云姗为难的顿住了话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那金家毕竟富而不贵,根基浅了些,往后,除了银钱,也没什么能帮着古萧的,可银钱,咱家也不缺不是,赵家就不一样了,赵太傅门生故旧遍天下,赵家人出仕为官的也多,往后好歹能多照应些。”

    李小暖歪着头看着古云姗,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道:

    “大姐姐毕竟是大姐姐,凡事先想着古萧和家里,只是,大姐姐就算嫁进了赵家,要照应古萧,大姐姐一个内宅****,自然不能出面,只能求了赵长琛,赵长琛自己也才是个贡生,就算一路科考顺利,也不过比古萧多出仕几年,要照应古萧,只怕还是有心无力,大姐姐托他照顾,他就得托了别人去,最可能的,是托了赵太傅,也许也能托了赵家别的什么人。”

    李小暖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

    “若是托了赵太傅,赵太傅自己屋里嫡的庶的,光儿子都成群了,孙子更不知道有多少,只怕要照顾,一时半会的,也轮不到古萧头上,若是托了别的什么人,这样人托人的,纵照顾,又能照顾到哪里去?”

    古云姗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着头,李小暖看着古云姗,慢吞吞的接着说道:

    “这还是大姐姐掌了家,能说得上话的呢,那样的家里,大姐姐上头的长辈不知道有多少,一个正牌子老太太可才三十几岁,大姐姐能不能当家,能不能说得上话,还在两可呢”

    古云姗长长的叹着气,往后倒去,

    “可金家,唉,除了银子,根基也太浅了些。”

    李小暖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样好啊,若是他家树大根深的,倒还不如现在这样好呢就是不知道这金志扬才学上如何。”

    “听说从小就聪颖异常,十四岁上就中了解元。”

    古云姗低低的说道,李小暖轻轻拍了拍手,

    “这样就最好了,大姐姐嫁过去,金家上上下下,必定高看大姐姐好几眼,得把大姐姐捧在手心里”

    古云姗瞪着李小暖,李小暖笑嘻嘻的说道:

    “大姐姐也真是的,你想想,咱家往后要出仕,要托人照应的,不过就是古萧一个,大姐姐外祖家本就是公侯之家,嫡亲的外甥,周侯爷岂能不全心照应着的?就算周家照应不上,还有汝南王府呢汝南王府在咱们元徵朝、在军中,那样的威望,不用汝南王爷说什么,就冲着这份亲戚情面,谁敢不礼让一二的?再说,还有那位周公子呢”

    “周公子?周公子也能照应到咱们头上?”

    古云姗睁大了眼睛,奇怪了起来,李小暖呛着般咳了几声,急忙含糊着解释道:

    “能跟汝南王世子做朋友的,自然也是富贵公子,自然,咳,能照应着。”

    古云姗舒了口气,好笑的看着李小暖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富贵人家的子弟身边,经常有些帮闲的文人,有才有趣,可都是身份低下,也有帮闲帮出前程的,可毕竟极少。”

    李小暖急忙点着头,把话题拉了回来,

    “大姐姐想想,汝南王妃是夫人嫡亲的姐姐,世子和咱们家又一向交好,这往后,别的也不用靠,就汝南王府,也就够了。”

    “可是……”

    古云姗迟疑着,

    “光凭着汝南王府,是不是势单力孤些?”

    “老祖宗和夫人,就是古萧,也不过就是求个平安富贵吧,要那么多的势力做什么去?又不抢山头做皇帝的”

    李小暖白了古云姗一眼说道,古云姗笑了起来,伸手点头李小暖的额头交待道:

    “你看你,说着说着,就乱说起来,这抢山头做皇帝的话,可不是能随口乱说的,让人听到了,可是造反杀头的罪”

    李小暖缩了缩肩膀,笑着点了点头,古云姗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倒跟你想的一样,就是觉得,好象这样光为自己想着,有些太自私了些,母亲日昐夜昐,昐着古萧往后能有大出息,我身为长女,好歹也要帮着分忧一二才好,若选了金家,倒象是就想着自己一样。”

    “大姐姐哪能这样想,夫人盼古萧出息,自然一样盼着你和二姐姐往后过得好、过得顺心福气,若是你嫁了人,做了受气的小媳妇,又有些姬妾时时和姐姐淘着气,姐姐心情能好得起来?心情不好,身子自然也不好,你若是这样,夫人得多心疼?只怕天天都要以泪洗面,哭死过去了”

第六十六章 流逝

    古云姗斜睇着李小暖,笑盈盈的没有说话,李小暖笑着看着她,两人沉默了片刻,古云姗低声说道:

    “老祖宗说了,若有想法,她就请人上门来……看一看。

    ~”

    李小暖惊讶的看着古云姗,李老夫人的开明和智慧,总在她预想之上。

    过了一阵子,李老夫人透了话,金志扬的母亲张太太就带着金志扬,登门拜访,看望李老夫人来了。

    李老夫人热闹的款待着金家母子,古云姗羞涩着,却认信真真、仔仔细细的在屏风后偷偷打量着金志扬,金志扬一身淡青长衫,长身玉立,微微有些瘦削,面容白净,看起来文质彬彬,举止言谈,很是沉稳。

    李小暖和古云欢兴奋的趴在屏风后,偷看偷听着。

    碧莲转过屏风,抿嘴笑着看着高高低低挤在屏风后的三人,取了李老夫人准备的见面礼,送了回去。

    金家母子在古府吃了午饭,李老夫人和周夫人又陪着两人在后面园子里盘恒了一个多时辰,张太太才带着金志扬告辞回去了。

    周夫人虽对金家的门第有些不满意,可张太太的谦和宽厚、金志扬的稳重出色,还是让她压住了那一点不满意处,欢喜的点头同意了金家的亲事,毕竟,赵家还有位只有三十岁的老太太,又是个填房,生得也有儿子,云姗嫁过去,这份难处,是明摆着的。

    两家很快合好了八字,放了小定,张太太又乘船过来了一趟,郑重的商量着定亲和婚礼的种种,金家的重视让周夫人极为满意,这门亲事,也算皆大欢喜。

    周夫人开始盘算着准备起古云姗的嫁妆来,庄子,铺子,家俱一色要紫檀的,哪些有现成的,哪些有采买了木材现做的,古玩摆设,名人字画,金银首饰、各色绣品……色色种种,件件都要亲自过了目才放心,忙碌之下,,周夫人绵绵不断的病一时没有踪影,精神着每天操持着古云姗的嫁妆事宜。

    ~

    转眼,又是元宵灯节,古云姗无心外出,古云欢染了些小风寒,李小暖止住了兴奋着要出去看灯的古萧,只在家里看着放了几支烟火就算过了元宵灯节了。

    春节很快过去了,古府收拾了过节的东西,上上下下就投入到古云姗的嫁妆准备中去了,李小暖和魏嬷嬷商量了,和古云姗说了,准备帮她绣个几十个荷包出来,这嫁妆中,荷包是用得最多的一件东西。

    碧莲过了年十七了,李老夫人请陈先生吃了顿饭之后,把她指给了陈先生为妾。

    冬末伤感的坐在榻沿上,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荷包,一边感慨着:

    “老祖宗也真是的,碧莲姐姐那样的人品,怎么能给人做了妾呢?陈先生就是再有才气,那也是做妾就是生了孩子,也是婢妾子,碧莲姐姐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挣一挣呢?老祖宗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宁做穷家妻,不做富家妾”

    李小暖放下手里的针线,转过头,盯着冬末看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

    “你呀,我跟你说过多少回,凡事要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更要用脑子想”

    冬末看着李小暖,猛然恍过神来,呆住了,李小暖看着她,又叹了口气,

    “宁做穷家妻,不做富家妾,这是你的想头,别人可不一定这么想再说,自古以来,爱慕人爱慕才,甘愿为妾的良家女都多得是碧莲的事,必是她自己爱慕着陈先生,求着老祖宗做的主,老祖宗问了陈先生,陈先生也答应了,才把碧莲给了陈先生的”

    冬末垂着头,放下手里的花绷,伤感起来,

    “姑娘说得是,可碧莲姐姐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

    “唉”

    李小暖无奈的看着冬末,重重的叹着气说道:

    “你看看你,人家欢欢喜喜的事,你抹什么眼泪?这事,唉,也不知道这碧莲什么时候见的这陈先生,不过,看着老祖宗是知道了,只怕也是奉了公差,可搭上了私情,唉,碧莲这是求仁得仁,也是好事”

    “姑娘说得都对,可我这心里,还是不舒坦。

    ~”

    冬末叹了好几口气说道,李小暖默然看着她,她心里更不舒服,为碧莲,更多的,是为陈先生在家里辛苦操劳的妻子

    正月末,碧莲和陈先生圆了房,陈先生和李老夫人商量了,要带古萧外出游历一年,李老夫人极为赞成,周夫人满心不舍,可这游历也是正事,虽是心里极为不愿,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古萧一边兴奋着,一边依依不舍的和李小暖告了别。

    二月初,择了吉日,陈先生和古萧带着二十来个长随、小厮,乘了两条船,出发先往南边去了。

    古萧走后第三天,李小暖就收到了古萧从驿路送回来的包裹,包裹里卷着一卷画,四只泥人。

    李小暖将四只泥阿福摆到几上,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才打开画卷,依上面标着的字号,一张张看着,一尺宽的宣纸上,寥寥数笔,却极传神的画着风景人物,第一张是一条船在水波中前进,船上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第二张是一处码头,远处的寺庙山林隐约其间。

    李小暖笑意盈盈的一张张翻看着,古萧将他走过看过的地方,都画下来送给给她看。

    古萧不在府里,李小暖的生活一下子静谧下来,古云欢上午和古云姗一起听完了婆子回话,几乎天天下午泡在松风院,李小暖苦恼之下,干脆改成每天上午看书,下午就去蔷薇院,和古云姗一起做针线,和她一起挑选着绣样,绣那些不知道要用多少个的荷包。

    渐渐的,三人每天下午都聚在一处做针线,忙碌着准备着古云姗的嫁妆绣品。

    春天滑过,炎炎夏日也过去了,秋天之后,冬天又来了,腊月底,古萧在众人的期盼中,和陈先生一起回到府里,在古家码头上下了船。

    周夫人急切的接出了角门,古云姗、古云欢和李小暖陪着接在角门里,古萧仿佛一下子长高了很多,人黑了,也结实了很多,看到周夫人,急忙就要跪倒磕头,周夫人一把把他拉到怀里,一句话没说出来,痛哭失声。

    古云姗忙上前劝着,和古萧一起扶着周夫人沿着园中小径,往瑞萱堂走去。

    周夫人一路上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古萧,眼神片刻也舍不得离开,古萧笑盈盈的扶着周夫人,细细碎碎的和母亲说着一路上如何着急往家赶。

    瑞萱堂里,李老夫人扶着翠莲,正站在正屋门口翘首以盼,古萧扶着周夫人进了院子,周夫人忙推着他去见李老夫人,古萧紧走了几步,上了台阶,没等跪下,就被李老夫人一把抱在怀里。

    几个人笑着劝着,古萧扶着李老夫人进了东厢,重又跪倒,给李老夫人和周夫人磕了头请了安,才起来坐到李老夫人旁边,李老夫人伸手抚着他的脸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他,半晌才欣慰的笑着说道:

    “咱们萧儿长大了,也懂事多了,这一年多,都学了什么东西,好好跟老祖宗说说”

    翠莲捧了茶上来,递给古萧,古萧接过一口喝了,放下杯子,眉飞色舞着滔滔不绝的说着一路上的趣事、见闻,感叹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古云姗、古云欢和李小暖围坐在四周,津津有味的听着古萧说道。

    李老夫人听了一会儿,笑着打断了古萧的话,

    “咱们萧儿这一趟游历,还真是长了不少见识今天先跟老祖宗说到这儿,你这一路上紧着赶路,这会儿,也累坏了,让丫头们侍候着你沐浴洗漱了,先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再过来请安。”

    周夫人急忙跟着点着头,

    “母亲说得极是,萧儿累坏了,还是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去,这出门都是极苦的日子,回来了,可要好好歇一歇”

    古萧恭敬的答应着,笑着起身告了退,李老夫人吩咐孙嬷嬷送了古萧回去梧桐院,隔着窗户看着他出了院门,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古云姗示意着古云欢和李小暖,也忙跟着起身告了退,出了院子,各自回去了。

    李小暖回到松风院,正歪在榻上做着针线,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李小暖忙直起身子,推开窗户往外看去,外面几个粗使的婆子抬着两巨大的木箱子进来,兰初指挥着放到了檐廊下,冬末拿了两吊钱赏给了几个粗使婆子,婆子们对着东厢谢了赏,恭敬的退了出去。

    李小暖跳下榻,出了正屋,冬末笑着指着两只巨大的木箱子禀报道:

    “姑娘看看,这两只箱子,是少爷吩咐人抬过来的,说里面都是给姑娘买的礼物,看婆子抬着还沉得很,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东西这么大两箱子”

    李小暖歪着头盯着箱子看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冬末问道:

    “大姐姐和二姐姐那里,是几个箱子?多大的箱子?”

    “这还真不知道。”

    冬末怔了怔说道,李小暖忙转过身吩咐兰初,

    “你去,就说昨天我一只帕子不知道落在哪儿了,到大小姐和二小姐院子里看看去。”

    兰初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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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隐忧

    冬末开了箱子,只见箱子里堆得满满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李小暖弯腰掂起件木刻的猴子,仔细看着,古萧的眼光极好,买来的泥人、木刻石雕、各色铜制茶壶茶碗,都极有灵性。

    ~

    冬末兴致勃勃的一样样取着东西,不大会儿,就摆满了廊檐下的矮几,又放到了地上,李小暖笑着止住了她,

    “好了,这么两大箱子,要是都取出来,这院子可就没空地儿了,先关了箱子,有空的时候再慢慢理。”

    冬末笑着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将取出来的东西拿进屋里,关了箱子,叫了两个粗使婆子将箱子抬进了耳屋。

    李小暖坐到东厢榻上,不时往窗户看着,过了没多大会儿,兰初匆匆进了院子,掀帘进了东厢,曲膝请了安,李小暖示意她坐到榻上,冬末也凑了过来,兰初低声说道:

    “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两个箱子,大小姐的两个箱子一大一小,大得和咱们院子里的箱子差不多大,小的只有大的一半大,听珍珠姐姐说,大箱子里头是大小姐让少爷买的各色银烛台、银挂钩什么的。”

    兰初抿嘴笑了起来,

    “必定是大小姐给自己买的嫁妆了,二小姐是两只小箱子,我去的时候,二小姐正看着人开箱子取东西呢,都是些木刻啊、整套的铜茶壶啊什么的。”

    李小暖慢慢舒了口气,苦笑着看着冬末说道:

    “那些没用的东西,买几个是那个意思就是了,买那么几箱子有什么用的?净招人……”

    李小暖顿回了后面的话,苦恼的看着堆了半榻的小玩意儿,这古萧,总是好心办坏事,那年扑到湖里救她,害得她病了一场,直提心吊胆了小半年,今天又弄了这么两个大箱子过来,若是和大姐姐、二姐姐一样也就罢了,这样明摆着的区别,若是夫人想得多了……唉,眼看着过了年自己就十岁了,古萧也十二岁了,他和她毕竟不是嫡亲的兄妹,再过两年,古萧也该议亲了……

    李小暖怔怔的出了神。

    ~

    过了年,又是元宵灯节,古萧兴奋着,早几天就求了李老夫人,得了准许,元宵节那天,早早吃了晚饭,和古云姗、古云欢一起,在孙嬷嬷和几个老成嬷嬷的陪侍下,上了船,顺着河流往镇上缓缓行去。

    古萧等人出去镇上看灯,李老夫人看着四人出了院子,也无心去看下人放烟火,打发周夫人回去,就转进后面小佛堂做晚课去了。

    周夫人带着丫头婆子回到澄心院,歪在榻上,吩咐周嬷嬷取了绣坊送过来的古云姗的嫁妆绣品单子,和周嬷嬷一样样商量着。

    周嬷嬷笑着说道:

    “……这些帘子、帷幔、桌帷、椅靠,每样都让绣坊绣了四季花色,本来,还要到金银铺子里配着打些新鲜花样的金银帷幔钩子,昨儿大小姐差人说,新鲜的银钩子、烛台之类,已经让少爷从南边买了一大箱子回来,算着银的就不用再打了。”

    周夫人满意的点着头,微笑起来,

    “云姗这丫头,从小就知道替**着心,要是萧儿也象他姐姐这样,我得少烦恼多少去?”

    周夫人说到最后,感伤起来,周嬷嬷小心的打量着周夫人的脸色,陪着笑说道:

    “少爷可是一天比一天出息前儿听说,过了年就能开笔做文章了,少爷过了年,也才十二岁,多少难得少爷这样聪明,也不过明年后年,就能给夫人拿个解元回来了”

    周夫人脸上露出喜色来,周嬷嬷看着周夫人,也跟着笑容满面起来,轻轻拍了下大腿,接着说道:

    “大姑爷也是个少年有才的,已经是中了解元了,少爷这样的聪明才华,日后必定能连中三元,青出于蓝姑爷若是也能连中三元,夫人可是要合不拢嘴了这样父子、女婿都金榜题名的,可是前也没有、后头也难有的”

    周夫人笑了起来,微微直起身子,温和的说道:

    “连中三元,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老爷当年,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三时占全了,才有了那样的福份,说起来……”

    周夫人微笑着出了一会儿神,才笑着接着说道:

    “我可没敢奢求过什么连中三元,只求着萧儿能有个一甲出身,就是我的福份了。”

    周嬷嬷笑着念着佛,

    “就是夫人这样想的,才能连中三元呢那千求万求的,倒求之不得呢象老祖宗,多少豁达,凡事看得开,老爷才有了那样的福气,如今夫人可比老祖宗还看得开呢”

    周夫人微笑着没有说话,周嬷嬷留心着周夫人的神色,笑盈盈的接着说道:

    “说起这话,老祖宗不光豁达,这行善积福上,也让人敬仰,表小姐说起来不过就是姓了李,老祖宗和夫人待她,可跟亲生的孙女儿一样有些事,连大小姐、二小姐也排在表小姐后头呢唉”

    周嬷嬷重重感慨着,感动万分的接着说道:

    “老祖宗心疼表小姐,连古家绣坊的股子,都分了给表小姐呢这是多大的福份真真让人感动”

    周夫人脸上微微闪过丝不自在,沉默着没有说话,周嬷嬷仔细瞄着周夫人的脸色,接着感叹道:

    “就连少爷,待表小姐也格外的好,在家时且不说,出趟门,隔三岔五的给表小姐捎这捎那的回来,就这还不够,这回来,表小姐的东西足足装了两只半人高的箱子大小姐和二小姐的东西,连表小姐的一半也不到少爷对表小姐这份疼爱,真真是难得呢”

    周夫人轻轻挑了挑眉梢,若有所思的看着周嬷嬷,沉默了片刻,才带着丝不悦说道:

    “萧儿是个实心眼的,不过当小暖是自己妹妹一般疼着罢了,云姗和云欢都比他大,是姐姐,他偏疼妹妹些,也是他厚道处。”

    “夫人说得极是,可不就是这样,少爷心地纯厚,这是夫人的福气,也是少爷的福份,虽说不如表小姐那般聪明灵透,可这人哪,厚道才是福”

    周夫人点了点头,周嬷嬷瞄着周夫人,接着说道:

    “说起这聪明,也怪不得老祖宗夸奖,表小姐真真是聪明懂事的让人惊奇,就是大小姐、二小姐,有什么事,也愿意找表小姐商量商量呢表小姐这份懂事聪明,跟少爷一比,真真是……说句打嘴的话,少爷在表小姐面前,可就显得格外憨厚”

    周嬷嬷仿佛玩笑般说道,周夫人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半晌才慢慢的说道:

    “你说得极是,小暖是太懂事了些,萧儿是个憨的……”

    周嬷嬷眼里闪过丝喜色,笑容满面的转了话题,和周夫人一件件看起绣样来。

    古云姗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船舱里,慢慢喝着茶,对外面流光溢彩的花灯并没有什么兴趣,古云欢趴在船舱窗户上,出神的望着岸边各色流转不止的花灯,闷闷不乐的想着京城、汝南王府,和那袭白衣。

    船在码头上靠了岸,古云姗皱着眉头,懒懒的转过头,看着古云欢说道:

    “我有些乏,懒得动,你和古萧、小暖去看灯,我在船上等你们。”

    古云欢急忙摇着头,

    “我也乏了,我也不想动”

    李小暖歪着头看着两人,想了想,转头看着古萧,正要说话,古萧拉着她,带着兴奋说道:

    “暖暖,她们不去,咱们去看灯去”

    李小暖犹豫了下,到底没挡住街道上那热闹的诱惑,点了点头,古云姗站起来,仔细交待了孙嬷嬷几句,看着几个婆子簇拥着古萧和李小暖下了船,才懒懒的坐到扶手椅上,和古云欢一边一个,各自想着心事出着神。

    古萧拉着李小暖的手上了岸,孙嬷嬷走在古萧和李小暖前面半步,几个婆子围在两人四周,顺着人流,往镇上热闹处走去。

    和前年不一样,孙嬷嬷只留心着古萧的步子,跟着他往前走,并没有象前年那样,只引着他们往人少的地方去。

    古萧牵着李小暖,奔着热闹光亮之处一路逛了过去。

    过了一座桥,就到了镇上最热闹繁华处,元宵灯节,是这个世间的女子一年中唯一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在街上和男子一样闲逛玩耍的时候,唯有这一晚,男子要处处避让着女子,男男女女可以正大光明的肩并肩走在一处、玩在一处、乐在一处。

    这是这个世间的情人节啊,李小暖笑容满面的想着,怪不得古云姗和古云欢两个触景生念,郁郁不乐起来。

    街道上人流如织,一边往东、一边往西,如两股不时交融冲撞、却又流向分明的水流般,热热闹闹的缓缓流动着。

    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关了门,檐下高高的挑着各色各样的灯笼,古萧牵着李小暖,俯在她耳边大声说道:

    “咱们去看灯棚去,昨天我问过山水了,他说镇上最好看的灯,都在灯棚那边咱们去看看。”

    李小暖点着头,两人顺着人流缓缓走动着,往文庙方向挤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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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元宵

    转过几个街角,就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

    ~

    人也更多了起来,四面八方走动汇集着,不再象在街道上的人流那样,方向分明着。

    在各个角落里,支着摊子的小吃也多了起来,还有些扛着、挑着,走动着、吆喝着,卖着吃食和花啊草啊的各色小玩意的小贩。

    婆子被挤得离古萧和李小暖时近时远,古萧拉着李小暖,让她走在自己前面,小心的揽着她的肩膀,拱护着她。

    李小暖靠在古萧胸前,只觉得背后温暖而安适,李小暖转过头,微微仰头看着古萧,古萧两只手臂圈成半圆,挡着挤来挤去的行人,努力为李小暖隔出一点空间来。

    李小暖微微往后靠了靠,躲在古萧的怀里,和他一起顺着人流往前挪动着。

    前面传来响亮清脆的叫卖声:

    “卖鹌鹑馉饳儿”

    李小暖眼睛亮了起来,急忙拉了拉古萧,笑盈盈的说道:

    “咱们去买馉饳儿吃”

    古萧脸上闪过丝为难来,低着头俯到李小暖耳边说道:

    “你要是想鹌鹑馉饳儿吃,明天咱们让刘嬷嬷做了吃就是,这外面街市上卖的东西,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干净怎么不干净来?那么多人吃,就咱们吃了不干净了?吃鹌鹑馉饳儿,就要在这里买了吃才好,刘嬷嬷做的,可没有这个味道”

    李小暖掂着脚尖,看着前面被人群围得密密的馉饳摊儿,满脸的向往,古萧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揽着李小暖往馉饳摊儿上挤了过去,孙嬷嬷和两人隔了几个人,忙挤到了古萧和李小暖身边,见两人已经挤到近前,张了张嘴,想了想,笑了起来,紧挨着古萧站着,没再说话。

    李小暖手里握着荷包,好奇的看着馉饳摊上的东西和忙碌的摊主,馉饳摊儿是一辆一人多长的小车,一头放着油锅,锅里的油冒着烟,油锅里的馉饳儿鼓胀胀的,欢快的上下翻滚着,另一头摞着五六层四四方方的竹匾,最上面一层用干净的细白布盖着,中间放着一桶竹签,四五个放着调料的小瓦盆,还有厚厚一叠干净的晒干后又泡软的枯荷叶。

    ~

    摊主一只手拿着个竹爪篱,利落的从油锅里抄起一个个小孩子拳头大小、炸得黄灿灿的鹌鹑馉饳儿,倒到旁边的瓦盆里,另一只手掀开竹匾上盖的白布,抓了几把仿佛已经半熟的馉饳儿,投到了油锅里,用竹爪篱抄了两个,放下竹爪篱,从桶里抓了一把竹签,飞快的穿着炸好的馉饳儿,递给那些垂涎欲滴的食客。

    李小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散发着诱人香味、被竹签子挨个扎起时,发出短促而厚实的“噗、啪”声的馉饳儿,咽了口口水,仰头看着摊主,高声问道:

    “多少钱一串?”

    “鹌鹑馉饳儿~~~~~~一串十文啦~~~~~~~~”

    摊主拖着长腔,声音清越的叫卖着。

    李小暖低下头,从荷包里数了十个铜钱出来,转头看着古萧说道:

    “咱们两个吃一串就够了,就买一串好不好?”

    “好”

    古萧笑着点头应承着,伸手接过李小暖手里的铜钱,递给了摊主。

    不大会儿,馉饳儿出锅了,摊主扎了两个,又拿了张枯荷叶,一起递给古萧,指着一排四五碟调料高声招呼着,

    “这位小哥儿,喜欢什么口儿,您自个儿蘸”

    古萧犹豫着看着调料碟,李小暖指着那碟散发着浓郁醇厚的醋香味儿的调料,兴奋的叫着:

    “这个这个蘸这个”

    古萧立即将馉饳儿在李小暖指的调料里蘸了两下,用荷叶接在下面,小心的将竹签递给李小暖。

    李小暖接过竹签,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呵着热气,连连点着头,含糊的说道:

    “好……好吃真是好吃”

    说着,转过身,将咬了一口的馉饳儿举到古萧嘴边,

    “你也尝尝,好听极了”

    古萧凑过来,咬了一口,连连点着头,绽放出满脸笑容来,呵着热气咽了,又凑过来咬了一口,含糊着说道:

    “暖暖你说得对,这个味儿,刘嬷嬷可做不出来,真是好吃”

    孙嬷嬷紧挨着两人,笑盈盈的看着古萧和李小暖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两只馉饳儿。

    李小暖满足的摸了摸小腹,轻轻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感慨着:

    “真是好吃”

    古萧满足的看着李小暖,舒服的叹了口气,揽着李小暖,两人跟着人流继续往前逛去。

    两人也不知道逛了多大会儿,孙嬷嬷挤过来,笑着说道:

    “也出来好大会儿了,再逛下去,只怕大小姐和二小姐要等得急躁了,要不,先回去,明年再来逛”

    李小暖笑着点着头,将满手的草编的蚂蚱、蝈蝈笼递给旁边挤过来的婆子,拉着古萧,跟在孙嬷嬷后面,往码头回去了。

    古云姗正焦急的站在船舱门口,探头往外看着,见两人鬓角渗着汗进了船舱,轻轻跺着脚抱怨道:

    “看看你们两个,玩起来就不知道回来了?这都什么时辰了?看回去晚上让老祖宗担心”

    李小暖和古萧对视了一眼,笑着吐了吐舌头,坐到扶手椅上,接过丫头奉过的茶,急急的喝了起来。

    古云欢拉着古云姗坐到椅子上,笑着劝解道:

    “一年也就能出来这么一回,有孙嬷嬷跟着,老祖宗哪有不放心的?好了好了,开船了,一会儿就到家了。”

    船靠到了码头,几个人回到府里,到瑞萱堂报了平安,李老夫人就打发几个人回去歇着了。

    出了十五,春节渐行渐远,古萧重又开始了游历前的生活安排,每天早晨、上午跟着陈先生习学,下午跟着林先生学画,其余时间,大多泡在了松风院。

    眼看着出了正月,张太太又亲自跑了趟古家,拿着请人挑出来的吉期,和李老夫人、周夫人商议了婚期,定在了三月底。

    周夫人和李老夫人商量着古云姗陪嫁的管事、家人、婆子、丫头,商议着要添的人手,李老夫人仔细听周夫人说着,几乎没有什么不赞成之处,周夫人暗暗舒了口气,面容轻松下来,喝了口茶,笑盈盈的接着说道:

    “昨天和周嬷嬷一个个过这些个丫头时,才发觉萧儿院子里的几个丫头,也都不小了,菊影和竹枝今年都十七了,杏红也十六了,梧桐院里,得添些人手才是,不然到明年可就接不上了。”

    李老夫人微微有些意外的看着周夫人,含笑点着头,

    “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也是正理,这添补的人选有了没有?”

    “有了昨天我和周嬷嬷商量了好一阵子,挑过来挑过去,选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屋里的二等丫头绿梅,今年14岁,仔细本份,做事极是尽心,原本我就打算着让她顶兰芷的缺,现如今还照旧让她顶上兰芷的缺,给萧儿使唤,月例还是从我院子里出。”

    周夫人笑着解释着,李老夫人带着笑,缓缓点着头,周夫人微微放松了些,接着说道:

    “还有一个就是青芷,今年十二岁,和萧儿同岁,人生得极好,性格儿又温顺,就让她去梧桐院先做个二等丫头,月例银子也还从澄心院支着,这样,就都不算违了规矩。”

    “青芷?周嬷嬷的二丫头?”

    “母亲记性真是好,就是她,这丫头生得比兰芷还要好几分,脾气性格儿也极好,给萧儿再合适不过。”

    李老夫人微微坐直了身子,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的看着周夫人,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你是萧儿的亲娘,你安排的,自然是妥当的,只是萧儿还小,正是念书的年纪,你好好交待下去,任谁也不能分了他的心去”

    周夫人怔了怔,急忙点着头,

    “母亲说的极是,我也是怕人分了他的心去,才这样安置的,母亲放心,绿梅和青芷跟了我三四年了,都是老实可靠的丫头。”

    李老夫人苦涩的看着周夫人,垂下眼帘,点了点头,周夫人轻轻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

    “母亲说到分心,这也是我的心事,萧儿如今一年比一年大了,再象原来那样,天天和小暖混在一处,只怕不合适,毕竟不是嫡亲的兄妹,为了小暖好,也要避点嫌,我想着……”

    李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夫人,周夫人胆怯着看着李老夫人,嘴里含糊着咽回了后面的话,李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晌,慢慢转过头,看着窗外还是一片枯萧的花架,停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周夫人,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萧儿分心了没有,你只看他的学业这三四年,萧儿的功课到底学得如何,你心里也要有数才是”

    周夫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李老夫人,想了想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萧儿是老爷唯一血脉,不能说青出于蓝,至少也不差什么,若不是在松风院玩耍的多了,只怕去年就能开笔写文章了,我也是看着他这样荒费学业,才有些急了……”

    李老夫人微微睁大了眼睛,怔怔然的看着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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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抄经

    周夫人被李老夫人盯得心慌着不明所以起来,李老夫人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半天,仿佛累了般微微闭了闭眼睛,半晌才说出话来,

    “我也是快六十的人了,都说人活七十古来稀,我还能有几年活头?这几年精力上也是越发不济,这个家,还有萧儿,往后都要靠你拢总掌管着,你看事看人,心里要有数才是我让你看那些邸抄,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周夫人脸上泛起层青白来,看着李老夫人,强笑着说道:

    “当年我在家时,父母亲就教导我们姐妹,要温柔和婉、谨守本份,邸抄这样的东西,我当姑娘时就没看到过,如今遵着母亲的教导,看这些个邸抄,上头不过是些宪令皇命,媳妇实在想不出,这里头竟还能看出什么别样的东西来不成?”

    李老夫人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呆呆的看着周夫人,半晌,疲倦异常的抬了抬手,声音缓缓的说道:

    “萧儿这三四年,学业没荒废过半分,倒是比在京城时长进得多了”

    周夫人眼里闪过丝焦急,正要说话,李老夫人抬手止住了她,缓了口气,接着说道:

    “只有一点,你说得有理,萧儿和小暖两个年纪大了,又不是嫡亲的兄妹,是不好再这样时时一处处着,从明天起,吃了午饭,我留小暖在这院子里给我抄佛经,你放心就是。

    ~”

    周夫人眼里闪过丝喜色,面容放松下来,李老夫人抬头看着她,接着说道:

    “从明天起,让孙嬷嬷去梧桐院做掌事嬷嬷去,萧儿的奶娘吴嬷嬷虽说是个好的,可也太软了些,拿不住院子里的那些个大丫头由孙嬷嬷掌总管着,你也能少操些心。”

    周夫人呆了呆,迟疑着看着李老夫人说道:

    “孙嬷嬷到梧桐院掌总管着,自然是再合适不过,只是,母亲这里哪能离得开她?岂不是要委屈母亲了?”

    李老夫人满眼无奈的看着周夫人,声音和缓下来,

    “我这里怎么样不行的?萧儿这个年纪,身边的人一定要能让人放心才行,好了,云姗三月底就要出嫁了,明天还不知道多少事要忙呢,天也晚了,你赶紧去歇着,明天一早我就打发孙嬷嬷过去梧桐院。【叶*子】【悠*悠】”

    周夫人答应着,起身告了退,回去歇息了。

    第二天吃了午饭,周夫人带着古云姗和古云欢告退出去忙了,李老夫人留下了李小暖,笑着吩咐着古萧,

    “跟林先生学了画回来,让孙嬷嬷和菊影侍候着你去外书房写字去,我跟菩萨许了愿,要抄些经书供奉佛前,老祖宗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这经书可抄不动了,这一阵子,就让小暖天天在小佛堂替我抄出这些经书来,算是替我还了这个心愿去。”

    古萧忙起身答应着,热情的请求着,

    “老祖宗,我也替你抄几本经书还愿”

    “我的萧儿是孝顺孩子,只是你这孝顺可不能在这上头,你呀,好好读书写字,将来能好好儿的顶门立户,就是孝顺我和你母亲了”

    李老夫人抚着古萧的肩头,笑着说道,古萧忙站起来,认真的答应着:

    “老祖宗放心,孙儿一定用心读书,将来给老祖宗和母亲争光。”

    李小暖微笑着看着古萧,心里泛起丝不安来。

    古萧告退出去,李小暖扶着李老夫人转到了后面小佛堂,翠莲早就带着小丫头收拾好了佛堂边的小厢房,放好了笔墨纸砚,点上了香。

    李小暖扶着李老夫人进了佛堂,李老夫人盘膝坐到佛前的蒲团上,李小暖退后半步,坐到后面一个蒲团上,安静的听着李老夫人敲着木鱼,念完了一遍心经。【叶*子】【悠*悠】

    李老夫人念好经,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李小暖,温和的吩咐道:

    “来,扶我起来,咱们到厢房坐着去。”

    李小暖急忙起身,扶了李老夫人起来,一直进了旁边的厢房。

    李老夫人在厢房的榻上坐下,李小暖接过翠莲捧过的茶,递给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接过杯子,示意李小暖坐到榻沿上,挥手斥退了翠莲等人,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

    “好孩子,离老祖宗近些。”

    李小暖笑着往李老夫人处挪了挪,李老夫人放下杯子,伸手理了理李小暖的衣襟,笑着说道:

    “老祖宗留你抄经,一来是替老祖宗还了这许下的心愿,二来,”

    李老夫人顿了顿,声音温和着接着说道:

    “你和萧儿都是好孩子,老祖宗心里明白得很,你虽比萧儿小着两岁,可这几年,象姐姐一样照顾着萧儿,天天看着他念书做功课,若不是你帮着,萧儿这书不能念得这样好”

    李小暖满眼惊讶的看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李小暖的肩膀,

    “老祖宗人老了,可不糊涂你这孩子,为萧儿费了多少苦心,老祖宗都看在眼里呢你感激老祖宗,老祖宗也感激你呢”

    李小暖怔怔的眨了眨眼睛,李老夫人笑着接着说道:

    “萧儿今年也十二岁了,说起来,若照早先的规矩,都是能行冠礼的年纪了,至少也算半个大人了,他是男人,往后咱们家都要靠他顶梁撑柱,咱们得让他自己个儿管自己,那些大大小小的事,也得让他自己留心着、自己拿主意去,老祖宗年纪大了,你就过来帮帮老祖宗,除了抄这**,再帮着老祖宗理一理那些陈年旧帐,老祖宗早就想理一理了”

    李小暖急忙起身,恭敬的答应着,李老夫人笑着拉着她重又坐到榻上,接着说道: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重,凡事小心太过,你只记着,老祖宗看你和看萧儿一个样儿在老祖宗跟前,只管放宽心去。”

    李小暖笑着点着头,心里谨慎着茫然着七上八下,这件事,一定还有她现在不知道的缘由,老祖宗做事向来思虑长远,安排周到,若是早有这样的打算,早一个月、两个月前,就会先一点点做好铺垫,绝不会这样突然行事,晚上回去,得让兰初去趟大厨房打听打听。

    李老夫人拉着李小暖又慢慢说了一会儿话,有些疲乏起来,李小暖叫了翠莲进来,一起侍候着李老夫人盖上被子,李老夫人歪在榻上,含笑吩咐道:

    “翠莲侍候表小姐到隔壁也睡一会儿,歇好了再抄那些个**也不迟。”

    李小暖和翠莲答应着,翠莲叫了个小丫头进来,吩咐她坐到榻前的脚踏上,给李老夫人捶着腿,才和李小暖一起,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两人进了旁边的小厢房,李小暖拉住翠莲,笑着说道:

    “翠莲姐姐不用忙了,冬天里天短,平时我也不睡的,我就在这儿抄经好了,姐姐只管忙自己的去。”

    翠莲看着李小暖,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李小暖坐到桌子前,翠莲拿起墨锭,又磨了几下,放下墨锭,又泡了杯茶端过来,笑着指着门口侍立着的小丫头子,低声说道:

    “那我先下去了,表小姐若有什么吩咐,只管打发小丫头们,或是让她们去叫我就是。”

    李小暖笑着点着头,看着翠莲出了屋子,才转过头,平心静气的一笔一画的抄起经书来。

    李老夫人一觉醒来,李小暖已经抄了十来页经书,李老夫人叫了李小暖进来,吩咐小丫头在榻上放了只写字的矮几,取了笔砚和几本崭新的册子来。

    翠莲抱了几本陈年旧册子送了进来,李老夫人歪在榻上,吩咐李小暖将旧帐册子一页页念给她听,李老夫人半眯着眼睛,听着李小暖慢慢念着那一笔笔的旧帐,感慨的回忆着,评论着,吩咐李小暖将她挑出来的条目重新誊写到新册子上。

    两个人一个念,一个回忆着、感慨着、解释着,仿佛聊天般抄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抄了大半本帐册子,李老夫人直起身子,捶着腰,笑呵呵的说道:

    “老祖宗到底上了年纪了,不行坐不住了,来小暖扶起老祖宗,咱祖孙两个到这后面园子里走走去。”

    李小暖忙笑着上前扶起李老夫人,翠莲半跪着,侍候着李老夫人穿上鞋子,李小暖陪着李老夫人,缓缓往后园逛去。

    直到吃了晚饭,李小暖才辞了李老夫人,回到松风院。

    冬末和兰初侍候着李小暖沐浴洗漱出来,李小暖换了家常半旧睡衣裤,拿着本书,垂着眼帘沉默着靠在床上,思量了好大一会儿,才转头看着坐在床脚边折着衣服的冬末问道:

    “今天府里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

    冬末折衣服的手顿住了,抬起头,关切的看着李小暖,想了想,干脆放下手里的衣服,挪到李小暖旁边,低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今天老祖宗留了你一下午,没什么事?”

    “没什么,嗯,也许没什么,府里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

    李小暖想了想,低声说道,冬末拧眉想了想,低声说道:

    “也不知道算不算新鲜事儿,这几天,因着大小姐出嫁陪房的事,府里各处差使调动得厉害,算起来,也就咱们院子里清静,一点儿也没动,不过咱们院子里的人,也没人看得上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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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闲人闲话

    李小暖横了冬末一眼,冬末缩了缩头,轻轻咳了一声,低低的解释道:

    “我就是说说,咳,往后不说了。【叶*子】【悠*悠】”

    李小暖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冬末赶紧接着说道:

    “孙嬷嬷去梧桐院做了掌事嬷嬷,这事姑娘是知道的,孙嬷嬷下午又到咱们院子里来过一趟,要了瓶咱们泡的桂花蜜去,说少爷在咱们院子喝惯了这个味儿,外头婆子做的怕少爷喝着不称心,我看她拿着那桂花蜜,爱不释手的,就又拿了一大瓶给她,孙嬷嬷高兴的什么似的,也没客气,就收下了。”

    李小暖仔细听着冬末的话,微微舒了口气,孙嬷嬷是老祖宗最心腹的人,她和松风院这样不见外的亲近,是她的意思,也是老祖宗的意思。

    “中午的时候,我和小玉、秀纹去大厨房吃饭的时候,听那些婆子们嘀嘀咕咕的说闲话,听说夫人院子里的绿梅顶了兰芷的缺,做了一等丫头,还有青芷,就是兰芷的妹妹,提了二等,一起指到梧桐院侍候少爷去了。”

    李小暖直起了身子,微微拧着眉,仔细想了想,低声说道:

    “绿梅过去梧桐院做一等丫头,和菊影一样?菊影今年十七,过两年就该嫁人了,绿梅,我记得好象比你小?”

    “嗯,绿梅今年刚十四岁,青芷只有十二岁,和少爷同岁”

    冬末急忙点头答道,李小暖微微舒开了眉头,

    “也是该安排人进去了,手把手带上一年,才真正妥当,竹枝和杏红也不小了,除了青芷,只怕夫人和老祖宗慢慢还会安排几个丫头过去,这样新老交替着,才不至于临时乱了手脚,委屈了古萧。”

    冬末思索着点了点头,看着李小暖,欲言又止着,李小暖歪着头看着她,笑着说道:

    “有什么不好说的话?”

    “嗯,这个,我说了,姑娘听听就是,就当阵风吹过。”

    李小暖笑了起来,点着头,

    “那好,就当一阵小风,你。”

    “姑娘也知道,这老宅子里上上下下,古家的老人居多,如今外头又是亭叔统总管着,不象在京城时,那个时候,府里上上下下,是夫人的陪房稳稳占着上风,当面背后,谁也不敢说周嬷嬷半句闲话,如今家里这些婆子,也不怎么把周嬷嬷放在眼里,说话自然也刻薄了些。”

    李小暖仔细听着冬末的解释,笑着点着头,

    “我知道,你只说就是,我就当阵风吹过。”

    冬末笑了起来,接着说道:

    “那些婆子,说话也是刻薄惯了,一提青芷要去侍候少爷,话里话外,就没好声气,净说些什么攀高枝啦、想往枝头上飞着做凤凰啦什么什么的乱七八糟的话。”

    冬末口齿含糊着说道,李小暖怔了怔,心里渐渐清明过来,大家里,好象是有这样的规矩,爷们成亲前,先放一两个暖床丫头在房里侍候着,怪不得老祖宗突然指了孙嬷嬷去梧桐院侍候着,这样看来,这放暖床丫头的主意,必定是夫人的意思,老祖宗必是不太赞同的,不好明着说,就让孙嬷嬷去看着去。

    怪不得留自己在小佛堂抄经,古萧大了,自己也大了,再象原来那样,几乎天天在一处,就不妥当了,看样子,这**只怕要抄上半年一年了。

    这个不妥当,必定也是周夫人先想到的,若是老祖宗先想到的,必不是这样仓促,也不会是这样的安排。

    夫人,可不是个敏感的人,这事,是她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提醒的?

    那两个大箱子……

    还有,那个周嬷嬷,针线房是一件,放风筝落水的事,听古云姗说,夫人责备过她“不该送那不吉利的东西进来”,还有春俏的事,兰芷如今可是不尴不尬的闲在家里……

    李小暖眉头皱了起来,冬末担忧的看着李小暖,想了想,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门口张望了下,回来坐到床边,又往前挪了挪,贴近李小暖,低声安慰道:

    “姑娘也想开些,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暖床的丫头,咱家规矩大,断没有爷们成亲前,屋里人怀孕生孩子的理儿,就是成了亲,也得等生了嫡长子,正妻点了头,才能让那些通房妾侍怀孕的呢退一万步说,就是往后生了孩子、生了儿子,那又怎么样?也不过一个就是姨娘,那孩子说到哪里,也不过一个婢生子罢了”

    李小暖睁大眼睛,满眼惊讶的看着认真劝着自己的冬末,半晌才恍过神来,一口口水呛进喉咙里,伏在床上又咳又笑了起来。

    ~

    冬末忙伸手拍着李小暖的后背,嘟着嘴说道:

    “我不过说点正理,怎么就惹姑娘笑成这样了?”

    李小暖笑够了,直起腰,看着冬末,郑重的说道:

    “冬末,虽说古萧比我大着两岁,可我心里一直当他是弟弟一样看的,就象大姐姐、二姐姐对他一样,我可从来没打算嫁给他过”

    冬末轻轻咳了起来,半晌才“哧哧”笑着说道:

    “姑娘倒大方,这话,咳,竟这么,那个……”

    “你说了那么一大通,难道不是这个意思的?”

    冬末笑得眼睛眯成一线,连连点着头,

    “姑娘既然把话说到了这里,冬末也……直说,姑娘哪能不打算打算的?姑娘今年十岁了,说起来倒是还小着呢,若是在父母身边,象大小姐那样,再过三五年再想,也还绰绰有余着呢可姑娘是没人操心做主的说起来,这满府里,姑娘能依靠着的,不过就是老祖宗罢了,可老祖宗上了年纪了,这上了年纪的人,说不得哪天……我不是咒谁,人老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

    李小暖轻轻拍了拍冬末的手,低声说道,冬末舒了口气,接着说道:

    “姑娘的亲事,能赶早一天定下来,最好就赶早一天以前我奶奶活着的时候,就经常说,她年纪大了,活过了今天,不知道能看到明天不能”

    李小暖眨了几个眼睛,拉着冬末的手,半晌才低声叹息着说道:

    “你说的对。”

    冬末拉着李小暖的手,爱怜的说道:

    “姑娘想想,姑娘虽说着是古家的表小姐,可谁都知道,姑娘是没有娘家的人姑娘这样的……身世,外头哪里找象少爷这样的家世人品去?再说,古家就现在,加上姑娘,统共也就六个主子,今年大小姐嫁了人,过一两年,二小姐再嫁了人,家里除了姑娘和少爷,可就是老祖宗和夫人两个了外头哪有这样省心的人家去?就是那金家,也还有庶叔一大家子,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呢”

    李小暖听得有些傻了,呆怔怔的看着冬末,半晌,才轻轻咳了一声,

    “咳,你都替我打算好了。”

    “再说,少爷对你这样好,一口一个‘暖暖你说得对’,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人,姑娘错过了,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李小暖眨了几下眼睛,一头倒在了松软的被子里,冬末伸手拉起李小暖,盯着她说道:

    “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姑娘可不能犯了糊涂”

    李小暖急忙点着头,

    “不糊涂不糊涂,冬末姐姐啊,这事,也由不得我呀,我说了不算,这事,得老祖宗和夫人做主,我再不糊涂、再想也没用不是?”

    “姑娘可不是那样任人摆布的人老祖宗对姑娘多少好,冬末也看在眼里,这事,只要姑娘肯,必是能成的”

    “冬末”

    李小暖无奈的摊着手,冬末固执的看着李小暖,接着说道:

    “姑娘只要想了、肯了,就必能想出法子来”

    “冬末,这事再不要提了,若是让人听到了,或是看出你这份心思来,可就是大事了噢”

    李小暖仿佛想起什么来,急忙坐了起来,盯着冬末问道:

    “那些婆子,说那些攀不攀高枝的,是见你们去了才说的?还是……”

    冬末白了李小暖一眼,

    “看姑娘说的,若是见我们去了才说的,我不早和姑娘说了?那就是另一件大事了姑娘也知道,大厨房的刘嬷嬷,和咱们一向交好,昨天上午粮铺里送了些上好的黄糯米进来,刘嬷嬷想着姑娘最爱吃黄糯米粽子,就私下里裹了几只,昨天晚上闷了一夜,上午晾凉了,偷偷叫了我去拿粽子,我在后厨门后等着,才听到那些话的。”

    李小暖舒了口气,看着冬末郑重的吩咐道:

    “刚才说的话,以往再不能提起想也不能再想你只放心就是”

    冬天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李小暖往前挪了挪,推了推冬末,轻轻笑着说道:

    “那粽子呢?你怎么不早和我说的?”

    冬末失笑起来,李小暖推着她,流着口水说道:

    “我晚饭没吃饱,这会儿真饿了,我就吃一只,吃一只就好了”

    “姑娘这都什么时辰了?那黄糯米的东西,又难克化”

    “半只半只总行了?今天不吃,到明天就不新鲜了,不新鲜就不好吃了,白辜负了刘嬷嬷的心意可不好就半只,好冬末,我饿了”

    冬末看着垂涎欲滴的李小暖,无奈的站起来,出去给李小暖剥粽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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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接不了的托付

    李小暖定下心来,每天午后,就在瑞萱堂安安静静的抄经,帮李老夫人一本本整理誊抄着那些陈年旧帐册子,若有空闲就到小佛堂后面的小园子里,看着那些花草生叶发芽,渐渐有了兴致,让人找了几个陶盆,移了几颗苗进去,学着栽种照顾起后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来。雅文﹎8

    ﹏

    ··`.-y=a·-e=n·8`.-c-o·m

    李老夫人非常满意李小暖的沉静淡然。

    古萧从林先生处学了画回来,就先绕到瑞萱堂,陪李老夫人说上几句闲话,再去外书房看书写字去,来来回回,每次都捎带着给李小暖带几张新学的字画,新找出来的有趣的书来,李老夫人兴致勃勃的和李小暖一起看着古萧的字画和拿来的书。

    周夫人带着满府的下人忙得一刻不停,只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台州离上里镇不远,不过一天的水路,进了二月底,台州至上里镇之间,金家和古家几乎每天都有管事、婆子往来忙碌着。

    吉日前两天,金家接嫁妆的船只就头尾相连着泊在了古府码头外,古家忙了大半天,将古云姗一百六十抬嫁妆送到了喜船上。

    这半年多都挤得满满的蔷薇院,一时空旷了下来,古云姗站在疏朗起来的院子里,转头看着宽敞青翠的院子,和游廊下红艳艳的灯笼,想了想,径直出了院门,往松风院走去,珍珠急忙叫着玉翠,提着灯笼,急急的跟了上去。

    李小暖已经沐浴洗漱了,正歪在床上,悠闲的看着本书,听了兰初的禀报,急忙拖上鞋子,刚出了内室,古云姗就迎了进来,看着一身半旧家常睡衣裤的李小暖,笑着说道:

    “外面天还凉着呢,赶紧到床上坐着去,别冻着,我不过一时无聊,过来找你说说闲话。雅文﹏吧_

    ·-·.”

    古云姗说着,越过李小暖,径直进了内室,李小暖笑着跟在古云姗后面进了内室,冬末取了件半旧长袄给李小暖披上,李小暖重又坐到床上,半裹着被子,古云姗不客气的拖了个靠垫过来,也歪在了李小暖床上。

    兰初泡了两杯淡茶端上来,放到了床前的高几上,古云姗挥了挥,

    “都下去吧,我们姐妹自在说话儿。”

    冬末和兰初曲膝退了出去,李小暖歪着头看着面色怅然的古云姗,静默着等她开口。

    古云姗直起身子,取了杯茶喝了半口,又将杯子放了回去,转头看着李小暖问道:

    “你今年十岁了?”

    李小暖微微诧异着点了点头,古云姗叹了口气,

    “你比古萧还小着两岁,可若论懂事明白,连云欢也及不得你,有一回,我和老祖宗说人聪明不聪明的,老祖宗就说,这世间的聪明人多了去了,聪明到你想都想不到,若不是亲眼见了,断不肯相信真有那样的人。”

    李小暖微笑着,谨慎的看着古云姗,古云姗上下打量着她,笑了起来,

    “我就说了你,结果老祖宗说,你算是个聪明的,不过,还算不得是那极聪明的”

    李小暖挑了挑眉梢,正要说话,古云姗抬手止住了她,笑盈盈的说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是这么说的我父亲,听说极小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神童,老祖宗养了这样的儿子,若不是极聪明的人,老祖宗自然是看不到眼里去的”

    “老祖宗怎么说?”

    李小暖好奇起来,古云姗扬着眉梢,脸上带着些骄傲,

    “孙嬷嬷在旁边笑得不行,只说我说得对,老祖宗只笑着没有说话,这事,说起来就怪了。雅文8>

    -`=.-y`a·=e=n-8=.·c`o-m”

    李小暖疑惑的看着古云姗,古云姗顿了顿,抬眼直看着李小暖,声音放低了下来,

    “古萧倒不笨,也还算聪明,可这聪明,只怕跟你都比不得,更别说象父亲那样了,父亲三元及第时,还没成亲呢都说虎父无犬子,这事,还真是说不上来。”

    李小暖惊讶着哭笑不得的看着古云姗,她在出嫁前夜,这么晚了,巴巴的跑到她这里,就为了感慨感慨古萧没能深肖其父?

    古云姗自顾自的感慨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满脸古怪的李小暖问道:

    “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古萧不象父亲那么聪明的?”

    李小暖苦恼的皱着眉头,摊着手说道:

    “第一,我觉得古萧比我聪明,第二,我又没见过古大人,怎么知道谁比谁聪明的?”

    古云姗歪着头看着李小暖,叹了口气,点着李小暖的额头,恨恨的说道:

    “你这丫头,就是鬼得很,跟我也不肯说实话哼”

    李小暖被她点得往后倒了过去,

    “大姐姐真是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攒足精神应付明天的婚礼,还有功夫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我可听孙嬷嬷说了,这婚礼上,新娘子穿戴的衣服首饰,足有十来斤呢又是一天不能吃东西的大姐姐难道就不操心操心这眼前的事?”

    古云姗抬手重重的敲了下李小暖的额头,

    “大姐姐跟你说正事呢”

    李小暖抱着被子往后挪了挪,靠到了床栏上,打着呵欠说道:

    “大姐姐说吧。”

    古云姗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起来,连叹了几口气,才闷闷的说道:

    “我就是有些不放心,唉,我也是个操心的命要是象云欢那样,就知道悲风伤月,什么事都不上心,也就算了”

    李小暖微微坐直了身子,笑着说道:

    “大姐姐有什么不放心的?家里有夫人,有老祖宗,古萧再过两年就长大了,大姐姐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祖宗年纪大了,母亲,唉,要是父亲还在,母亲这样,自然是好的,可如今,若要让母亲象老祖宗那样,唉”

    古云姗又叹起气来,

    “偏偏古萧又不象父亲那样,是个聪明绝顶的,母亲的心思……唉”

    古云姗拧着眉头,不停的叹着气,李小暖若有所思的看着古云姗,谨慎的沉默着,没有接话,古云姗揪着手里的帕子,靠到靠枕上,仰头看着帐顶,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李小暖,郑重的说道:

    “小暖,你唉,你要是再大两岁就好了,有几件事,往后,你替大姐姐留心着,一件是云欢,云欢的心思,你也知道,她就是恋着京城,恋着姨母家,恋着……”

    古云姗顿回了后面的话,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

    “这事,我说了多少回,可云欢那性子,若不是自己醒转明白起来,任谁说多少话也没用这一条,母亲和古萧也是一样最是让人气恼明明错着,偏偏还执拗着明白不过来”

    李小暖默然看着满脸恼恨的古云姗,这少年情怀,跟性子无关,哪个都是这样

    “我也探过母亲的话,虽说母亲和老祖宗也都有这意思,可姨母那一头,还说不准呢就算是这事成了,云欢也不能这样由着自己性子,若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自甘下溅的?小暖,平时也就罢了,就是程恪到咱们家来时,你一定留心着云欢,别让她做了傻事去”

    李小暖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古云姗,古云姗无奈的看着李小暖,低声说道:

    “这事是难为你了,可这府里,除了你,我还能托付谁去?总不能托付给古萧吧?”

    李小暖眨了两下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古云姗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这是一,第二件,我走了,云欢只怕也没那份耐心管家里这些烦俗事,母亲……精力不济,老祖宗年纪又大了,平日里,你就多留心些,那些小事,该说的要说,该管的就管,若有大不当,你就跟老祖宗或是云欢说,唉,云欢就是那个执拗性子不好,做事倒是明白的。”

    李小暖怔怔的听着古云姗的话,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古云姗说得顺了,自顾自接着说道:

    “还有一件,古萧,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就怕他象云欢那样,犯着拗脾气母亲总念叨着,盼着他和父亲那样,三元及第,这三元及第哪是那样容易的事?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呢古家能有父亲一个三元及第,就是天大的福份了,再说,古萧又不象父亲那样,是个绝顶聪明的,唉,能求个一甲出身也就不错了,唉”

    古云姗一声接一声的叹着气,苦恼不已的接着说道:

    “你的话,古萧最听的进去,你多劝着他,别把母亲的话太放在心上,母亲那些个盼头……往后也就淡了。”

    李小暖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让她劝着古萧别把夫人的话放在心上这话古云姗能说,她李小暖说了,就是死罪

    唉,这大姐姐,什么都好,就是顺风顺水的大小姐做的惯了,不知道世间还有前思后想,左右衡量,小心翼翼着思量后,却半句话也不能说的境地。

    古云姗看着李小暖,伸手拉了李小暖的手,郑重的说道:

    “我都托付给你了,若有什么你办不了的事,就让人捎信给我,听到没有?”

    李小暖飞快的眨着眼睛,尴尬的笑着,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第七十二章 送嫁

    轻轻咳了两声,李小暖直起上身,笑盈盈的看着古云姗说道:

    “人家都说长姐如母,果真是这样,大姐姐一想着自己要出嫁了,心里不知道多少舍不得、多少放不下”

    古云姗眼圈红了起来,李小暖往前挪了挪,拉着古云姗的手,轻轻叹着气,接着说道:

    “大姐姐心里难过舍不得,老祖宗、夫人、二姐姐和古萧还不知道怎么难过舍不得呢昨天古萧还红着眼睛和老祖宗说,担心大姐姐到婆家受气呢说往后要好好支撑起古家门户,不让大姐姐和二姐姐因为娘家没人,在婆家受了闲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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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暖笑了起来,不等古云姗说话,接着说道:

    “老祖宗感动得不行,也笑得不行,说她自己就是没有娘家的,也没见就在古家受了什么气去的?”

    古云姗怔了怔,“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大姐姐担心家里,家里人却又担心着大姐姐,大姐姐只管放心,家里有老祖宗、有夫人,老祖宗没有娘家,夫人可是有娘家的古家只会一天比一天好,倒是大姐姐嫁过去金家,那边一片生疏,还不知道有多少烦难事呢,大姐姐凡事自己当心些,婆家跟娘家肯定不一样。”

    古云姗笑着点着头,

    “这还要你个小丫头嘱咐的?你说的也是,就不说汝南王府,就是镇宁侯府,也不是谁都能小瞧了去的”

    李小暖笑盈盈的接着古云姗的话意,慢慢将话题引开了,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李小暖就叫了珍珠进来,连劝带推的送古云姗回去歇息了。

    第二天寅正时分,李小暖就被冬末叫起来,匆匆洗漱了,赶去了蔷薇院。

    蔷薇院早就灯火通明着,古云欢已经坐在东厢,正慢慢喝着碗莲子茶,见李小暖进来,急忙放下碗,招手叫了李小暖坐到榻上,

    “你也是起来就赶过来了吧?你吃莲子茶还是红枣汤?”

    “就莲子茶吧。雅﹏﹎文>>8

    ﹍

    -`=.·y-a`-e`n`8-.·com”

    李小暖笑着应着,转头找着古云姗,

    “大姐姐呢?”

    “大姐姐在里头沐浴呢,周嬷嬷从京城请了几个侍候出嫁香汤的婆子,说是要洗上一个多时辰呢,刚进去没多大会儿,咱们慢慢等着吧。”

    李小暖点了点头,脱了鞋子,和古云欢对面坐到榻上,小丫头送了碗热热的莲子茶进来,李小暖接过慢慢喝着,和古云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卯正刚过,周夫人扶着李老夫人进了蔷薇院,李小暖和古云欢急忙迎了出去,接了周夫人和李老夫人进来,在东厢榻上坐了,奉了茶上来,

    “去看看,大小姐沐浴好了没有?”

    李老夫人笑着吩咐着翠莲,翠莲曲膝答应着,笑盈盈的往后面净房进去了,片刻功夫,翠莲转回来,笑着禀报着:

    “好了,正穿衣服呢。”

    说话间,仿佛比平时明艳了许多的古云姗穿着衬里的白绫衣裙,头发松松绾起,被珍珠等丫头和几个陌生婆子围绕着,转进了东厢。

    周夫人眼里带着泪,满脸笑容的看着古云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李老夫人拉着周夫人坐到榻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安慰着她,

    “你看,云姗长大了,出嫁了,多好”

    周夫人用力点着头,眼泪却扑簌簌落了下来,古云欢忙用帕子给母亲拭着眼泪,周夫人哽咽着说道:

    “我这是高兴的,高兴的。”

    李老夫人眼圈也红了起来,温和拍着周夫人的手,转头看着站在榻前,眼泪汪汪的古云姗,笑着说道:

    “刚金家大管事过来禀报了,新郎倌的大船,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我已经让萧儿迎过去了,你呀,别忙着掉眼泪,赶紧妆扮起来,这到台州,可是要些时候的,不能误了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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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珠和后面几个婆子急忙曲膝答应着,珍珠上前半步,扶着古云姗坐到屋子正中的梳妆台前,一个婆子上前几步,端庄的给李老夫人和周夫人曲膝见了礼,才坐到古云姗对面的凳子上,取过粉盒,在古云姗脸上均匀的扑了层粉,捻起小丫头托盘中的红线,用牙咬着中间,两只手各掂一头,动作熟练而极有节奏感的给古云姗绞起脸来。

    片刻功夫,古云姗脸上的白**和细细的汗毛一起,褪得干干净净,皮肤微微泛着些红晕,仿佛瞬间羞涩起来。

    婆子指挥着小丫头,用温水给古云姗净了面,取过碗新鲜的鸡蛋清,用手指沾着均匀的抹到了古云姗脸上。

    蛋清一点点收干着,古云姗脸上紧绷着端坐在镜子前,两个婆子站在古云姗身后,一个为主,一个为辅,散开古云姗的头发,一边高声唱着喜歌,一边仔细的通了头发,绾起繁杂异常的发髻来。

    周嬷嬷额角渗着汗,急步进来禀报着“新郎倌到了”时,古云姗也打扮停当,正举着双手站着,由几个婆子围着穿礼服。

    李小暖好奇又伤感的看着渐渐喜庆起来的古云姗,她今年不过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呢可明年,说不定,她就有了孩子了,还是晚几年生孩子才好唉,她又错了,阿弥陀佛,明年的现在,就明年的现在,保佑古云姗明年的现在,就生个儿子出来

    回事的婆子渐渐挤满了院子,虽说古家低调着,几乎不让人知道古家大小姐的出嫁,也一再谢绝着要登门道贺的亲戚世交,可消息灵通的亲戚故交,送了添箱礼后,有些体贴着古家,不再登门送嫁,可有些,还是热情的赶了过来。

    周夫人依依不舍的挪出蔷薇院,出去接待应酬那些热情登门送嫁的女眷去了。

    不大会儿,古云姗打扮收拾停当,珠光宝气着,亭亭玉立的站在李老夫人面前,强忍着眼泪,端端正正的曲膝福了下去,李老夫人微微仰着头,忍回了眼泪,拉着古云姗,缓缓的交待道:

    “你记着,嫁是归,不是去,往后,金家才是你的家,凡事以夫家为先,以夫君为重,要孝敬长辈,顺从夫君,不要记挂家里。”

    古云姗重重点着头,眼泪一下子滑了下来,旁边紧跟着的中年****动作极其娴熟的用帕子替古云姗拭去眼泪,打开着粉盒,仔细看着古云姗脸上哪里需要补妆,李小暖轻轻笑了起来,推着古云欢惊叹道:

    “我正琢磨着这喜娘是做什么用的,原来是专门擦眼泪补妆用的啊”

    古云欢正淌着眼泪,听了李小暖的惊叹,一下子笑出了声,古云姗嘟了嘟嘴,斜了李小暖一眼,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李老夫人也笑了起来,扶着翠莲起x下了榻,牵着古云姗的手,众人跟着,一起往前院走去。

    一片喧嚣热闹中,古云姗上了金家那艘雕梁画栋、大到只能缓缓倒出古府码头的喜船,在周夫人的泪眼朦胧中,渐行渐远。

    古萧站在码头上,失落着怔怔的远望着喜船的远离,李小暖想了想,悄悄蹭到古萧身边,低低的说道:

    “你扶夫人回去吧。”

    古萧恍过神来,急忙点着头,转身走到周夫人身边,扶着她往回走去。

    古萧和古云欢陪着李老夫人和周夫人送走了送嫁的亲友,又送李老夫人回到瑞萱堂歇息了,才各自回去。

    周夫人扶着古萧回到澄心院,坐到东厢榻上,周夫人伤感的落起泪来,古萧侧着身子坐在榻沿上,担忧的看着周夫人安慰道:

    “母亲放心,大姐夫肯定会好好对待大姐姐的。”

    周夫人伸手揽过古萧,温和的抚着他的面颊,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要是你父亲还活着,看着云姗出嫁,该多高兴要是你父亲还在,云姗……何至于这么冷冷清清的出嫁?家里……何至于连半张帖子也不敢发的?”

    古萧呆了呆,嗫哝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周夫人挥手斥退了屋里侍立着的丫头婆子,揽着古萧,渐渐哭出了声,

    “云姗多少委屈就这样冷清着就嫁了金家……金家那样的家世若是在京城,这样的人家,就这样的人家可怜我的云姗”

    周夫人压抑着哭泣起来,古萧用衣袖给周夫人拭着眼泪,也跟着垂起泪来,

    “母亲,母亲”

    周夫人哭了一会儿,才慢慢止住悲声,红着眼睛看着古萧说道:

    “萧儿,你可要争气可要给母亲争口气当年你父亲三元及第,一举成名,你是他唯一的骨血,虎父无犬子,你纵不能三元及第,也要给母亲考个状元回来,替母亲争回这口气”

    古萧急忙重重的点着头,

    “母亲放心,我一定好好念书,考个状元回来,给母亲争口气”

    周夫人长长的叹着气,揽着古萧,又落起泪来,

    “你父亲的……且不说他,咱们从京城回到这样的乡下,当初,咱们周家、咱们古家在京城,是何等荣耀繁华萧儿,萧儿,古家就靠你了,母亲就指望你了,你要争气咱们京城的大宅,咱们早晚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古萧不停的点着头,周夫人低下头,盯着古萧说道:

    “萧儿,你要用心那些画,那些没用的东西,就丢开吧,你父亲十三岁就中了解元,你今年十二岁了,明年,你要给母亲考个解元回来”

第七十三章 痛心

    古萧怔了怔,重重的咽了口口水,看着周夫人,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雅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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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夫人盯着古萧说道:

    “萧儿,你答应母亲,不要分心不要在那些没用的东西上分心好好念书做文章”

    古萧眼泪涌了出来,张着嘴,想答应却又不甘心,周夫人急切着声音尖利了起来,

    “萧儿母亲的话,你听到没有?”

    古萧身子抖动了下,满眼是泪的点着头,半晌才说出话来,

    “我听到了,母亲,我……知道了,那画……那画”

    “那画,不要再画了,那些没用的东西,花那些功夫学它做什么?萧儿,你今年十二了,该懂事了”

    古萧闭着眼睛点着头,艰难的答应着:

    “好,我知道了,母亲,我……不学了”

    周夫人微微舒了口气,重重的叹了口气,用帕子拭着古萧脸上的泪水,

    “萧儿,母亲都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了,就能体会到母亲的苦心了。”

    “母亲,老祖宗说……画画,也有用。”

    古萧声音含糊着,低低的分辩道,周夫人眉头挑了挑,闷闷的“哼”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盯着古萧说道:

    “老祖宗年纪大了,又伤透了心,只盼着你平安二字罢了,若是依着老祖宗的意思,这科举都不让你考呢母亲若是让你事事照着老祖宗的想头,岂不是要毁了你去?”

    古萧一时呆住了,怔怔的看着母亲,犹疑着说不出话来,周夫人叹了口气,盯着古萧问道:

    “那画有用,你说,是乡试用得着?还是省试上用得着?皇上殿试,你画幅画行不行?自古以来,那人的才华,一提起来不都是诗字文章的?可有人因着画几笔画,就成就了高官显位的?那画,就是画得再好,也不过一个画匠罢了,何曾上得过台面?”

    古萧眨着眼睛,怔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周夫人缓了口气,伸手温和的抚着古萧的面颊,

    “萧儿,古家只有你了,你要重振家门,那些闲情逸志的东西,先丢开去,等你功成名就了,想做什么不成的?母亲的盼头都在你身上,云姗……唉,母亲对不起她,可云欢不能再耽误了,只有你争气,你二姐姐才能求得那个好姻缘,萧儿,你要争气,要争气啊”

    古萧眼睛中闪过丝茫然,重重的不停的点着头,周夫人微微露出丝欣慰的笑容,用帕子仔细拭了古萧脸上的泪痕,叫了丫头进来,侍候着古萧净了面,又让人送了碗燕窝粥来,看着古萧吃了,才吩咐婆子小心侍候着古萧回去梧桐院安歇去了。雅文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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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古云姗的出嫁,古萧也停了几天课,直到古云姗回门礼后,古萧才重又开始上课。

    中午吃了饭,古萧微微垂着头坐在李老夫人身边,手里无意识的转着杯子,李老夫人微微低着头,笑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温和的说道:

    “你不赶紧去林先生那里学画,在这里发什么呆呢?又想你大姐姐了?”

    “噢”

    古萧急忙抬起头,点了点头,又急忙摇着头说道:

    “不是,老祖宗,我”

    古萧硬生生顿回了后面的话,转头看着正盯着他的周夫人,慢慢垂下眼帘,转过头,低声说道:

    “老祖宗,以前是我不懂事,不想着好好念书,一定要学什么画啊什么的,耽误了不少辰光,如今我大了,知道了,那画,我不想再学了,往后我要专心念书,过几年,也象父亲那样,给老祖宗捧个三元及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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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小暖猛的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古萧,又急忙转头看着满脸欣慰的周夫人,张了张嘴,到嘴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李老夫人猛的转过头,眼睛里闪过丝厉色,盯着满脸喜色的周夫人,嘴唇抖动了几下,又紧紧抿了起来,上身端直着,身上散发出一股凌利之气来。

    古萧轻轻畏缩了下,胆怯的拉了拉李老夫人,低声说道:

    “老祖宗,我是不是说错了?”

    李老夫人低头看着微微有些胆怯和畏缩的古萧,转头看着周夫人,苦笑中带着讥笑,慢腾腾的说道:

    “萧儿,老祖宗不过是有些意外,就吓着你了?照着你母亲的期许,往后你若是天天随王伴驾的,岂不是日日都要担惊受怕了?”

    古萧眼睛里闪过丝茫然,仰头看着李老夫人,顺着李老夫人的视线又看向和他一样茫然着的周夫人,李老夫人一瞬间仿佛泄了气一般,上身委顿了下来,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

    “你既然下了决心,就随你吧。”

    周夫人舒了口气,古萧耸拉着肩膀,有些丧气的点了点头,李老夫人微微闭了闭眼睛,目光缓和着,从古萧移到了周夫人身上,想了想,郑重的交待道:

    “萧儿,你听着,自古以来,这科举,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中举的人,除了才气,还要时运,就说你那先生,才高八斗,你父亲比他都不如,可就是时运不济,到如今,也不过一个贡生这才气中,天赋和努力五五对半,至于时运,全系于天人力半分也及不得萧儿,不要期许过高,万事随缘随命,是你的,别人夺也夺不去,不是你的,你头悬梁椎刺股,也是没有半分用处你可明白?”

    古萧想了想,点了点头,周夫人拧着眉头想了想,笑着说道:

    “书上那些个圣贤苦学的故事,不都是说的苦学成才的?”

    “圣贤苦学,是成了圣贤,成了学问大家你说说,那些个苦学而成的圣贤大家,哪一个一下场,就三元及第的?别说三元及第,能中了举的又有几个?做学问和科举,不一样”

    李老夫人“哼”了一声,语气严厉起来,周夫人呆了呆,立即收了声,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李老夫人眯着眼睛扫了眼周夫人,不再理会她,只转过头,捏着古萧的肩膀交待道:

    “有句话你记着,尽人力,听天命凡事顺其自然,不能枉求强求”

    古萧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李老夫人掩饰不住眼里的失望,闭了闭眼睛,挥了挥手打发着众人,

    “萧儿既然下了决心,不再学画,明天就送林先生回去吧。你们下去吧,我累了,想歇一歇。”

    古萧担忧的看着李老夫人,

    “老祖宗,我给您捶一捶?”

    李老夫人脸色温和下来,满眼慈爱的看着古萧,伸手抚着他的面颊,缓声说道:

    “老祖宗没事,我的萧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菩萨会保佑你,保佑古家,你去吧,今天再去跟林先生上一课,也跟林先生告个别,这两年,多亏他这么尽心尽力的教导你。”

    古萧急忙点着头,起身告着退,

    “那孙儿先下去了,我下了课再过来看老祖宗。”

    李老夫人笑着点着头,看着古萧和周夫人告退出去了,才慢慢敛了脸上的笑容。

    李小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小心的看着李老夫人的脸色,李老夫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抬起手叫着李小暖,

    “来,小暖扶我起来,去后面佛堂,该做功课去了。”

    李小暖忙笑着上前,小心的扶起李老夫人,缓步往后面小佛堂走去。

    李小暖跪坐在李老夫人身后,听着她念完了一遍心经,上前扶了她起来,坐到了东厢榻上,李老夫人转头看着李小暖,想了想,笑着说道:

    “萧儿他爹,十三岁那年就中了解元,隔年的省试,萧儿他爹自觉把握不够,就没去应试,三年后才去考的省试,中了会元,紧接着殿试,又中了状元,三元及第,轰动天下时,也不过十八岁,连亲事还没定下呢。”

    李小暖凝神听着李老夫人平淡中带着无限傲然的述说,

    “若不是这样,镇宁侯爷嫡女,汝南王妃嫡亲的妹子,怎么会下嫁到咱们古家?”

    李老夫人猛然顿住了话头,深吸了几口气,闭了闭眼睛,有些颓然的低声说道:

    “福祸,都是连在一处的”

    李老夫人转头看着窗外,沉默着没再说话,李小暖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老夫人,十八岁的三元及第,那份荣耀和光辉,古往今来,亲身经历过、荣耀过的,大约也就是眼前这位老人了,那第二人,纵是有,也不知道是几百年后的事了。

    李老夫人突然重重的叹息着,转过头看着李小暖,眼神温和着微笑起来,

    “小暖,老祖宗疼爱你这份聪明倒在其次,你年纪小小,就懂得顺天应时,这份看得开,才最难得”

    李小暖眨了几下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老夫人笑着抚着她的发髻,

    “老祖宗年青时,可没你这份恬淡,不过,你这是天生的,不一样,任谁也比不得,也怪不得唯心大师肯守着你念一天的心经这些,都是你的福份”

    李小暖想了想,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我不记得大师了,老祖宗这样疼爱我,这才是我的福份呢。”

    李老夫人笑了起来,伸手搂了搂李小暖,怜惜的低声夸奖道:

    “你是个好孩子,难得的好孩子。”

第七十四章 管理

    李小暖乖巧的偎依在李老夫人怀里,沉默着没有说话,李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几口气,声音低落的说道:

    “萧儿一心要上进,唉,总是好事,是好事,这也不知道这是他的福祉还是……唉,这人的命,谁知道呢古家就剩他一根独苗,我原本盼着他平平安安、做个富贵闲散人,图个一辈子舒服自在也就是了,唉咱们家根基浅,靠别人,靠镇宁侯府,靠汝南王府,谁能靠得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李老夫人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着,李小暖身子微微有些僵硬起来,这样的话,她是要听得懂,还是该听不懂呢?

    李老夫人沉默下来,半晌,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顺天应时,老祖宗也得学着看开些,这天下的事,不做着试试,谁能知道行还是不行?这人,还是得看命”

    李小暖心底微松,沉默着靠着李老夫人,对于古萧,只怕李老夫人自己也是矛盾重重,既知道他资质平庸,可心底处到底还存着一丝昐望,盼着那命,盼着古萧的富贵荣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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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李小暖心事重重的歪在床上,心思总也集中不到书上去。

    对于古萧,周夫人是渴望,李老夫人清楚着、明白着,却又寄了一线希冀在所谓的命上,唉,这科举一定是比高考难得多了,古萧考个贡生大约没有问题,要中举,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中举呢?这中间的玄机和难易,她一无所知。

    李小暖翻倒在松软的被子上,把书扔到了一边,仰头看着绣着凌宵枝蔓的帐顶,呆呆的出了神。

    隔了几天,林先生收拾了行李,辞了行回去了,古萧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也沉稳起来,话也少了许多,几乎每天念书念到很晚,周夫人满脸掩饰不住的骄傲和喜色,李老夫人犹豫着,沉默了下来,只吩咐瑞萱堂小厨房,每天变着花样做着汤水点心送到外书房和梧桐院。雅﹏﹎文>>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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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暖更加沉默静谧起来,每天除了在松风院做针线,就是到瑞萱堂抄经,整理那些旧帐册子,空了,就在后面园子里养花种树。

    空闲的时候多了,书看得也越发快了起来,外书房的书,她愿意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李小暖找了机会,借着看人理书,去了趟藏,取了几本书回来,婆子禀报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沉默了半晌,轻轻叹息着,吩咐婆子由她取着看去,李小暖隔个十天半月的去一趟藏,还书借书。

    古云姗出嫁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压到了古云欢头上,古云欢强耐着性子管了大半个月,就烦躁起来,婆子回事,一言不对,就能惹得她大发雷霆,一时间,管事婆子们苦恼着人人自危起来。

    古云欢更加苦恼,这多如牛毛的烦琐事,没完没了,要管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推吧,古云姗出嫁了,老祖宗年纪大了,已经好多年不管家务了,母亲,唉,以往在京城的时候,母亲每天早起晚睡,管家理事,件件妥当,可如今心绪不宁,精神竟是一天不如一天,比她更懒怠理会这些烦琐家务,推给母亲,到底不忍心。

    小暖?古云欢挑着眉梢得意起来,小暖最合适不过,反正……她管了最合适不过

    隔天,古云欢找了机会,缠着李老夫人,只说自己一个人管事,实在顾不过来,一定要小暖过去帮衬一二,李老夫人笑了起来,仔细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笑盈盈的说道:

    “也好,小暖虽说还小些,可也该学着管家理事了,要不过两年,等你出了嫁,萧儿又不到成亲的年纪,还不能娶个媳妇进门,家里岂不是立时乱了套了?让小暖先跟你学着,等你出嫁了,小暖就能接着管上两年,等萧儿媳妇进门,也就能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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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云欢眼睛亮亮的,羞涩着高兴着,笑颜如花。

    李老夫人爱怜的拍了拍古云欢的肩,笑着说道:

    “这事,还得和你母亲商量了才行,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隔天,李老夫人和周夫人说了,周夫人并不在意这事,立即就答应了。

    李老夫人叫了李小暖,嘱咐了她几句,就吩咐她从第二天起,每天和古云欢一起到翠薇厅学着管家理事去。

    李小暖苦恼万分,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推辞掉,她这样的身份处境,凡事都要万分低调着才好,哪里能在这府指手划脚、管家理事的?周夫人想不到这个,难道李老夫人也想不到不成?

    晚上,李小暖沐浴洗漱了,只留了冬末和兰初,苦恼的说了李老夫人的吩咐,冬末高高挑着眉头,一时呆怔住了,兰初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想了想,笑着说道:

    “我倒觉得是好事呢”

    “什么好事?这中间哪有好事?”

    李小暖郁闷的说道,冬末恍过神来,想了想,看着兰初点着头说道:

    “兰初说得对,也不见得就真难做到哪里去。”

    李小暖想了想,看着两人没再说话,冬末侧着身子坐到床沿上,李小暖示意兰初坐到床前圆凳上,兰初看了看冬末,又转头看着李小暖说道:

    “姑娘,你想想,大家的姑娘,稍大些,除了学些针线厨艺,最要紧的,就是要学会管家理事,这一年三节,婚丧嫁娶,长幼嫡庶的,中间多少讲究、多少规矩呢若不跟着学个三年五年的,哪里弄得清楚?姑娘趁着这会儿,多学些东西,往后,不管嫁到什么样的人家,也都能应付得来了。”

    李小暖哀叹着往后倒去,用手掩着脸说道:

    “我哪里管得了往后,我只想着明天,想着后天,想着接了这差使,往后得有多少烦难、多少难为、多少闲气生”

    冬末笑着看着李小暖说道:

    “姑娘就算不管这差使,也一样有那些烦难、难为和闲气生着”

    李小暖坐直身子,看着冬末,认真的说道:

    “冬末姐姐,我现在,至少,没生过什么闲气,若是接了这差使,就是再豁达,想得再明白,可当在事中,这口闲气总是要生一生,烦难些,苦些累些,清苦些,我都不在乎,可就是不愿意惹闲气”

    “姑娘再怎么说,老祖宗已经吩咐下来了,姑娘也没法子了不是?”

    冬末摊着手说道,李小暖窒了窒,苦着脸,肩膀耸拉了下来,

    “那姑娘就别多叹气了,有这精神,还是好好打点打点哪能少生点闲气吧。”

    李小暖垂着头,无力的点了几下头,

    “冬末姐姐你说的对,我今天累了,明天再打点吧。”

    冬末抿嘴笑了起来,斜睇着李小暖,笑盈盈的打趣道:

    “姑娘在这儿烦恼,我看哪,那些个以为大小姐出了嫁,往后就能偷奸耍滑的,还会儿才该烦恼着呢”

    兰初赞同的点着头,想了想,低声说道:

    “姑娘可要留心些周嬷嬷,凡事小心,别让她抓了把柄去。”

    李小暖皱着眉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周嬷嬷这事,真是一路无妄之灾到现在,冬末脸上微微掠过丝懊恼,李小暖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

    “兰初说的是,凡事多小心些总不为过,周嬷嬷跟咱们院子,八字犯冲,也是没法子的事,往后,能解便解,不能解就随她去,咱们虽说不能怎么着她,可她也没法子怎么着咱们不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冬末点了点头,兰初仿佛想起了什么,轻轻吐了吐舌头,李小暖伸着胳膊倒在床上,又叹了口气,

    “好了,我今天不想看书了,我要睡了,唉”

    冬末和兰初笑着起身,侍候着李小暖睡好,仔细盖了被子,放下帐子,吹熄了灯,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李小暖闭着眼睛,听着两人出去了,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帐子顶,怔怔的想出了神。

    她到这个世间,仿佛一眨眼,已经四年过去了,小暖十岁了,再过六七年,最多七八年,她就得嫁为**,然后过个一年两年的,就要为人母了,她要为**,为人母了

    李小暖莫名的有些激动起来,她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为**、为人母,唉,到这里,就是要补偿她这个的么?

    李小暖眼睛亮闪微笑起来,她要好好打算打算,好好想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不要显贵,显贵之家她攀不上,那显贵的日子也非她所愿,不要太富贵,钱不是越多越好,够用就是最好

    这个世间,嫁人就是嫁给那个家,嗯,要找个和睦温暖的人家,婆婆要慈爱,公公要大智若愚,要会装糊涂,有小姑小叔子也行,不过一定要可爱,丈夫嘛,一定要忠厚,但不能傻,要专一,要知道疼人……

    李小暖兴奋的盘算着,就嫁在这上里镇好了,她喜欢这里,静谧富足的水乡小镇,如画中一般美丽着。

    在这样的镇子里,做一个美丽温婉的妻子,李小暖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嗯,就这样。

第七十五章 学步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刚起来洗漱了,古云欢就打发小丫头过来,笑嘻嘻的禀报道:

    “表小姐,我们姑娘差我过来说一声,让表小姐别忘了今儿要过去翠薇厅听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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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暖一口气堵在喉咙里,闷闷的点头答应着,打发了小丫头回去,带着兰初,去瑞萱堂请安去了。

    吃了饭,周夫人温和的交待着李小暖,

    “别怕,你先跟着云欢学学,前些日子,怕云欢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忆经打发了周嬷嬷每日过去帮衬着,如今还是让她每天过去着,府里的规矩旧例,她都熟,你们两个若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她就是。”

    李小暖急忙站起来,恭敬的垂手听着,曲膝答应了,又辞了李老夫人,才和古云欢一起,往翠薇厅去了。

    翠薇厅榻上,原来古云姗的位置坐了古云欢,李小暖坐在古云欢原来的位置上,瞟了眼腰背挺直的站在古云欢旁边的周嬷嬷,周嬷嬷神情依旧端庄着,脸上仿佛带着丝阴沉,仿佛没看到坐在旁边的李小暖。

    婆子一个接着一个,小心翼翼的上前回着事,古云欢接了帐目明细,转手就塞给李小暖,

    “小暖你对对这数目。”

    李小暖接过一张张帐目,核对好数目,又吩咐兰初取了历年帐册子过来,再对上一遍,核清楚出入,才点着头或摇着头,将帐目明细交给古云欢。

    周嬷嬷目光阴沉的盯着一张张仔细核对着数目、比照着旧例的李小暖看了一会儿,才转过眼神,一个个扫过垂手侍立着等着回话的婆子。

    管事婆子呈了厨房采办单子,禀报着下个月的米菜等各项用度,李小暖按过古云欢递过来的单子,核对了数目,又取了帐册子核对了,微微皱起眉头,转头看着古云欢说道:

    “二姐姐,大姐姐上个月出嫁,这个月林先生也辞馆回去了,这碧粳什么的,用度倒还和从前一样。_

    ﹏雅>文吧

    ·.”

    古云欢转眼看着管事婆子,婆子飞快的瞄了周嬷嬷一眼,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

    “这做菜做饭的,哪能可着头做帽子的?总要留出些富余来,不能委屈了各院大小主子不是?!”

    李小暖看着她,笑着只不说话,只歪着头看着古云欢,古云欢脸色沉了下来,把帐目单子重重的掷到了地上,盯着婆子,恼怒的问道:

    “那姐姐出嫁前,你们都是可着头做的帽子?府里统总七八个主子,如今去了两个人的份例,这数目字竟不用动是从前克扣了哪个?还是如今死撑着做帽子的?”

    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周嬷嬷微微动了动,笑着说道:

    “二小姐且静静心,我倒隐隐约约听厨房的人说过几次,各院多多少少都抱怨过厨房送的饭菜总是不怎么够。”

    古云欢眉梢挑着起来,转身看着周嬷嬷正要说话,周嬷嬷急忙笑着接着说道:

    “厨房送的饭菜,主子们吃必定是有余的,只是咱们府里一向待下宽厚,主子身边贴身侍候的丫头们,多是和主子们一处吃些,来来回回,难免就不够了,如今府里也不少这些小钱,就宽厚些,也是咱们府上的风范。”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着周嬷嬷,又转眼看着古云欢,古云欢脸色阴沉着看着周嬷嬷,侍琴看了眼捧画,转头看着周嬷嬷说道:

    “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院子里,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姑娘有姑娘的份例,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的份例,你去问问大厨房,我们这些个人,哪一顿没到大厨房去吃的?嬷嬷总不会说我们都是要吃了两遍的吧?”

    李小暖面无表情的垂下了眼帘,兰初看着李小暖,也跟着低眉顺目,安静的垂手侍立着。>>雅文吧_

    ﹍

    ·``.-y-a-·e·n=8=.=c=o=m

    古云欢挑着眉梢,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嬷嬷,周嬷嬷尴尬着,有些恼怒起来,古云欢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转过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

    “咱们府上这个风范,我倒真是头一次听说,从前姐姐在家时,她那里咱们去得多,我可从来没看到珍珠、玉翠她们跟着姐姐吃过饭,我这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你们松风院呢?冬末和你一处吃饭的?”

    李小暖笑着摇着头,

    “除了病着的那一阵子,我都是在瑞萱堂吃饭的。”

    古云欢转过头看着周嬷嬷,慢腾腾的说道:

    “这府里,我和姐姐都是苛薄的,没你说的这宽厚规矩,小暖和古萧一向是在瑞萱堂吃饭的,我倒不知道,你说的这惯例,是哪个院子里的?”

    周嬷嬷脸色紫涨起来,呆怔了半晌,紧紧抿着嘴,不再说话,古云欢笑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盯着胆怯着伏在地上的婆子吩咐道:

    “你回去对对清楚再来。”

    婆子急忙磕了个头,拣起地上的帐目单子,小心的退了出去。

    李小暖端着杯子慢慢喝着茶,瞄着脸色青紫的周嬷嬷,心底暗暗盘算起来。

    李小暖苦恼着忙碌起来,每天早上去瑞萱堂请了安,就直接和古云欢一处到翠薇厅听婆子们回事,这家务,不管不知道,管起来,大大小小的琐碎事,一件接一件,一点也不轻松。

    从翠薇厅回来,换了衣服,就得去瑞萱堂,吃了饭,陪着李老夫人到后面小佛堂,抄一会儿经,然后就是整理那些旧册子、旧日文书、往来信札,诸如此类的故纸堆。

    也就是晚上吃了饭回到松风院,还能看上一两个时辰的书,李小暖哀叹着调整着自己的节奏,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安排自己的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呢?

    今年里,李小暖身量长得快了起来,也比往年显得更削瘦了些,李老夫人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灵秀漂亮的李小暖,越发怜爱起来,只要见到时新些的衣服样子,就吩咐人做了给李小暖和古云欢两人穿,这一春一夏,两人的衣服足足比份例多出好几倍去。

    过了端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李老夫人午睡的时候稍长了些,李小暖抄完经,有些空闲,就跟古萧打听了陈先生正在教授的书和文章,找出来跟着看了起来。

    夏日午后,李小暖穿着件白色对襟雪绢上衣,一条白底绣着淡绿兰草的绡纱十六幅百折曳地裙,这是今年京城的新款裙子,坐到小佛堂旁边的厢房里看着本文集。

    这是两浙路现任学政钱继远的文集,字句瑰丽,奇峰迭出,都说文如其人,这钱继远必定是个有才而古怪的文人才子。

    李小暖郁闷着放下手里的文集,看这样子,陈先生是打算让古萧明年就下场考试了,古萧的文也和他的人一样,敦厚有余,灵性不足,要学钱继远这样的文风,只怕是有心无力。

    李小暖站起来,走到北面窗下,透过绡纱窗,看着后院郁郁葱葱的花草枝蔓,自己这样的想法,要不要和李老夫人去说?

    正怔怔的发着呆,翠莲进了厢房,笑着招呼道:

    “表小姐,老祖宗醒了。”

    李小暖急忙转过身,笑着谢了翠莲,急步进了东面厢房。

    李老夫人正净着面,李小暖忙上前接过靶镜捧着,侍候着李老夫人净了面,秋实捧了茶上来,李小暖接过奉给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接过,慢慢喝了两口,看着李小暖,笑着问道:

    “又看萧儿的文章呢?”

    “嗯”

    李小暖笑着点了点头,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犹豫着看着李老夫人问道:

    “老祖宗知道一个叫钱继远的人吗?”

    “知道那是咱们两浙路现任学政,是个大才子”

    “嗯”

    李小暖赞同的重重点着头,

    “前几天古萧说陈先生让他好好研读钱先生的文章,我就找来看了几篇,真是好文章用词遣句,瑰丽异常,处处与众不同,奇峰迭出,文章看得人惊心动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写出来的,那些词句、那个意境,怎么想到的呢?”

    李小暖重重的感慨着,李老夫人笑了起来,点着头说道:

    “这钱继远是萧儿他爹后面一科的探花郎,京城世家子弟,没中举前,在京城就极有名声,才情高脾气古怪,目无下尘,他能看得入眼的人可不多倒是到咱们府上拜会过萧儿他爹。”

    李小暖挑着眉梢,笑了起来,

    “那明年古萧若是下场应试,说不定他能青眼相加,照应一二呢”

    李老夫人顿了顿,微微拧着眉头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不会,这钱继远做学政,风评一向不大好,他脾气太过古怪了些,只肯取合了自己口味的文章,那些四平八稳、中规中矩的文章,他一向看不入眼。”

    李小暖忧心忡忡的看着李老夫人说道:

    “老祖宗,古萧的文章,就是四平八稳,中规中矩,若是这样,岂不是要吃了大亏了?陈先生让他看钱先生的文集,是不是想让他学着些这样的文风?”

    李小暖轻轻摇着头,接着说道:

    “老祖宗,钱先生这样的文章,没人能学得了的”

    李老夫人眉头拧了起来,仔细思量了半晌,转过头,看着李小暖说道:

    “你担忧的极是,萧儿过于敦厚,这样奇诡的文章,他学不来。”

第七十六章 找她出来

    李老夫人眼睛望着窗外,凝神思量了半晌,转眼看着李小暖,温和的拍了拍李小暖的手,笑着说道:

    “小暖别担心,这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算起来,钱学政在咱们两浙路已经做了四年的学政了,各路学政,从没有过连任的先例,也不过明后年,钱学政就要调任别处去了,等新学政来了,再让萧儿下场就是。__

    _

    雅文吧﹏

    =-`.”

    李小暖舒了口气,笑了起来,重重点着头。

    晚间,李老夫人请了陈先生,委婉的说了自己的意思,

    “……萧儿是个忠厚性子,文如其人,这文必定也是走厚重质朴的路子才最适合,虽说投了主考的喜好性子,是能便利许多,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做文如做人,总还是合着本性,踏踏实实的好,陈先生和萧儿他爹相交如兄弟,视萧儿如子如侄,我都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我也当陈先生和萧儿他爹一样看,今天就在陈先生面前倚个老,有话就这样直说了,陈先生莫怪罪才好”

    陈先生急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答道:

    “老夫人教训得是,是小侄想左了。”

    “先生快坐,不必如此。”

    李老夫人满面笑容的让着陈先生坐下,陈先生看着李老夫人,感慨的说道:

    “从前和古年兄一处,总听他说起老夫人的睿智明理,如今这一两年看下来,古年兄所言,十不及一二,老夫人这一番话、这一番见识,小侄受教非浅,如今想想,小侄在这做人上头,到底落了些下乘。”

    “陈先生自谦了。”

    李老夫人笑着说道,陈先生又恭敬的陪坐着说了半天话,才告辞回去了。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七月里,金志扬亲自跑了趟古家来报喜,古云姗怀孕了,周夫人得了信儿就紧张起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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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文8

    ··=.-y=a··e·n`

    思量了几天,禀了李老夫人,写了封信,准备打发周嬷嬷带着去了京城,到汝南王府去要两个老成的接生婆子过来准备侍候着,想了想,在信末又拖了句,若是能从宫里请个稳婆来,就更妥当了。

    九月初,周嬷嬷风尘仆仆的请了王府的两个稳婆回来,没接到宫里的稳婆,周夫人虽有些遗憾,可也不过些许遗憾而已,汝南王府的稳婆,也不比宫里的差多少,当年程贵妃生子,就是从娘家接了稳婆进宫侍候的。

    周夫人亲自请两个稳婆吃了顿酒,千叮咛万嘱咐了两个嬷嬷,又赏了重金,才吩咐周嬷嬷送两人去了金家。

    周夫人几乎一天一趟的遣婆子过去看望古云姗,李老夫人无奈之下,只好叫了她过去说了几句:“……那金家也是富贵大族,你这样蛇蛇蝎蝎的,让金家何以自处?你也要替云姗想想,她是金家的媳妇,该多少难为?”

    周夫人受了教,只好强压着担忧,不敢再天天遣人过去了问候了。

    转眼,秋去冬来,又是年底,古云欢喜着盼望着,也不管李小暖说不说话,只管天天和她急切而羞涩的计算着时日,到年底,恪表哥去边关就满三年了,今年春节就能回来了说不定春节前就能回来了

    李小暖被她烦的郁闷不已,郁闷一阵子,倒也想开了,那程恪纵知道了她是她,又能如何?又敢如何?

    她就不信他肯舍了那层面皮,说出在福音寺被她偷袭得手的事,偷拿贡品的事,可算不得事至于拿红福骗他和周公子,哼,他和那个周公子的心思,只怕更见不得人吧只怕他还怕她说出来呢

    腊月中旬,陈先生辞了李老夫人,回去过年了,古萧放了假,却没有象往年那样,雀跃欢欣着到处玩耍,而是依旧每天埋首于外书房,念书写字做文章。﹎

    雅文吧

    -·`.=y·a`·e·n-

    周夫人欢喜欣慰异常。

    李小暖偷偷感慨伤感着,只盼着古萧真如李老夫人盼望的那样,有个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的命相。

    云姗的出嫁,云欢的心不在焉,古萧的苦读,李小暖的沉默,让古家的新年也跟着淡然无味起来。

    初二日,金志扬带着满船的礼物过来古府拜年,古云姗怀着身孕,小心的在家养着,没敢和金志扬一起过来。

    客人的到来,让古府上下活泛了一天,古萧也兴致勃勃的拉着金志扬,关切的问着大姐姐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发过脾气没有?问得金志扬笑不可支,

    “也怪不得你大姐姐最疼你”

    古萧笑了起来,周夫人满眼笑意的看着两人,叫了孙嬷嬷过来,吩咐带着两人去了外书房,

    “让你们两个去书房讲那些经义文章去。”

    转眼又是元宵灯节,前几天,陈先生就托人捎了信过来,要带着古萧去参加一个文会,元宵节那天一早,周夫人就安排人准备了画舫,和李老夫人一起打发古萧去接了陈先生,一同去参加文会了。

    古府的元宵灯节越发清静,大家聚在瑞萱堂吃了几个元宵,看了一会儿烟火,就各自散了。

    二月里,京城捎了信来,程恪要过来上里镇看望周夫人,周夫人总算从古云姗的怀孕中分了些心神出来,叫了古云欢和李小暖过去,吩咐两人看着人收拾出娑罗院来,准备着程恪的到来。

    古云欢兴奋得容光焕发,再也顾不上别的事了,把家里的事统统推给李小暖,自己只天天从早到晚盯在娑罗院,指挥着丫头婆子如绣花般收拾布置着娑罗院的里里外外,哪怕有一丝半点的不满意,也要一遍遍的指挥着重新调换摆放。

    忙到二月中,程恪的车队才缓缓进了上里镇,那位周公子,又形影不离的跟了过来。

    李老夫人欣喜异常,极其殷勤的招待着远道而来的贵客,和陈先生请了假,吩咐古萧放下书本,好好的陪着程恪和周公子。

    李小暖低调小心的隐在后院,吩咐冬末和兰初两人留神着古云欢的动静,古云欢的事,就算古云姗不交待,能留心的,她总还是要留心一二。

    二月十六日,是古萧父亲四十岁整冥寿,古家要在灵应寺连做三天的水陆道场,这天一大早,李老夫人就带着周夫人、古云欢和古萧,乘车去了灵应寺,程恪也换了素服,跟着去寺里祭拜了,出来和周公子一起,到灵应寺旁边的塔林里看碑帖去了。

    傍晚时分,李老夫人才带着周夫人等人上车往古府回去了,回到府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李小暖接到了二门里,扶着李老夫人回到瑞萱堂,一家人疲惫的饭也没吃几口,李老夫人满脸疲惫的打发了众人回去,

    “都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过去呢。”

    第二天又是一天的辛苦,众人回到府里,话也不想多说,就各自回去安歇了。

    程恪和周景然又闲逛了一天,回来早早吃了饭,两人悠然的各自据了娑罗院花厅一角,周景然闲闲的看着本书,程恪半躺在榻上,头枕着手臂,眉宇间微微透着些焦躁,看着院子外面向阳处早开的迎春花。

    不大会儿,程恪的小厮南海进了院子,往花厅奔了进来,程恪直起了身子,周景然忙放下手里的书,也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南海进来长揖请了安,满脸笑容的禀报道:

    “回两位爷,都打听出来了。”

    程恪挑着眉梢,露出满脸笑容来,抬手指着南海吩咐道:

    “快说”

    周景然急忙起身坐到程恪榻前的扶手椅上,打开折扇,又合起来,指着南海吩咐道:

    “仔细说,一个字也别漏了。”

    “是”

    南海利落的躬身答应着,抬头看了看程恪,声音清晰平稳的禀报道:

    “奉了爷的令,小人就去找表少爷的小厮山水说话,打听这事,山水说,古家的表小姐姓李,叫小暖,今年十一岁了,比表少爷小两岁,他只知道这个表小姐,是老夫人从京城带回来的,旁的就不知道了。”

    南海顿了顿,抬起头,咧嘴笑着,看了看程恪和周景然,接着说道:

    “听山水说,表少爷另一个小厮烟云的娘,是表少爷的奶嬷嬷,今天正好轮着在家歇着,爷知道,小人和烟云也熟,就买了些果子,去看了烟云娘,陪着她聊了这大半天。”

    “别说这些没用的,只挑有用的说”

    程恪挑着眉梢,不耐烦的说道,南海缩了缩脖子,急忙接着说道:

    “听烟云娘说,这位表小姐,是秀州下里镇田窝村人,和李老夫人是本家,是天禧二十六年秋天到古家来的,就是古家从京城回来,在福音寺请灵落脚那天,福音寺方丈空秀法师带着她和一个老仆人过来给李老夫人的。

    听说原本一家人好好的,进京住着备考,没想到,二十六年春天那场时疫,她父母没能躲过去,送了命,只剩了她和一个老仆人,只好寄居在福音寺,李老夫人一来因为是本家,二来也怜她身世可怜,就带着她和她父母的棺木回来,帮她安葬了父母,又收留了她。听说这表小姐极得李老夫人宠爱。”

    程恪恨恨的咬了咬牙,重重的拍着榻几,

    “肯定是这丫头,小暖李小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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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夜探

    周景然兴致立刻高涨起来,探过身子,用扇子轻轻敲着程恪的肩膀,满眼困惑、渴望、好奇的问道:

    “你倒是说说,在寺里到底吃过那丫头什么亏?她是怎么骗的你?能把你气成这样的?”

    程恪伸手拍开周景然的扇子,带着几分恼怒说道:

    “没有没有她没骗过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

    “那你在她手里吃的是什么亏?总不能是她把你打了吧?那么娇滴滴一个小丫头,你站着不动,任她打,她也打不疼你啊,到底吃了什么亏?”

    程恪转过头,干脆不再理会周景然,周景然只要沾上这个话题,就会冒出无穷无尽的兴致和精力来,说起来没完没了。雅文8

    ·=·.=

    “你倒是说啊,我又不会笑话你,嘿嘿,她骂你了?那丫头狡猾是狡猾了些,可看着,至少是个温婉女儿家,骂能骂到哪里去的?小恪啊,跟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程恪额头青筋跳了跳,看也不看周景然,只盯着南海问道:

    “还说什么了?”

    南海忍着笑,紧绷着声音答道:

    “回爷,烟云他娘还说,这表小姐长得如花似玉,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去,这两年越发出落得花儿一般,还说……”

    “我就说,那是个美人胚子这两年越发出落了?那就是倾城倾国了啧啧要是能看一眼就好了”

    周景然眼睛里闪着亮光,一个子转了兴趣,打断了南海的话,一迭连声的感慨起来,程恪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景然,

    “宫里那么多美人,你还没看够?”

    “小恪啊,宫里那些美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个个都是木头人,哪有半分灵气的?这灵气不说,就是眉眼上头,也远不如那个小丫头,这丫头,我是要定了”

    “哼”

    程恪转过头,看着南海,张了张嘴,想了想,挥了挥手,打发了他下去,

    “你先下去吧,让洛川把我的夜行衣取出来。>

    雅文>8

    =``.·y-a--e=n`8-.`c`om”

    南海答应着,长揖着就要退出去,周景然急忙跟着吩咐道:

    “告诉青平,把我的夜行衣也取出来。”

    南海答应着退了出去,程恪往后靠着,得意的看着周景然,慢慢的说道:

    “要去,你自己去,别跟着我”

    “不跟着你怎么行?你别忘了,咱们出来前,你姑母特意嘱咐过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唉”

    周景然装出一脸无奈的看着程恪,

    “我哪里是想跟着你,不也是没法子吗,母有训,不听不行啊”

    “你想跟就跟吧,只要你跟得上”

    程恪看着周景然,慢吞吞的说道,周景然窒了窒,轻轻咳了两声,凑到程恪面前,陪着笑问道:

    “恪弟啊,你打算怎么去?橇锁还是翻墙?青平前一阵子搞了几支上好的迷香,咱们要不要带上?”

    “要迷香干什么?把人迷晕了拖回来?亏你还是个堂堂皇子,这都满脑子的什么主意”

    程恪斜斜的瞄着周景然,满脸不屑的说道,周景然满脸笑容,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程恪,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这不都是为你着想吗你见到那丫头一回,就吃一回亏,那丫头是你的克星啊,她只要清醒着,你就只有吃亏的份弄晕了也是为了帮你嘛”

    程恪额头青筋跳了跳,周景然急忙按着他,陪着笑安抚道:

    “为咱们是咱们算咱们一起吃亏的。”

    花厅外,洛川和青平禀报着,托着衣服进来,侍候着两人换了衣服,程恪转头看着已经换了夜行衣的洛川和青平,略思量了下,低声吩咐道:

    “去松风院。雅文8

    ·==.-y=a`=e-n-8-.`com”

    洛川躬身答应着,和青平一前一后,护着程恪和周景然,出了花厅,沿着墙边黑暗处,往古府后园溜去。

    洛川引着两人,出了娑罗馆,警惕的看着周围,小心的引着两人沿着后院女墙走了大半圈,到了后园一处偏僻的角门前。

    洛川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周围,青平急步上前,摸出根细细的铜丝来,片刻功夫就打开了角门的铜锁,轻轻抬着门,悄无声息的推开来,洛川护着两人飞身闪了进去,青平闪身进去,回身又将锁锁上了。

    一行人在阴影中静悄悄的穿行着,不大会儿,就到了松风院后面,程恪拉着周景然站住,洛川闪身上前,沿着松风院围墙往前找去。

    不大会儿,洛川回来,招呼着两人到了松风院后面小角门处,程恪护着周景然隐在暗处,青平上前捅开锁,洛川闪进角门,进了松风院,过了小半刻功夫,才闪身出来,俯到程恪耳边,低低禀报了,程恪想了想,推了推周景然,低低的耳语道:

    “香呢?”

    周景然挑着眉头兴奋起来,

    “真掳回去?”

    程恪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咬着牙说道:

    “你以为摸敌营呢那些丫头婆子”

    周景然恍然明白过来,急忙示意着青平,青平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小匣子递给洛川,洛川接过匣子,又闪进了院子里,程恪和周景然焦躁不安的等了一刻钟功夫,洛川才闪身出来,示意好了。

    程恪和周景然一前一后,闪进院子,青平回身锁了角门,随着洛川往正屋窗下摸去。

    洛川用匕首在绡纱窗上划了两条缝,退到旁边,和青平一左一右警戒着,程恪上前半步,用手指挑着窗纱,看着屋里。

    周景然急忙凑了上来,也往屋里看去。

    这会儿,离李小暖睡觉的时候还早,李小暖已经沐浴洗漱了,松松的绾着头发,穿着身半旧的葱黄绫衣裤,脚跷得高高的,正自在的歪在东厢榻上,抱着碟杏脯,一边吃,一边看着本书,冬末和兰初坐到榻沿上,做着针线。

    冬末放下手里的花绷,看着李小暖,有些不忿的说道:

    “姑娘每天辛苦成这样,看周嬷嬷那意思,倒象姑娘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李小暖放下手里的书,转头看着冬末,笑盈盈的说道: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你看着辛苦,别人看着我,说不定还要羡慕着多么威风八面呢”

    兰初笑了起来,连连点着头说道:

    “可不就是这样连我娘都这么说”

    冬末想了想,也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感慨的说道:

    “姑娘是真辛苦一天到晚忙着,白天里一点闲空儿也没有你看吧,这往后,二小姐看着姑娘能支撑下来了,指定又要当甩手掌柜了唉,姑娘就熬几年吧,什么时候做了夫人,就能清闲些了。”

    李小暖咬着嘴里的杏脯,笑了起来,

    “你要这么想,以后可得大大失望了,往后必定都没有从前清闲这会儿,虽说白天忙些,好歹回到这院子里,咱们还能清清闲闲着说说话,若是往后真做了夫人,要操心的事还不知道要多少呢,只怕连这份清闲也没有了”

    “照姑娘这么说,倒是老祖宗、夫人都比姑娘辛苦了?”

    李小暖重重的点着头,

    “那可不是你看看,夫人要操心着古萧的前程,要操心着大姐姐生孩子的事,要操心着二姐姐的亲事,哪有一刻空闲的?老祖宗是个豁达的,可心里头要操心的事就更多了,这古家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事,她都得看着、想着、安排着,连睡觉都得睁只眼睛看着呢”

    兰初抿嘴笑了起来,

    “照姑娘这么说法,越往上越累,那这天下最操心、最辛苦的,倒是皇上皇后了?”

    “兰初真是聪明这天下最累、最苦、最不是人干的活,就是当皇上皇后了”

    李小暖放下碟子,拍着手夸赞着兰初。

    窗外,程恪又急又恨的看着屋里兴奋着正准备接着往下说的李小暖,周景然一脸的古怪,想笑又拼命忍着,转过头,躬着身子,肩膀微微耸动着笑了一阵子,才转过头,继续看着屋里的李小暖。

    李小暖看着兰初和冬末,认真的说道:

    “你们想啊,皇上皇后身边的人,可都是一层层选上去的,个个都是聪明人,这么一群聪明人,整天围着皇上皇后,个个都动足了脑子,想从皇上皇后身上捞些好处出来,而且是捞得越多越好那皇上皇后,是不是得时时刻刻的警醒着,任谁也不敢多信任的?”

    冬末和兰初疑惑着点了点头,李小暖伸出一个手指,接着说道:

    “这是一,其二,这天下的事,有小吏管着、小官管着,大官管着,大大官管着,能到皇上手里的,肯定都是极大的大事了,那皇上处置起来,是不是得万分小心着才是?比方说有件修河工的事吧,送到了皇上手里,若是皇上象咱们似的,今天累了,明儿再说吧,好了,这事晚了一天,那河就得晚修一天,若正巧河上游雨又下得早了些,这边一晚,那边一早,说不定河就决了堤,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去还有啊,若是皇上累了,不想用心了,就随便看看吧,结果吧,偏那个折子是个坏官送上来骗好处的,好了,皇上这一疏忽,又是多少老百姓受苦受难,说不定还有人被冤得杀了头你们说,当皇上这活能好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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