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古萧---程恪(羽雅迷迭)
呵呵,我不喜欢古萧,原因简单啊,太单纯,单纯到啥都说,暖暖若跟了他,还不叫他无意间卖光了,根本保护不了暖暖,还会招来无妄之灾。他遇到谁都说暖暖最好,最漂亮,最聪明,居然还带了别人来看,呵呵,就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我真的是无语了,不是忠犬不好,只是单纯到傻,太容易被骗,暖暖的日子会很凄惨,九成九要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搞不好还把自己赔了。而且古萧是要出仕的,没了世子他们的帮衬,就是个被欺负的主,我感觉暖暖对他像弟弟,是有情但不是爱情,更像是亲情,只是责任只是义务只是为了偿还和报恩,毕竟她能这样长大是因为古家是因为李老太。世子么,只能说孩子的性格仍需打磨,跟小暖真的是不打不相识,结果把自己的心给赔了。大家都觉得他嚣张,可是想想他之前的十几年要什么有什么,能不嚣张吗?终于踢到铁板,碰到小暖,还出奇的对胃口,放在心上了,不对吗?他很了解小暖,知道她要什么,所以尽力的想给,可是他又很笨,呵呵,爱情里的傻子,总是不得其法,弄得乱七八糟,第一次遇见爱情,陷进去了。呵呵,再说他不守礼法啦,同学们,换位想想,爱上个人,爱得要命,不能用手里的权利逼她,想她心甘情愿,想满足她的愿望,娶她为妻嫁给他,可是目前娶她为妻条件完全不允许,更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因为铁定会被逼着进门为侧妃为妾,不论是被逼着进门还是为侧妃为妾,都不是他想给小暖的,所以污了自己的名声也好,不去相亲宴也罢,他就能傻傻的守着自己,因为知道一旦身边有了女人,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他都会失去小暖。想见她,用尽自己可以用的所有机会,所有关系,都见不到,只想看看她,就只能偷偷的去瞧了,从来也没想着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想看看她,瞧瞧就好,慰藉下他思念的心。首饰买了一个又一个也送不出去,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改善自己跟小暖间的关系,所以说他是掉进爱情里的笨蛋,他跟小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不喜欢他小暖能嫁给他吗?估计嫁了心里也不爽。我希望他会是暖暖的良配,性子再磨磨吧,懂得珍惜懂得平等。
古萧的致命点(饮风沈醉)
古萧确实品性好,笨一点、憨一点没什么,原本是良配。可惜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少了一份坚持,耳根子软容易被别人的意见左右。如果换个背景,普通的富庶人家,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放在世家子弟的环境,放在身边个个都是达官贵人的京城,古萧这种性格没人罩着可能连生存都会有危机。他真和小暖配的话,小暖才是他的保护者。但是显然,在古代背景,在古萧那个环境,女子的处境不比男子,又有谁能支持小暖呢?所以虽然乍一看缺点比古萧多,但本性不算坏、更多了份坚持的程恪,比古萧更合适。
程恪霸道,但对小暖其实在心里是放在尊重、郑重的位置,不然他何必为了娶妻之事如此烦恼?古家虽是世家,是亲戚,到底比不得王府,小暖更只是寄居的孤女,并非古家正宗的小姐。如果他真来横的,得到小暖远比娶到小暖容易得多。所以他才有种种顾忌。
而137章的古萧相反。古萧确实是喜欢小暖的,这份喜欢我相信也是纯粹的,但认真算起来分量有多重?比得上家族、前程、地位等等吗?不然为何周景然能忽悠到他?他不是知道小暖不愿意为妾么?不是知道小暖会生气的么?(平妻?其实没什么差别。据说真?古代娶平妻的其实大多是常年在外的商贾,因实际需要两个或以上妻子在不同地方为他打理家宅。)
认真来说,古萧只是个普通的、有点才能的少年人,他的想法行为还算符合他的年龄。虽然有点书呆气的不知世事,但心性良善正直,如果不来京城,我会认为支持他娶小暖。
可惜放到京城权宦圈子里,这样的古萧就显得不够成熟了。如果他们配对,以后遇到问题,古萧有小暖,小暖又有谁相帮?她再聪明通达也不是万能的。何况这毕竟不是现代,女子想要独立也要看社会条件允许与否。(顺便一说九全十美中的李青和沈青叶,同样是独立有能力,但是除却两人的行为性格不同导致结局不同的因素,平王与二皇子的态度也是关键。)
既然小暖注定脱不了这个阶层,那我认为程恪比古萧合适多了——他对她的执著,他已经会心疼她,他有在这个环境里保护她的能力,这是程恪pk古萧的决定性要素。
PS,还有一点,得到的过程也会影响珍惜程度,小暖从小帮他、一起长大,古萧大概从来没想过小暖会离开他的可能;而程恪,不是被M,就是单相思,见一面都要做贼,至今求而不得,为了得到她千方百计不惜自污。这种刻骨铭心,某方面来说会是感情催化剂。
第五十章 待客
古云欢兴奋着正要说话,小丫头扬声禀报着,古萧大步进了东厢。
看到古云欢,古萧怔了怔,
“我走的时候,不是听见你说累了,要回去歇着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暖这院里清静,我就在这里歇着最好”
古云欢抬了抬下巴,不高兴的回道,冬末送了茶进来,古萧接过一口喝了,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把恪表哥和周大哥送到娑罗馆歇着了?”
古云欢两只手转着帕子,转头看着古萧问道,古萧点了点头,
“那……恪表哥喜欢不喜欢娑罗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妥当?”
古云欢咬了咬嘴唇,接着问道,李小暖好笑的看着兜来兜去问着话的古云欢,转头看着古萧,笑着问道:
“我听冬末说,汝南王家的这个世子,最是挑剔不过,娑罗馆里的布置,他可满意?”
古云欢暗暗舒了口气,紧盯着古萧等着他的回话,古萧歪着头想了想,摊着手说道:
“我也不知道哪些是咱们的布置,哪些是恪表哥和周大哥带过来的,反正我陪着他们两个过去的时候,他们带过来的那几车东西都布置妥当了。”
古云欢脸色沉了沉,
“那个姓周的,也住到娑罗馆了?老祖宗不是说,要另外给他收拾院子的吗?”
“他不是当时就说不用了吗?你又不是没听到恪表哥也一定要跟他住在一处,反正娑罗馆也宽敞,别说多住一个人,就算多住两个三个的,也不会挤着的。”
古萧皱着眉头说道,古云欢“哼”了一声,生起闷气来,李小暖疑惑的来回转头看着两人问道:
“周大哥是谁?”
“哼谁知道哪里来的讨厌鬼,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跑到人家家里来了”
古云欢恨恨的说道,古萧白了她一眼,转头看着李小暖,仔细的解释道:
“恪表哥说,周大哥是他从小玩大的好朋友,跟着他一起过来玩的,周大哥人很好的,一直笑着,老祖宗可喜欢他了,夸他温润如玉,有君子之风。”
李小暖怔了怔,拧眉想了想,笑着问道:
“哪个周?周全的周?”
“嗯”
古萧重重点着头,眼睛弯着笑着说道:
“我很喜欢周大哥周大哥待人可和气了,比恪表哥和气多了。”
“哼你喜欢那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真是糊涂我看他温吞吞、面叽叽的,真是讨人厌,给恪表哥提鞋也不配”
古萧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恼怒起来的古云欢,李小暖挑着眉梢,转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气急改坏的古云欢,飞快的转着脑筋思量起来,那个荷包,她打算怎么给他?难道是放到娑罗馆去了?
李小暖眼珠微转,慢慢往后靠到了靠枕上,一声不吭的看着古云欢,古云欢恼怒的盯着古萧,古萧困惑的挠了挠头,干脆不再理会古云欢,转过头,只和李小暖说起话来,
“恪表哥和周大哥说,晚上想去看看咱们上里镇的一落水廊街,老祖宗已经让人准备好船只了,让我晚上陪着恪表哥和周大哥去镇上逛逛,晚饭就订在了云水间,那是咱们家的酒肆,刚周嬷嬷已经带着人过去准备着了。”
李小暖笑盈盈的听古萧说着话,古云欢也专注的听着,李小暖扫了眼古云欢,笑着问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去?”
“周大哥说他们累了,况且听说廊街傍晚的时候景致最好,所以也不要很早,申末时候再走都来得及。”
“那他们现在在娑罗馆做什么?”
“我回来的时候,恪表哥说要沐浴,周大哥说要睡一觉。”
李小暖眼角瞄着古云欢,笑着转了话题,
“你今天上课了没有?”
“没有,老祖宗让我歇半个月的课,让我这些日子好好陪着恪表哥和周大哥,老祖宗还说,周大哥学问极好,让我跟他多请教请教,其实恪表哥学问才好呢,恪表哥的启蒙师父是唐济远唐先生”
古萧羡慕的说道,李小暖微微怔了怔,她看的那些十几年前的邸抄上,就提到过这个名字,那个时候,这个唐济远就已经是闻名天下的大家了。
也是,汝南王府毕竟是这个元徵朝最尊贵的世家之一,那个程恪可是汝南王世子,不管资质如何,只要肯拜到唐济远门下,只怕唐济远都是求之不得
那个唐济远是个入世的大家,看他的文章,只怕人情世故上的功夫要远胜过他在经义学识上的积累
李小暖眼睛里闪过丝不以为然,轻轻扯了扯嘴角,古萧感叹着,
“老祖宗说的肯定不会错的,那周大哥的学问比恪表哥还好,也不知道师傅是谁。”
古云欢坐在榻上,两只手无意识的揪着帕子,茫然出起神来,李小暖转头看着她,笑着叫道:
“二姐姐”
古云欢一下子惊醒过来,急忙转头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
“二姐姐累坏了,还是赶紧回去睡一觉,不然明天脸色不好,眼睛也抠了,可要难看死了。”
古云欢睁大眼睛,急忙抬手抚着自己的面颊,连连点着头说道:
“小暖说得是,我累坏了,好了,不跟你们说话了,我回去了。”
说着,古云欢利落的跳下榻,穿上鞋子,匆匆出了松风院回去了。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气,转头示意古萧坐到榻上来,歪着头看着他低声问道:
“那个周大哥,有多大年纪?”
“跟恪表哥差不多。”
“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明天我问问他。”
古萧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李小暖低头思量了片刻,转头看着古萧笑着问道:
“你们吃饭时,是怎么坐的?”
“吃饭时,就老祖宗、我、恪表哥和周大哥坐一处,老祖宗当然居首,我居末,周大哥坐在左手边,恪表哥坐在右手边。”
古萧仔细想着说道,李小暖看着古萧,接着问道:
“老祖宗对周大哥好不好?”
“好客气得不得了”
“那,老祖宗以前见过周大哥没有?”
古萧怔了怔,挠着头想了半天,
“我也不知道,不过老祖宗一见面就喊他‘周公子’,好象认识一样。”
李小暖轻轻“噢”了一声,无可奈何的看着古萧,没再说话,古萧奇怪的看着李小暖,
“暖暖,你倒不问问恪表哥。”
李小暖怔了怔,
“我问他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古萧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李小暖转头看着他,笑着说道:
“你也回去歇一觉,今天晚上还要出去,也不知道玩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这会儿得养好精神才行,赶紧回去,明天早些过来找我说话。”
古萧有些恋恋不舍的站起来,磨蹭着穿着鞋子,李小暖仿佛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
“我记得你说你院子里收着几份邸抄?要不让小丫头送过来给我看看,邸抄上的那笔蝇头小楷,真真是好看”
古萧忙点头答应着,李小暖吩咐冬末遣了个小丫头跟着古萧,过去取邸抄了。
李小暖透过窗户,看着古萧出了院子,才默然坐到榻上,仔细思量起来。
那个周大哥,是和程恪从小一处长大的程恪那样有怪癖的人,肯让他和他一起到上里镇来,又住到一个院子里,他还能坐到汝南王世子上首去,这样不打招呼,突兀而来,老祖宗对他却是客气的不得了
整个元徵朝,比汝南王程家更尊贵,又姓周的,只有一家能让汝南王府和老祖宗都亲近客气异常的,也只有那一家只有那一个人
李小暖眯着眼睛微笑起来,有这个人在,程恪每日的行止,也只好随着他安排了,这样,对自己应该没有坏处才是。
对古萧、对古家,只有好处……?这倒说不定,谁知道呢
唉,先别想那么多,过了这五六年再,谁知道明年,哪怕明天有什么变化呢
六月初一,周夫人生辰那天,李小暖照旧病着不能出院门,只头天晚上,让魏嬷嬷送了双亲手做的鞋过去,又代她磕了几个头,算是贺寿了。
府里热闹了一天,李小暖小心的约束着松风院的人,不准出去看热闹,免得引了祸端进来。
过后几天,古萧陪着周大哥和恪表哥,每天早出晚归,几乎走遍了上里镇周围的名胜古迹,整个古府也跟着生气勃勃起来,从老祖宗起直到门房,都跟着精神起来,每天打点着三人出行的种种事宜。
只有松风院小心的安静着,李小暖小心翼翼的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约束着众人,只昐着那个祸害早点离开。
三个人每天早出晚归玩了几天,有些累了,这天就没再出去。
一大早,古萧去瑞萱堂请了安,吃了早饭回来,就直奔松风院。
李小暖歪在榻上,笑盈盈的听古萧手舞足蹈、滔滔不绝的形容着这几天发生的趣事,描述着那些美丽景色带给他的震撼。
两人正说话间,侍琴匆匆进来,曲膝给李小暖见了礼,转头看着古萧,有些无奈的说道:
“少爷,我们姑娘请您过去,有急事要找您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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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心意
古萧怔了怔,李小暖皱起了眉头,一把拉住正要站起来的古萧,转头看着侍琴笑着说道:
“侍琴在外面等一会儿,古萧还有半句**没解给我听呢,说完了就过去。
~”
侍琴笑着点着头,退到外间等候着去了。
李小暖盯着莫名其妙的古萧,俯到他耳边,低低的交待道:
“不管二姐姐让你做什么,只要是和娑罗馆、和恪表哥有关的,你做前,先过来告诉我一声”
古萧怔怔的看着满脸凝重的李小暖,忙重重的点着头,低低的答应着:
“好暖暖你放心,我肯定来告诉你”
李小暖点了点头,放开古萧,示意他赶紧过去。
透过窗户,李小暖看着古萧跟着侍琴匆匆离开了院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大会儿,古萧神情古怪的提着个精致异常的酸枝木小提盒,站在松风院门口左右张望了下,见四下无人,才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
李小暖见他拎着小提盒进来,忙挥手斥退了兰初。
古萧仿佛烫手般,赶紧将小提盒放到了榻几上,满脸苦恼的看着李小暖,低声说道:
“二姐姐让我把这个提盒给恪表哥送去,不准我看里面是什么东西,还要让我避开周大哥”
李小暖耸拉着双肩,伸手挪过提盒,就要打开,古萧忙伸手拦着她,迟疑的说道:
“暖暖,我答应过二姐姐,保证不打开看的。”
李小暖白了他一眼,
“你答应了二姐姐,我又没答应二姐姐是我打开的,不是你打开的”
古萧挠了挠头,咧开嘴笑了起来,
“暖暖你说的对,又不是我打开的”
李小暖也不理他,只仔细的打量着提盒,提盒一共两层,李小暖小心的打开头一层,探头往里看去,头一层里放了只精致透明的琉璃碟,碟子里码放着四只极小巧的莲子酥,李小暖小心的取出碟子,往碟子底上和提盒里仔细看了看,没见到其它任何东西,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李小暖小心的将碟子放回提盒,将提盒上层取开,放到一边,探头往下面一层看去,下面一层垫着层白绫,上面放着只小小的荷包,就是上次古云欢给她看的三只荷包中,红色的那只。
古萧探头看着提盒里的荷包,半张着嘴,怔在了那里。
李小暖伸手掂起荷包,打开来,从荷包里倒出一对白玉莲子来,李小暖看着手心里的白玉莲子,重重的叹着气,苦恼的看着手里的荷包和莲子。
古萧怔怔的想了一会儿,脸色红涨起来,往李小暖身边挪了挪,低低的说道:
“暖暖,二姐姐让我把这样的东西送给恪表哥,这这不妥当”
李小暖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想了想,没说出话来,顿了片刻,李小暖转头看着古萧问道:
“哪里不妥当了?”
“这个这个,荷包,这玉莲子,都不妥当”
古萧有些口吃的说道,李小暖笑着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若是……咳。”
李小暖轻轻咳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古萧认真的说道:
“二姐姐是个心地单纯的,她心里头,必是拿恪表哥当你一样看待的,不过把他当成了自家亲兄弟般,才这样象待你一样待他的。”
古萧皱着眉头,张了张嘴,李小暖不等他说话,接着说道:
“咱们知道二姐姐心思单纯,为人诚恳,可别人哪有咱们这么知道二姐姐的?不管怎么说,恪表哥毕竟是个外姓人,这事若是让人看到了、知道了,再想得多了,只怕就要伤了二姐姐的脸面。
~”
古萧立即重重的点着头,
“暖暖你说得对,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我把这提盒还给二姐姐去?”
李小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若是就这样还给二姐姐,岂不伤了二姐姐一片好心?让我想想。”
李小暖拧着眉头,低头看着荷包、玉莲子和那碟子莲子酥,想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手,笑了起来,
“我有主意了你等着”
李小暖将手里的荷包扔到榻几上,跳下榻,往屋里奔去。
不大会儿,李小暖手里抓着十来个小荷包奔了出来,坐到榻上,将荷包摊在榻上,仔细挑了两个绣着红色菊花的荷包出来,解开荷包上的丝绦,将丝绦顶端绥开,小心的系了只玉莲子上去,再仔细的辫好丝绦。
李小暖同样做好了第二个荷包,转头看着古萧,笑盈盈的说道:
“把你的香荷包给我。”
古萧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小暖,急忙解下身上的荷包递给了李小暖,李小暖解开荷包,倒出里面装的几块香饼子,掂起来闻了闻,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香饼子分成两份,放进了那两个荷包里。
李小暖把古云欢的荷包扔到了一边,把两个装了香饼子的荷包放到了提盒最下面,轻轻舒了口气,转头看着古萧,指着榻上的一堆荷包说道:
“这些荷包都是魏嬷嬷做的,哪,你等会儿送过去,就说这是依着上里镇的风俗,特意做给他们两个佩戴的,荷包里头的香料,有驱虫去秽的功效,照咱们上里镇的说法,随身佩戴着这个,就能避过病气去。”
古萧睁大了眼睛看着提盒里的荷包,一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李小暖看着他,想了想,接着说道:
“你跟你的恪表哥说,这两个荷包,因为是要给他用的,没敢让下人做,只说这几句,别的,他若不问,你就别再多说,若问是谁做的,你就含糊着说老祖宗和夫人年纪大了,早就不做针线了。”
古萧怔怔的眨着眼睛,半晌才轻轻咳了一声,靠到李小暖耳边,低低的说道:
“暖暖,这算不算说谎话?夫子说,君子……”
“君子有所言有所不言你说说,我让你说的,哪句是谎话了?我一直当魏嬷嬷是亲人,可从来没把她当下人看过你难道当她是下人看的?老祖宗和夫人难道不是早就不做针线了?”
古萧傻傻的挠着头,吭哧了半天说道:
“暖……暖暖你说得对,那个……魏嬷嬷不算下人,暖暖你说得对。”
李小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接着吩咐道:
“那碟子点心,若他不问,你也别说是谁让送的,若问了,你只说是跟着荷包一起送过来的。他若再追问,你就说不知道。”
“跟荷包一起送过来的?”
“就这样说,旁的,你一句别多说就行了赶紧去”
李小暖手脚利落的收拾着提盒,看了看莲子酥,叹了口气,这也太直白了些扬声叫着冬末,
“冬末,把早上瑞萱堂送过来的那碟子红豆酥拿过来。”
冬末答应着,很快就托着碟子点心送了进来,李小暖接过红豆酥,屏退了冬末,将琉璃碟里的莲子酥取出来,掂了三只红豆酥放到碟子里,盖好提盒,推给了古萧,
“赶紧去,回来先到我这里来,你仔细看着你恪表哥的神情,别漏了一星半点去,回来仔细告诉我”
古萧点着头,站起来提了提盒,有些不情不愿的往外走去。
李小暖透过窗户,看着古萧出了院门,微微舒了口气,往后靠到了靠枕上,转头看着榻几上的莲子酥,伸手掂起一块,放到了嘴里。
李小暖嚼了两下,眉头皱了起来,急忙吐了出来,这莲子酥看着倒是很象样子,里面根本就是生的
冬末托着杯茶进来,见李小暖正一口口吐着嘴里的点心,忙叫了兰初进来,取了漱盂、温水过来,李小暖吐干净嘴里的点心,漱了口,指着碟子里的莲子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样的点心,还敢送人?
冬末凑过来看着榻几上的莲子酥,奇怪的问道:
“这是哪里来的莲子酥?少爷拿过来的?”
李小暖摇着头,指着点心,张了张嘴,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挥了半天手,才吩咐道:
“扔出去全是生的”
冬末睁大了眼睛,用手掂了块莲子酥,仔细看了看,失笑起来,转头看着李小暖,正要说话,李小暖抬手止住了她,
“不是别问那么多,扔出去你们两个,出去跟谁也别提这几块莲子酥的事”
冬末抿嘴笑着点着头,将莲子酥倒在了漱盂里,吩咐兰初拿了出去。
~
古萧拎着提盒,转过翠薇厅,有些心虚的往娑罗馆走去。
周嬷嬷从翠薇厅出来,远远看到古萧拎着提盒,躲闪着往前院走去,拧着眉头怔了怔,顿住了脚步,迟疑了下,悄悄跟在后头缀着,远远看着古萧提着提盒进了娑罗馆,低头思忖了片刻,转身往内院垂花门走去。
垂花门里当值的婆子见周嬷嬷过来,急忙从屋里迎了出来,满脸笑容的行着福礼,周嬷嬷停住脚步,抬手止住婆子的奉承,声音严厉的问道:
“少爷刚才出去了?”
“回嬷嬷话,刚刚出去。”
婆子胆怯着,急忙答道,周嬷嬷皱着眉头,紧盯着问道:
“少爷是从哪边过来的?松风院还是梧桐院?”
“回嬷嬷话,是从松风院那一边过来的。”
周嬷嬷“嗯”了一声,也不理会满脸紧张的婆子,站在垂花门里,盯着松风院方向看了一会儿,转身往澄心院去了。
古萧出了娑罗馆院门,长长的舒了口气,露出满脸笑容,脚步轻松的往内院走去。
进了垂花门,只见菊影正着急的拧着手来回踱着步,看见古萧进来,仿佛得了宝一般,急忙迎上去,
“你可回去了夫人和老祖宗正打发人到处找你你不是说去松风院了吗?怎么突然又出去了?”
古萧怔了怔,奇怪起来,
“老祖宗和夫人这么着急找我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赶紧过去。”
菊影拉着他,急急的往瑞萱堂奔去。
古萧大步进了瑞萱堂东厢,李老夫人脸色微沉的歪在榻上,正慢慢喝着杯茶,周夫人面色阴沉的坐在榻前的扶手椅上,见古萧进来,周夫人看了李老夫人一眼,李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周夫人示意古萧坐到榻上,挥手斥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
碧莲最后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周夫人盯着古萧,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刚才去娑罗馆送东西了?”
古萧愕然怔住了,迟疑着点了点头,周夫人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也紧张着严厉起来,
“送的什么东西?谁让你送过去的?”
古萧满脸为难的转头看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坐直了身子,伸手抚着古萧的头顶,声音温和的说道:
“你也别想着替谁瞒着什么,这是大事,一点也别瞒着仔仔细细的说给我和你母亲听”
古萧神情紧张起来,转过头看着满脸焦躁的周夫人,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的说了前因后果。
周夫人眼睛越睁越大,愕然怔住了,李老夫人苦笑着摇着头,转头看着周夫人,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老夫人转过头,抚着古萧的头脸,温和的安慰着他:
“萧儿乖,别怕,没事儿的,我和你母亲不过是怕你做了错事罢了,这事,回去任谁也不能提,没事儿了,让菊影那丫头侍候着你回去歇着。”
古萧忙站起来,长揖告了退,出了院门,怔怔的站着,低头想了想,径直回去梧桐院了。
李老夫人见古萧出了屋,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周夫人低声说道:
“小暖这丫头,果然是个有心眼的……这样,也就挑不出半分不妥了。”
周夫人用帕子抹着眼泪,看着李老夫人哽咽着说道:
“母亲,都是我管教不严,竟让云欢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来若不是……小暖在中间周全,这东西若是送出去了,古家的脸面就被她丢尽了”
“你也想得多了倒是小暖说得对,云欢不过是个实心眼的,把恪少爷当萧儿一样对待罢了,你也别想多了,萧儿是个懂事的,没有小暖,也断不会送出那东西去你也放宽心。”
李老夫人温和的安慰着她,周夫人抽泣着点了点头,李老夫人慢慢叹了口气,沉默着思量了半晌,看着周夫人低声说道:
“说起来,云姗和云欢年纪都不小了,等明年出了孝,也就该赶紧议亲了。”
周夫人止了哭泣,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抬头看着李老夫人,迟疑着说道:
“云欢……往年在京城,姐姐最是偏爱云欢……”
李老夫人垂着眼帘,又叹了口气,
“云姗是个能干的,凡事也明白些,又是嫡长女,我想着,若能嫁个大族之家,做个嫡长媳,她能应付得好,往后,给娘家的助力也能大些,萧儿也没个兄弟能帮衬一二,两个姐姐要能帮着他些才好”
周夫人忙点着头,
“母亲说得极是,云姗和云欢往后若能帮衬着些,萧儿也至于太过势单力薄。”
“嗯”
李老夫人点了点头,看着周夫人继续说道:
“云欢若是能嫁进汝南王府,自然是最好不过,你不妨探探王妃的意思。”
周夫人急忙点头答应着,李老夫人微笑起来,
“你们是嫡亲姐妹,有些什么事、什么话都好说若王妃也有这意思,再让她探探王爷和老太妃的意思,能成,自然是最好不过。”
周夫人眼睛闪亮着点了点头,李老夫人温和的看着她,接着说道:
“萧儿是个实诚孩子,这媳妇儿得留心着找个好的才行”
“母亲说的极是萧儿这媳妇,要仔仔细细、用心挑个极妥当的才好门第要配得上,嫡长最好人品、脾气、性格都要好才行”
周夫人有些兴奋起来,忙一一列举着,李老夫人默然看着她,慢慢敛了笑容说道:
“萧儿这个媳妇儿,家世倒是其次,聪明能干才最要紧萧儿太过实诚,媳妇儿要极聪明通透着才好。”
周夫人怔了怔,笑着说道:
“女人家再聪明又能怎么用?也不能做男人的事儿去,只要脾气性格儿好,孝敬公婆,侍候好丈夫,这才是尽了本份。”
李老夫人微微闭了闭眼睛,沉默着没再说话,只端起杯子慢慢喝着茶。
半晌,李老夫人才放下杯子,温和的看着周夫人吩咐道:
“你也回去歇着,云欢的事,你找个机会和王妃探个话。”
周夫人忙站起来,恭敬的答应着,李老夫人闭上了眼睛,往后靠到了靠枕上,周夫人轻手轻脚的退出正屋,叫了碧莲进去侍候着。
李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出神的想了半晌,转头看着碧莲,低声吩咐道:
“你去把我那只乳燕一起飞紫檀木首饰匣子拿过来。”
碧莲怔了怔,忙笑着问道:
“老祖宗说的,是那个半尺见方、四面都雕着一起飞燕的匣子?”
李老夫人点了点头,碧莲笑着曲了曲膝说道:
“老祖宗得多等一会儿,那个匣子一直收在大箱子里,压在库房最里面呢,我这就叫人去抬箱子找出来,只怕要好大一会儿。”
李老夫人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碧莲悄悄退出,让人叫了翠莲过来侍候着,自己叫了五六个粗使婆子,往后面库房找东西去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碧莲额角微微渗着汗,抱着只紫檀木匣子进来。
李老夫人翻看着匣子,匣子里放着满满的珍珠白玉首饰,李老夫人黯然的翻着匣子里的首饰,这些都是她年青时戴过的。
翻了半天,李老夫人从匣子里挑了对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耳钉,一对玉兰花羊脂玉耳坠,一只玉色极润的羊脂玉手镯,吩咐碧莲找了个极小的匣子装了,指着匣子吩咐道:
“把这个给表小姐送去,就说是我年青时戴过的东西,特意找出来给她戴的。”
碧莲有些惊讶的接过匣子,曲膝答应着,捧着匣子出去了。
李小暖怔怔的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冬末侧着身子坐在榻上,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李小暖伸手拉过匣子,将首饰一件件取出来,对着窗户仔细看着,珍珠和羊脂玉都是上品,上面光泽隐隐流动着,温润而内敛。
“老祖宗怎么突然送了这些东西过来?”
冬末奇怪起来,李小暖垂着眼帘,放下手里的羊脂玉镯,沉默着没有答话,古萧一直没再过来,那个娑罗馆,一定外松内紧着戒备森严,那个提盒,也许根本没能送进去,而是被人直接送到了瑞萱堂
老祖宗这是奖赏她吗?看来,云欢的心思,也是古府的心思
李小暖微笑起来,比划着将白玉兰耳坠往耳朵上戴去,冬末忙接过耳坠,利落的给她戴上,转身取了只靶镜过来,李小暖对着镜子,转来转去的看着,心情渐渐欢快起来。
这几件首饰,一定值不少银子这算是她在这个世间的头一笔财富了她那一个月二两的月银,从来没用到月底过,更别说富余了
李小暖摇着头,晃得耳坠欢快的摇动起来。
中午吃了饭,李小暖悠闲的坐在榻上慢慢绣着花,古萧从瑞萱堂回来,绕进了松风院,到底没忍住,将上午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李小暖。
李小暖垂着眼帘沉默了半晌,拉了古萧,低声说道:
“古萧,往后若是再碰到这样的事,老祖宗和夫人交待不要再提的事,你任谁也不要说去,我也不行”
古萧脸上飞过丝红晕,有些尴尬的说道:
“暖暖,我就和你说,除了你,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的”
李小暖拉了古萧的手,轻轻摇了摇,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你跟我比跟旁的人都要好,我都知道,可你要明白,这个世间,肯舍了自己的性命为你,只要你好,什么都能放弃的人,除了夫人,就是老祖宗了,连我也做不到”
古萧有些怔神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想了想,接着说道:
“夫人和老祖宗做什么事,肯定都是为了你好,只是……”
李小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
“你多听老祖宗的话,若是夫人的话和老祖宗的话不那么一样……”
李小暖顿住了,古萧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小暖,点了点头说道:
“大姐姐说,以前父亲活着的时候,有事都是和老祖宗商量了才去做的,我知道。”
李小暖舒了口气,笑了起来,跳下榻,拉着古萧往西厢奔去,
“古萧,咱们比背书去我今天肯定比你背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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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冤家路窄
初九日是李老夫人的生辰,李小暖照例病着,头一天晚上遣了魏嬷嬷到瑞萱堂磕了头,送了双鞋过去,也就算是拜过寿了。
~
初九日,古府上下热闹了一天,只有松风院紧闭着院门,安静的远离着院门外的热闹。
第二天午后,古萧才得了空儿,到松风院看望李小暖。
李小暖和古萧说着闲话,绕着圈子打听着周公子和程恪的行程。
古萧仔细的解释着:
“……本来恪表哥是打算着给老祖宗拜了寿就回去的,原来他是说今天一早就启程回去,可一来老祖宗和母亲要带过去的东西多,二来周大哥前天去咱们家看了一圈,今天还想再找几本书带着,最快也只能明天再启程了唉”
古萧不舍的叹了口气,两只手枕在脑后,往后靠在靠枕上,伤感起来,
“恪表哥说他和周大哥也许明年就要去边关从军了,一去就得两三年,唉,这次恪表哥和周大哥走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们呢”
李小暖眯起了眼睛,满眼的笑意,她真正是运气好、有福气过个两三年,就算是那个小混帐再见到她,最多也只敢疑惑疑惑了,只要她李小暖神情自若稳得住,就无碍
李小暖心情飞扬着愉快起来,开心的和古萧说着话,又一起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书,眼看着远方夕阳西下,古萧忙辞了李小暖,
“暖暖,今儿晚上老祖宗要给恪表哥和周大哥饯行,我得早些过去,晚上你早点歇着,我就不过来了,散了席肯定很晚了,还有,明天我晚点过来看你,老祖宗说,明天一早,让我把恪表哥和周大哥送到十里长亭再回来。”
李小暖笑盈盈的点着头,这自我幽居的日子总算可以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吃了早饭,在院子里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两圈,心里雀跃着不安份起来,在院子里窝了十几天,那些书已经看完好几天了,要不,去趟外书房?
李小暖站在檐廊下盘算了一会儿,叫了兰初过来,低声吩咐道:
“你出去往瑞萱堂那边转了转,看看家里的客人是不是已经走了。”
兰初点头答应着,出了院门往瑞萱堂去了。
过了有两刻钟功夫,兰初回了院子,有些奇怪的和李小暖禀报着:
“瑞萱堂安静得很,我转了大半个圈子,只看到一个小丫头,和她说了几句话,听她说,家里人都到前院去了,早就去了。”
李小暖舒了口气,绽放出满脸笑容来,
“那就是走了都到前院送行去了,你到屋子把那几本书和那两卷东西拿好,咱们去趟外书房。”
兰初笑了起来,曲膝答应着,片刻功夫,就拎着个小包袱出来,和李小暖一起出了院子,往前面书房去了。
两人在书房里盘恒了半天,李小暖挑了十来本书,又在兰初小腿上绑了两卷邸抄,两个人慢悠悠的从外书房出来,沿着笼在浓荫下的青石小路,进了垂花门,施施然往松风院方向走去。
李小暖带着兰初,边走边欣赏着园子里青翠欲滴的花草树木,感慨起来,
“兰初,我也不过病了这十来天,再出来,怎么觉得这园子象是变了样子似的”
兰初抿着嘴笑了起来:
“姑娘,这春夏时候,花草树木长得最快不过,几天不见就能变样呢,后湖里的荷花已经开得满湖都是了,姑娘不是说要等荷花开的时候窨茶吗?这会儿荷花可是开得正好”
李小暖眼睛亮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手感叹道:
“差点让……这病耽误了窨茶去噢,那莲蓬呢?这会儿,莲蓬长出来没有?”
“长出来了,就是有一点点嫩,再过几天才最好”
兰初笑着答道,李小暖顿住脚步,转头看着兰初笑着吩咐道:
“嫩一点才最好你赶紧把这些书啊什么的送回去,然后到湖边水阁里找我,我去看看荷花去,这些天闷死了。
~”
兰初答应着,拎着包袱往松风院奔去,李小暖转过路口,悠悠然往后园湖边走去。
古府自成院落,建在湖的另一边,和后面园子隔了道女墙。
程恪一身白色湖绸长衫,正和一身鹅黄长衫的周景然并排坐在二扶手椅上,喝着茶,慢慢翻看着手里的古籍珍本。
程恪合上手里的书,扔到了几上,“刷”的甩开扇子,胡乱扇着,不耐烦起来,
“这温公公真是个混帐东西明明前天就能到上里镇,偏偏要拖到今天李老夫人这生辰过也过去了,皇上的赏赐才到他到底是要打古家的脸,还是要丢皇上的脸?”
周景然慢慢放下手里的书,转过头,带着丝微笑看着程恪,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看看你,发这个脾气做什么?晚就晚了,要是照我说,没有这赏赐倒还好些,大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自视极高,自己从来没有错处,都是别人的错,心眼又小,一向睚眦必报,古家往后要忍的地方多着呢,你也是,往后也要收敛着些,惹了大哥,麻烦可就多了。”
程恪闷闷的“哼”了一声,“拍”的一声合上折扇,猛的站起来走到窗前,背着双手,郁然的看着满湖盛开的荷花。
周景然悠悠然起身,踱到程恪身边,和他并排站着,看着满湖的粉红碧绿,叹了口气感慨道:
“这上里镇民风淳厚,人心单纯,景色又好,倒是个退隐的好地方。”
程恪转头看着周景然,拧着眉头苦笑起来,
“退隐?若能退隐,也用不着退到这上里镇来哪里不是好地方?你也别净想这些没用的,明天就回去了,咱们一路上再怎么游山玩水,七月里也到京城了,你那二哥,说不定要跑到城外迎着你呢,还有三皇子,虽说不哼不哈的,也难说没有什么心思”
周景然重重的叹着气,摊着手说道:
“我反正是哪里也不掺和谁继了位,都少不了我一个富贵王爷掺和了只有坏处我可是个明白人咱谁也不怕,谁也不理,谁能把我怎么样?”
“既是这样,你还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我,躲到这上里镇来做什么?一路上你就没停的抱怨,不是说车子颠,就是说吃得差,既是这样,你怎么不在京城呆着享你的清福去?”
周景然掩着嘴咳了几声,挑着眉头看着程恪说道:
“你看看你,非得把话说透了咱虽说不怕,不也是得罪不起吗别说我,你不也一样?你爹是不是想着送你到南边边地去?要不,过了年咱们就去?”
“是我去我去打仗,你去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周景然恼怒的攥着拳头挥了出去,程恪敏捷的闪开,伸手抓住周景然的手,利落的扭到周景然背后,周景然弯着腰哇哇叫着求着饶,
“好好,我错了,快松手手要断了”
程恪又用力扭了下,才松开了周景然的手,周景然抽着冷气甩着手,
“你这个武夫”
程恪得意的背着手,转头看向外面。
湖的另一面,李小暖雀跃着跳上九曲桥,趴在栏杆上,探着身子看着湖中随风摇曳着的荷花和莲蓬。
程恪上身探出窗户,眼睛微微眯着,盯着九曲桥上的李小暖仔细打量着,周景然怔了怔,忙挤在程恪身边探出头去,顺着程恪的视线,看着湖对面九曲桥上的李小暖,
“一个小丫头,你认识?你怎么认识人家内院的小丫头?”
周景然微微有些兴奋的问道,程恪闷闷的“哼”了一声,推开周景然,转过身,拎着长衫往下奔去。
周景然愕然睁大了眼睛,随即露出满脸兴奋来,急忙拎着长衫,紧跟着程恪奔了出去。
两人奔到下,几个小厮急忙迎了上来,程恪阴冷着脸,抬手止住小厮,
“不准跟过来”
说着,转头看着古府里当差的婆子问道:
“到园子里,哪个门最近?”
婆子看着满脸阴冷的程恪,急忙指着不远处的角门说道:
“那个,门,进去就是。”
程恪不等婆子说完,转身奔着角门就冲了过去,角门用一把大铜锁锁着,程恪挑着眉梢正要抬脚踢开,婆子已经奔了过来,边急急的从腰里解着钥匙,边叫着:
“表少爷,表少爷,钥匙,钥匙”
程恪退后半步,等婆子开了门,急急的冲进了园子。
周景然跟在后面,脸上的神情由兴奋变得莫名其妙起来,这程恪一幅气急败坏的样子,可不象是看中了人家丫头。
程恪紧紧抿着嘴,沿着湖边,一路贴着花草树木,躲闪着往湖那一边的九曲桥悄悄的奔了过去。
周景然急急忙忙的跟在程恪后面,又有些哑然失笑起来,他和他,倒象是去捉贼的
程恪奔到离九曲桥只有十几步的假山后,停住了脚步,借假山隐着身形,看着正趴在栏杆上,努力伸手够着只大莲蓬的李小暖,咬着牙,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周景然紧挨着他,看看程恪,再看看李小暖,茫然着奇怪起来。
周景然正要开口询问,程恪猛的跳出假山,几步冲到了九曲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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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楞丫头
李小暖刚拧下莲蓬,听到动静,猛的转过身,看到急冲过来的程恪,半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愕然傻住了。
~
周景然紧跟在程恪后面冲到桥上,看着直着眼张着嘴、傻子一样的李小暖,笑出了声,
“这丫头楞得可人疼”
“他喵个猫的”
李小暖心里恶狠狠的骂道,急忙闭上嘴,半垂着眼帘,紧紧握着手里的莲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头目森森然起来。
程恪站在九曲桥头,得意的笑了起来,他和周景然堵着桥头,九曲桥另一头通往湖中的水阁,李小暖想逃,除非从他们两人头上飞过去
程恪“刷”的甩开折扇,慢慢摇着,晃着四方步踱到李小暖面前,冷“哼”了几声,“刷”的又合上折扇,伸出扇子重重的敲着李小暖的头顶,恨恨的说道:
“臭丫头,上次算你溜的快,这次看你还往哪儿跑?”
李小暖伸手打开了程恪的扇子,紧紧抿着嘴,眯着眼睛扫了程恪看了一眼,垂下眼帘,又往后挪了两步。
周景然挤过程恪,凑了上来,满脸笑容的上下打量着李小暖,轻轻敲着手里的折扇感叹道:
“这小丫头虽说楞了点,这皮囊生得真是好看,长大了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
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责备着程恪,
“你看看你,怎么能这么粗鲁的对待人家小姑娘?这丫头还小,有话好好说别吓坏了人家。”
程恪一把拨开周景然,不耐烦的说道:
“你不知道,这臭丫头……”
程恪猛然顿回了后面的话,脸上闪过丝羞恼来,咬着牙闷闷的“哼”了一声,接着说道:
“去年我陪父亲母亲去福音寺祭别古大人,看见这臭丫头竟敢偷佛前的贡品吃当时……忙乱,一不留神让她跑了,我以为是王府的下人,本想着回去再重重责罚她,谁知道回来翻遍了王府,也没找到这臭丫头,原来这臭丫头是古府的下人”
李小暖垂着头,紧紧盯着程恪和周景然的脚,两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莲蓬,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另一个人必定是那个周公子了,他居然说她楞他喵的楞?他不提她揍他的事,嗯,这面子,他丢不起下人他以为她是古府的下人她是楞下人李小暖心里大喜,心思飞快的转了起来。
~
周景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转头看着李小暖,扬着眉梢笑了起来,
“果然是个贪吃的,上次偷吃贡品,这回偷摘莲蓬”
李小暖仿佛极其胆怯的缩起了肩膀,又往后挪了挪,周景然挤到前面,用扇子抬起李小暖的下巴,微微弯着腰,满脸笑容,显得极其和气的问道:
“别怕他,有本公子替你作主呢,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李小暖眼神直怔而茫然的扫了眼周景然,急忙又胆怯的垂下了眼帘,一边飞快的转着心思,一边气息不稳着结结巴巴、含含糊糊的说道:
“红……红福……”
程恪伸出扇子敲着李小暖的头,眉头拧到了一处,厉声斥责道:
“爷问你话呢嬷嬷们没教导你怎们回话?”
周景然伸手挡着程恪的扇子,把李小暖护在身后,李小暖缩着肩膀,又往后退了退,胆怯的断断续续的抽泣起来,周景然满眼怜惜的看着李小暖,转过身,推着程恪,打了个呵呵说道:
“好了,你看看,这丫头快被你吓坏了你退后些,让我好好问问她。”
程恪扬着眉梢,冷“哼”了一声,白了周景然一眼,往前挤了半步,和周景然并肩站到李小暖面前,李小暖胆怯着又往后退了半步,周景然转过头,满脸笑容的看着李小暖,温和的问道:
“你叫鸿福?鸿福齐天的鸿福?”
李小暖胆怯的不停的摇着头,
“不……不……知道。
~”
程恪白了周景然一眼,“哧”了一声嘲笑道:
“一个小丫头,大字不识一个,你当她还学富五车?还鸿福齐天?”
周景然也不理他,低着头温和的看着李小暖,接着问道:
“你在哪一处当差?今年多大了?”
“厨……厨房,六……七……八岁了。”
李小暖仿佛下意识的掰着手指,吭吭哧哧的说道,程恪挑起了眉头,周景然失笑起来,
“到底几岁?”
李小暖垂着头,不停的摇起头来,带着哭腔说道:
“嬷嬷没……没教过我”
程恪挑着眉头,恨恨的跺了跺脚,哭笑不得起来,周景然用扇子“啪啪”的拍着手掌,笑得前仰后合,笑了好大一会儿,才忍着笑接着问道:
“那你在厨房干什么活?”
“烧……火。”
“你摘这个莲蓬做什么?”
“好吃”
程恪盯着李小暖手里的莲蓬,突然伸手夺过来,用力扔到了湖里,周景然抬手抚着额头,摇着头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转头看着程恪说道:
“这丫头,憨得可爱,真是有意思极了当个烧火丫头真是太可惜了这丫头我要了晚上找李老夫人讨了来,带回去放到书房磨墨捧砚,倒也有趣过几年长大了……”
周景然转过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李小暖,嘿嘿笑着说道:
“这样的美人坯子,拿来暖床,这份艳福可是难得”
程恪脸色阴沉了下来,转头斜睨着周景然,冷冷的说道:
“这丫头是我先看到的,要捧砚也是到王府书房捧砚,要暖床也得暖我青涧院的床去还轮得到你?哼”
周景然挑着眉梢,摊了摊手笑道:
“好好好,你若真心想要,我让给你就是,不过,你既要了,就得怜香惜玉着些,若是不耐烦了,就送给我。”
程恪也不理他,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小暖吩咐道:
“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儿一早跟爷回京城,跟了爷,若再敢偷东西,爷砸断你的爪子”
李小暖仓惶的将手背到背后,不停的摇着头,胆怯的往后躲闪着,咬着嘴唇,只恨不得将两人一脚踹到湖里去
程恪居高临下的扫了李小暖一眼,冷“哼”了一声,转身推着周景然,沿着湖边小路,大步往边的角门走去。
李小暖继续抽泣着、胆怯着,眼角扫着两人,直看着两人远远转过架紫藤,看不见了,才恨恨的“呸”了一口,想了想,也不再等兰初,转身往大厨房方向狂奔而去,绕了个大圈子回去了松风院。
程恪和周景然出了角门,回到,周景然笑眯眯的斜睇着程恪,
“那个李老夫人,可是个极精明的主,你跟她要这么个傻呼呼的漂亮丫头,只怕她立时就得想着你是为了美色,说不定就得教训你几句,然后再把你驳回来,嘿嘿。”
周景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程恪撇了他一眼,
“你那静远阁小厨房里烧火的,是男的女的?丫头还是婆子?”
周景然窒了窒,抬手掩着嘴,轻轻咳了起来,程恪看着他,突然得意的笑了起来,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人,一定要明天早晨启程前再要,若是今天晚上就开口讨了,李老夫人那样精明的人,必定会叫那丫头过去过过目,这一过目,说不定就过出你说的事来,明天一早,启程前再讨”
程恪得意的笑了起来,周景然挑着眉梢,若有所思的看着程恪,慢吞吞的问道:
“那丫头,只是偷吃被你看到了?”
程恪脸上红了红,摇着扇子没有答话,周景然嘿嘿笑着,紧紧盯着程恪追问道:
“看你恼成那样,必是吃过大亏的,那丫头能让你吃什么亏?说来我听听。”
程恪猛的站了起来,恼怒的盯着周景然,
“那臭丫头还能让我吃亏?哼”
说着,转身往下走去,边走边甩了句,
“我回去歇着了”
周景然摇头晃脑的哈哈大笑起来,懒洋洋的站起来,跟在后面下了。
李小暖回到松风院,心神不定的坐在东厢榻上,努力平稳着自己,端坐着低头看着本书,书上的字不停的跳动着,跳得李小暖头晕眼花,索性将书扔到一边,跳下榻,拧着手走到了檐廊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萧不是说他们今天一早就走了吗?一家人不是都到前院送行去了吗?要送走的两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园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是不是被人卖了?
李小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头上的血管突突跳动着,两眼冒着金星,眩晕起来。
兰初悄悄站在李小暖身后,担忧的看着她,想了想,转身进去,泡了杯茶,用托盘端了出来,小心的说道:
“姑娘,喝杯茶润润喉。”
李小暖强压着心神,扶着廊柱缓缓坐到廊椅上,伸手接过杯子,面无表情的低头喝着茶。
要冷静先冷静下来先别想到最坏,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李小暖眯着眼睛思量了片刻,转头看着兰初低声吩咐道:
“你去厨房,就说问问中午吃什么,打听打听外院出了什么事,家里人都聚到了外院,必是有极重大的事,快去快回。”
兰初眼神凝重起来,急忙点了点头,将托盘放回屋里,急步奔出了院子。
李小暖满心的焦躁不安,静静的坐在檐廊下,等着兰初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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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咱家红福
仿佛过了很长很长时候,兰初额角渗着汗,匆匆回到了松风院,带着满脸喜色,曲了曲膝,声音欢快的禀报着:
“姑娘,打听到了,是好事儿听刘嬷嬷说,是内廷公公送了皇上的赏赐来,前院一早到现在,都在忙着接钦差,皇上赏了好些东西,给老祖宗贺寿呢”
李小暖怔了怔,长长的舒了口气,皱着眉头紧问道:
“钦差什么时候到的?”
“说是今天一大早就到了,刘嬷嬷说,天还没亮,她就接到了吩咐,让准备茶饭。
~”
李小暖长长的舒了口气,身子也跟着松软下来,看来,是钦差的到来,才耽误了那两个人的启程,今天的不幸只是个偶遇。
李小暖心神渐渐安定下来,抬头看着兰初问道:
“钦差什么时候走?”
“厨房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准备中午的宴席,刘嬷嬷说,忙完中午的事,下午就能歇着了,看来钦差下午就该启程回去了。”
李小暖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笑着夸奖道:
“你是个有心的,等会儿吃了中午饭,你再找件什么事过去一趟,仔细打听清楚钦差到底什么时候走,再打听打听恪少爷和周公子什么时候走。”
兰初眼里闪过丝疑惑,却不多问,忙曲膝答应着。
李小暖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除非那个恪少爷肯拉下脸,李老夫也肯纵着他,在古家满府搜人去,不然他想找出她来,可没那么容易这几天,不等他远远离了越州府,说什么她也不出这个院门了
李小暖站起来,晃进东厢,靠到榻上,拿了本书看了两眼,又走了神。
李老夫人是前天的生辰,皇上这赏赐今天早上才到,这钦差真是路上耽误了?这种礼仪性的赏赐,断没有仓促赶不及的道理,这中间必定有什么蹊跷。
~
古大人是获罪自杀,为什么李老夫人生辰皇上还有赏赐过来?这种荣耀,可不是一个罪臣之家应有的。
送赏赐的是内廷公公,周公子和程恪怎么没在前院?
程恪过来上里镇贺寿还在情理之中,周公子跟过来,就有些奇怪了。
李小暖垂着眼帘,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半晌,一声接一声的叹起气来,书房里的邸抄,她差不多已经看完了,可那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用,要是能看到最近的邸抄就好了,至少她能知道些朝廷的大事和动向。
古家虽说避居上里镇,可周夫人娘家、还有汝南王妃,都在京城,今天又有这样的赏赐过来,古家和京城有着扯不断的联系,和朝廷有着扯不断的联系,这些联系会让朝廷的风波*及到上里镇来。
古家有事,也就是她有事。
李小暖长长的叹了口气,得想法子看一看这些年的邸抄。
唉,还是想想眼前的事,现在李老夫人在款待钦差,那晚上,那两个浪荡子是不是就要讨要红福去了?然后会发生什么事?
李小暖头痛起来,往后倒到了榻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管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只要那个程恪不说出她连踢带咬的事,只偷吃点心一件,倒无妨,李老夫人只有心疼她的。
李小暖站起来转了两圈,转进西厢,沉下心,坐到桌前慢慢影字去了。
吃了晚饭,李小暖伸长脖子仔细听着院门口的动静,她从来没象今天这么盼着古萧过来过,可直到过了戌初,还没见古萧过来,李小暖失望而又轻松的叹了口气,没有动静是最好的消息。
冬末奇怪的看着几乎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的李小暖,悄悄拉了兰初仔细问着究竟,兰初摊着手,也说不出个头绪来,两人疑惑着侍候着李小暖沐浴洗漱了,李小暖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冬末轻手轻脚的放下帐子,李小暖默默祷告了几句,数着羊睡着了。
~
第二天卯正刚过,程恪和周景然已经收拾妥当,十几辆大车装满了行李物品,早早驶出古府大门,在外面候着了。
古府正厅里,李老夫人坐在上首椅子上,周夫人侍立在李老夫人身边,两人正笑盈盈的和坐在旁边的周景然、程恪和古萧说着话,
“……路上多加小心,宁可慢着些,一路上不要贪看热闹……”
李老夫人关切的交待着,周景然和程恪微微欠身一一答应着,程恪象是想起了什么,笑着拱了拱手说道:
“老夫人,小可前几天听说一个人,想找老夫人讨了回去。”
李老夫人温和的笑了起来,
“听说了哪个?叫什么名字的?”
“老夫人,”
程恪轻轻咳了一声,又拱了拱手,周景然轻轻的摇着扇子,满眼笑意的看着程恪。
“府里厨下是不是有个烧火丫头,叫鸿福的?小可想讨了她去,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这名字好,鸿福齐天,想带回去送到祖母院子里使唤,也算讨个吉利。”
李老夫人怔了怔,转头看了眼周夫人,周夫人也满脸意外的看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笑了起来,转头看着程恪问道:
“你见过那丫头了?”
“没,没有没见过就是觉得这名字好,才想着找老夫人讨了带回去,送到祖母院里去,不过想讨个好口彩罢了。”
程恪用扇子轻轻敲着手心,不经意的说道,李老夫人点了点头夸奖道:
“这也是你一片孝心,哪有不好的?”
说着,转头吩咐着侍立在旁边的周嬷嬷,
“你亲自去一趟,让鸿福赶紧收拾了,换身干净衣服,带她过来给表少爷磕个头。”
“不用带过来了”
程恪急忙摆手说道,
“不用磕头了,把她交给平安就行,这会儿不用见了。”
李老夫人微微怔了怔,笑着点头答应着,
“好”
周嬷嬷恭敬的曲膝退了出去,急忙往后面厨房领人去了。
李老夫人看着程恪,郑重的交待道:
“鸿福是个憨丫头,心眼实的不通气,是我几年前从外头拣回来的,只会烧火,老太妃是个慈悲人,这丫头放到老太妃院子里,我一百个放心,只是一路上你要多操些心,别让人欺负了她。”
程恪满脸笑容,急忙连声保证着。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古府大管事亭伯进来禀报说,外头都准备好了。
周景然和程恪起身长揖告了辞,周夫人扶着李老夫人直送到二门口,古萧带着小厮、长随,和周景然、程恪分别上了车,他要把两人送到十里长亭。
过了十里长亭,古萧伤心的流着泪,看着周景然和程恪的车队走得看不见了,才上车回去了。
中午,平安早早让人包了间客栈,派人打扫收拾干净,周景然和程恪下了车,进了客栈大堂,程恪的小厮远山和洛川已经在大堂一角支起红泥火炉,烧了水准备泡茶,程恪顿住脚步吩咐道:
“去,把鸿福带过来,让她学着泡茶”
远山怔了怔,急忙答应着,出了大堂,找大管事平安领人去了。
程恪和周景然在大堂正中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周景然转头看着红泥炉上已经滚开的水,笑着吩咐道:
“洛川先泡杯茶给我”
洛川笑着答应着,
“回周爷,早就泡好、也凉好了。”
说着,取了两只钧窑白瓷杯子,从旁边的小壶里倒了两杯茶,端了上来。
周景然翘着腿,端起杯子喝起茶来,程恪往后靠到椅背上,也端起杯子,低头喝起了茶。
远山引着紧紧抱着包袱的红福,进了大堂,周景然正对着大堂入口,看着跟在远山身后进来的红福,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茶一下子喷了出去。
程恪急忙转过身来,愕然看着畏缩着跟在远山身后的丫头,那丫头个子极矮极胖,脸极大而扁,两只眼睛一左一右,远远的分开着,鼻子塌得几乎和脸平齐,嘴唇足有半尺厚,半张着,一颗亮晶晶的口水挂在唇边,似滴非滴着,左边的眼珠往左,右边的眼珠往右斜看着,不知道在看哪里。
周景然暴笑起来,笑得浑身抽动着,手里的杯子也拿捏不住,滑了下来,侍立在旁边的小厮急忙伸手接住杯子。
程恪的脸由红转白又发起青来,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红福气急败坏的问道:
“这?这是什么东西?”
红福唇上的口水长长的粘连着滴在了衣服上,两只眼珠往外翻着,咧着嘴“呵呵呵”的哭了起来,远山回头看了看她,躬身答着程恪的话:
“爷,她就是红福,古府厨下的烧火丫头。”
周景然抬手指着红福,又转过来点着程恪,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红福眼泪口水一起流着哭了起来,更是笑得捧着肚子,跺着脚,上气不接下气起来,一不小心,连人带椅往后翻了过去。
站在后面的两个小厮急忙冲上前托住椅子,扶起周景然,周景然站直身子,笑得脸红涨着,轻轻咳了起来,喘了几口气,晃到脸色铁青的程恪身边,用力拍着程恪的肩膀,指着红福,半晌才说出话来:
“这丫头,你一定得留着捧砚暖床实在是难得啊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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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刚正与古板
程恪手指微微颤抖着点着红福,气急败坏的叫着:
“带下去带下去别让我再看到她”
远山急忙推着红福出了大堂,程恪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刷”的打开折扇,用力摇着。
~
周景然拉着椅子坐到程恪旁边,低声问道:
“你倒和我说说,上次在那丫头手上吃的什么亏?”
程恪手里的扇子一下子僵住了,猛然回头看着周景然,恨恨的说道:
“是谁说那丫头楞的?一会儿说那丫头塄,一会儿又说她憨,什么可爱啦,有意思啦,我看你就是看那丫头生得好,晕了头了要不是你在中间搅和,我能被她骗了?哼”
程恪飞快的摇着扇子,周景然脸色微红,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馋着脸说道:
“咱不说这个,你先说说,上次那丫头怎么骗你的?”
程恪跳了起来,大步出了客栈大堂,一迭连声的叫着平安,
“启程启程立即启程不吃了”
周景然挑着眉梢,抬手抚着额头,慢悠悠的跟在后面,笑容满面的出了客栈。
古萧回到府里,到瑞萱堂请了安,从瑞萱堂吃了午饭出来,直奔松风院。
李小暖急忙迎到了游廊里,古萧拉着李小暖的手进了屋,李小暖急急的吩咐兰初泡了茶端上来,古萧靠在东厢榻上,伤感的看着李小暖,伤心的说道:
“暖暖,恪表哥和周大哥都走了,这会儿,差不多该出了上里镇地界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恪表哥和周大哥了”
李小暖眨了眨眼睛,看着古萧笑着说道:
“明年老祖宗生辰的时候,不就见到了?”
“不一定。”
古萧摇着头说道,
“恪表哥说要去边关从军,要是去了边关,就得好几年回不来。”
李小暖垂着眼帘,眼珠微微转了转,笑着问道:
“昨天家里接钦差,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古萧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接钦差最没有意思了,就是跪着,还得直挺挺的跪着,然后磕头,三磕九拜,不磕头的时候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大声出气,反正最没有意思,没有好玩的事。”
“那今天早上呢?今天早上给你恪表哥和周大哥送行,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古萧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
“就一件事,也不知道算不算好玩的事,今天早上恪表哥突然跟老祖宗讨了红福说要带回京城给老太妃讨个口彩去”
李小暖慢慢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古萧问道:
“那你恪表哥看到红福,怎么说的?”
古萧怔了怔,摇着头笑了起来,
“恪表哥说,讨了红福去,不过是因了她名字吉利,讨个鸿福齐天的口彩,老祖宗让周嬷嬷带红福过来给恪表哥磕个头,恪表哥都说不用了,老祖宗就吩咐周嬷嬷带红福出去交给汝南王府的平安大管事了,老祖宗还交待恪表哥,说红福是个憨的,路上要他多照应着些。”
李小暖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紧紧抿着嘴呆了片刻,突然大笑着,一头倒在了榻上,笑得在榻上滚来滚去。
李小暖很快就康健起来,又象往常一样,开始和古萧一起上早学去了。
又到了酷热的七月,李小暖每天面对着衣履齐整,纹丝不乱,连袜子上的纽子也扣得紧紧的王夫子,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王夫子为人耿直方正,可也刻板无比,古萧本就是个老实木讷的性子,这几年跟着王夫子,越来越迂腐起来,言必称圣人,若是真学得象这王夫子一样,自以为耿直方正着油盐不进,日后可就算是废了。
~
李小暖端坐在桌子后面,一边侧耳听着王夫子给古萧讲书,一边慢慢写着字。
得找个机会,探探李老夫人的意思。
下午,李小暖和古萧坐在松风院檐廊下吹着穿堂风,一人拿着本书看着。
冬末用浅口碟子装着洗干净的冰湃葡萄,放到了李小暖和古萧面前的矮几上,李小暖忙放下书,掂起颗葡萄扔到了嘴里,古萧也放下书,和李小暖一起吃了起来。
李小暖一边吃葡萄,一边歪头看着他,想了想,笑盈盈的说道:
“古萧,我觉得夫子今天说的那句话,有些不通。”
古萧吃惊的看着李小暖,
“暖暖,夫子说的怎么会不通呢?”
李小暖不屑的瞥了古萧一眼,嘟了嘟嘴说道:
“难道夫子说的都是对的?”
古萧怔了怔,李小暖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歪着头看着他,接着说道:
“夫子说的那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生于水而寒于水,这话不通”
古萧怔怔的睁大眼睛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看着他,笑盈盈的接着说道:
“青就是蓝,蓝就是青,一样的颜色,怎么能说谁胜于谁呢?冰也是水,水也是冰,都是一样的东西,若是照这样比喻,那酒是用稻子酿出来的,那就能说酒醇于稻了?今天那碟蜜汁火方是杀了活猪,用猪腿做出来的,那就能说蜜汁火方美味于活猪了?”
古萧睁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小暖,半晌才反应过来,
“暖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生于水而寒于水,这话是圣人说的,你怎么能这么乱比方呢?圣人的话怎么会错呢?”
“那你倒是说说,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古萧张了张嘴,抬手挠着头,半天也没想出说辞来,只固执的说道:
“暖暖,你不能这样乱说,圣人说的话,肯定不用错的夫子说了,圣人先贤之言,是立身做事之本,圣人说……”
“为什么圣人说的都是对的?圣人难道不是人吗?‘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不也是圣人说过的话吗?圣人是人,是人就要犯错,那圣人说的话怎么能字字都对呢?”
李小暖盯着古萧,一迭连声的问道,古萧呆怔怔的看着李小暖,半天也答不出话来,想了想,看着李小暖,耐心的说道:
“暖暖,圣人的话,怎么会不对呢?夫子也说了……”
李小暖用力摇着头,伸手止住了古萧的话,满脸坚持的看着古萧说道:
“你不能只跟我说:圣人就是对的,圣人怎么会错呢?光这两句话不行你得讲道理跟我听啊,你得要说服我,为什么圣人的话就一定是对的?为什么夫子说的就是对的?我可是跟你讲道理的”
古萧两只手一起挠着头,苦恼起来,李小暖眯着眼睛看着他,生起气来,嘟着嘴说道:
“古萧,你要是说不出个道理来,晚上咱们就找老祖宗评理去要是老祖宗说我有道理,你以后就不能再说圣人说的就是对的”
古萧急忙点着头,李小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晚上,周夫人受了暑热,在澄心院静养,没再到瑞萱堂侍候着。
大家吃了饭,古云欢郁郁不乐的先告退回去了,古云姗也跟着告了退,李小暖冲古萧眨了眨眼睛,古萧点了点头,挤到李老夫人身边,笑着将下午和李小暖的争执说了,李小暖仰头看着李老夫人,认真的说道:
“老祖宗一定要评评这个理儿,那圣人也是人,是人就会说错话、做错事,圣人的话,肯定也是有对有错的,有道理就是有道理,没道理就是没道理,怎么能因为是圣人说的,不管对错都是对的呢?”
李老夫人惊讶的看了看李小暖,又转过头看着一脸的不赞同、却说不出什么话的古萧,想了想,笑着说道:
“小暖说的有道理。”
古萧怔住了,拉了拉李老夫人的衣袖,着急的说道:
“老祖宗,夫子说……”
“哼,夫子说夫子说,夫子还不是圣人呢,夫子说的就是对的?”
李小暖拦着古萧的话驳了回去,古萧看着李小暖,哑口无言起来,李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抚着古萧的头,笑着解释道:
“萧儿遵照圣人先贤的教导,这是好的,小暖凡事用心去想,也是好的,你们两个都有好的地儿,也都有错的地儿。”
李小暖仰着头,专注的听着李老夫人的话,李老夫人温和的看着古萧,接着说道:
“圣人先贤的教导,错是不错,可也要分用在什么地方,萧儿光听不行,凡事还要用心去想一想。”
说着,李老夫人转头看着李小暖,接着说道:
“小暖既想了,就要多想一步,那些圣人先贤之言,都是多少代人听了、想了、用了,觉得有道理,才流传下来的,不是说圣人先贤的话都是对的,不过这些流传下来的,是圣人先贤说对的那些话罢了。”
李小暖笑着点着头,轻轻拍了拍手说道:
“老祖宗说得真好,我懂了,圣人先贤的话,也是要用对地方了才行呢”
李老夫人满眼赞赏的点了点头,李小暖转头看着古萧,笑着打趣道:
“古萧哥哥越来越象王夫子了,老古板教了个小古板出来”
古萧看着李小暖,嘟着嘴说道:
“夫子说了,做人就是要刚正不阿那不是古板是刚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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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感激
李老夫人怔了怔,盯着古萧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小暖,半晌,才笑着说道:
“天也晚了,你们两个,也赶紧回去歇着。”
古萧和李小暖忙起身告了退,出了瑞萱堂,往回走去,古萧看着李小暖进了松风院大门,才转过身,带着杏红慢悠悠的回去梧桐院了。
隔了些日子,周夫人身子也大好了,在瑞萱堂坐着和李老夫人说着闲话,李老夫人笑着说道:
“正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了呢。”
周夫人上身微微前倾,温顺的说道:
“母亲有什么吩咐?”
“是萧儿的事。”
李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萧儿这一年里头,书念得极好,上个月就开始讲**了,照这样子,也不过明后年,就能开笔做文章了。”
周夫人绽放出满脸笑容,点着头说道:
“母亲说得是,萧儿大了,懂事了,知道用功了。”
李老夫人看着周夫人,又叹了口气,微笑着说道:
“当初萧儿他爹在的时候,请这王夫子时就说过,这是个启蒙的先生,如今萧儿书念到这里,得找个更好些的先生才好。”
周夫人怔了怔,满脸赞同的点着头,
“母亲说的极是,若要开笔做文章,是得给萧儿找个更好的先生才好,只是,这两浙路……倒是京城更便当些。”
“两浙路也有好先生,俗话说‘江南出才子’,就是这越州府,这才子就不少。”
李老夫人微笑着看着周夫人说道,
“离上里镇不远的六巷镇上,有个叫陈清仪的贡生,学问就极好。”
李老夫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笑吟吟的接着说道:
“这个陈先生,论才学,当年萧儿他爹也是甘拜下风,是咱们越州府有名的文会魁首,可偏偏是个有才无运的。”
李老夫人放下杯子,感慨起来,
“当年陈先生和萧儿他爹一起参加秋试,诗赋、论、策,样样做得花团锦簇,偏偏到最后一场帖经时,就要交卷了,一杯茶翻倒污了卷子,当时的吴学政是个爱才的,怜他实在是才华出众,还是取了他,可惜只能做个末名,一杯茶,将个头名泼成了末名,萧儿他爹就成了那年的解元。”
周夫人听得惊奇起来,
“那后来的省试呢?竟又有了这样的事不成?”
“这样的事倒没再出,秋试后,这陈清仪头悬梁,锥刺骨,发誓要取个会元回来雪耻,隔年,同科的十几个贡生一起去京城参加省试,入场那天早上,从客栈出来,这陈清仪竟一脚踩空,跌下梯,断了腿,这一场就误了。”
周夫人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这也太巧了”
“可不是,巧得还在后头,过了三年,这陈清仪又去考试了,这回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连客栈也只住一,可刚进了场,竟拉起肚子来,拉得直不起身子,考官只好让人把他抬了出来,这一场就又误了。”
周夫人失笑起来,
“竟有这样的事?”
“又过了三年,还没进场,头一天家里就来人报丧,他父亲病故了,陈清仪当时就晕了过去,一路哭着奔丧而回,守了三年丧,只说自己有才无命,再也不肯应试了,他家境清贫,就收了几个学生,靠教书为生,偏他教出的弟子,个个都是极好的,光进士及第的就有好几个,如今可是咱们两浙路有名的才子良师。”
周夫人惊叹着感慨起来: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真有这种无命无运,偏又有才气,能教出好弟子的人。
~”
“可不是,可见这人的福禄,都是上天注定的,不认命不行”
李老夫人伤感的感慨着,声音越来越低,沉默了片刻,才笑着接着说道:
“这陈清仪,虽说是个时乖命蹇的,可为人豁达风趣,交友极广,并不一味清高迂腐,如今他那一科的贡生,还有这越州府和他交好的后进学子,进士及第后做官的极多,一来,人家怜他才高命蹇,二来,他为人又极好,同年同乡都与他交情甚好,他的学生及第后也有出来做官的了,这人请来给萧儿做先生,再好不过。”
周夫人眼睛亮了起来,忙笑着赞同道:
“母亲说得极是,这样的先生最好不过,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来。”
“陈先生和萧儿的父亲是知交好友,你既觉得好,明天我就打发亭管家去请他,他父亲过世时,就是亭管家过去帮着料理的。”
周夫人笑着点头答应着,迟疑了下,为难的问道:
“那王夫子?”
“前些时候杭州府吴家托人捎话,想让咱们给推荐个启蒙的先生,王夫子倒正正合适,我就让人捎了王夫子的履历去,说是萧儿的启蒙恩师,吴家昨天已经回了话,对王夫子极满意,今天晚上,我设宴请王夫子,跟他说了这事,看他肯不肯,你再准备四样表礼,封一千两银子给他。”
周夫人急忙点头答应着,
“母亲做事真是周到,这样,也就处处妥当了。”
八月里,陈清仪就到了古府,李老夫人让人将月明阁收拾出来,给陈清仪居住,又派了两个小厮,四个小丫头过去月明阁侍候着,古萧行了拜师礼,就开始跟着陈清仪念书。
李小暖虚岁已经八岁了,不宜再外出念书,也就停了课,古萧难过了好几天,李小暖就求他拿着她写的字让先生批改,陈先生见了,竟然大加赞赏,说李小暖的字虽稚嫩,却已有了飘逸洒脱之意,倒也欣欣然答应了每天给李小暖批字。
李小暖上午不用上学,也就空闲了很多,每天早上到瑞萱堂请了安,吃了早饭回来,就写一会儿字,做一会针线,余下的时候就是看书,几乎一两天就能看完一本书,往外书房去得也频繁起来,外书房当值的婆子禀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笑着吩咐“随表小姐拿去看就是,好好侍候着。”
婆子得了吩咐,殷勤而尽心的侍候着,没有半分怠慢。
八月底,秋风渐起,一天早上吃了早饭,李老夫人遣了众人,独独留下李小暖,拉着李小暖坐到榻上,笑盈盈的看着她,温和的说道: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魏嬷嬷的针线,真正是得了连家真传的,绣品如画,不露针迹,不显线痕,我想着,让她去咱家的绣坊里教导教导那些绣娘,老祖宗也不能白拿了你母亲留给你的技艺,从今儿起,绣坊每年分一成干股给你,照往年绣坊的收益,这一成干股,一年也有上千的银子,攒上几年,也就够你出嫁时做压箱现银了。”
李小暖愕然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摇着头说道:
“老祖宗,你从福音寺带我回来,帮小暖安葬了父母,收留了我和魏嬷嬷,我和魏嬷嬷都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才好,魏嬷嬷不让我说那些日后报答的话,说老祖宗是福泽深厚的人,往后子孙必定富华富贵,只有帮着我的,哪有我能报答之处?我知道魏嬷嬷说的对,只有心里时时念着,早晚给老祖宗祈福罢了,如今老祖宗有能用得着魏嬷嬷的地方,我和魏嬷嬷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不要干股。”
李老夫人笑了起来,伸手怜惜的抚着李小暖的头,缓缓叹了口气说道:
“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老祖宗都看在眼里,老祖宗心里欢喜的很,这干股,你就拿着,听老祖宗的话,你总有用银子的地方,可没有能伸手要银子的人,拿着,你感激老祖宗,老祖宗也感激你呢”
李小暖怔了怔,仰头看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满眼笑意的看着她,伸手捏了捏李小暖的脸颊,笑着说道:
“那绣坊,是老祖宗的嫁妆,这是咱们祖孙两个的事,你放心拿着。”
李小暖迟疑了片刻,感激的看着李老夫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周夫人写给汝南王妃的信也有了回音,程恪已经定了明年正月里去南边边地从军,一去三年,王爷的意思,反正孩子还小,等回来再议这事也不迟,古家也正在孝期里,也不是提这事的时候,周夫人和李老夫人闲话般商量了一会儿,也就将这事先搁下了。
转眼又是菊黄蟹肥,古萧早早和李小暖商量了,禀了李老夫人,还和去年一样,约了古云姗和古云欢赏菊品蟹。
中午吃了饭,从瑞萱堂出来,古萧和李小暖并肩往松风院走去,古萧带着丝神秘,俯到李小暖耳边,得意的说道:
“暖暖,我刚才放学先去了趟厨房,你知道我做什么去了?”
李小暖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他问道:
“你去偷吃螃蟹了?”
“唉才不是呢”
古萧有些泄气的说道,不等李小暖再往下猜,迫不及待的接着说道:
“我让刘嬷嬷醉两坛子螃蟹咱们吃我跟刘嬷嬷说了,一定要拣最大个的螃蟹做醉蟹”
李小暖顿住脚步,有些怔神的看着古萧,片刻才绽放出满脸笑容,慢吞吞的说道:
“你什么时候也爱吃醉蟹了?”
“我不吃,我看着你吃。”
古萧摇着头,认真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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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远虑
李小暖转过头,盯着古萧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道:
“唉,刘嬷嬷要为难死了,你知不知道,做醉蟹,略小一点的蟹才最好”
古萧恍然大悟着,急忙转身吩咐竹枝,
“你快去一趟厨房,跟刘嬷嬷说,让她自己作主挑蟹,只要做得好吃就行,大小不管。”
竹枝笑着曲膝答应着,转道去厨房传话去了。
隔天,秋高气爽,陈先生听古萧说要赏菊品蟹,竟早放了他一个时辰,古萧惊奇之下,急忙奔了回来,干脆和林先生也告了假,兴致勃勃的和李小暖商量着要这个、吃那个。
李老夫人也不拘着她们几人,古云姗指挥着众丫头婆子布置着菊晚亭,又吩咐了刘嬷嬷,先蒸两笼屉螃蟹出来,再取两坛子上好的桂花酿,给陈先生和林先生送去。
四个人在菊晚亭,有说有笑着,慢慢喝着酒、吃着蟹,直到未末时分,四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薰薰然起来。
古萧趴在栏杆上,着迷的盯着满眼绚丽妖娆的菊花,手指头在旁边柱子上描画着,古云欢拉着李小暖,泪眼欲滴,古云姗皱着眉头看着她,古云欢也不理她,只拉着李小暖,伤心的说道:
“小暖,表哥过了年就要去边关了,要三年才能回来边关那样苦,还要打仗……”
古云姗上前用力推了古云欢一把,
“糊涂东西他苦不苦,要不要打仗,要你担什么心的?”
“大姐姐二姐姐一向把恪少爷当古萧一样看的,若是古萧去了哪里,咱们不也担心得不得的?”
古云姗转头看着李小暖,顿了片刻,训斥道:
“你别纵着她,这可不是为着她好”
说着,回过身点着古云欢的额头斥责道:
“你也不小了,这样的话,这样的心思,半分也生不得你看看你……”
古云姗顿回了后面的话,上身微微摇晃了几下,想了想,紧挨着古云欢坐下,也不避着李小暖,压低了声音说道:
“母亲和老祖宗也不是没这想头,前些日子母亲已经托人捎了信,问了姨母的意思。
~”
古云欢眼睛亮得仿佛能放出光来,紧紧抓着古云姗的手,满眼期待。屏着气等着她往下说,古云姗恨恨的点着她的额头,
“你看看你哼姨母说王爷说了,一来都还小,二来恪表弟又要去边关从军,等他回来再议这事也不晚,再说咱家还在重孝里,也没法子议亲,咱们凡事有母亲,有老祖宗操心着,你也要争气些,若总是这样糊里糊涂的,万一做出傻事来,岂不是害了自己?”
古云欢浑身洋溢着欢喜,急急的点着头,李小暖托着腮,苦恼的看着古云欢,那个程恪,看起来可不象是个好相于的,为什么她要喜欢这么个人?以后还要嫁给这么个人,缘份这东西,真是说不清楚
“我只告诉你,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如今不过是老祖宗和母亲想和人家结亲,姨母是个什么意思,王爷又是什么想法,还统不知道呢,还有老太妃、宫里的、恪表弟又是什么意思,可都还说不准呢,你还是别存着什么心思,免得到时候伤了心”
古云欢根本没听进去古云姗的话,只满脸笑容着不停的点着头,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姨母最疼我姐姐放心”
古云姗叹了口气,无奈的跺着脚,恨恨的点着古云欢的额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暖摇晃着站起来,倒了两杯酒,端过来递给古云姗和古云欢,转身又倒了杯酒自己端着,笑盈盈的说道: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古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鼓着掌叫着好,
“暖暖说得真好”
李小暖转过身,把手里的酒杯塞到古萧手里,自己又倒了杯酒,举起来,邀着三人一饮而进。
~
古云欢不停的笑着,古云姗看着古云欢叹着气,吩咐侍琴扶她回去歇息着,古萧两眼迷离着倒在了扶手椅上,菊影忙叫着杏红,扶起古萧,告了退,往梧桐院回去了。
李小暖摇晃着站起来,和古云姗挥着手说道:
“大姐姐,我也要回去了,我想睡觉。”
古云姗扶着椅背,有些怔神的看着李小暖扶着冬末,摇摇晃晃的沿着花径往回走去。
第二天上午,李小暖正坐在东厢榻上绣着花,就听到院门口小丫头的禀报声:
“大小姐来了”
李小暖忙跳下榻,迎出了正屋,古云姗带着珍珠,沿着抄手游廊,步履轻松的走了进来,笑着拉着李小暖的手说道:
“好容易忙完了,过来到你这里躲躲清闲。”
李小暖笑着让着古云姗进了屋,冬末泡了茶端上来,李小暖指着茶,笑着说道:
“夏天窨的荷花茶大家都说好,我前天又用菊花叶窨了些茶,大姐姐先尝尝好不好。”
古云姗在东厢榻上坐了,接过茶,慢慢喝了几口,仔细品了品,笑着说道:
“这菊花叶窨茶,倒别有一种清香味道,怎么不用菊花窨?”
“菊花不如菊叶气息清爽。”
李小暖笑着说道,古云姗有些心不在焉的放下杯子,转头看着李小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还是小时好,没什么心思,每天不是想着吃的,就是想着玩的,多福气长大了,要想着这个,要操心那个,哪还有这些吃啊玩啊的心思”
李小暖怔了怔,若有所思的歪头看着古云姗,没有接话,古云姗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往后靠到了靠枕上,
“跟你说这些也是白说,你虽是个聪明懂事的,可年纪毕竟还小,哪里懂得我这些忧虑的?唉”
古云姗一声接一声叹起气来,李小暖仔细看着她,想了想,只笑着,没敢开口。古云姗叹了一会儿气,转头看着李小暖,伤感的说道:
“你看看这家里,母亲身子不好,心头又一直郁结着,一年里头,就没几天能舒开心的时候,老祖宗年纪大了,又能操几年心去?云欢只一味想着……京城,古萧又小,过几年……”
古云姗顿住话头,轻轻咳了几声,接着说道:
“我今年都十五了,明年出了孝,还能在家呆几年去?一想起这样,我就牵挂得睡不着觉。”
李小暖有些怔神的看着古云姗,仔细想了想,笑着说道:
“大姐姐且放宽心,俗话不是说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二姐姐也是个聪明能干的,不过是如今有大姐姐当家主事,大家都想偷偷懒罢了,等姐姐出了嫁,她自然就担待起来了。”
古云姗笑着捏了捏李小暖的脸颊,
“你就会说好话,云欢可不是个那种能干会管家的,她只会悲风伤月,天天就会看那些个闲书,流着眼泪念那些没用的诗,唉”
古云姗重重的叹息起来,
“在家里不能管家理事,也就算了,往后出了嫁,还是这样清风明月着不沾红尘的,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李小暖想了想,点了点头,古云姗眉头拧了起来,转头看着李小暖,
“云欢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担这些心了,你也知道云欢的心思,一心一思掂记着汝南王府,偏偏母亲也不阻止她,可她那个样子,真要是进了汝南王府,哪有个好的?”
李小暖有些怔神的看着古云姗,古云姗叹息着、感慨着,更加烦恼起来,
“汝南王府一向人丁单薄,爷们成了亲,一年半年,长辈们就安排着纳妾收房,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气要生,若能三年两年生了儿子还好,若是象姨母这样,快三十岁才生了儿子,不知道要受了多少闲气去,这十来年,姨母张罗着给王爷纳了多少妾侍可偏偏这些个妾侍连个女儿也没能生出来。”
古云姗顿住话头,愤然起来,
“都说姨母表面贤惠,其实……连程贵妃也隔三岔五的把姨母叫进宫里敲打,为了这个,姨母在城外庄子里避了两三年后来怀了恪表弟,才搬回王府的”
李小暖怔然的看着愤慨异常的古云姗,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问道:
“这事,你怎么知道了?”
古云姗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低头端着杯子喝了口茶,低声说道:
“听母亲和姨母说闲话时听到了。”
“你是偷听的?”
李小暖不客气的说道,古云姗放下杯子,伸手拍了下李小暖的头,
“就你聪明好好儿的给你说话,你扯这些做什么?”
“大姐姐,你也想得太多了,二姐姐就算要嫁,也得等你出了门子,她才能议亲出嫁呢,你要议亲,还得等到明年出了孝才行呢,明天有什么事儿都还不知道呢,你倒一下子想到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了”
古云姗挑着眉头,气恼起来,伸手点着李小暖的额头,
“你个小丫头,过一天算一天哪?你也是跟着夫人念过书的,没听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话的?”
李小暖摇着头,认真的说道:
“大姐姐说的这些事,我听不大懂,只是觉得大姐姐好象想了也没用,恪少爷不是说明年就去边关从军了吗?再说生孩子这事,就更说不准了,大姐姐现在想得再多,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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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又是一年春
古云姗气乐了,叹息着往后靠去,
“你说的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我想了也真是没什么用。
~”
“魏嬷嬷总是说,憨人有憨福,这人太聪明了,反倒过得不好”
古云姗挑着眉梢,笑得往后倒了过去,指着李小暖笑道:
“云欢是个有憨福的,那你呢?”
李小暖拧眉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我也是个有憨福的”
古云姗怔了怔,大笑起来。
秋叶落尽,转眼又是一年冬。
眼看着就是春节了,古萧和李小暖叽叽咕咕的商量着,打算再画一幅画送给李老夫人贺岁,
“……老祖宗肯定喜欢的,你去年那画,现在还在瑞萱堂东厢挂着呢。”
李小暖笑着说道,古萧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现在这会儿再看去年那画,画成那样,真让人羞愧。”
“羞愧什么?我现在看着,还是觉得好那画里有灵气,画得坦白真诚,若说不好,不过就是笔法上生疏些罢了”
李小暖认真的说道,古萧脸色微红,挠着头,嘿嘿笑了起来。
两人又仔仔细细的商量了半天,决定画一幅菊花图出来,既商量定了,古萧拉着李小暖,一起去了外书房,古萧这会儿就想画画试试。
从秋天里,李老夫人就让人把外书房收拾了出来,给古萧平时读书画画用,古萧画画的东西越来越多,梧桐院和松风院里那小小的几案,已经没法子铺开那些东西了。
李小暖陪着古萧画了半天画,直到申正时分,才离了外书房,回去换了衣服,往瑞萱堂请安去了。
古萧涂涂改改,足足画了小半个月,才画出幅满意的画来,小心的卷起来,亲自拿在手里,直奔松风院给李小暖看画去了。
冬末和兰初小心的举着画,李小暖仔细看了半晌,满脸笑容的夸赞道:
“古萧,你这菊花,画得真是好把那菊花清高傲然的劲儿全画出来了”
古萧舒了口气,笑了起来,
“我也觉得这幅好”
两人对着画,又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古萧指着画左上角的留白说道:
“暖暖你看,这里是留着落款题字的,你的字,陈先生都说好,我画画,你题字,这画就算是咱们两个一起送给老祖宗的,好不好?”
李小暖怔了怔,半垂着眼帘思量了片刻,示意冬末收了画,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古萧说道:
“陈先生说我的字好,不过是说我这个年纪,字能写得那样,已经算是好的了,哪里是真好?可你这画,却是真的好,我看,你倒不如请林先生看看这画,看他觉得这画如何,再请他在这画上题上字,倒是一段佳话。
~”
古萧想了想,满脸赞同的点着头,
“暖暖你说的对,林先生书画皆极出色,他若能在这画上题了字,倒是能让这幅画生色不少。”
李小暖笑盈盈的点着头,推着古萧说道:
“那你赶紧去,林先生明天就要回家了,离年也没多少天了。”
古萧急忙点头答应着,接过冬末递过的画,雀跃着出了松风院,出了园子,找林先生去了。
腊月半,陈先生和林先生都回去过年了,古萧就放了假,兴奋着几乎天天腻在松风院,空闲了没两天,李老夫人就打发他跟着亭伯,去古家在上里镇附近的几个庄子散年货去了,直到腊月二十七,才赶了回来。
隔天,早上请了安,吃了早饭,古萧捧着画,呈给了李老夫人,李小暖和碧莲拉着画,李老夫人仔细的看着画,满脸笑容的点着头,古萧指着边上的题字,笑着说道:
“老祖宗,林先生也说这画画得好呢,这字,是我请林先生题的,老祖宗看好不好?”
李老夫人仔细看了看,重重的点头夸赞道:
“才学了这么些时候,就能画得这样好,先生自然要夸你这字好,这画更好”
李老夫人往后靠了靠,转头看着周夫人,笑着招呼着:
“你也过来看看,萧儿这画,一年里头可是长进了不少,这菊花的风骨跃然纸上,画得真正是好”
周夫人站起来,仔细看了看,笑着转头看着李老夫人说道:
“比起去年那幅,是长进了些,萧儿往后在这字上也要多下功夫才好,过几年下场考试,可少不得一笔好字。”
古萧忙曲膝答应着,李老夫人眼底闪过丝黯然,微笑着没再说话,只吩咐碧莲将墙上挂的古萧去年画的那幅画取下来,换上了菊花图。
李老夫人看着碧莲换好了画,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
“往后祖母这屋里的画,一年换一回老祖宗要看着咱家萧儿成了咱元徵朝一代书画大家”
古萧脸色红涨着,重重的点着头,点了几下,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抬手挠着头,
“老祖宗放心,我一定好好跟着先生学,用心画,往后当个书画大家”
李老夫人哈哈笑着点着头,周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古萧。
过了年,出了十五,古云姗和古云欢总算空闲了下来,叫了李小暖,发愁的商量着八月乞巧节的绣品。
古云欢半躺在榻上,摊着手说道:
“我是没有法子,满打满算,也就学了一年多,要从那么多人手里争头筹,也太难为了些,我看我还是算了。”
古云姗斜了她一眼,转头看着李小暖,李小暖摊着手,干脆的说道:
“魏嬷嬷不是早就说过吗,咱们三个的针线,如今做得最好的,就是大姐姐了,大姐姐一定要用心准备着,要不……”
李小暖轻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
“让魏嬷嬷帮着绣上一幅?”
古云欢失笑起来,古云姗伸手敲着李小暖的头顶,
“小暖又胡说了这是什么事?能这样做假的?”
李小暖笑着往后躲着,
“我就是随口说一说,大姐姐且住手,我倒有个想法。”
古云姗又敲了李小暖一下,才住了手,李小暖笑盈盈的说道:
“咱们这样的人家,绣花做针线,自然是以清雅为主,可咱们平日里用的那些绣样,就没个好的,又俗气又呆板,不如咱们自己让人画绣样,绣样好了,绣出来的东西看起来自然也就好了。”
古云欢直起身子,眼睛闪着亮光兴奋起来,轻轻拍着手说道:
“小暖这主意好,那些绣样子,就没个好看的,咱们干脆拿古人字画做底子来绣好了,或者,干脆让古萧画上一幅画,就在白绫子上画,然后咱们再绣出来,必定是好的”
“就是啊,魏嬷嬷教的钱线,本就讲究不露针迹,不显线痕,绣字画必定好”
李小暖兴奋的挑着眉梢,声音高了起来,古云欢满脸笑容,赞同的点着头说道:
“小暖说得对,这样的的针线,绣了字画,必是好的用丝线绣字画,多么雅致咱们就绣字画我最喜欢墨竹图,我就绣那个”
古云姗仔细想了想,点着头笑了起来,
“这法子倒别致,就是拿不到头筹,也能显得咱们古家姑娘不落俗套,回头我找找,要找个有意境,又要好绣些的画出来,回头让古萧也画上几幅,一起挑拣挑拣,看看哪个最好”
古云姗迟疑了下,接着说道:
“这事,倒要先和老祖宗说了,问问这乞巧节上的规矩,咱们平日里做针线,一向是讲究照着绣样绣东西的,也不知道这样破例行不行呢。”
“要悄悄的打听,可不能让人知道了”
古云欢拉了拉古云姗,认真的交待道,古云姗扫了她一眼,
“这还要你说”
隔天,三人和李老夫人说了,又让孙嬷嬷出去仔细打听了,才放下心来,各自挑着喜欢的字画,描了样子出来,开始绣起乞巧节的绣品来。
转眼,又到了清明节,李小暖和去年一样,要乘了古府的画舫,还是在刘管事的陪同下,回去下里镇田窝村祭扫父母。
启程前,冬末叫了兰初、春俏等几个三等丫头过来,一一分派着差使,春俏垂着手,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冬末分派完了差使,笑着说道:
“出门在外,自然是要辛苦些,大家路上要用些心,好好侍候着。”
几个丫头曲膝答应着,冬末挥手遣退了众人。
春俏出了门,微微有些出神的呆着站住了,秋叶拉了拉她,
“春俏姐姐怎么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要起得很早呢”
春俏甩开秋叶,勉强笑着说道: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找冬末姐姐说。”
说着,春俏转身重又进了屋里,秋叶怔了怔,不再理会春俏,自顾自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春俏掀帘子进了屋,冬末正弯腰收拾着东西,听到动静,急忙转过身来,见是春俏,舒了口气嗔怪道:
“是你,也不打个招呼,倒吓了我一跳。”
春俏陪着满脸笑容,不安的咳了一声,曲了曲膝,低声说道:
“冬末姐姐,我想告个假,这一趟不能跟过去侍候着了?”
冬末怔了怔,转过身,看着春俏,关切的问道:
“身子不舒服?还是家里有什么事的?”
春俏急忙摇着头,又急忙点着头,
“不是,是,是家里有事,我娘捎信让我回去一趟。”
冬末若有所思的看着春俏,想了想,笑着说道:
“那你就回去,姑娘这一路上,倒也没什么大事,有我和兰初她们几个侍候着也就够了,明天一早,我和管事嬷嬷说了,你就回去住两天好了。”
春俏舒了口气,感激得曲了曲膝,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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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除服
和去年一样,李小暖在船上住了一夜,半夜里,就下起细雨来,雨丝密密的敲打着船蓬,散发出一丝阴冷凄清之意来。
第二天一早,众人簇拥着李小暖穿过泥泞的田地,在雨中拜祭了父母,回到船上,船娘急忙解开缆绳,启程往回赶去,冬末和几个丫头忙着侍候着李小暖换了干净的衣服鞋子,李小暖捧了杯热茶,舒服的靠在船舱的榻上,慢慢看起书来。
船娘们披着蓑衣,索性将船撑得极快,午末刚过,就早早的就进了云浦镇,在云间客栈码头停了船,准备在客栈歇上一晚上。
冬末撑着伞,兰初扶着李小暖,一行人下了船,从客栈后门进去,直奔刘管事事先租好的小院落。
细雨中,云间客栈的码头上静悄悄的没有人迹,突然,栓缆绳的石桩后飞快的闪出个人影,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光着脚,紧紧跟在古家几个粗使婆子后面,微微低着头跟着婆子们进了客栈,守在客栈门口的伙计,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紧跟在最后面、衣服湿透的女子,疑惑的互相看了看,却没敢质疑。
李小暖进了客房,小玉和秋叶急忙到院子后面准备热水、收拾东西去了,冬末侍候着李小暖去了外面的油衣,换了鞋子,兰初泡了热茶端上来。
李小暖刚刚坐下,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浑身湿透、光着脚的女子闪身进了屋,回过身急急的关了房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仓惶着、不停的磕起头来。
李小暖唬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兰初和冬末急忙挡在了李小暖面前,见进来的女子跪倒在地,只一味磕头不已,两人松了口气,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冬末指着女子呵斥道: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闯到这里来了?还不赶紧出去”
女子抬起头,脸上满是污渍,声音紧张的哀求道:
“求求姑娘,带我回去上里镇,求求姑娘带我回去,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上里镇的?”
冬末惊讶的追问道,
“姑娘下来的那船上,有古家的徽记”
李小暖伸手拨开兰初,探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女子见李小暖探出头来,急忙又磕起头,往前挪了挪,抬起头,恳切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上下打量着她,瓜子脸,浓眉大眼,眼睛极清亮,脸上虽脏,皮肤却水嫩细致,生得极是明艳美丽,手指细长白嫩,衣服虽湿透且污秽不堪,可都是质地上好的丝绸料子。
“你是谁家姑娘?怎么会在这里?侍候你的丫头婆子呢?”
李小暖声音细细的问道,女子微微怔了怔,咬了咬嘴唇,直直的看着李小暖,低声说道:
“不敢瞒着姑娘,我叫画媚儿,是上里镇飞红里的姑娘,前儿被人包着到这云浦镇踏青玩耍,不想媚儿鲁莽,顶撞了恩主,就被脱了鞋子,去了簪环首饰,推到了岸上,媚儿只好躲在这客栈码头上,希冀着能遇到好心人,带媚儿回去上里镇。”
冬末眉梢挑了起来,转身看着李小暖,着急起来,
“这样的人可不是姑娘应该见的我去叫人来,把她拖出去”
“等等”
李小暖伸手拉住了冬末,
“不过一个女孩子罢了,你先等一等。”
冬末顿住脚步,李小暖转头看着满脸紧张的画媚儿,微笑着问道:
“带你到这云浦镇的,是哪个?”
画媚儿微微迟疑了下,低声说道:
“是越州府张府丞家大公子。”
“你得罪了他,他让人脱了你的鞋子,去了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再赶下船,这样成心要难为你,是不是他要你做什么事陪礼道歉,你不肯做的?”
画媚儿脸上红涨起来,看着李小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咱虽是娼家,可也不是全没半分脸皮的”
李小暖怔了怔,想了想问道:
“那张公子的船,如今泊在哪里?”
“在离这一两里路的停云码头。
~”
李小暖垂着眼帘,思量了片刻,张府丞家,倒也无碍,只是她这船回到上里镇是直接泊到古府码头的,这画媚儿从古家出来,若让人看到,只怕与古府声誉有碍,李小暖想了想,打定了主意,笑着说道:
“我不是不愿意带你回去,可实在是不方便,这船离了这客栈码头,就直接泊进古府内院了,要不,这样。”
李小暖顿了顿,画媚儿失望之下,眼睛又亮了起来,李小暖笑着看着她说道:
“你在我这里洗个澡,我给你找一身婆子们穿的干净的衣服鞋子来,你换上,我这里还有几两散碎银子,你拿着出去雇条船,让船娘连夜送你回去上里镇,你看好不好?”
画媚儿舒了口气,急忙磕头谢着恩,李小暖转头吩咐冬末:
“姐姐亲自带她去净房沐浴,把嬷嬷的衣服取一套过来给她,鞋子你找双合适的给她穿,再取二两碎银子给媚儿姑娘拿着,嗯,咱们带的点心,也包几块给她带上,都收拾好了,你就悄悄送她到客栈后面码头去。”
冬末曲膝答应着,画媚儿又磕了个头,满眼感激的跟着冬末转去后面净房洗澡去了。
李小暖靠在客房床上,有些心神不宁的等着冬末回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冬末急匆匆的进了屋子,兰初让了她进来,急忙关上门,冬末笑着曲膝禀报道:
“都好了,我送她到了这客栈后面码头,可巧有只船在,也肯去上里镇,我看着船开了才回来的。”
李小暖舒了口气,扔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伸展着腰身,笑着说道:
“好了,这件事,任谁也别再提起,就当没有这事。”
冬末和兰初曲膝答应着,李小暖在房间转了转,轻松下来,悠闲的躺在床上继续看书去了。
进了六月,整个古府都忙碌起来,大禫礼后,就是除服礼,府里上上下下,各房各处的帷幔、陈设、窗纱、衣服鞋子等等都要更换,足足忙了一个多月,才更换妥当。
李小暖穿着身淡黄色柔绢短衣裤,裹着薄薄的碎花绉纱面蚕丝被坐在床上,伸手抚了抚床前挂着的绡纱帐,满足的叹了口气,
“我就喜欢这桑蚕丝做成的东西”
冬末失笑起来,摇了摇头,兰初笑嘻嘻的说道:
“我也喜欢”
冬末推着兰初,
“快去外面点艾条熏屋子去”
兰初笑着出去了,李小暖拿了个莲青绸素靠垫放到身后,拿了本书,就着床头的烛光,舒舒服服的看起书来。
古府的丫头们也如夏天的花儿般,颜色鲜亮起来,出了孝,各院里已经到了或过了岁数的丫头、小厮们,也都要指婚,或是放出去自行婚配了。
周夫人坐在瑞萱堂东厢,和李老夫人仔细商量着几个大丫头的婚事,
“……周嬷嬷求了我,想让我把兰芷指给刘管事的大小子,叫刘元海的,现在府里大帐房学着做帐,我看两个人的年纪相貌也都般配。”
李老夫人缓缓点了点头,
“老刘管家的大孙子?那孩子看着倒是个好的,这是周嬷嬷的意思,还是两家的意思?”
“我叫王婆子进来问过了,王婆子也是满口答应着,看那样子,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周夫人笑着回道,李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虽说是主人家指婚,可最好也是人家两厢情愿了才好,若是牵成了怨偶,好事可就变成坏事了。”
“母亲说的极是,媳妇记下了。”
周夫人恭敬的答应着,又说了几个丫头的指婚,李老夫人仔细问了,都点头同意了,两人商量完了几个大丫头指婚的事,李老夫人微微直起上身,看着周夫人低声说道:
“这些都是小事,倒是云姗,今年也十六了,得赶紧留心人家议亲了,下了定,准备嫁妆还得个一两年,不然就仓促了。”
周夫人忙点着头,
“母亲说的是,这些日子,我也正想着这事,想和母亲商量呢。”
周夫人顿了顿,谨慎的看着李老夫人,接着说道:
“说起来,倒是京城那边的人家,咱们更知根知底些。”
“京城的人家自然好,可咱们如今避居祖籍,一时半会的,也不打算回去京城,若要在京城给云姗说亲,一来不便当,二来,也不妥当,你也知道,咱们避的是什么。”
周夫人面色一凛,面色惨然着暗淡下来,李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这两浙路的名门世家也不少,象咱们这样祖籍、京城两处住的也极多,我倒看中了两三家,你且听听。”
李老夫人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一家是湖州赵家,也是咱们两浙路的世家旺族,门里出了无数才俊,现任家主就是刚致仕回家的赵太傅,我看中的,是他家长房嫡长子赵长琛,就是赵太傅的嫡长孙,这赵长琛今年十七岁,去年考的贡生,听说在京城时,也议了几门亲事,他都挑剔着没成,赵家门风严谨,规矩重,这是门极好的亲事。”
................
今天就一章,这两天,小闲背痛着,躺着两天,总算好些了,明天两章。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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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多事七月
周夫人全神贯注的听着,李老夫人顿了顿,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还有一家,是台州府金家,金家行商起家,家资极巨,到了祖父这一代,也就是如今的金家家主,中了举,曾做过六品推官,因是个疏懒性子,守制回家后,就没再谋求起复,只托了同年,领了茶盐长引,专心做生意去了,到了他父亲这一代,中了个贡生,就专心打点家中生意,我看中的,是如今的金家长孙,叫金志扬的,这金志扬自小聪颖异常,十四岁上头就中了解元。”
李老夫人缓了口气,周夫人换了热茶上来,李老夫人接过喝了一口,接着说道:
“跟赵家比,金家好就好在嫡支人口简单,如今的金老爷,只有一妻一妾,只生了两个儿子,一嫡一庶,这金志扬的父亲是嫡长,夫妻情深,没有妾侍,生了三个儿子,一位姑娘,这金志扬今年十八岁了,因过于挑剔,说了不知道多少家,都没说成,金家老太太已经过世了,还有位姨奶奶,倒也不用理会,这金志扬的母亲,我倒见过一面,脾气性格都极好。”
李老夫人舒了口气,仿佛想起了什么,感慨着说道:
“这婆婆是个好性儿,媳妇要少受多少罪去”
周夫人微微垂着眼帘,笑着应承着:
“母亲说得极是。”
“嗯,还有一家,就是杭州府耿家,耿家门第清贵,出过几任帝师,如今的家主就是前一任的国子监祭酒耿大人,我看中的,也是长房嫡长子,叫耿修远,今年十七岁,耿家,唉,就是如今家境差些,只怕过于清苦。”
李老夫人说完,喝着茶,微笑着看着周夫人,温和的说道:
“你看呢?”
周夫人迟疑着,抬头看着李老夫人,想了想,犹豫着说道:
“倒是赵家好些,赵太傅虽致仕在家,可赵家子弟、赵太傅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这赵长琛往后前程必定差不了,这样的家世,往后对萧儿也能助力更多些。
~金家虽富,毕竟根基浅了些,耿家,太过清苦。”
李老夫人专心喝了几口茶,微笑着点了点头,似是而非的说道:
“倒也是,过两天就是乞巧节了,也不知道这几个丫头的针线学得哪能,看看能不能拿得出手。”
周夫人笑了起来,忙仔细的和李老夫人说着古云姗和古云欢的绣品,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周夫人就告辞回去了。
隔天就是乞巧节,李小暖的绣品已经用紫檀木框子嵌好,送了回来,几个丫头围着绣品,七嘴八舌的品评着,
“姑娘这菊花绣得倒不如姑娘现在用的那个帕子好”
小玉看着绣品,弯着腰,仔细看着李小暖手里的帕子,李小暖白了她一眼,抖了抖帕子说道:
“这哪能比的?这帕子不过在那么一个角上绣这么一点点,哪能跟这一大幅绣品比的?若照绣帕子的功夫,这么大一幅绣品,我还不得绣上两年三年的?”
小玉急忙点着头说道:
“姑娘说得也是这个理儿。”
“我觉得姑娘这菊花绣得好颜色鲜亮,活灵活现的你说是不是,春俏?”
秋叶声音响亮的说道,春俏低头看着绣框,心不在焉的答应着,李小暖笑得歪倒在榻上,
“嗯嗯,秋叶说得对,我也觉得自己绣得好得很”
几个人围着绣品说笑着,冬末从外面掀帘子进来,曲膝请了安,李小暖笑盈盈的看着她问道:
“请你过去,商量什么好事儿?”
“可不是就是好事除了服,夫人给家里几个到了年纪的大丫头都指了婚,珍珠就叫了我们几个二等丫头过去,商量着给她们贺一贺呢。
~”
春俏猛的抬起头,微微有些紧张的看着冬末,屏着气等着她往下说,李小暖扫了春俏一眼,心里掠过丝惊奇来,想了想,看着冬末笑着问道:
“都给哪几个丫头指婚了?指给谁了?”
“老祖宗身边的秋实,指给了绣坊一个叫福兴的管事,夫人身边的兰芷,指给了帐房上的刘元海,就是每年送咱们回田窝村的刘管事的大儿子,以前老刘管家的大孙子……”
春俏手里的帕子落在了地上,浑身瘫软着往地上滑去,李小暖吓了一跳,冬末和兰初急忙拖了她起来,李小暖强笑着打发着小玉等人,
“今儿天热,春俏必是中了暑了,这屋子里人太多,我也气闷得很,你们也别在这屋里呆着了,赶紧下去歇着。”
小玉忙拉着秋叶、秀纹,曲膝退了下去。
冬末和兰初扶着春俏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冬末用力掐着她的人中,不大会儿,春俏脸上有了丝血色,却一声接一声的干呕起来,李小暖盯着呕得脸色通红的春俏,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冬末和兰初取了漱盂、温水,侍候着春俏漱了口,又端了杯凉茶给她喝了两口,春俏脸色惨然着呆坐在椅子上,李小暖眯着眼睛看着她,声音平平的问道:
“是福兴还是刘元海?你实。”
春俏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倒在地上,哽咽着,渐渐泣不成声,冬末和兰初眨了几下眼睛,看看李小暖,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春俏,若有所思起来,李小暖也不说话,端起杯子慢慢喝着茶,等着春俏说话。
春俏哭了一会儿,抽泣着止了哭声,眼睛通红着抬头看着李小暖,声音嘶哑的说道:
“他答应了我的一除了服,就找夫人求了我去我”
春俏又哭了起来,冬末盯着春俏,眉梢竖了起来,李小暖伸手止住了她,盯着春俏,只等她往下说,春俏哭了一会儿,哭声渐止,突然又伏倒在地上,痛哭起来,李小暖不耐烦起来,
“你要是一直这么哭个没完,那就先回去慢慢哭,什么时候哭好了,什么时候再来回话”
春俏急忙直起身子,满脸泪痕的摇着头,胡乱用衣袖擦着眼泪,哽咽着说道:
“姑娘,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说春俏没脸说”
李小暖神情冷淡的盯着她,
“你愿意说就说,若真是说不出来,就先退下去。”
春俏不停的摇着头,脸色涨得通红,口齿黏连着,含糊着说道:
“是刘元海,我和他,是打小一处长大的,我进了内院当差,他在帐房,他总……找我,送东西给我,我也……我们两个打小一处长大,我以为……”
“就这个?还有别的事没有?”
李小暖紧盯着问道,春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重重的磕着头,半晌才含糊着悲伤的说道:
“姑娘,春俏该死,春俏该死我跟他……跟他……这个月的月信……月信……”
李小暖微微闭了闭眼睛,低声问道:
“月信过了几天了?”
“快二十天了。”
春俏浑身发着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李小暖呆呆的出了半天神,低头看着伏在地上抽泣着春俏,低声训斥道:
“哭有什么用?我放你回去一天,你去找那刘元海去,找他问问清楚,夫人指了婚,可毕竟还没成亲呢,若他要退,夫人也不会强压着他去你去找他,问问清楚,说说清楚去”
春俏愕然抬头看着李小暖,李小暖也不看她,只转身吩咐冬末,
“你去给她收拾收拾东西,找个婆子送她回去住一天。”
李小暖转过头,看着春俏吩咐道:
“找刘元海说清楚去,他若肯担这个责,自然万事妥当,若他不肯,你就先回来,别在外头多耽搁,更别做什么傻事多想想你爹娘听到没有?”
春俏曲膝答应着,红着眼睛跟在冬末后面收拾东西去了。
李小暖呆呆的坐在榻上,一时茫然着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春俏没有回来,李小暖放心不下,打发兰初借着送东西,过去看了看,春俏头天没等到刘元海,兰初打听清楚了,回来禀报了李小暖,李小暖心里微定。
第二天就是乞巧节了,李小暖将绣品交给孙嬷嬷送了出去,头天晚上早早就睡了。
乞巧会上的绣品展头天夜里就布置妥当了,第二天一早,展会上已经是游人如织,摩肩接踵着观赏着一幅幅的绣品。
李小暖和古云姗、古云欢直到未正时分,才各自坐了轿子,出了府门,在孙嬷嬷和周嬷嬷的陪同下,去参加上里镇的乞巧会。
上里镇文庙前的空地,早就被丝绸、绣坊等几家行会围了起来,外面一层是越州府的衙役和各行会抽调的男丁维持着,里面一层是各府借来的婆子们各处看着,文庙前的空地,今天只有女子可进。
空地正中,摆放着长长的香案,香案上放着三只巨大的香炉,香炉旁边整齐的排放着一把把檀香,香炉前放着四五个崭新的蒲团,上面铺着白绫软垫,孙嬷嬷引着古云姗、古云欢、李小暖三人上前,各掂起一把檀香,在旁边的火烛上点了,跪在蒲团上磕头祈祷了,起身将檀香插进香炉里,沿着香案退到了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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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乞巧会上
旁边扎着宽而长的芦篷,周嬷嬷接着三人进了芦篷东边,东边三把扶手椅围着张圆桌,桌子上放着茶水点心,周围垂手侍立着十来个古府的婆子和粗使丫头,珍珠等人侍候着古云姗、古云欢和李小暖等人坐下,奉了茶上来。
~
李小暖端着茶,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留神打量着四周,孙嬷嬷笑着在旁边介绍道:
“一会儿吉时到了,上一回乞巧会的头筹就要进来,引着大家祭拜针神,月下穿针乞巧,过后,越州知州郑大人就在那处台子上点评今年的绣品,宣布今年的头筹。”
李小暖探头看着外面空地正中的高台,高台上灯火通明,此时却空无一人,李小暖转过头,好奇的看着孙嬷嬷问道:
“这头筹是怎么评出来的?”
“咱上里镇办这乞巧会,也有些年头了,这评头筹也公正得很,今天一早,绣品挂出来时,统是不署名姓的,每一份绣品前都挂着只小筹筒,进来看绣品的,每人都能领到一只小竹签,觉得哪幅最好,就投进哪个筹筒,这是一,二来呢,越州几个大绣坊,每家都会公推一个或见多识广、或技艺精湛的管事或绣娘过来,这些人一起,另外评出个头筹来。”
古云姗和古云欢也满脸兴趣的听着孙嬷嬷的话,古云欢想了想,笑着问道:
“那筹筒里竹签最多的,自然是公认好的,若是和绣坊评出来的不同,可怎么办好?”
“这事,倒还真没有过,不过,规矩倒是立下了,若是绣坊评的,不是得签最多的那一幅绣品,那就把这两幅绣品一起送到上里镇几家绣坊去,请绣坊里的绣娘们再投一遍,投了哪幅就是哪幅。”
孙嬷嬷笑着解释着,李小暖仔细听着,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君子之法,不防小人的,可见,这个世间,君子之风盛行,大约春俏的事,也能有个好结局。
~
芦篷里的人越来越多,有认识的、相熟的,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笑着,古家独自占了一角,周围丫头婆子恭谨的垂手侍立着,带出一股肃然之气来,周围的姑娘好奇的探着头,低低的议论着,却没人敢上前搭话。
李小暖微微侧目看着四周,古云姗气定神闲的端坐着,慢慢喝着茶,古云欢撇了撇嘴,带着丝不屑,看也不看四周探头探脑的姑娘们。
李小暖低着头,微笑着喝着茶,这两姐妹,在这里,倒是有足够的身份好好骄傲骄傲。
不大会儿,空地正中的香案前,过来四个拎着小铜锣的婆子,四人左右各两个,端庄的站在香案边,将手中的小铜锣敲了三下,周围立即静寂下来,孙嬷嬷指挥着珍珠等丫头,簇拥着古云姗三人跟着众人走到空地中间。
李小暖微微往前蹭了蹭,探头看着前面香案处,香案后方,款款走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一身素白绫长袖衣裙,绾着妇人式样的发髻,面容清秀端庄,女子身后跟着四个同样素白衣裙的丫头。
女子走到香案前,转过身,面对香案,郑重的站好,身后的丫头上前掂了把檀香,仔细的点燃了,曲膝递给女子,女子高举着檀香,缓慢而端庄的行着磕拜礼,乌压压站在她身后的姑娘们跪在地上,随着她的起伏磕拜着。
女子磕拜完毕,起身插了檀香,转过身来。
后面几个婆子端着放满丝线和绣针的托盘,一一呈到女子面前,女子庄重的微笑着,伸手抚过托盘上的针线,婆子托着女子抚过的针线,在空地中站立着的姑娘们中间穿行着,经过的姑娘,都掂起根针和一条线来。
“这是祈福,希望今儿来的人,都能沾了头筹的灵巧。”
孙嬷嬷微笑着低低的解释道,古云姗三人也掂了针线,学着大家,对着月光穿针引线,再将引上线的针插到后面婆子捧着的绣球上,绣球上插满了飘着丝线的针,仿佛凭空长出了满头彩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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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完了针神,李小暖跟着古云姗和古云欢回到芦篷,正要坐下,冬末轻轻拉了拉李小暖,李小暖回过头,冬末满脸紧张的直瞪着她,李小暖忙跟着她往后退了半步,冬末俯到李小暖耳边,低低的说道:
“那个那个画媚儿,一定要见姑娘”
李小暖惊讶的扬着眉梢,小心的左右看着、找着人,冬末微微示意着跟着粗使丫头站在外面的兰初,兰初紧紧挨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笔直的侍立着,李小暖盯着兰初身边的女子看了片刻,转过头看着冬末,低低的问道:
“这会儿,若是要去净房,怎么办?”
冬末眼睛亮了起来,急忙点着头低声应答道:
“有有就在后面,咱们自己用帷幔隔了地方出来。”
李小暖站直身子,走到孙嬷嬷身边,低低的说了,孙嬷嬷忙吩咐几个婆子小心侍候着,冬末扶着李小暖,兰初带着身边粗使丫头模样的画媚儿,也急忙跟过去侍候着。
冬末守在帷幔外,示意兰初和画媚儿进了帷幔。
李小暖转过身,画媚儿扑倒在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李小暖,正要说话,李小暖伸手止住了她,示意她站起来,俯到她耳边,低低的说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越简单着说越好”
画媚儿立即会意过来,俯到李小暖耳边,声音压得几不可闻的低声说道:
“姑娘,媚儿也是万般无奈,才这样冒险找到姑娘,求姑娘救我一命”
李小暖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凝神听着,画媚儿也不耽误,急急的说道:
“张公子回去了越州,留了个管事,天天守在飞红,说是奉了他家公子的令,要买了我回去,我死也不愿意跟着那个肮脏货”
画媚儿声音压抑着颤抖起来,
“我熬了这几个月,本想着他总有厌倦的时候,谁知道,昨天,他跟着知州又来了上里镇,带着人冲进飞红,砸了一桌子的碗碟,妈妈没法子,限我三天里头,要么跟了这张公子去,要么就离了飞红,她就当我死了,办了丧事。”
画媚儿哽咽了一声,忙压了下去,急急的说道:
“妈妈是好人,对我们姐妹都好,她帮我挡了这几个月,我再不走,飞红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求求姑娘,再帮我一把”
“你想我怎么帮你?”
李小暖打量着眼圈通红的画媚儿,低声问道:
“我想去京城去京城闯一闯,也许能闯出点什么名堂,说不定……至不济,也不再连累飞红了”
画媚儿直直的看着李小暖,低低的说道,李小暖皱起了眉头,
“你让我帮你弄路引?你自己有银子?”
“只要有路引,飞红是个小窑子,姐妹们也能给我凑几两银子……就算没有银子,我也能到京城去,我不过是个娼ji,也没什么好怕的”
画媚儿带着丝狠厉说道,李小暖盯着她看了片刻,垂下眼帘思量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她说道:
“路引的事,我回去想想法子,你要去京城的事,跟飞红的老鸨,还有你那些姐妹说过没有?”
“还没有。”
“不要提了,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还是有一些好你明天一早,不,今天就别回去了,我这里有半两碎银子,你去云水间投宿一晚,那是古家的产业,好歹安全些,明天午正前后,我让人找你去,你就取个假名,叫朝云。”
画媚儿眼睛亮亮的看着李小暖,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个头,爬起来,伸手接过李小暖荷包里倒出来的银子,小心的跟着李小暖出了帷幔,低着头警惕的侧目打量着,悄悄退出了空地,奔云水间投宿去了。
李小暖强压着心神,回到芦篷,心不在焉的一边慢慢喝着茶,一边装做专心的听着高台上站着的中年人长篇大论的评论着绣品,心里却飞快的转着念头,想着弄到路引的法子。
思来想去,却是半分思绪也没有,这路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是哪个衙门出的,要如何才能拿到,她一无所知,茫然中自然无从打算起。
李小暖烦躁的挪了挪身子,古云欢撇了她一眼,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傻丫头,你还真放心上了?这头筹要是这么容易得,这上里镇的乞巧会哪还会有这样的名头盛况去?老祖宗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李小暖恍过神来,嘟了嘟嘴说道:
“大姐姐的针线,我看着就是最好”
古云姗笑了起来,转头看着李小暖说道:
“那是你见识少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今天咱们也算是得了彩头,那句绣品如诗亦如画,极见意境,就不错咱们要的也就都有了”
李小暖心里汗颜起来,台上的人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到
没多大会儿,孙嬷嬷上前曲了曲膝,笑着禀报说:
“大小姐,咱们回去,过一会儿,大家都散了的时候,人太多又挤,不便当。”
古云姗点了点头,转头示意着古云欢和李小暖,三人站起来,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出了芦篷,转了个弯,上了轿子,往古府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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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闲这几天出了点小意外,痛苦中,加更的章节只能先欠着了,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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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好运道
回到古府,到瑞萱堂请了安,回到松风院,春俏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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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暖忙叫了她进来,屏退了其它丫头,只留了知情的冬末和兰初。
春俏神情木然的进了屋,磕头请了安,伏在地上死寂着一动不动,李小暖心里闪过丝不祥,示意兰初扶她起来,坐到榻前的扶手椅上,仔细看着她问道:
“见到刘元海了?”
春俏喉咙哽住了一般,点了点头,冬末倒了杯茶端过来,递给春俏,低声说道:
“先喝口茶。”
春俏接过杯子,一饮而进,垂着眼帘将杯子抓在手里,手指微微有些痉挛般捏着杯子,李小暖叹了口气问道:
“他怎么说?”
春俏紧紧抿着嘴,抬起头,目光哀伤的看着李小暖,半晌,将杯子又举起来放到了嘴边,冬末忙接过杯子,笑着说道:
“我再给你添杯茶。”
春俏松开杯子,慢慢摇着头,看着李小暖,眼泪滚珠般涌了出来,张着嘴,只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声音沙哑着说道:
“他说,他没法子”
“什么叫没法子?那这孩子呢?他也没法子?”
李小暖愕然怔住了,有些忿然的低声问道,春俏脸色惨白起来,抬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半晌,才放下手,脸上泪痕纵横的说道:
“都怪我,都怪我自己他说……他说,这孩子,不知道是谁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李小暖目瞪口呆的看着春俏,那乞巧节上的评选是君子中的君子,这会儿听到的事情,是小人中的小人
冬末忿忿不平起来,
“他怎么能这么说话?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哪有这样的人”
李小暖抬手止住了冬末,怜悯的看着春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春俏渐渐止了眼泪,下意识的抚着自己的小腹,抬头看着李小暖,惨然说道:
“姑娘这样待我,春俏感激不尽,这事,春俏不想连累姑娘,明天春俏就告病,回家住着去。
~”
李小暖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
“回去有什么打算?”
春俏茫然的摇着头,
“还能有什么打算?等死罢了”
李小暖咬着嘴唇,看着春俏的肚子问道:
“这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春俏身子轻轻抖动了下,用力的压着小腹,恨不得把什么东西从肚子里挤出来才好,半晌才悲伤的说道:
“这孽种”
春俏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听说水街那个接生婆子,知道打胎的方子,我去求她。”
李小暖看着春俏,默然半晌,慢慢点了点头,兰初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李小暖低头想了想,温和的吩咐着春俏:
“你先回去歇着,明天歇一天,后天再回去。”
春俏站起来,曲膝答应着,告退出去了。
兰初见她出了门,转过头看着李小暖,满脸害怕的说道:
“姑娘,前年,府里的车夫张大敢的老婆,怀了孩子不想要,就是去水街找那些婆子买的打胎的方子,结果一幅药下去,就血流不止,不过一夜功夫,就血崩死了”
冬末吓了一跳,
“你不要乱说,吓死人了”
“我没有乱说,张大敢就和我家住一个院子,我娘还去看了她一夜。”
兰初强调道,李小暖有些发呆的看着兰初,她没有乱说,这打胎,最容易血崩不止,还有个流的干不干净的事儿春俏这样做,一只脚就踩进了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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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最好的避孕和打胎的法子,应该在青勾栏里画媚儿,也许她知道这样的方子
画媚儿,李小暖又头痛起来,转眼间,她就惹了两个**烦,春俏的事,不能不管,不得不管,画媚儿的事,舍不得不管,看了那么多年的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那是个有几分本事,性子直爽侠义的女子,这样的人,结交了,也许哪一天,就有大用处。
不管什么样的空间时代,只要是人,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她识人的眼光在这里,一样管用。
可要怎么帮她呢?那个路引李小暖想了想,转头看着冬末问道:
“冬末姐姐,你见过路引没有?”
冬末摇了摇头,
“咱们哪里用得着那个东西。”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路引要怎么才能弄得到?”
李小暖有些不死心的接着问道,冬末摇着头,李小暖带着几分失望,转头看着兰初,兰初摊了摊手,
“我也不知道,我还从没出过门呢。”
“咱们出门都是跟着主家的,哪里要管什么路引不路引的,就是出过门,也不知道。”
冬末接了一句,李小暖有些颓然的耸拉着肩膀,这几天,她是处处挫败,春俏的事,她帮不了半分,连个主意也没有画媚儿的事,她连什么是路引都没法弄清楚
“姑娘不如问问魏嬷嬷,嬷嬷那时候陪着姑娘父母亲一起进的京,肯定知道路引是怎么回事。”
冬末在旁边提醒道,李小暖眉梢扬了起来,笑着拍了拍手,
“冬末姐姐说得对,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酉末了,有些晚了,姑娘明天再问嬷嬷。”
冬末走了几步看了看屋角的沙漏,笑着说道,李小暖想了想说道:
“还不算太晚,兰初出去叫个婆子,去一趟后面院子,就说我手臂上起了几个红点,请嬷嬷过来看看碍不碍事。”
兰初忙曲膝答应着出去了。
不大会儿,魏嬷嬷微微喘着气,跟着兰初进了屋,匆匆曲了曲膝,急忙扑到榻上,伸手抓了李小暖的手,把衣袖推了上去,
“我看看是哪只手?痒不痒?”
李小暖轻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力抽回胳膊,拉着魏嬷嬷坐到榻沿上,笑着安慰着她:
“我没事,好好儿的,不过找个借口请嬷嬷过来一趟。”
魏嬷嬷还是不放心的仔细查看了李小暖两只胳膊,见连半个红点也没有,才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姑娘出去忙了这么半天,这么晚了不歇着,找嬷嬷有什么大事?”
“嬷嬷,你知不知道路引是怎么回事?”
魏嬷嬷吓了一跳,盯着李小暖紧张的问道:
“姑娘怎么想起这种东西来?姑娘问路引做什么用?”
“嬷嬷先别急,是有人求我给她弄张路引,我不知道这路引是个什么东西,就请嬷嬷过来问问。”
“是谁?要求着姑娘给他弄路引?姑娘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的?”
魏嬷嬷紧紧盯着李小暖追问道,李小暖垂着眼帘想了想,干脆将画媚儿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魏嬷嬷,
“……嬷嬷先别急,这事我知道轻重,一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来,这是小事,那张家老宅子也离这上里镇不远,听说门风也极严谨,这张大公子是庶出,做这样的事,必定是瞒着家里的,倒也不必多理会他,送走了媚儿,这事也就算是了结了。”
魏嬷嬷拧着眉头,仔细思量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唉,姑娘也是慈悲心肠,这事真说不管,也是不忍心。”
李小暖急忙点着头,接过冬末捧过来的茶,递给了魏嬷嬷,魏嬷嬷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才接着说道:
“这路引可不容易得,要一层层,直到越州衙门才能拿得到她要进京,倒也用不着路引。”
“嬷嬷有什么主意?”
李小暖眼睛亮了起来,急忙往魏嬷嬷旁边挪了挪,急切的问道,魏嬷嬷笑了起来,
“这一阵子,我奉了老祖宗的差遣,一直帮京城周侯爷府上挑选绣娘,到昨天,人就都挑齐了,说是明天午初的吉时,就开船回去了,里头有个绣娘,原也是连家的旧仆,和我几十年前就相熟,不如就托了她,那个什么媚儿,就托个什么亲戚的,一路带进京城就是,周侯爷府上过来的几个婆子,这些日子也混得熟了,我再找她们讨个脸面,想来也就妥当了。”
李小暖轻轻拍了拍手,笑了起来,
“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还是嬷嬷这主意好也真真是巧了,可见这媚儿也是个有运气的”
魏嬷嬷笑着摇着头,
“她那是沾了姑娘的运道”
李小暖笑盈盈的点着头,
“嬷嬷说的极是要是我身边的人,都能沾了我的好运道就好了”
但愿春俏也能有这样的好运道。
魏嬷嬷又和李小暖商量了些细节,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告退回去了。
李小暖沐浴洗漱了,一边听任冬末绞着头发,一边垂着眼帘思量着问道:
“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三百七十六两,还有些零碎铜钱。”
冬末一边绞着头发,一边利落的回道,李小暖慢慢盘算着:
“现在七月里了,到年底,咱们又能拿到一千多两银子的红利,这些银子,留个七十两的零头,也就够咱们用到年底了。”
冬末绞头发的手顿住了,迟疑着问道:
“姑娘要拿这三百两银子做什么?”
“冬末,咱们帮人帮到底,送佛到西天,我想再送媚儿三百两银子做本钱,让她到京城做点营生,也好有个生活的本钱,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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