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可笑(加更)
身后声音轰隆,无数的碎石砸来。
谢柔嘉觉得背上头上被砸的生疼,不知道争取的时间够不够,唯有拼命的向前跑。
烟尘越过了她,视线变的模糊,脚步也开始踉跄,就在此时她的身子突然腾空,谢柔嘉不由尖叫一声,却发现自己落入了安哥俾的怀里。
“两个人跑不快!”谢柔嘉尖声喊道。
安哥俾似乎听不到,只是抱紧她向前跑去,身后山石冲击着他的脚步几次踉跄,但人却没有跌倒,渐渐的冲出了烟尘,渐渐的将滚落的山石抛在了身后。
正走到谷口进入矿山的谢老夫人赶上了这一幕,看着这突来的场面,丫头仆妇们尖叫哭泣着跪下祈求山神息怒。
原来矿塌是这样的。
谢老夫人握紧了手里的拐杖站稳了身子,看着灰尘腾起之下的一侧山如同白团子被突然咬去了一大口。
……………………………………………
谢家大宅人仰马翻。
车马都牵了出来,小厮们乱跑,大门内谢大夫人被人拥簇着疾步而出。
“母亲有没有事?”她再次问道。
“老夫人没事,老夫人当时刚到矿上,距离塌陷地方很远。”谢文昌说道,一面急匆匆迈步。
谢大夫人长长的吐口气,迈过门槛时被绊了下,两边的仆妇们忙扶住。
“大嫂别急,要不我也跟去吧。”邵氏在后急急说道。
“不用了。矿上你不能去。”谢文昌不耐烦的说道。
门外谢文秀谢文荣已经上马了,待谢大夫人上了马车一众人疾驰而去,邵氏宋氏等一众女眷站在门边看着他们远去了才转过身。
“怎么好好的矿出事了?”宋氏挽着邵氏的胳膊紧张的说道。
“哪个矿上不出事。”邵氏说道,看宋氏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
“可是郁山那里都不算个矿了,再说,老夫人才去了….”宋氏低声说道。
可不是,老夫人嚷着要当丹主,闹着去了郁山矿,这才去了,结果矿就塌了。这……
邵氏和宋氏对视一眼。虽然强忍着,但谁也看到对方眼里的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可怪不得别人。”邵氏忍住,轻咳嗽一声,“这些事我们别说了。最要紧是老夫人没事就好。”
宋氏点点头。
“不过这次老夫人该回来了吧。这么大年纪了。受了这惊吓,真是…”她感叹道。
矿山出事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内宅,学堂里的女孩子们也知道了。不过对她们来说并没有特别在意,矿山塌了就塌了,塌了就重新再挖新矿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不是为了表示对老夫人的关心,也根本就不会当做话题来说。
“真是吓人啊,老夫人真不该去矿上。”一个女孩子说道,又转头看着谢柔惠,“惠惠你以后可别去啊。”
“害怕就不去了吗?”谢柔惠含笑说道,“那怕累就不来练舞了吗?”
“惠惠说得对。”旁边的女孩子们纷纷恭维,“该做的事一定要做,不能因为害怕就退缩。”
“矿上也没那么可怕的,等明年三月三,大家可以去看一看。”谢柔惠说道,一面弯身压腿。
三月三丹女初任按规矩是要去矿上给矿工们赐福,也是让矿工们见一见新任的丹女。
女孩子们纷纷摇头。
“我可不敢去。”她们笑道。
谢柔惠笑着没有再说话。
“不过惠惠,去矿山真的会危险的。”一个女孩子又说道,“不是说太太太祖母就是在矿上点矿的时候出了事被伤到才过世的吗?”
这倒是真事。
谢柔惠点点头。
“我听奶妈讲过,当初丹女们还是要常常去矿上,太太太祖母还是亲自开新矿的,结果那一次一个矿工太紧张了,开错了石,结果太太太祖母为了护住这个矿工被山石砸伤了。”她说道,“后来到底是伤太重过世了。”
女孩子们都是一脸紧张难过。
“看,惠惠,还是很危险的吧。”她们说道。
谢柔惠收正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自从这件事后,家里就不让丹主再多去矿上了,就是去也不会再让进矿洞了。”她说道,对着女孩子们一笑,“所以别担心,我没事的。”
女孩子们依旧纷纷表示关心担忧,叽叽喳喳的说笑着。
一阵沉重的脚步打断了她们的说笑,大家扭头看去,见是谢柔清拎着一大桶走进来。
“该打扫舞堂了,咱们换个地方练习吧。”谢瑶说道,站起身来,看着谢柔清笑,“三妹妹,用帮忙吗?”
谢柔清没理会她,挽起衣袖,从桶里拿出厚巾开始擦地。
“算了吧。”一个女孩子哼声说道,“先生说了三妹妹的腰肢不够灵活,单单的做练习没用,擦地啊什么的,反而更合适,这是为了三妹妹好,万一三月三跳不好,那可就出大事了。”
谢柔清低着头弯身开始擦地,对她们的话视若未闻。
“真是的,跳不好就别跳了呗,死懒着不走。”
“舍不得呗,想要出风头。”
“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还一心要跳舞。”
“老夫人就是因为她差点出了事,她亏不亏心啊。”
女孩子们纷纷说道,从谢柔清身边走过去。
学堂里的说笑声转到了隔壁,谢柔清来来回回的擦着地板,门外有一个小丫头偷偷的跑进来。
“小姐,我来做吧。”她低声说道。
谢柔清摇头。
“不用,先生说这是锻炼。”她说道。
小丫头都快哭出来了。
“什么锻炼啊。先生就是也要你自己受不了离开学堂呢,小姐你为什么不肯走呢。”她哽咽说道。
谢大夫人没有追究谢柔清的事,甚至提都没提,但谢文昌自己都嚷着合家都知道了,大家都不想她再在学堂跳舞,但无论怎么嘲笑,谢柔清都不为所动,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现在连学堂的先生都想要让她知难而退,故意刁难了。
“我没觉得有什么受不得了的啊。”谢柔清笑了笑说道。一面飞快的擦着地板。“这个真能锻炼力气呢。”
“小姐,你不难过吗?”小丫头擦着眼泪不解的问道。
现在所有人都不再理会小姐了,身边只有自己和奶妈照顾她,但小姐一滴眼泪都没流过。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谢柔清停下动作。看着小丫头。
“不难过。”她说道。“因为我不在乎。”
不在乎?小丫头看着她,更加不解。
怎么可能不在乎啊。
“小坠,你别操心这个了。你快去打听打听,郁山那里到底是怎么样了。”谢柔清说道,“表哥怎么样?”
…………………………………………….
飞扬的尘土已经渐渐的消散了,邵铭清呸呸吐出几口浑浊的口水,抬头看着前方。
到处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人,有矿工也有监工,有呻吟的有哭的还有大喊大叫的。
邵铭清一路走过去,看到很多人受了伤,但伤的重的并不多,滚落的山石经过这么远距离的缓冲,伤害力已经很小了,大多数人都是自己跑的时候跌倒摔伤的,没有受伤的矿工们很多人都跑回来照看这些受伤的人们。
“谢柔嘉!”邵铭清大声喊道。
这一次的声音喊出去有了回应。
前方站起来一个人。
“我在这。”谢柔嘉大声喊道。
邵铭清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看着不远处那个挥着手的小小身影。
“你,你还真在这里啊!”
邵铭清疾步过去厉声喊道。
“我正好赶上。”谢柔嘉说道,转过头看地上坐着的安哥俾,“你怎么样,真没有事吗?”
安哥俾比谢柔嘉狼狈多了,胳膊上腿上脸上都是擦破了有血渗出来。
“没事。”他摇摇头。
“怎么回事,矿怎么塌了?”邵铭清说道,抬头看着被削去一个山头的山。
“那是一个废弃的矿洞,原本支撑洞体的山脉断了。”谢柔嘉说道,“而这个山脉正好支撑起这个山头,所以一下子就全塌了。”
“哦原来如此。”邵铭清哦了声,视线看向谢柔嘉,“不过,你怎么知道?”
谢柔嘉抬手擦了擦一脸的灰土,呸呸吐了两口泥。
“因为我就在那个矿洞里。”她说道。
就在那个矿洞里?邵铭清的眼顿时瞪大。
“你不是恰好路过倒霉的赶上了吗?”他说道。
谢柔嘉要说什么,山下传来一阵喧哗,人喊马鸣让安静下来没多久的山谷再次沸腾起来。
“是附近矿上的人来了。”邵铭清说道,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已经有人报过去了,“家里的人也很快也就要来了。”
看山下谢老太爷已经来了,正守着谢老夫人大呼小叫。
“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邵铭清看着谢柔嘉说道。
谢柔嘉有些不解,看着他。
“出了这种事,如果谢大夫人知道你在场,恐怕会不太高兴。”邵铭清说道。
何止不太高兴,估计又要大骂了。
母亲口口声声要她紧闭自省,知道她每天跑来跑去肯定会生气,如果知道她还进了矿山,那肯定会更恼火,说不定这次的山塌也得怪到她的头上。
谢柔嘉笑了笑,正好,她也有事要想一想。
“安哥。”她看着安哥俾说道,“我明日再来找你。”
安哥俾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了视线。
看看安哥俾身上的伤,再看看谢柔嘉,看来这一次又被人家救了吧。
“快走吧,要道谢改天再说。”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不再说话抬脚向山谷下跑去。
谷底一片混乱,但谢柔嘉看到谢老夫人神情平静,身上的头上都干干净净,显然并没有受到波及,她便没有停下脚步从一旁跑了过去。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啊!多少年没出过了!”谢老太爷喊道,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如同笼子里的猫一般。
“这样的事又不是没出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谢老夫人喝道。
谢老太爷忙在她身边停下。
“可是。”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郁山已经好多年没有发生过了,现在你来了,偏偏…”
他的话音未落,谷口就传来重重的马蹄声。
“老夫人怎么样?”
“大嫂!”
“大伯母可好?”
“大夫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高高低低的问询声急促的传来。
谢老太爷的脸色更为不安。
“这些家伙来的真快!”他说道,“不会是早就躲在四周等着看热闹的吧?这下真是少不了聒噪了。”
谢老夫人冷笑一声,没有理会身后的喧嚣,只是看着面前的矿山。
“伤亡几何?快些报来。”她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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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后,天色大亮的时候,谢家大宅里又一阵车马热闹,旋即恢复了平静。
邵氏将茶端上来,看着神情疲惫显然一夜未睡的谢文昌。
“怎么样?”她问道。
谢文昌将茶一饮而尽。
“能怎么样,那个矿本就是废矿,塌了就塌了。”他说道,“无关紧要。”
“我知道,我是说,老夫人还是不肯回来吗?”邵氏说道。
谢文昌笑了。
“老夫人怎么可能回来。”他说道,“这么丢人的事,咬着牙硬撑着也不能回来啊。”
可不是,闹着要当丹主,要争矿山,结果刚拿到手矿山就塌了,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狠狠的给了她一耳光啊。
邵氏抬手掩嘴遮住笑。
“何必呢,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赌气嘛。”她说道。
“不用管了,老夫人糊涂了,随她高兴吧。”谢文昌说道,“只不过闹出这事,又有几个监工死活不肯在郁山矿上呆了。”
说到这里谢文昌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见他笑了邵氏更忍不住了,跟着哈哈笑起来。
“老夫人竟然还想让你站到她那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说道,“她是糊涂了,我们可没糊涂啊。”
笑声从屋子里传出来,院子里的仆妇丫头们都忍不住松口气。
太好了,家里终于又有笑声了。
这样的笑在谢家大宅里很快到处都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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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彭水城谢家豪华的大砂行里一间屋子里,一个管事正誊抄刚送来的郁山矿的记录统计。
但抄着抄着,原本漫不经心的管事咦了声,神情也变得惊讶起来。
“咿,看起来很奇怪啊。”他说道,看着手里的纸,“这削去了一个山头的大塌陷,肯定是一瞬间就发生的,看时间山上的矿工明明会是很多啊,怎么会才死了这几个人,莫非他们都是飞毛腿,一瞬间都能逃开这么远?”
而与此同时,又按时来到郁山矿上的谢老夫人猛地坐正了身子。
“你说什么?”她看着眼前的一个矿工拔高声音问道,“你们提前发现矿就要塌了?”
那矿工抬起头,明明从塌矿中死里逃生,他却没有半点沮丧惶恐,反而神情激动。
“是啊是啊,老夫人。”他激动的说道,挥动着一只空荡荡的手臂,用残存的右手指向山上,“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逃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知道
谢老夫人今日会过来出乎大家的意料,还以为她会歇息两天,待矿上收拾好了再过来呢或者干脆就回去了。
一夜仓促过去,矿山的一切事都停了,又走了好几个监工,但因为矿工们都聚集在山下,倒也不显得萧条。
监工们正要驱使矿工们去清理昨日塌陷的地方时,谢老夫人过来了。
“先不要清理了,太危险了。”她说道,看向这些对她俯身叩头的矿工们,又问监工们死者后事处理了没,伤者如何安置。
“老夫人您别难过,伤亡不多,都安置了。”大监工说道,看着谢老夫人的脸色忙又补充一句,“矿井塌陷是很正常的事,老夫人你不要自责。”
他这话出口谢老夫人的脸色没好转,自己的脸色也难看了。
他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私下有人的确开玩笑说这是老夫人的缘故,山神对于老夫人和大夫人争丹主生气了,所以才降下这次的坍塌以示警告。
这种话就算每个人心里都想到了,甚至老夫人自己也是这样想,但也决不能说出来啊。
自己真是被这一系列的事冲的昏了头了。
“老夫人!”
大监工噗通就跪下来了。
“小的该死。”
谢老夫人笑了。
“你有什么该死的,我的确该自责。”她说道,看着面前的矿工们,“没能庇佑他们。是该自责啊。”
阿八就是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
“不是啊,不是啊,正因为大丹主在我们才能幸免于难啊。”他举着手激动的喊道,“正因为有大丹主在,让我们提前发现矿要塌了,让我们逃过劫难。”
谢老夫人猛地坐直了身子。
“你说什么?”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矿工拔高声音问道,“你们提前发现矿就要塌了?”
阿八抬起头,明明从塌矿中死里逃生,他却没有半点沮丧惶恐,反而神情激动。
“是啊是啊。老夫人。”他激动的说道。挥动着一只空荡荡的手臂,用残存的右手指向山上,“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逃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的矿工也都反应过来了。
“对对。有人唱了山神翻身号说矿要塌了。”
“对。我听到了。要不然我再向前走,就一定会被山石砸死的。“
阿八跪行向前一步,激动的看着谢老夫人。
“大丹主。是您庇佑我们啊,我们这么多人,被坍塌砸死的才几个人,大多数的伤亡都是跑下山的时候摔死摔伤的,大丹主,这是您的庇佑啊!”
这样也行?
看着激动的欢呼叩拜的矿工们,大监工目瞪口呆。
“廖爷,谁说这些家伙们傻,拍马屁简直太厉害了,这倒霉事都能被他们变成欢天喜地的好事。”一旁的监工低笑说道。
“只要老夫人在,就是让他们立刻死了,也能高兴的欢天喜地。”大监工嘀咕一句,矿工对大丹主的敬畏是不能按照常理理解的。
这样也挺好,出了事矿工和老夫人还都高高兴兴的,都玩的高高兴兴的,挺好的。
“不过他们说的提前发现矿要塌是真的。”一个监工想到什么说道,“当时真的是先有人唱山神要翻身的号子,然后矿才塌了的。”
这样说来这些矿工们的确是发现不对了。
正因为唱了这山神翻身号子,所有人都停下了脚,那些上山的也没有再前进,这才让矿工们得以避开了塌陷的中心区域。
大监工笑了。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低声说道,“在矿上干了一辈子,别说他们了,就连咱们对矿上的也是熟悉的很,哪块山石能挖哪块不能挖,心里都是谱的,矿井出了异常,提前发现也不是不可能。”
监工们点点头。
“是啊,十几年前郁山矿那次大事故就是提前发现的,用了多少人填井。”其中一个说道。
十几年前的事不管他们有没有亲眼见过,但也都是听说过的,自从那次之后,郁山才彻底成了废矿。
郁山山神已睡,这还是谢老夫人当时亲口说的话呢。
那边的矿工们还在纷纷对谢老夫人表达激动和感激,还有人哭起来。
“我已经是个废物了,没想到还能得大丹主庇佑保的一命。”
大监工看着这边的场景不由咂了砸嘴。
“倒该跟这些家伙们学学这拍马屁的功夫。”他嘀咕道,转过身,“行了行了,快些干活吧。”
“廖爷,有什么活可干啊,上边说了,这一段不许再动这里的矿了,千万不能再出事了。”监工们低声说道。
“那就,那就歇着去吧。”大监工摆摆手说道。
不歇着又能如何,大家摇着头散开了。
谢老夫人看着眼前激动的矿工们也笑了。
“好了。”她说道,“好了,这不是我庇佑你们,是你们自己庇佑你们自己。”
她扫过这些矿工们,这些人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不就是身有残疾的,这些人不是用时光在矿上熬,就是用性命熬,这才熬得对矿山的熟悉和危险来临时的警觉。
靠自己的命熬来的警觉侥幸逃得一命,还要感激别人。
“不是的。不是的。”阿八再次抬头激动的说道,“真的是大丹主你庇佑,延迟了山神翻身,要不然我们根本就逃不开的。”
谢老夫人一怔。
延迟?
如果说发现矿有异样是人能为之,那延迟矿坍塌可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你这话怎么说?”她不由问道。
“当时矿就要塌了,我们要是跑的话立刻就能塌了。”阿八激动的说道。回忆当时的那一刻,还忍不住发抖。
那倒是,谢老夫人点点头。
那么多人乱乱的跑,只能加快矿塌的速度。
“所以我就唱了山神翻身的号子,让大家都停下脚步。”阿八激动的继续说道。
谢老夫人终于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了。
“你是说,发现矿要塌的时候你们还都停下了?你们不是那一刻就开始跑的?”她问道。
“当然不是,何止呢。”阿八说道,“等我们跑开了,矿才开始塌的,我当时就在塌的矿洞口。要是矿塌的那一刻跑。我早就死了。”
“对对,我听到了,我听到当时有人喊一声跑,然后我才开始跑的。”
“我也是我也是。我记得跑了一段之后才听到矿塌了的。就这样我还差点被泥石砸中。”
矿工们七嘴八舌的激动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昨日死里逃生慌乱不堪,又被赶来的谢家的人驱赶关了起来,现在平静下来事发时的细节都想起来了。
现场议论纷纷比手画脚。乱糟糟的盖过了阿八的声音。
谢老夫人神情怔怔,手握紧了扶手。
“这不可能。”她喃喃说道,一面摇头。
等到人能发现矿要塌的时候,这个矿已经是迫在眉睫立刻就要塌了,根本不可能给人这么多逃生的时间。
他们不仅停下来脚,听这意思还停了好一会儿,然后还在某一个人的一声号令下才开始跑,而且还跑出了一段时间后,矿才轰然塌陷。
就好像一个人要倒下了,却又被人突然扶住……
谢老夫人猛地站起来了。
这动作让乱哄哄的矿工们停下了说话,都看向谢老夫人。
“撑山骨。”谢老夫人说道。
什么?
矿工们怔怔不解。
“撑山骨!”谢老夫人声音拔高,伸手抓住阿八的肩头,“是谁,竟然会撑山骨?”
阿八被喊得愣愣,感觉抓着自己肩头的老夫人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他忙惶惶叩拜。
“大丹主….”他说道。
话音未落又被抓了起来。
“你快说,是谁,当时,撑住了山骨?”谢老夫人再次喝问道。
阿八终于听清楚了,神情也是惊讶。
山骨,他知道什么叫山骨,当时矿要塌时,就有一个老矿工说了如果是山骨断了这半座山都会塌了。
那现在看来真是半座山塌了,可见真的是山骨断了,但他们却能在这种状况下,得到时间跑出来,那必然是有人撑住了山骨,这才给了他们逃生的时间。
“你们都站着别动,我进去看看,或许有办法。”
阿八的耳边响起那个年轻人的话。
他有办法,是他……
“是谁?是谁撑住了山骨?”谢老夫人抓着他的肩头问道。
“是安哥俾,是安哥俾。”阿八喊道。
…………………………………………………
“安哥!”
谢柔嘉终于在一个简陋的草屋前看到了安哥俾,她急忙跑过去。
安哥俾正**上身往伤口擦药,见她过来忙有些慌乱的抓起一旁的衣服披上去。
谢柔嘉有些好笑。
有什么可遮挡的,又不是没看到过。
这个念头冒出来,谢柔嘉只觉得一阵反胃,脚步猛地停下来。
那些过往,并不是愉快的。
也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不仅不能忘记,现在反而不得不常常见到他。
“柔嘉小姐?”老海木的声音响起。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她的这个称呼,虽然老海木听到过邵铭清喊她姓谢,但这个女孩子却并不承认,他便也不再问了,也跟着大家用柔嘉小姐来称呼她。
江铃和水英也跟了上来,看到停下脚面色发白的谢柔嘉,忙紧张的搀扶住。
“小姐,我就说嘛,你得休息一下,昨天你也肯定受伤了。”江铃急道。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没有没有,我没事。我没受伤,我就是刚才跑的太快,扭了一下脚。”她说道,对江铃笑了笑,再看向前方。
老海木端着一碗药,安哥俾也站了起来,二人神情紧张的看着她。
谢柔嘉冲他们也笑了笑,抬脚迈步过来。
安哥俾低下头转开了视线。
“柔嘉小姐也受伤了吗?伤到脚了吗?”老海木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没有,没事的。”她说道,站在了安哥俾面前。“老爹。我想跟安哥说几句话。”
老海木哦了声。
“给。”他说道伸手递药碗,借着递药碗给安哥俾使个眼色。
安哥俾看懂了父亲的眼色,想起了昨晚的对话。
昨日他也被当做受伤的矿工送回了家,晚上的时候给老海木说了这次的事故。同时也再次询问自己为什么能察觉到事故。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安哥俾说道。“我在大矿上就有过几次。我好像总是比别人灵敏一些,爹,是因为你教我的那些话吗?”
老海木点点头。
“是。”他说道。
“爹。那到底是什么?”安哥俾问道。
老海木却摇摇头。
“不知道,没有名字。”他说道。
没有名字吗?
安哥俾想到那个女孩子喃喃而出的三个字。
“爹,你教我的那些话,除了你我还有别人知道吗?”他问道。
老海木笑了。
“有。”他说道。
安哥俾惊讶的坐起来。
“有?”
老海木将一把草药按在安哥俾身上。
“我爹,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还有…….他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都死了。”
安哥俾沉默一下,忍着草药的刺痛。
“可是……”他喃喃。
老海木打断他。
“安哥俾,你在人前念着几句话了?”他肃重说道。
安哥俾点点头。
“别人问你什么,也不许说,也不许承认。”老海木说道,“绝对不能说,不到该说的时候,不见到该说的人,都不能说。”
“那什么时候是该说的时候?”安哥俾问道,“还有,什么人才是该说的人?”
老海木低下头捣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说道。
有人推了下他的胳膊。
“安哥?”
女孩子的声音喊道。
安哥俾回过神,看到父亲已经走开了,谢柔嘉正看着他。
他嗯了声抬起头将药一口气喝了。
“安哥,你昨天念的那几句话是不是赤虎经里的?”谢柔嘉看着他问道。
爹说没有名字。
安哥俾摇头。
“那你到底识不识字?”谢柔嘉问道。
安哥俾再次摇头。
“那你除了那两句,还知道别的吗?”谢柔嘉问道,一面盯着他,“比如,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
她念出赤虎经的开头,看着安哥俾的神情。
安哥俾的神情有些茫然,完全没有当时在矿洞里听到她念出那几句话时露出的你也知道的惊讶神情。
真的不知道?只是知道中间的几句话?
谢柔嘉停下了。
算了,问他没有必要了,不如直接问五叔吧。
赤虎经是五叔给她的,当时在半路上被五叔追上来,也没有多说话,五叔只说了这是一本新得的书,让她拿好拿好拿好,切记切记切记的重复了三遍。
她根本没有多想,觉得是五叔知道她喜欢看书,所以才给她找来的。
直到昨日在矿洞里才发现,看着那些山石洞壁,那些熟记于心的字句顿时变得鲜活而灵动,这赤虎经里描绘的那些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事和人,竟然好像是指的矿山和矿洞。
她知道谢家传承这么多年,家中藏着很多巫术秘技,但是除了母亲教给她的那些巫歌词舞蹈什么的之外,她并没有看到什么秘籍,她也没资格看。
难道五叔给她的这个赤虎经是一本巫经?而且是有关矿山的经书?
谢柔嘉转过身就跑。
“小姐?”
站在一旁的江铃和水英吓了一跳忙跟上。
怎么说着说着就跑了?
安哥俾看着突然跑开的女孩子也是有些不解,但也松口气。
“她说什么了?”老海木走过来问道。
“她就是问我那几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安哥俾说道,看着父亲的神情,忙又说道,“我没说。”
老海木点点头,看着远去的三人,忽的皱眉。
“那边又有人来了。”他说道,旋即大惊,“是大丹主!”
口中说着忙迎上去,跪倒在路边叩拜。
安哥俾看过去,见谢老夫人由阿八引着疾步而来,他忙也走过去跪下来。
四周的人都被驱逐了,只剩下谢老夫人和他们父子。
谢老夫人也顾不得坐下来,直接拉起安哥俾。
“安哥俾,是你撑住了山骨吗?”她问道。
撑住山骨是什么意思?
安哥俾抬起头不解。
“是你发现矿要塌陷了?”谢老夫人便问道。
安哥俾点点头。
“你怎么发现的?”谢老夫人看着他,“你今年多大?”
“过了年就满十七了。”安哥俾说道。
“你就算在矿上长大,开始采矿也不过才两三年。”谢老夫人说道,“你难道就已经有了知道矿会不会塌的经验?”
安哥俾摇摇头。
“大丹主,我不是靠经验。”他说道。
谢老夫人扶着他肩头的手不由攥紧。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道。
安哥俾看向父亲,却见但凡说到这个事就冲他摇头的老海木点了点头。
点头?
难道说这就是能说的时候以及能说的人了吗?
安哥俾抬头看着谢老夫人。
“我父亲教过我几句话。”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通过那些话,我知道了矿会坍陷。”
“哪几句话?”谢老夫人颤声问道。
安哥俾刚要开口,老海木跪行上前一步。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他说道,人也重重的俯身叩首。
比如,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
当这句话说出来,谢老夫人和安哥俾同时都身子一僵,神情震惊。
这句话!
安哥俾看着父亲,竟然是这句话!
这句话!
谢老夫人松开了安哥俾,一把抓住了老海木。
“你怎么知道!”她颤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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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字,今日一更。
我觉得我还是说固定一更,加更不定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问询
邵铭清追上来的时候,谢柔嘉已经跑到郁山脚下,正被谢家的护卫拦住。
“柔嘉小姐,你不能出山。”护卫们有些紧张的说道。
“我保证不进家门。”谢柔嘉急急说道,“我就家外,我就见一下五叔。”
护卫们只是摇头。
邵铭清勒马停下。
“谢柔嘉,你给我回来。”他没好气的说道,下马将谢柔嘉拉回来。
“你干吗?”谢柔嘉急道,要甩开他。
“你干吗呢?”邵铭清说道,抓紧了她的胳膊,“你傻不傻啊?你跟他们说这些话有用吗?他们被交代的任务就是不许你出山,你说你不进家门也好,去见五老爷也好,有用吗?”
没用。
谢柔嘉低下头。
这些护卫们怎么会听自己的哀求而违背谢大夫人的命令。
“跑着远的路,自己浪费了体力,白费口水,还让你的丫头们又是担心又是害怕。”邵铭清接着说道,抬手拍她的头。
谢柔嘉侧头躲开。
“知道了。”她没好气的说道,甩开他向回走去。
“你就不能冷静些啊?”邵铭清在后跟着说道。
谢柔嘉转过身瞪他一眼。
要是他有自己这样的经历,看他还能冷静不。
“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说道,又长长的吐口气,看着不远处已经平坦的道路,那里就算是出了郁山了。
见她看过来。那几个护卫很紧张。
这个柔嘉小姐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一开始他们还防备着怕她小孩子熬不住了跑出来,但一直没有,他们都几乎要忘了还有这个任务了。
没想到现在郁山矿上出事了,大家都忙碌的时候,她突然跑出来闹着要出去,是不是以为这时候他们会松懈顾不上管她啊?
“到底什么事啊?让你这样冷静的人都不能冷静了?”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噗嗤又笑了。
这小子。
她抬起手,邵铭清往后躲了下。
这一笑让谢柔嘉最后一口浊气也吐了出去,她转过身向回走去。
“我有一件事,刚想起来刚发现的一件大事。想要跟五叔求证一下。”她说道。
“你要想出去也不能自己瞎跑啊。你可以去问问老夫人,看看她有没有办法让你如愿。”邵铭清说道。
对啊,可以去老夫人那里试试。
还有,那赤虎经的事要不要告诉老夫人呢?不知道祖母知不知道这本书。可是五叔说那是他新得到的一本书。祖母比安哥俾去世的还早呢。
谢柔嘉甩甩头。
“别想了。想不明白,那就问了再想吧。”邵铭清说道,“先去老夫人哪里试试吧。”
谢柔嘉点点头。转头见邵铭清翻身上马。
看着这高头大马,谢柔嘉突然觉得有些走不动了,昨天的事多少受了点伤,心里又极其震惊,一夜没睡好,适才又跑了很久,还真有点累了。
“我也要骑马。”她说道。
邵铭清哈的笑了。
“柔嘉小姐也有跑不动的时候啊?”他笑道,翻身下马,“你会不会骑马啊?”
谢柔嘉摇头,学着他的样子抓住缰绳上马,结果马儿一声嘶鸣,她的脚踩空差点摔倒。
邵铭清哈哈大笑。
“我不会,有什么好笑的。”谢柔嘉说道,“帮忙啊。”
邵铭清笑着过来将她扶上马,拿过缰绳牵着马。
骑在马上感觉陡然高了很多,谢柔嘉有些紧张,看着她的样子,邵铭清笑个不停,控制着马走的更慢些。
“走得慢,如果马跑起来,你就知道感觉多好了。”邵铭清说道。
感觉很好吗?
谢柔嘉向前看去,身子摇摇颠颠的很不舒服,不如她自己跑着感觉好。
“就像我骑着马看着你被抛在身后,喘着气也跟不上的时候感觉很好。”邵铭清接着说道。
谢柔嘉不敢动手,便抬起身侧的脚踢了他一下。
“乱动摔你下来。”邵铭清警告道,看着谢柔嘉果然不敢再动,满意的点点头,“比如这次,就算两个护卫让你出山,你怎么去城里?跑着去?两天跑的你累死,如果骑马的话就快多了,人跑的再快,也比不上四条腿的马,不是说人就不如马,人从马这里借力,让自己更快,这才是真聪明。”
等到了谢老夫人的宅院前时,谢柔嘉心里已经做了要学骑马的决定,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见到五叔。
但如同在山脚下一样,谢柔嘉再次被拦住了。
“柔嘉小姐,你不能进去。”守门的护卫客气但坚决的说道。
“我不进去,你们替我给老夫人说句话。”谢柔嘉说道,“就说我想见见五叔。”
护卫们迟疑一下,虽然眼前的女孩子被称呼为柔嘉小姐,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成为谢二小姐,便有一个转身进去了。
“老夫人是个明智的人,你说要见五叔,她也不会想东想西。”邵铭清在一旁低声说道。
不会想这又是要干什么,打着见五叔的名义是不是有别的想法,甚至想见了五老爷是不是要求情之类的。
跟着老夫人说话,比跟大夫人或者其他人说要容易的多。
谢柔嘉心里稍微松口气,但很快护卫就回来了。
“老夫人现在不见客。”他说道。
客?
她已经是客了吗?
“我不是要见老夫人,只是想让老夫人帮帮忙,我想见五老爷。”谢柔嘉说道,“你跟老夫人说了没?我……”
“我跟老夫人说了。”护卫的脸色不好看。显然在里面挨了骂,“老夫人说不见不听,让柔嘉小姐你回去吧。”
谢柔嘉这下没话说了。
“老夫人现在心情不好。”邵铭清低声说道。
是啊,矿山才出了事,又伤亡了很多矿工,刚接手矿山的老夫人心里肯定很不好。
谢柔嘉没有再哀求,转身离开了。
“还是我去吧。”邵铭清说道。
“老夫人说不见我,你去又有什么用。”谢柔嘉说道。
“我说我去见你五叔。”邵铭清说道,“你出不去,他过来不就行了。”
对啊。谢柔嘉眼睛一亮。
“不过。我只是捎到话,至于你五叔见不见你,那我就不做主了。”邵铭清说道,“毕竟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不一定。
谢柔嘉想到前世里带着几分怜悯看着自己的五叔。
“有劳你帮我去问问了。”她说道。“问一问。才知道。”
就像她如果不问,就永远不知道姐姐竟然是那样的厌恶她。
邵铭清翻身上马。
“我安排一下就去,你先回去吧。矿上才出了事,别再乱跑了。”他叮嘱道,又回头看了眼谢老夫人的宅院,“你看老夫人这里都多了守门的人。”
谢柔嘉也回头看了眼。
是啊,比起上一次来,门前是多了些护卫。
她点点头嗯了声。
…………………………………………………
“她走了吗?”谢老夫人问道。
外边站着的仆妇忙点头。
“走了。”她说道。
谢老夫人的脸上有几分不耐烦。
“别让人再来打扰我。”她说道,“谁也不许再进来。”
仆妇带着几分惶惶应声是忙退了出去,屋门拉上,室内陷入安静。
谢老夫人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老海木。
“你说吧,你从哪里得知这几句话的?”她问道。
老海木叩头。
“大丹主,这是老儿祖上传下来的话。”他说道。
谢老夫人摇头。
“这不可能,你的祖上怎么会有这种话传下来?”她说道。
“大丹主,您知道茹大丹主是怎么死的吗?”老海木说道。
茹大丹主。
谢茹。
谢老夫人当然知道,这是她的曾曾曾祖母,如今在前院的祠堂里摆着的正中第二排的牌位就是。
这位茹大丹主是在一次矿难中为护住一个矿工被砸伤后不治而亡的。
“大丹主,老儿祖上就是那位被大丹主护住的矿工。”老海木说道。
谢老夫人的脸色变的有些古怪了。
“你是说,你是麦古的后人。”她问道。
老海木点点头。
谢老夫人坐了下来,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会在矿上?”她问道。
这话问了奇怪,老海木的祖上是那位被救护的矿工,那他的后人自然也就会是矿工了,矿工不在矿上还能在哪里?
老海木叩头流泪。
“大丹主,祖上因为连累害死大丹主,不敢再任巫师,要我们后辈世世代代为矿工不得离开矿山,以赎罪孽。”他哽咽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麦古没有了后人呢。”她说道,“原来你们一直留在了这里啊。”
老海木叩头应声是。
屋子里一阵沉默。
“这些经文是麦古留下来的?”谢老夫人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老海木有些恍惚。
眼前浮现自己父亲苍老的面容,在昏昏的夜色里对着他的耳边念念着。
“记住这些经文,记住这些经文。”
“这些经文是什么?”
“不知道,记住就行了。”
“那记住这些经文然后呢?”
“不知道,记住就行了。”
他也能看到自己父亲也是这样被更苍老的爷爷叮嘱着,再更早,爷爷被他的父亲叮嘱着,在更早更早他似乎看到一个干瘦的男人躺在木板上,挣扎着伸出手,对着面前的人念念,重复的念念。
那些诡异的经文从他昏迷的那一刻起就不停的在念念,直到现在就要断气的时候,他还是不停。
“………这到底是什么?父亲你要说什么?”
面前的儿子焦急的询问。
但回答他的只是这重复的念念,直到手无力的垂下来。
“记住,记住。”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所有的念念才停止了,吐出了这两个字变一切归于平静了。
老海木俯身叩头。
“……祖上却并没有说这是什么,又从何处来,但我们一代一代的父传子传下来。”他说道,“原本以为是我们家的巫经,因为不再为法师,所以我们世世代代也只是传下这些话,不知道也不去用。”
谢老夫人看着他。
“那你从什么时候知道它不是你家的巫经的?”她问道,“当初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当初的事,这个当初要算起来得有一百年了吧。
一百年前茹大丹主为什么会遇到矿难?
一百年前为什么茹大丹主因为救护一个矿工而受伤?又为什么这个巫师变成矿工,被掩盖了真正的身份?
“这是谢家丹主的秘密,就连在谢家,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超过三人,老海木,你又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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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12盟主打赏,我继续写晚上的加更。(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许诺(加更)
紧闭着门窗的室内光线昏昏。
谢老夫人慢慢的坐下来。
“阿珊,这件事是我们族中没有记录在册,只靠丹主口耳相传的。”
她的面前似乎有一个妇人转过身来,与她相似的面容凝重,这是她的母亲谢蓉。
“母亲,是什么要紧的巫歌?”她好奇的问道。
丹主要学的秘籍歌舞基本上都在十三岁之前学完了,余下的就是由母亲手把手的带着练习,怎么现在自己的女儿都要当丹主了,久不问事的母亲又来和她说要紧事?
“不是巫歌。”谢蓉说道,“是一件事,你曾曾曾祖母死亡的真实原因。”
一百四十多年前谢家大丹主在点矿时为了救护一个矿工受伤不治而亡的事,是彭水乃至整个巴蜀都人尽皆知的事,也是久为流传的谢家丹主慈悲大善的故事,在茶楼庙会戏台上都是常常出现的故事。
这一百多年来,茹大丹主在巴蜀几乎成了仙,常常有人传出遇到茹大丹主显灵救治危难的故事。
对于这一点,谢家的人也深信不疑。
现在母亲突然告诉她说茹大丹主的死有真的原因,那也就是说,这些流传的她们深信不疑的有关茹大丹主的事是假的?!
这怎么回事啊?
“当初那不是点矿,那是开山。”
点矿也是开山,但这种开山很温和,目的是为了寻找朱砂。而所谓的开山就很粗暴,不管不顾的胡乱的开砸,目的也不是为了找矿。
对于依靠山矿为生的人来说,这是对山神的极大亵渎,身为大巫的谢家更不会也不该做这种事。
“也没什么矿工被救护,跟随茹大丹主进了山洞的是山庙的巫师麦古。”
有山就有庙,供奉着山神,丹主不可能守着庙,所以会有专门的巫师来负责看守,以及日常的香火供奉。
这些巫师都是谢家从附众的山民中选出来的。对山熟悉。也教授给他们一定的祭祀常识,但后来渐渐的取消了,到守庙的职责已经被看山人替代了。
“就是因为那次出了事,家里对巫师们极其不满。取消了巫师看庙。”
那到底是什么事?
“据说上古时大巫清得到一本经文。所以才能点砂辨砂养砂。但不知道是遗失了还是本就是传言,二百年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本经文,一百四十多年前。你的曾曾曾祖母谢茹,不知道从哪里查到说这本经文可能藏在郁山中。”
谢老夫人听到这里心头不由猛跳。
藏在山中?所以要开山吗?可是……
“可是那时候郁山矿正最红火,按规矩是不允许开山的。”
挖矿本就已经冒犯了山神,在挖矿的同时还要开山,这简直是对已经受伤的人又用刀砍,实在是残忍至极。
“但是,家里人实在是太想要得到经文了,最终还是决定开山,开山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个掩藏的洞穴。”
“因为是涉及到大巫清的秘籍,所以只能你曾曾曾祖母进去,为了安全当时郁山的巫师麦古被允许陪同,结果进去没多久就发生了坍陷。”
“两人虽然都被救出来了,但都重伤昏迷,麦古挺了四天,你曾曾曾祖母挺了八天,最终还是去世了,但这件事绝对不能往外说。”
是啊,身为丹主,却对山神做出如此不敬的事,且被砸死了山里,可见是山神震怒,死的罪有应得。
这种事如果传出去,在矿工在民众前就颜面扫地敬畏全无,谢家也就完了。
原来这才有了奋不顾身救护矿工的故事。
什么慈悲为怀,传说总是那么美,而事实却让人心寒。
只是这样的事,何必还口口相传,让它永远消失在一百多年前永远是个美谈不是更好。
“是的,所有人都希望是这样,但是,却又不能这样,因为在你曾曾曾祖母昏迷不醒的七天里,她口中始终喃喃着一些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是经文。”
谢老夫人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她不由站起来,按住心口。
真的找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山体塌陷的太厉害,那个洞根本就无法进去,洞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别的人知道,你的曾曾曾祖母只是反复的念着那些经文,除了经文就只有记住记住这两句话,然后就去世了,大家都怀疑这就是在洞里看到的经文,所以让你曾曾祖母牢牢的记了下来。”
“但是经文很短,也不知道是不是完整的经文,而且你曾曾曾祖母的话又颠倒重复的厉害,始终无法拼凑起来。”
“你曾曾曾祖母去世后,家里不甘心,再去挖坍陷的洞,却什么也找不到。”
“所以不知道这经文是真是假,这件事也不能记录,但又怕万一是真的不敢就此遗失,便决定由丹主们口口相传下来,传下这件事的真实情况,以及你曾曾曾祖母昏迷时反复念道的经文,以待有一日验证是否真的就是上古时失传的经文。”
“但这么多年来,经文始终没有头绪,你的曾曾祖母,曾祖母也都试着念过分析,但完全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就只是这样传下来了,因为曾曾曾祖母去世的事,不敢再让丹主有挖经文的贪心,免得再出现事故,所以这件事只有当上一任丹主老去,下一任丹主历经了人情世故,其子女也都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才把这件事说出来。”
“阿珊,现在我老了,快要死了,是把经文传给你的时候了。”
“阿珊,你听好了。”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
谢老夫人口中念念,深吸一口气,看向跪在地上的老海木。
“这么说,麦古并不是昏迷不醒直接死去了,他醒过来了,告诉你们这些事吗?”她问道,猛地站了起来,拔高声音。“而你们。竟然瞒了一百多年!”
老海木忙叩头。
“大丹主,先祖并没有醒过来,是昏迷不醒,是在昏迷中念出这些经文。除了这些经文。什么都没有说啊。”他叩头哽咽说道。“除了这些经文,其他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大丹主。麦古的子孙以先祖起誓,如有半句虚言,白虎吞噬永世不得轮回。”
谢老夫人看着他垂下视线。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经文跟当年的事有关的?”她问道。
“老儿原本不知道,日常也没当回事,因为老儿身子不好,又怕万一在矿上突然死了,就早早的将这些经文教给了儿子安哥俾,因为他年纪小,怕他乱说话,所以也没有将所有的经文都教给他,只教了中间几句。”老海木说道,带着几分追忆。
“第一次发现异常是安哥俾十一岁的时候,他那时年纪够了,在矿上当杂工,突然大喊大叫说那边的山石要滚下来了,当时大家觉得是小孩子发癔症,没想到山上是石头真的滚落了,砸伤了好几个人,大家觉得奇怪都来问安哥俾,他却说不出来为什么,后来我私下问他,他说是念过的经文告诉他的。”
听到这里,谢老夫人不由攥紧了手。
“我也念了几句那些经文,可是我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便觉得是巧合。”老海木接着说道,“后来他成年了,就被送到其他的矿上做工,有一天他突然跑回来和我说,他的矿上遇到坍陷了,我以为他害怕所以逃回来,要训斥他,结果他告诉我说这次的坍陷他又提前发现了。”
“我问他,他又说是那几句经文的事,说那几句经文就是在说矿坍陷之前的反应,发现这种反应,就是说明矿要出事了。”
“我这才确信这经文肯定不是祖上的那些庙祝祷文,又想到先祖曾经得茹大丹主相护,这些话又是那件事发生之后念出来的,就想这是不是茹大丹主传下的经文。”
“因为涉及到茹大丹主的经文,老儿也不敢轻易和人说,想要求见丹主也因为身份低贱始终没有机会。”
“没想到大丹主您竟然来矿上了,老儿激动不已,想要跟你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次矿上又出事了,而且又是安哥俾靠着经文提前预警,可见这经文真的是茹大丹主亲传的,大丹主也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这件事,老儿再不敢也无须隐瞒,这才站出来告诉大丹主的。”
说到这里他重重的俯身叩头。
“老儿如有半句虚言隐瞒,天打五雷轰。”
他说完这些话,室内陷入一片安静。
谢老夫人慢慢的坐下来。
“他何止靠着经文预警了。”她说道,“他还撑住了山骨。”
撑山骨?
这件事安哥俾可没有说,老海木更为激动。
“大丹主。”他跪行向前几步,“一定是经文告诉他怎么找到山骨的。”
偌大的一座山,山骨何其多,就连最有经验的老矿工也不会找的准,更别提年轻的安哥俾了。
只有那些能与山神沟通的巫经才能做到。
能够沟通山神的巫经啊,这么说来,当初茹大丹主是真的找到了失传的上古经书了。
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当时的场景。
站在山洞,茹大丹主看到经书,但山洞就要坍陷了,经书或许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带出去,她只能疯狂的念诵着背记着,而跟随她的麦古也在偷偷的念诵着…….不,不一定是偷偷,或者,是茹大丹主让他背诵的,因为太紧急了,怕一个人记不下来或许记不全……。
“你记下的经文有多少句?”谢老夫人猛地问道。
“二十四句。”老海木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对啊。
“我记下的只有十八句。”谢老夫人说道,“你背一背。”
老海木点点头。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山川林木……”他张口说道。
刚说到这里,谢老夫人就打断了他。
“不对,形如虎之后是有草如韭。”她说道。
“大丹主,我没有骗您。”老海木忙摇头说道。
“你接着背。”谢老夫人说道。
老海木便接着背诵,谢老夫人先是皱眉摇头摇头,渐渐的又带着几分恍然。
“我明白了。”她说道,待听完老海木这二十四句经文,“你背的这些与我的除了第一句就完全不同,这大概是背诵的段落不一样。”
段落不一样?
看来应该是当初为了多记住一些,茹大丹主和麦古分别背诵了不同的段落,极有可能一个是头一个是尾。
不管怎么记的,今天验证了很多事,茹大丹主当初的确找到了经书,而这经书也千真万确是有关朱砂的巫经。
真的是上古失传的经书啊!
谢老夫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能够预知矿难,能够沟通山神,将山神看得透彻,找到山骨撑住山骨的巫经。
不,这经书肯定不止这点本事,那些从来未曾精准的点砂,辨砂,养砂,等等之术,原来都是真的,并非是她们传下来的干巴巴的打着大巫秘籍,其实不过是矿工们累积的经验之谈的那些。
谢家的大巫是真的存在过的,不,不,不是存在过,是还有可能现在就能出现。
只要拿到那部经书!
谢老夫人伸手按住了心口,只觉得两耳嗡嗡。
去拿,去找,真的有这部书,它是真的存在的。
“…….当我要死的时候,你也老了的时候,才告诉你这件事,免得丹主血气盛贪心误…”
谢老夫人的耳边陡然响起母亲的话,她一个机灵就回神来,这短短一刻出了一层汗。
怪不得,怪不得要代代这样传下来,她都这把年纪了,还差点忍不住立刻冲进山里,劈山开山不管怎么样也要去找这本书呢,要是换个年轻点的血气正盛的,大概已经不是单单想想,而是冲出去了吧。
冷静,冷静。
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坐下来,目光再次落在老海木身上。
“海木。”她说道,“你想要什么?”
老海木身子一抖。
“老儿不敢要什么,这本就是大丹主的。”他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海木,你早就发觉了异常,能等到现在才来说,说别无所求,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她说道,“丹主虽然不好见,但真要想见,总是有办法能见到的,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吗?”
老海木俯身在地颤抖。
“别的我也不说,我现在就告诉你。”谢老夫人的声音继续,“现在,这个机会到了。”
老海木猛地抬起头。
“大丹主,老儿别无所求,祖上因为累害丹主之死罪孽深重,我等子孙后辈发誓不得离开矿山世代为矿工赎罪,老儿只求大丹主能赦我等毒誓,让我的子孙重归自由身。”他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点点头。
“好,我许你子孙自由身。”她说道,又沉吟一刻,“你的儿子安哥俾,我这就带出矿山,给他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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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夜思
夜色深深的时候,在屋子里久坐不动的谢老夫人拿起面前的纸张。
纸上的字迹已经干了,满满的两张纸,灯下密密麻麻。
谢老夫人看了一刻,这些经文已经牢牢的记在她的心里了,她抬手将这两张纸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一阵烟雾腾起,纸慢慢化为灰烬。
屋门打开,站在院口一直向内探看的谢老太爷顿时松口气。
“阿珊。”他喊道,但没有谢老夫人的允许,他始终没有向前迈一步。
谢老夫人慢慢的走出来。
“饿不饿?现在要不要吃饭?”谢老太爷一叠声的问道。
谢老夫人没理会他,喊了声来人。
一旁的仆妇忙应声是。
“准备一下,矿上这次受伤的矿工都送到城里去救治吧。”谢老夫人说道。
这话让大家都惊讶。
受伤的矿工送到城里去救治?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谢老夫人径直向前走,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话带给人的惊讶。
“……我也一同进城去。”她接着说道。
仆妇应声是忙忙的退下去传达这个命令了。
回到屋子里,谢老太爷看着丫头们摆饭,自己也坐下来。
“我们是搬回去?还是只进城住几天?”他高兴的问道。
“我。”谢老夫人说道,“没有们。”
谢老太爷一怔,旋即又笑了。
“好好。你去,你去,们在这里等你回来。”他说道。
一旁的丫头们忍住失笑,谢老夫人脸上并无半点笑意,慢慢的心不在焉的吃饭。
老矿工其实白天就走了,谢老夫人却一直在那间屋子里待到现在,又突然说把受伤的矿工送到城里去救治,是不是被这老矿工说了什么?
不过看起来,虽然神情不对劲,但却并不是沮丧或者生气。反而一向浑浊的眼睛变的亮亮。
谢老太爷心里揣测着。
“要不。喝一杯吧?”他问道。
喝一杯吗?
这样的大喜事真的该喝一杯庆祝下,但是她现在已经竭力控制情绪了,如果喝了酒,万一控制不住把事情透露半分……
谢老夫人深吸几口气。
“喝什么喝。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早点吃饭歇息。”她说道。
果然不是生气和颓废。反而是精神奕奕,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谢老太爷就不在意了。他只需要知道谢老夫人高兴就足够了。
“吃饭吃饭。”他高兴的说道,拿起碗筷。
而这一夜注定难免。
“爹,你找什么呢?”
安哥俾走进来,看到老海木将狭小简陋的草棚里翻得乱乱。
老海木没理会他,闷着头翻找,终于高兴的站起来。
“找到了。”他说道。
借着草棚外的火塘安哥俾看到老海木手里拿着一个吊坠,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是什么。
“来,带上。”老海木说道,将吊坠递给安哥俾。
“这是什么?”安哥俾好奇的问道,一面伸手接过来。
“白虎牙。”老海木说道,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照出他脸上激动的神情,“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白虎神兽一般的存在,能够弄到白虎牙可真是极其难得,对于他们这样一辈子连大山都几乎走不出的矿工来说,真的可以算得上宝贝了。
安哥俾带着几分喜欢在手里摸了摸,却没有带上,而是递回去,老海木瞪眼看着他。
“干活带这个不方便,万一弄坏了就可惜了。”安哥俾说道,“爹还是收好吧。”
老海木伸手拿过来,不由分说亲手给安哥俾带上。
“让你带上就带上。”他说道,“以后就不用干活了。”
安哥俾一怔。
“爹?什么以后就不用干活了?”他问道。
老海木没说话,转身看着乱乱的室内。
“没什么可收拾的,什么都不用带。”他嘀咕道。
安哥俾看着挂在脖子里的白虎牙,又想到今日谢老夫人突然来访,然后把爹带走了半天才回来,回来之后爹就一直很激动。
难道是……
“爹,是那个时候到了吗?”他问道。
老海木转过头看他一眼,点点头。
“爹!”安哥俾不可置信的喊了声。
老海木抬手捶了他一下,探身向外四下看了看,做了个嘘声。
“估计明日就有准信了,大丹主会带你走。”他压低声音说道,枯皱的老脸上满是激动,“安哥俾,你以后要争气。”
“那爹你呢?”安哥俾问道,“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老海木笑了,摇摇头却不说话。
“爹,到底是因为什么?”安哥俾急问道,“是因为,那几句经文吗?”
“好了,这件事你就不要问了,以后经文的事就彻底的忘了吧。”老海木说道。
一直是叮嘱不要忘记的经文,转眼就成了要忘记。
“爹,为什么?”安哥俾问道。
“经文已经找到了它真正的主人,我们作为保管者任务已经完成了。”老海木说道。
安哥俾沉默一刻。
“那作为保管者,还要受到惩罚吗?”他说道,“我如果走了,爹你会怎么样?是要以死来终结这个任务吗?”
老海木身子一僵。
“你胡说什么。”他说道,转过身,“我只是在这里生活习惯了,出去了反而不习惯,所以不想离开矿山了,而且我不会再挖矿,在这里也能过轻松的生活。”
“可是爹,我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习惯不习惯。只看你想不想,以及能不能。”安哥俾说道。
老海木转过身瞪眼看他。
“那我就是不想出去。”他粗声粗气说道,“这件事就这样了,你不要再多说了,快些歇息吧。”
他说罢就躺了下来。
安哥俾看着他一刻,也只得在另一边躺下,火塘里的火已经燃尽,深秋夜里的风卷过,撩动起星星点点的光,渐渐的一切都归于平静。
不过今夜注定难免。
谢柔嘉睁开眼。入目一片黑暗。这一次窗户没有被风吹开,只在屋子外发出呼呼的声音。
不知道邵铭清能不能顺利的见到五叔,五叔又会不会来见她。
谢柔嘉将手枕在脑后,望着帐顶吐口气。
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经文呢?
那以前为什么没发现?是只有在郁山。不。是只有进了矿洞才会显出作用吗?
她前世里读了很多书。是不是都有这种神奇的作用?
谢柔嘉猛地坐起来,穿上衣服走出内室,外间江铃和水英裹着被子睡的正香。谢柔嘉给她们掖了掖被角,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行走在夜间的山林,谢柔嘉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缓慢了,尤其是这一次,她忍不住会想到曾经读过的经书。
“…雨来否,云摇摇,来自西南……”
她抬起头透过密密的山林看到头顶上的夜空,不见半点星辰,一片乌青云正在摇摇而聚。
谢柔嘉的脸上浮现笑意,她低下头接着迈步。
“…山高不崩,在东在西,楠木不改,在南在北……”
她脚步轻快的转过一棵大楠树,透过夜色,眼前的山林似乎变得清晰无比。
“…风来,风来,雾散,雾散,杲杲日出,杲杲日出…”
晨光从山顶洒出第一道的时候,谢柔嘉已经在山顶坐了好半日,深秋的清晨风已经凌厉,她的脸上被刮出了一道道红晕。
展望着山谷,因为前日的坍陷,这个矿已经全停了,没有了上山下山日夜不停的矿工们,也没有了一声接一声永不停歇的号子声,安静的苍凉。
谢柔嘉三下两下的跳进了山谷,沿着陡峭的悬崖跑了下去。
坍塌的地方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模样,谢柔嘉并没有多停留,而是径直向另一边山头跑去,远远的可以看到那边还有矿洞。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安哥俾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到那个带着面罩的女孩子如同精灵一般从山石上跳跃而来。
“你怎么来了?”
二个人同时发现了对方,又同时问道。
“你一天不干活,就不习惯吧?”谢柔嘉道,三下两下的站到了安哥俾跟前。
安哥俾后退一步。
他是矿工,就算经历过矿坍陷再来矿上也不奇怪,而她……
“你,不害怕吗?”他问道。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谢柔嘉已经越过他向眼前的矿洞走去,闻言回头,虽然面罩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看着翘起的嘴角也可以得知她在笑。
“不怕啊。”她说道,迈进了矿洞。
跟她想象的一样,站在矿洞里的那一刻,是陌生但又熟悉的感觉,她闭上眼,甚至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鲜活起来。
而且比起前日坍陷的那个矿洞,这个要明亮生动的多。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你是谢家的人吗?”安哥俾的声音在后响起。
谢柔嘉停下脚。
“我以前是。”她说道,“现在不是了。”
以前是,那就是了。
“所以,那个经文是谢家的吗?”安哥俾问道。
所以她才会念出来,而且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
经文?
谢柔嘉转过身看他。
“我不太清楚,但的确是谢家的人给我的。”她说道,又带着几分好奇,“你,是一直都知道这个经文吗?”
安哥俾迟疑一下,点点头。
真的知道啊?
“那是谁教你的?也是谢家的人吗?”谢柔嘉忙问道。
安哥俾面色浮现迟疑,他摇了摇头。
不是?
谢柔嘉惊讶。
“我不能说。”安哥俾说道。“我答应过。”
这样啊,谢柔嘉笑了。
“好,那我就不问了。”她说道。
这么好说话…
安哥俾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没什么意外的,那女孩子果然不问了,转身又向内走去,他下意识的就跟了上去,看着这女孩子在矿洞里东看西看,上摸摸下摸摸。
这矿洞又脏又乱狭小,如果塌了就上天入地皆无门。那种感觉别说真实经历。只想一想就能让人窒息崩溃,所以就连监工们都不愿意进来,她怎么看起来在这里很开心。
这是一段短短的三口矿洞,从这边进去很快就从另一边转了出来。
“你在找什么?”站在矿洞外。安哥俾忍不住问道。
谢柔嘉转头看他一笑。
“没有。我就是看看…咿?”她说道。笑声一顿,视线落在他的胸前。
安哥俾穿着的破旧衣衫露出了胸膛,其上挂着的是昨夜老海木给他的虎牙。
“这个。你带上了啊。”谢柔嘉说道。
安哥俾被说的愣了下,低头看自己的虎牙。
父亲一直藏着,他也是昨日才见到的,怎么听她的意思好像以前就见过?
谢柔嘉忍不住伸手捏住了这颗牙。
她想起当初安哥偷偷来看她和兰儿,然后被赶走了,江铃出去问了情况后拿进来的就是这个东西。
“给兰儿的。”江铃说道。
不过这怎么可能,母亲决不允许兰儿带别人给的东西,这个别人包括她的父亲在内。
谢柔嘉迟疑一下,将这颗看不出是什么牙的东西还是给兰儿戴上了,果然下一次兰儿再被送进来喂奶的时候,那颗东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警告。
“夫人说了,再看到小小姐被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小姐你就不用再喂奶了。”
安哥俾看着探身过来的女孩子,忍不住身子一僵,想要后退,又怕被她认为是自己拒绝让她看虎牙,便硬生生的站住了。
“我,我爹给我的。”他说道。
“这是什么牙?”谢柔嘉问道。
“虎牙。”安哥俾说道,“白虎牙。”
白虎啊,谢柔嘉点点头。
“很难得的啊。”她说道,松开了手,抬头看着安哥俾,“好好带着吧,别给别人,你自己好好的带着吧。”
给别人?
什么意思?
安哥俾有些茫然,是,她想要的意思吗?
山下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大声的在喊他的名字。
“喊你呢。”谢柔嘉说道,“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迈步,动作快速的如同以往那样在山崖上飞奔,明亮的日光洒在她身上闪闪发亮,引人注目。
谢老夫人停下脚,看着对面山崖上飞快而下的女孩子,神情很惊讶。
“是她吗?”她问道。
旁边紧紧跟随的丫头和护卫忙点头。
“是柔嘉小姐。”
刚发生过坍塌的矿山上,连监工们都不愿意来了,她竟然还在这里跑!
真是胆子大啊!
谢老夫人看着转眼跑远的女孩子感叹。
她昨天找自己来着?要干什么?等忙完这件事就去问问吧。
“老夫人,快下去吧,这里太危险了。”护卫和丫头们再次劝道。
丹主们都是不上矿山的,更何况还是刚发生过坍塌的矿山。
谢老夫人看着这座山谷。
“不上矿山的丹主,算什么丹主。”她喃喃说道。
“老夫人。”丫头们哀求道。
看着下人们的紧张,谢老夫人笑了笑,转身迈步。
“下山。”她说道。
等她走下山,谢柔嘉早已经跑的没了影子,而那边来说进城的车马也准备好了。
看着走过来的谢老夫人,已经得知要被送去城里救治的受伤的矿工们不管是能动还是不能动的,都激动的叩头。
安哥俾却挣开了父亲的按压,看向了谢老夫人,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坚决。
“大丹主。”他喊道,冲了过去。
老海木大吃一惊,忙追了上去。
这时候的车马已经走了不少了,谢老夫人也正要上车,听到这一声喊,她转过身来,看着跑过来的年轻人。
“安哥俾,不得违背丹主的话。”老海木低声喝道。
“我正是不想违背大丹主的好意。”安哥俾说道。
看着车马四周虎视眈眈的护卫,老海木心里叹口气。
“大丹主怎么会听你说话。”他低声说道,“你不要胡闹了。”
他的话音未落,那边谢老夫人开口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她问道,“说来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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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在晚上,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允许(加更)
谢老夫人就坐在马车旁,四周的人都被驱散,护卫们把守。
“大丹主,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海木叩头说道。
他还要说什么,谢老夫人点点头打断他。
“海木,我相信麦古后人的品行。”她说道。
老海木抬头神情激动眼中有泪光。
“谢谢大丹主。”他叩头不再多说话。
谢老夫人看向安哥俾。
“你就是安哥俾?”她说道打量这个年轻人,“你要和我说什么?”
安哥俾叩头。
“大丹主,我爹告诉我说,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所以才让老夫人带我离开矿山。”他说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
“是,这是你们该得的奖赏。”她说道。
安哥俾摇摇头。
“我觉得我们能完成任务就已经奖赏了。”他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接受这个奖赏了?”她说道,“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一句荣华富贵是太泛泛了一些,年轻人还是喜欢实际点的真真切切能看到摸到的,这没什么错。
老海木喊了声安哥俾,带着几分警告。
“我想留在这里,跟以前一样。”安哥俾说道,“只是我爹老了,希望他能免除劳工。”
谢老夫人没想到他说这个,有些惊讶。
“那这不是跟没奖赏一样吗?”她问道。
“不一样。”安哥俾说道,停顿一下。“我们不用再背负任务了。”
不用再为了任务而活着,能做一个真正的矿工了,能够卸下一代一代传下的重担和束缚,应该是新生一般的快乐吧。
是啊,能够顺利的完成任务卸下任务,这的确是上天最好的奖赏了。
谢老夫人有些怆然,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我真羡慕你啊。”她说道。
羡慕?
高高在上的丹主说羡慕他这个小矿工?
老海木和安哥俾都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安惶恐。
老夫人是生气了吧?
“年轻人,你难道不想过更好的日子吗?”谢老夫人掩去那一丝怅然,含笑问道。
安哥俾摇摇头。
“我不知道大丹主你认为的好日子。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说道。“但是我想要过的好日子,就是成为一个好矿工,能够采出最上等的朱砂。”
不知道大丹主你认为的好日子是什么样….
你认为的好日子,也就是说。那只是她认为的好日子。而不是他认为的。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谢老夫人看着安哥俾哈哈大笑了。
“好。”她站起身来说道。“年轻人,我明白了,你不用跟我走了。你去过你认为的好日子吧,这是你该得的奖赏。”
没想到这个大丹主竟然这么好说话!
安哥俾大喜叩头起身退开了,老海木则跪在原地神情复杂。
“我不明白。”他喃喃说道。
为什么会放着好日子不去过,非要留在矿上呢?
“也没什么不明白的,只不过你认为的好不是他认为的好罢了。”谢老夫人说道,“且不管他认为的是不是真的那么好,至少是他自己选的,将来也不会后悔埋怨别人,再说了,这件事太突然,他还没有做好接受准备。”
大家都说那是好,但是对安哥俾说来那是他陌生的日子,对于陌生的事物,他警惕戒备小心翼翼,不会因为别人都说好,就一头扎了进去。
对于一个身在底层苦难中的年轻人来说,拒绝大丹主给予的富贵是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不因为看起来以及人人都说好,就不管不顾的扑上去,反而是一种明智。
谢老夫人神情一顿,站住了脚。
“…….当我要死的时候,你也老了的时候,才告诉你这件事,免得丹主血气盛贪心误…”
她的耳边再次浮现母亲交代的话。
那有关这本经书的事,是不是也是看上去很好?她如果就这样回去说,是不是反而不好?
“老夫人,受伤的矿工们都已经走了,咱们也走吧。”有管事跑过来说道。
谢老夫人已经扶住了马车,原本避开的丫头仆妇也纷纷走过来准备搀扶。
谢老夫人却收回了手。
“不。”她说道,神情若有所思,“不,我先不回去了。”
…………………………………………………
郁山的矿工们离开郁山的时候,谢大夫人就知道了。
“你看怎么安置?”谢文兴问道。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谢文昌说道。
一个矿上的矿工受了伤,自然有矿上的大夫看着,就算矿上没大夫,请一个就是了,哪有大张旗鼓送进城里来的?怕别人不知道矿上出事了吗?
“或者求个好名,跟曾曾曾曾祖母那时候一般。”谢文秀说道。
这次的事故是谢老夫人刚闹争丹主后出的,里里外外的的确不好看,让世人知道她对矿工的慈悲之心,倒也是不错的事。
“那就让大行里安排一下。”谢大夫人说道。
她开口了就没人反对了,谢文昌和谢文秀告辞退出去安排了。
“不过也真是奇怪,就算为了好名,母亲也不该把人都送进来啊?”谢文兴坐下来忽的说道。
矿工们按规矩轻易不离开矿山。
“多请些大夫,一样可以把阵仗闹得很大嘛。”他接着说道。
谢大夫人放下手里的账册。
“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说道,“只要她心里觉得高兴。我不管她。”
想起这次的事,谢大夫人的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反正在她心里,我一无是处。”
谢文兴叹口气起身抚她的肩头。
“气头上的话哪里能当真啊。”他安慰道。
“她就是从来都不喜欢我。”谢大夫人哽咽道,“从小就没好脸色给过我,看我都跟仇人似的,不就是因为和她生下我的不是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吗?她看父亲不顺眼,看我也不顺眼…….”
谢文兴忙嘘声打断她。
“阿媛,就事论事,你别说别的事。”他说道。
谢大夫人咬住下唇,拿过手帕擦泪。
“好了。这些事都过去了。过去就过去了,不要想了。”谢文兴在她面前坐下,想到什么眉头一扬,“关于明年惠惠的三月三。往朝廷里报了吧?”
明年的三月三是谢家的大事。身为丹主不能有这么多小女儿情态。谢大夫人心里说道,擦干了泪水点点头。
“报了。”她说道,“至于皇帝陛下派不派人来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
“想当初。朝廷可是会派一个专门的亲抚使来,现在呢,只有一个知府过来宣读朝廷的贺书。”
从前是巴国,现在是巴蜀,当然不一样了。
“不过咱们谢家的朱砂依旧是朝廷第一供奉。”谢文兴说道,“虽然皇帝不会亲自指派人过来,但各司明里暗里都会派人来的。”
其他的朱砂世家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能跟以前比了,就只能跟其他人比了,好歹不辱没先祖,谢大夫人点点头。
“马上就要十月了,过完年一眨眼就到三月三了,该准备的也该准备了。”她说道。
谢文兴笑着点头。
“我知道,你放心,这可是咱们惠惠的三月三。”他说道,“文俊这次回来就置办了好些。”
说道惠惠,大约是谢大夫人如今唯一宽心的事了。
“老的小的,都不让人一刻安生。”她说道,“这次的三月三,一定要办的热闹,前所未有的热闹。”
……………………………………………
午后的日光**辣的,谢柔嘉有些懒洋洋的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水英和江铃晒被褥。
山里潮,过两日被褥就得晾晒,炭送的不及时,没有办法像在家里那样烘烤。
“小姐你要是没意思就去游水吧。”江铃说道。
谢柔嘉所有的活动都是在上午,如今江铃和水英对日常的吃穿住等等活都已经顺手了,三个人也没多少事做,所以也不需要谢柔嘉帮忙了,她反而很是无聊。
“瀑布潭太小了没意思。”谢柔嘉说道。
“小姐我在后山找到一个河。”水英说道,“水又深又急。”
水英的话没说完就被江铃打断了。
“天冷了,不许去外边游水,那么远,着凉了怎么办?”她说道。
“天凉了水不凉。”水英反驳道。
听着两个丫头拌嘴,谢柔嘉的视线看向外边,忽的眼睛一亮。
远处晃晃悠悠的似乎有人以及什么东西走过来。
她不由站了起来。
日光下视线刺眼,谢柔嘉微微眯眼,渐渐的看清走来的是一个人还有一匹马。
人呢一眼就认出来了,摇摇晃晃的又长手长脚的除了邵铭清没别人。
马,却不是邵铭清日常的那匹青马,而是一匹红色的马。
红色的马!
谢柔嘉抬脚向外跑去。
这匹马并不高大,乍一看比邵铭清大不了多少,但是那红色的毛发,结实的身躯,高高仰着头,在日光下格外的夺目。
“你又换马了啊?”谢柔嘉大声问道,声音里有她自己都能察觉的嫉妒。
邵铭清笑了,伸手拍了拍马儿。
“怎么样?”他问道。
谢柔嘉围着这匹小马驹转圈。
“我不懂马儿,但我觉得它很好。”她说道。
“那是,也不看谁找的。”邵铭清笑道,一面抚摸着马儿的毛。
谢柔嘉转了两圈。
“你有了新马了,把你的青马给我吧。”她说道。
“你想干吗?马可不能吃。”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呸了声。
“我想学骑马。”她说道,“你把你的青马借给我。”
邵铭清摇头。
“那我就没有马了。”他说道。
“你真小气。”谢柔嘉说道,“你就一个人,骑两匹马浪费啊。”
“谁说我有两匹马?”邵铭清说道,拍了拍小红马,“这个可不是我的。”
不是他的?
谢柔嘉有些遗憾,那就没办法了,邵铭清的东西她可以借,但别人的,就算别人愿意,她也还是不要给人填麻烦了。
“水英,把你小姐的马牵走吧,你还记得怎么喂马吧?”邵铭清扬声说道。
水英应声是。
“我还记得。”她说道,果然走过来。
谢柔嘉还有些呆呆。
什么?
谁的马?
她看着邵铭清。
“别看我,不是我送的。”邵铭清笑道,把头往后一摆,“我可没本事送你马,我也只勉强帮你传个话,请个人来罢了。”
请个人来……
谢柔嘉顺着他的视线向后看去,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站着一个青年男子,负手而立,明亮的日光盖住了他的形容。
但谢柔嘉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五叔!
五叔来了!
而且,这马还是他送的?
是他听邵铭清说了自己想要骑马所以就立刻给她找了一匹马儿吗?
就好像以前听说她病了就立刻找了两只孔雀来让她开心解闷那样吗?
跟以前一样。
谢柔嘉没有跑上前,反而蹲下来捂住了眼,眼泪从手缝里涌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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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她的出现,将是他们的噩梦!(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关心
邵铭清在旁边一个棵树下打了一个桩子,将小马驹拴上,水英拎了水桶过来,高高兴兴的伺候马儿喝水。
江铃捧着一碗水走到谢文俊面前。
“五老爷,你喝水。”她说道。
谢文俊伸手接过笑了笑喝了几口,江铃退开了。
谢柔嘉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眼泪也擦干了。
“我前一段出门了,昨天刚回来。”谢文俊说道。
刚回来就见了邵铭清,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她找了一匹马。
谢柔嘉觉得刚擦干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她忙吸了吸鼻子,用力的睁了睁眼。
看着低着头的女孩子,谢文俊心里也滋味复杂。
“我不来看你,是怕对你不好。”他说道。
他还想解释什么,谢柔嘉抬起头忙忙的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她说道,脸上露出笑,“母亲正生我的气,如果五叔来看我关心我,母亲肯定会认为是我要蛊惑五叔求情,会对我更生气。”
她是什么都明白,谢文俊不知道该说什么点了点头。
“五叔不用担心。”谢柔嘉又冲他笑着接着说道,“而且,有祖母在,我在这里过的挺好。”
谢老夫人来到这里这么久,几乎都不见谢柔嘉的面,要是别人听了真的觉不出这有什么好的。
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争丹主要独掌郁山的事,谢文俊在外边就知道了。和大家认为的谢老夫人老糊涂了故意惹事不同,谢文俊则是更关注事情的起因。
起因就是谢老夫人心血来潮去了矿上跟矿工们一起吃饭,而大家的认为谢老夫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所以猜测是被撺掇的。
“真是飞来横祸,我明明见都没见老夫人,屎盆子就扣我头上了。”
谢文俊想到昨日邵铭清自己面前抱怨。
“其实要怪也不能怪老夫人,还得怪谢柔嘉,要不是她在家对我闹出的事,我也不会被人这样看待,其实我就是想要来这郁山矿上躲个清闲。结果就跟她成了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过现在好了。”
那少年人又欢欢喜喜的坐正身子。冲他眉飞色舞。
“老夫人和大夫人结仇,以后再有事也不会怪到我头上了。”
谢文俊抬手给了这小子一巴掌。
“你还幸灾乐祸。”他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离开郁山,再有天大的事也泼不到你头上。岂不是更好。”
“那怎么成?”邵铭清揉着头一本正经严肃无比的说道。“投我以桃。君子当报之以李,老夫人为我绝了后患,我怎么能一走了之。”
谢文俊被说得有些沉默。
“瞧你面子大的。老夫人闹这么大就是为了你啊。”他又笑道。
“因为这件事我免除了蛊惑老夫人的罪名,以后也不会随意被怀疑居心不良,不管老夫人此事到底为了什么,我只要记住我得到的好就足够了。”邵铭清说道。
虽然邵铭清说的话有些可笑,但结果的确如此,至少老夫人在郁山再做出什么事,大家就不会第一个念头想是被谁蛊惑了,而是想老夫人自己又是怎么了。
不过,免除蛊惑罪名的并不仅仅是邵铭清,邵铭清之所以会被怀疑居心不良也是因为一个人。
谢文俊看着面前站着脸上带着笑的女孩子。
“五叔不用担心,有祖母在,我在这里过的挺好。”
她这句话,也是这个意思吧。
当初闹出那样的事,家里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没有一个人求情,就这样被赶出了家门,孤零零被拘禁深山,她看到的感受到的全部都是冷漠和恶意,在这种境遇下,她还能看到别人对她的好吗?而且还是明明毫不相干的事。
“嘉嘉,当初的事,你没有做是不是?”谢文俊问道。
谢柔嘉知道他说的当初的事是什么,当初她离开家,就是五叔追着她问过,在所有人都不问的时候。
可是那时候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不是。”谢柔嘉笑着说道。
不是!她亲口说不是!
他就知道不是!
谢文俊神情大喜。
“嘉嘉,那….”他伸手扶住她的肩头。
“那又怎么样?”谢柔嘉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打断他,“她们说是。”
她们….
谢文俊微微一顿。
“她们能说,你也能说啊。”他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
“这不是说不说的事,而是她们信。”她说道。
母亲信她会对姐姐不轨,姐姐信她居心不良,父亲信她心有邪念。
她抬起头看着天,让酸涩的眼得以缓解。
“她们信。”她再次说道。
谢文俊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伤心难过委屈激动,但这一抬头一低头,一切都化为平静。
她还对着他微微一笑。
“没关系,我不在意了。”她说道。
似乎将那些情绪抬手就抹了去,留下的只是开心,还有洒脱。
跟以前真的是不一样了。
谢文俊想到小时候跟着母亲和二嫂去看刚生下来的双胞胎。
大小姐自然不能轻易被别人抱,大家便都抱这个一模一样的二小姐。
他那时候也被推着抱了抱呢。
后来这小娃娃长大了,谢大老爷常常将她带在身边,他是东府这边最小的儿子,除了读书也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半懂不懂的一多半时间都在院子里看着奶妈带着这小娃娃玩。
再后来他常常出门,回来见一次这小娃娃变一次样。不知不觉就长成小女孩子了,或许是父母娇惯肆意,再加上又是长房小姐,她的性子比家里其他的姐妹活泼很多,也有人说是骄纵,不过他并不觉得。
这小娃娃还常常和她姐姐玩捉弄人的把戏,只不过她太笨了,总是跟不上她姐姐的动作和心思,所以也总是轻易就被识破了。
谢文俊想着忍不住笑了,笑了又觉得心酸。
虽然很残酷。但人经历了打击。总是会成长的,这总算是好事,总比经历的打击一蹶不振要好。
谢文俊站直了身子点点头也笑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他说道。伸手摸了摸谢柔嘉的头。
谢柔嘉啊了声这才想起来最要紧的事。她请五叔来可不是说以前的委屈的。
“五叔。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知道一本经书,叫赤虎经吗?”她问道。
谢文俊皱眉想了一刻。
“是咱们家的吗?”他问道。
谢柔嘉摇头。
“我不知道。”她说道。“五叔从来没听过吗?”
谢文俊又想了一刻摇摇头。
“我读的都是经史子集,家里有些书,不是谁都能看到的,嘉嘉你说的,是不是你母亲的书?”他问道。
如果是母亲手里的巫经,五叔绝对拿不到,更不可能来送给自己了。
那看来五叔说的是真的了,自己二嫁出门时他才得到那本经书,所以现在五叔还没有这本书。
“嘉嘉想看这本书吗?”谢文俊问道,“我留意着,找到了给你送来。”
也许这一世能提前看到赤虎经呢。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说实话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谢文俊说道,“担心你会哭的厉害,我怕我哄不了你,所以找了匹马,也许能帮忙哄着你呢。”
谢柔嘉哈哈笑了。
听到这边的笑声,邵铭清看过来。
“五老爷,时候不早了。”他说道。
谢文俊看了看天色。
“我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顺便来看看你。”他说道,“我过几日还可能出门,你要是有事找我,让这小子去砂行留个信就行。”
谢文俊一直就是在外跑,所以直到死都还没有成亲。
“五叔,你要是成亲了,我有事就可以去找五婶婶了。”谢柔嘉说道。
谢文俊一怔,旋即哈哈笑了。
自己如今已经二十五了,别的人这般年纪孩子都读书了,他还混着不肯成亲,父亲母亲过世了,大伯母谢老夫人从来不在子女婚事上纠缠,大哥虽然提过几次,但他不愿意也就没强求,倒是二哥一直催着。
谢文昌倒不是多关心他一个人,而是更看重趁着谢大老爷和谢大夫人还没生儿子,他们兄弟们多生养几个,将来地位更牢固。
他就是觉得怪没趣的,所以懒得成亲。
现在看来大嫂不喜欢谢柔嘉,二嫂三嫂四嫂自然都唯马首是瞻,谢柔嘉又是个女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快要能说亲嫁人的女孩子,没有长辈女性的教导,就这样漫天野地的瞎长着,将来也是个问题。
自己一个人有心照顾她也不方便,如果家里还有一个人帮忙的话。
原来有时候一个人也不是都好,有个人作伴有商有量的也不是坏事。
“好啊,等我给你找个五婶来。”他笑道。
那就好,希望五叔有了五婶看着,而自己看着邵铭清,将来就不会再有毒丹药,五叔也不会试丹而死了。
谢文俊和邵铭清告辞离开。
谢柔嘉带着水英江铃一直送。
“好了好了,别送了。”邵铭清摆摆手说道。
谢柔嘉看看天色,想到什么。
“五叔你今晚住老夫人那里吗?”她问道。
谢文俊摇摇头。
“我这就回去了,不住了。”他说道。
“还是住下吧,一会儿要下雨的。”谢柔嘉说道。
下雨?
谢文俊和邵铭清抬头看天,深秋的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天上,半点云彩也见不到。
是想要谢文俊多留一天吗?
谢文俊笑了。
“好,我知道了。”他说道。
站在山坡上直到再也看不到谢文俊的身影,谢柔嘉才转过身回来。
“小姐,今晚真的下雨吗?”江铃忽的问道,看着院子里晾晒的米。
谢柔嘉嗯了声,看到树下的小马驹又兴高采烈的围过去了,水英跟着她过去,示范怎么喂马,江铃则去院子里开始将米收起来。
……………………………………………….
“不住就不住吧,这荒山野岭的,没意思。”
谢老太爷看着牵马走出来的谢文俊低声说道。
“我听说珍宝楼来的新人,国色天香呢。”
谢文俊哈哈笑了。
“大伯父,不如你送我进城。”他挑眉挤眼说道。
谢老太爷摇摇头。
“不行,这不是在家里,荒山野岭的,我要是不在家,你大伯母都不敢睡。”他说道。
谢文俊哈哈笑了,翻身要上马,想到什么又停顿了下。
“有雨披吗?”他问小厮。
小厮愣了下摇头,看看天边的霞光,不到半夜就能到家了,还用准备雨具吗?
“拿上吧。”谢文俊说道。
……………………………………………
夕阳最后一丝光消失的时候,谢柔嘉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看着树下拴着的小马驹。
看一眼小马驹,就笑一笑,笑一笑就再看一眼。
“小姐你写什么呢?”江铃问道,看着地上的乱乱的线条。
谢柔嘉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写的是赤虎经。
五叔一定会留意赤虎经,会记挂着给自己找来,只是自己已经知道了经文,如果自己写下来偷偷的给了五叔,五叔再给自己,那到底是五叔给了自己经文还是自己给了五叔经文呢?
谢柔嘉不由笑了,她站直身子,将手中的树枝握紧,在地上开始写起来。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
江铃看着她越写越多,不由后退几步,忽的头上被什么敲了下,鸟屎吗?她忙抬头,又有两三点水砸了下来。
下雨了…
“下雨了!”江铃喊道,“真下雨了!”
伴着她的话音,大滴大滴的雨水砸了下来,地上的黄土溅起。
谢柔嘉置若未闻,还在挥舞着树枝,似乎已经写的入神,门前的地上密密麻麻的已经一大片都是字。
雨水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将这些写好的字砸乱。
谢柔嘉的衣衫很快就被打湿了,但她依旧写着,脚步移动越来越快,手里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一个字飞快的出现在地上,又瞬时被雨水打散,溅起的水雾腾腾。
大雨中木屋前,浑身湿透的女孩子挥动着手臂,在地上飞快的移动着,而地面上有大大的字好似天书一般,忽现忽隐忽隐又忽现。
谢柔嘉默诵完最后一句话,手下的树枝也勾完最后一笔,五篇一百六十九句经文在门前的地面上曾经出现又瞬时消失,化为水泽一片。
谢柔嘉抬起头被雨水冲刷,一声大喊将手里的树枝扬天抛了出去。
空中炸雷顿响,站在屋檐下的江铃和水英不由抱头蹲下。
邵铭清也将头从窗边收回来。
“真下雨了?”他嘀咕说道,“蒙的还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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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念动
十月的郁山更显得冷清了。
矿还是没有开,监工们懒洋洋的坐在草棚下说天说地。
“看来今年是开不了。”一个监工说道。
“管它呢少不得你的工钱。”大监工说道,“大夫人说了,咱们郁山这边一切照旧,不就是钱嘛,老夫人喜欢玩就玩吧,谢家还在乎这几个钱。”
是啊,工钱是没少,但矿工们不干活,他们就得不到额外的油水啊。
“熬吧熬吧,这次陪老夫人玩的高兴了,将来大夫人不会亏待咱们的。”大监工安慰他们道。
话是这样说,但郁山本就是废矿,现在连废矿都停了,看起来也没什么以后了。
监工们看向山上,一个老妇人正带着几个人在山上走动。
那是谢老夫人,她还是常常来矿上,还不顾仆妇下人的劝阻上矿山。
老夫人到底要玩什么?
谢老夫人扶住一个丫头,刚要喘口气,就听咚的一声,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看着从前方的山石上跳下来的女孩子。
谢柔嘉也被吓了一跳,邵铭清冲她瞪眼。
没想到谢老夫人也会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
双方都一阵沉默,谢柔嘉抬脚从她们身边跑过去了。
“山上危险,要不跟柔嘉小姐说一声,别乱跑了。”一个仆妇试探给谢老夫人低声说道。
谢老夫人哼了声。
“有危险也是她自找的,活该。”她说道。
这就是说不用管了?仆妇不敢再问。
“安哥儿。你过来。”谢老夫人招手说道。
“老夫人,人家叫安哥俾。”邵铭清笑嘻嘻纠正道。
“都是昵称,一样。”谢老夫人说道。
昵称……
站在最后边的安哥俾迟疑一下走过来。
“你跟我来。”谢老夫人将手搭在他结实的胳膊上说道,“带我走走。”
安哥俾应声是迈步,丫头仆妇护卫们要跟上,邵铭清抬手制止了她们。
“老夫人和安哥俾有话说。”他说道。
都说是这小子及时示警了矿坍塌,所以得了老夫人的青睐,这几日老夫人来矿山,总是唤他来作陪。
丫头仆妇护卫们停下来没有跟上前。
谢老夫人又往上走了几步,扶着安哥俾站住脚。
“安哥儿。你是怎么就察觉到矿要塌了?”她问道。“真的是因为那几句经文吗?”
听起来这话似乎在质疑他还知道些别的而隐瞒没说,安哥俾却没有丝毫的惶惶。
“是。”他答道。
谢老夫人环视四周,安静的山谷只有风声回荡。
“真是奇怪,我怎么什么感觉也没有呢?”她说道。
“大丹主。不可能总是有矿坍的。”安哥俾说道。
那倒是。谢老夫人笑了。扶着安哥俾继续向上走,她脸上的笑渐渐的凝重。
当然不会总有矿坍塌,按照经文来说。安哥俾知道的那几句经文是说矿坍时的反应,所以当有矿事故的时候能察觉到,那其他的经文便是说其他的事,只是她在山上走了这几天了,自己的和老海木给的经文都烂熟背记在心,可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大丹主,要找什么?”安哥俾听到了谢老夫人的自言自语,便问道。
谢老夫人没有回答他,此时他们正走在一段狭窄的山路上,谢老夫人停下脚,将手放在崖壁上。
“安哥儿,你对这矿山熟悉吗?”她问道。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虽然后来就去别的矿上挖矿了,但对这里还是很熟悉。
安哥俾点点头。
“它对你也熟悉。”谢老夫人说道,“所以它才会告诉你它不舒服,要坍陷了。”
这样吗?
安哥俾愣愣。
“可是它对我不熟悉。”谢老夫人的手抚着粗糙的崖壁,似乎是自言自语,“它不理我。”
“大丹主多来几次就熟悉了。”安哥俾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不,不,这不是多来少来的事。”她说道,“还要看它愿不愿意。”
她说着话,将身子贴上崖壁,脸和手都感觉着崖壁的粗糙冷冰冰。
“…….南山有灵,邪福在下,奉天知食,不以我,不以我,与谁也……”
……………………………….
江铃跑过来时,就看到谢柔嘉将耳朵贴在山崖上。
“小姐?”她仰着头看着山崖上的谢柔嘉,不解的喊道,“你干什么呢?”
谢柔嘉转头看她,笑着伸手一拍崖壁撑起身子。
“听它说话呢。”她说道。
跟鸟跟野鸡跟花草说话还不够,现在还要跟石头说话了。
可怜的小姐,在山里还是太寂寞了。
江铃叹口气。
“快下来,怪凉的。”她又扬起笑脸招手道,“该去遛马了。”
现在每天跑完山谢柔嘉不会觉得无聊了,小马驹成了她最大的宝贝。
谢柔嘉屈膝一跳。
这可是半山腰!
“太高了!”江铃尖声喊道,心跳停止。
话音未落就见谢柔嘉抓住了下方一棵树的树枝,摇摇晃晃一荡才落在地上。
江铃拍着心口闭了闭眼。
“小姐!”她喊道带着怒气。
谢柔嘉撒脚就跑。
“水英水英我的马儿呢。”她一面喊道,转眼就跑远了。
江铃气呼呼的跺脚。
“小姐你忘了背柴!”她喊道,扯着谢柔嘉扔在路边的柴追过去。
没有跑多远,水英就牵着马过来了。
谢柔嘉小心翼翼的围着马儿转了转。试探着伸手摸着马的背。
“你抓好了,抓好了。”江铃紧张的叮嘱水英。
但看着站在马儿旁边更显的个子小的水英,江铃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表少爷说找个好的驯马师父来,怎么还没找来呢?”她说道。
谢柔嘉已经抚摸着马背,红马打了几个喷嚏摇了摇头,但也并没有别的动作了。
“邵铭清说了让我先跟马儿熟悉一些,你看,它已经不排斥我了。”谢柔嘉高兴的说道,接过水英手里的缰绳。
邵铭清听到马儿嘶鸣的时候忍不住停下脚,看向山下。
不远处的林间山路上晃悠悠的出现了三人一马。
谢柔嘉牵着马。水英在前方。不时的拔起一把草回头递到红马嘴边,红马打个喷嚏吹开,江铃则小心的跟在后边。
走在后边的谢老夫人也停下脚,看着看起来有些可笑的遛马小队伍。
“这是老五给她弄来的?”她皱眉说道。“在山里养马做什么?又不能跑。委屈了马。”
山里路狭窄。更适宜步行,谢老夫人来矿山,除了给谢老夫人自己代步的马车。其他人都是步行跟随。
邵铭清笑了。
“慢慢的训一下,在山里也跑的开。”他说道,“已经找了好的驯马师傅了,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才能过来。”
因为是要教谢柔嘉骑马,总不好大张旗鼓的,所以要走一些隐秘些的路,比如先将这个人安排到矿上,然后再闲的时候教骑马。
谢老夫人自然听懂他的意思,哼了声才要说话,就听得哗啦一声伴着一声怪叫。
原来是一只野鸡被惊得飞起,不知道是不是太肥了,扑啦啦的向下跌去,巧不巧的砸在正从下边经过的红马头上。
红马一声嘶鸣,扬起了前蹄子。
不好!要惊了。
“快站开。”邵铭清喊道。
话未出口就见谢柔嘉伸手抱住了马脖子。
“别怕….”她喊道,下意识试图安抚马儿。
话音未落,红马将谢柔嘉拖了向前冲去。
这突然的变故是一眨眼间的事,等大家回过神,红马已经在山路上跑开了,旁边还挂着谢柔嘉。
尖叫声瞬时响彻山林。
“快松手!”邵铭清喊道,人也向山下冲去。
“快快。”谢老夫人也喊道。
身后的护卫们也忙跟着追去。
“柔嘉小姐人小拉不住松开手就没事了。”丫头仆妇们急急的安抚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跑开的马,并没有看到被甩下来的女孩子,反而看到那女孩子竟然不知道怎么翻身上了马。
松手摔一下,跟从马上被掀下来,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这又是山里,到处都是山石。
丫头仆妇们也跟着尖声喊起来。
谢柔嘉听到身后的尖叫声,她的手的确已经打滑要松开,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在说一旦松开,这马就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这是五叔给她的马,是她的马,她决不能让它跑了。
脚下山石磕绊,谢柔嘉倒脚向前几步猛地一踩山石借力翻身上了马,死死的抱住马脖子,耳边尖叫声风声马的嘶鸣,身子也几乎被掀的几次起落。
不放,坚决不放。
她咬紧了牙,闭上了眼。
邵铭清看着在林间跳跃而去的马,气的直骂娘。
谁说山路跑不开,看这马钻山林多轻松!
不过这山林可不是好钻的,到处都是藤蔓和石坑,一个绊倒就能让马跌断了腿,也能让马上的人拧断了脖子。
真不该急着把马送来,真该和驯马师父一起送进来。
后悔有什么用!后悔有什么用!
邵铭清心里骂着自己,拼命的追去,忽的前方有人嗖的闪过,速度快的只看到一个影子。
谢柔嘉已经被颠的头晕目眩,力气也渐渐的用尽,手上身上都是汗,还不时的被树枝打到,她的手渐渐的抓不住了。
身下的马儿显然也察觉勒住自己脖子的力道减小,顿时翻腾的更厉害了。
一个猛跃,谢柔嘉被掀的松开了手,人就要向下栽去,就在此时有人从一旁斜侧猛地扑过来,准准的抱住了马头,大喝一声向下坠去。
马儿一声嘶鸣,硬生生的被带着停下脚,马背上的谢柔嘉落下来抓住了马鬃,没有被掀翻。
马儿嘶鸣着挣扎着,但脖子里的那双手却如同铁箍,渐渐的马儿停止了挣扎,呼呼的喷气。
身后呼喊声脚步声追上了来了。
邵铭清将谢柔嘉从马背上抱下来。
“怎么样怎么样?”他颤声问道。
谢柔嘉虽然浑身发抖,站立不稳,但精神却很好,扶着邵铭清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好了安哥俾,放开吧。”邵铭清说道,看着半跪在地上还死死按住马头的安哥俾。
安哥俾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
小红马连连喷气,却没有再跑,晃了晃尾巴去啃一旁的草,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头发散乱坐在地上的谢柔嘉看着吃草的马,再看看四周惊魂未定的人,哈哈笑了。
“真是吓死人了。”她说道。
邵铭清抬手打她的头。
“谁吓死谁啊!”他喝道,“你抱住马干什么?为什么不松手?”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马惊了怎么办啊。”谢柔嘉笑道,看向安哥俾,“安哥,你会,你教我吧。”
……………………………………………………
十月中旬,山里的人都裹上了厚厚的衣衫。
谢老夫人伸手掀开兜帽,仰头看了看天,有细细的冰凉的雨丝打下来。
“大丹主,这西山只有这一个矿洞。”安哥俾说道,指着不远处的矿洞。
谢老夫人点点头才要抬脚迈步,就见对面的山上有人一溜烟的跑下来,但这一次她没有径直而过,而是停下脚冲这边招手。
安哥俾垂下头。
“去吧。”谢老夫人说道,“别让不懂的人糟践了我的好马。”
自从谢柔嘉惊马之后,谢老夫人便将那匹红马收归自己名下,且让安哥俾喂养。
谢柔嘉试探着牵了几次马,看到除了安哥俾紧紧跟随着外其他人并不理会,也就大摇大摆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每日都会来找安哥俾学骑马。
听到谢老夫人的话,安哥俾应声是低着头冲谢柔嘉走去。
看着二人从山上一前一后的飞奔而下,谢老夫人收回视线,冲老海木招招手。
老海木忙上前,谢老夫人不说话向矿洞走去,在黑黝黝的矿洞口站住脚。
“海木,安哥儿能用这经文得知矿难事,这说明经文是真的。”她说道。
老海木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我念了这些经文却什么也感受不到?”谢老夫人说道。
这个问题老海木可回答不了。
谢老夫人回头看着他。
“你说,我是先去挖出全部的经文呢,还是先等山神对我熟悉?”
挖!
老海木瞪大眼了,身子微微颤抖。
“我怕我等不及啊。”谢老夫人接着说道,看着矿山,“或许我老了,山神不愿意认我了,不如我干脆挖了经文,而等待就交给阿媛她们吧。”
茹大丹主因为这个经文已经送了命啊!只得到了这么一点点经文!
老海木噗通就跪下来。
“大丹主,不可以啊。”他哽咽说道。
“得到一点是一点,反正我也老了。”谢老夫人说道,握紧了手里的拐杖。(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所求(为宋纭珊仙葩缘加更)
邵铭清骑马转过山弯,眼前便有一条河,视线也豁然开朗。
这郁山还真大,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个地方。
得得的马蹄声传来,邵铭清看过去,见谢柔嘉骑在小红马上迎面过来,身后紧紧跟着安哥俾。
“不错啊,有模有样。”他笑道,扬起手里的马鞭。
谢柔嘉一勒缰绳,小红马调头向回而去,避开了邵铭清甩来的马鞭。
邵铭清哈哈笑着一夹马腹跟上去。
河边的江铃水英正在烤鱼,看到邵铭清过来,水英忙举着一条烤好的鱼上前。
谢柔嘉下了马,学着邵铭清的样子将缰绳一甩,马儿自己去河边饮水。
“安哥,你教的不错。”邵铭清笑道,将手里的鱼扔过去。
安哥俾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看着鱼有些拘束。
“吃吧。”谢柔嘉笑道,自己也拿过两条鱼,就在河边坐下来。
安哥俾低下头后退几步慢慢吃鱼。
“驯马师父五叔已经安排好了,你还要不要?”邵铭清问道。
“不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多练练就好了。”谢柔嘉将手里的鱼递给他一条,一面吃一面含糊说,“不过你再给安哥找一匹马,这样我就能练习马跑快些了。”
“一匹马比驯马师傅还贵呢。”邵铭清笑道。
谢柔嘉听得心里一动,转头看他。
“矿上如今很缺钱?”她问道。“是因为停了矿,他们就不给钱了吗?”
“暂时没事。”邵铭清说道,“毕竟老夫人还在这里,一切照旧,而且比以前还好。”
谢柔嘉咬了口鱼没说话。
“可是以后呢。”邵铭清接着说道。
“以后也会很好啊。”谢柔嘉说道。
“靠一个人,不会永远都好的。”邵铭清说道,看着面前的河水,“最要紧的还是矿好,若不然,过这一段好日子。以后的日子反而更难。”
“矿也很好啊。”谢柔嘉嚼着鱼说道。
邵铭清笑了抬手敲她的头。
“你知道矿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他说道。
“山好矿就好。”谢柔嘉躲开说道
邵铭清吃完鱼将手里的树枝甩出去。
“山是挺好啊。可是不出好砂啊。”他说道,“说什么都没用。”
谢柔嘉笑了。
“你真的是来郁山挖矿的啊。”她笑道。
“那当然,我以后可是全靠这个矿了,就是以后被赶出去也得留个老本…”邵铭清笑道。说到这里咳嗽一声。“…本钱很重要啊。挖了好矿将来出去见人也光彩,也才有另谋高就的机会。”
谢柔嘉哦了声慢慢吃鱼没说话。
邵铭清站起来,打个呼哨。河边踩水的青马立刻过来了,小红马也跟着过来了。
“我走了,安哥你把她们送回去再走,不是每次惊了马就有好运气。”他说道。
看着邵铭清离开,谢柔嘉和水英从水里拎起下好的鱼篓也向家里走去。
安哥俾一直跟在一旁。
“马真的不用栓了吗?”水英问道,看着安哥俾将马松开,“跑了怎么办?”
“不用,马很聪明的,在山里它不会乱跑。”安哥俾说道。
水英捧了些草料,果然小红马自己走过来吃去了,并没有跑开。
安哥俾告辞转身。
“安哥。”谢柔嘉喊住他,冲他招招手。
安哥俾迟疑一下走过来。
“你在矿上,见得人多,说话也方便,你帮我打听下,邵铭清是怎么留在矿上的,他跟他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谢柔嘉低声说道。
安哥俾点点头应声是没有多说话,刚要走,谢柔嘉又喊住他,将两条鱼递给他。
“虽然你爹的病已经好了,但多吃点好的总是没错。”她笑着说道。
安哥俾低下头迟疑一下接过鱼忙转身疾步而走。
他一直低着头走了很远,耳边再也听不到女孩子们的说笑声才停下来,回头看了眼,早就不见那小木屋的影子。
安哥俾悄悄的吐口气,看着手里的鱼,咧嘴笑了笑,又似乎怕被人发现一般忙收住笑,板着脸继续迈步,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在夕阳映照下的山路上三下两下的远去了。
虽然天色还早,但矿工们住的地方已经饭香浓浓。
以往这个时候矿工们还没下工,他们的吃食都是在矿上统一提供的,而家里妻子孩子们吃喝的则要靠他们的工钱去从监工杂工们的手里买。
这样不管是在矿上吃的还是从监工们手里买的,都是被克扣之后的,现在矿没有开工,谢老夫人让矿上把矿工们的定额吃食都送到这里来,让矿工们自己领取自己做,拿到手的都是足量且好的吃食。
能吃饱喝足,一向死气沉沉的聚居地变的有生机,安哥俾一路走过,差点被笑闹的孩子们撞到。
以前吃不饱的孩子们别说笑闹,连走路都懒得走,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安哥俾的脸上不由浮现笑,他脚步轻快的来到自己家的草棚前,火塘上不仅没有饭,反而火都灭了。
安哥俾吓了一跳喊了声爹冲进草棚里,看到老海木神情沉沉的坐着。
“爹,你怎么了?”安哥俾忙问道。
老海木似乎刚回过神。
“你回来了。”他说道,“我没事我没事。”
安哥俾一脸担忧。
“这是柔嘉小姐给的?”老海木看着他手里的鱼笑着问道。
安哥俾点点头。
“真好啊,还能给你鱼。以前谁把咱们当人看啊。”老海木笑道。
安哥俾嗯了声。
草棚外不时有孩童的笑声传来,老海木看向门外也笑了笑,但眼里却是忧思重重。
“爹,到底怎么了?”安哥俾问道。
老海木沉默一刻。
“我想起了以前和以后的一些事。”他说道,“以前郁山特别繁盛。”
安哥俾点点头。
郁山大矿是谢家的起始之源,虽然是百年前的事,但安哥俾可以想象到曾经的繁华。
“已经伤了一次元气了,再伤一次的话。”老海木叹口气看着外边笑闹而过的孩童,“以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安哥俾沉默不语。
“可是我们只是矿工。”他忽的说道。
除了挖矿别的什么都做不到,就连挖矿也是让挖就挖。不让挖就不能挖。
“我以前也这样想。”老海木说道。“但是现在看到你就不这样想了。”
我?
安哥俾不解的看着老海木。
“看到你达成了自己的诉求,我也想去试试。”老海木说道,“看起来大丹主是个会听别人说话的人,而且在她眼里。我们好像也算个人。”
安哥俾嗯了声站起来。
“我陪你去。”他说道。
父子二人离开矿山来到谢老夫人的宅院时。天已经黑下来。看到他们护卫吓了一跳,如果是以前,定然把这父子二人一顿好打赶回去。但想到这几日老夫人对这父子二人的待遇,护卫还是进去通报了,老海木果然被允许进内。
“你先回去吧。”老海木对安哥俾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看着老海木走了进去,他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走近一个护卫。
“这位大哥。”他施礼说道。
护卫陪同老夫人上山,跟安哥俾见过好几次算是熟悉的,看他一眼嗯了声算是回礼。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邵表少爷自己在喂马,怎么也没个小厮伺候?”安哥俾说道。
他是打算在这里等他父亲,所以闲聊天吧?
护卫心里笑了笑。
“这个啊,你还不知道吧?”他答道,“我跟你说,邵表少爷跟家里也闹翻了。”
…………………………………………………
谢老太爷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不情不愿。
“还整天被人说脾气不好,我看就从来没有她这么好脾气的丹主,要是换做别的丹主,哪里会理会一个矿工,有事有事,能有什么事!”他嘀咕道。
他这边嘀嘀咕咕的走远了,室内谢老夫人看着跪下叩头的老海木。
“什么事?”她问道。
老海木叩头。
“大丹主,你白日问我的话,我想回答了。”他说道。
白日问他的话?
谢老夫人反而愣了下。
“您说是先去挖出全部的经文呢,还是先等山神对我熟悉。”老海木说道。
谢老夫人恍然,又有些失笑。
这矿工是在说真的?不是开玩笑?她那是在问他吗?说白了也就是自言自语吧。
“好。”她带着几分不在意说道,“既然你想要回答了,那就说吧。”
“我希望大丹主能再等一等。”老海木俯身叩头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
“你希望?”她似笑非笑说道,“你跟我说你希望我怎么做?”
曾经有比她辈分大的人跟她说这种话,而被她泼了一脸茶,一个小矿工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跟她这样说?
难道真如他们私下议论的,她对这些矿工们太纵容了?
“是的。”老海木抬起头,一脸坚定的看着谢老夫人,高高举起手,“大丹主,您是我们的大丹主,您替我们挡灾驱祸,您替我们祈求平安顺遂,您是我们的希望。”
他说罢五体投地叩拜。
谢老夫人的面色凝重下来,有些怔怔的看着地上叩拜的老矿工。
老海木再次举手虔诚叩拜。
“我希望大丹主护佑我们继续采矿。”
如果开山挖经文,这个矿就必须停下来。
“我希望大丹主保佑我们衣食无忧。”
如果开山挖经文,便有可能出现一百多年前的事故,那个事故不仅葬送了茹大丹主的性命,还葬送了郁山矿的繁盛。
“我希望大丹主保佑我们平安顺遂。”
那次开山挖经文后,郁山的矿大受损失,多达百人的矿工或者被驱逐去开挖新矿,死伤在艰难的挖新矿中,或者被卖掉去盐场或者成了纤夫苦力,妻离子散。
谢老夫人看着跪倒在地的老海木。
是啊,他当然能说希望。
因为他是矿工,因为她是大丹主。
她是矿工们的供奉的巫,她受他们供奉听他们所求。
“海木啊。”她声音有些沙哑,“可是郁山已经成了废矿了,就算我等,你所祈求的希望的这些,它也不会带给你了。”
老海木跪行几步向前再次叩头。
“大丹主,您现在来了,您一定能让郁山重获繁盛的,大丹主,您一定能的将郁山大矿滋养出砂的。”
我吗?我能吗?
谢老夫人笑了,笑的有些复杂,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老海木,她伸出手。
“天在上,地在下,尔求之,吾送之,尔诉之,吾达之。”她慢慢的说道。
老海木激动抬起头,再次高举双手,俯身在地。
“垂怜垂怜,我已遂愿。”
……………………………………………………………
一阵嘈杂混乱,在安静许久的监工驻地搅动。
“要开矿?怎么突然要开了?”
“还以为过了年了才能开呢,怎么现在就重开了?”
“冬祭就要到了,没法给祖宗们交代吧。”
“有什么开挖的,还不是一些米砂,别再挖出事更没脸见祖宗了。”
此时走的只剩下的十几个监工议论着,忙乱的奔走着。
邵铭清也在其中,刚要上马就见有人穿过乱乱而走的人们跑过来。
“少爷!”水英高兴的喊道,站定在他面前。
“怎么了?”邵铭清松开缰绳,“她又怎么了?有什么事?”
水英摇头。
“她没怎么,少爷,柔嘉小姐不要我了。”她高兴的说道。
柔嘉小姐不要她了?
邵铭清一愣,视线落在水英抱着的小包袱上。
这臭丫头,又干什么呢?
蹲在山石上看着山下重新凝聚的队伍以及号子声的谢柔嘉重重的打个喷嚏,嘴里叼着的枯草落下,飘悠悠的向山谷里而去。
“不就是挖处好砂嘛,这么大的矿山,我就不信挖不到。”
她说道站起身来,举起手和着山下而来的号子,尖亮的女声回荡在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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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宋纭珊打赏仙葩缘,谢谢甲克1231、saly1121和氏璧。
另以前的人名错误病句会慢慢修改,大家可以删除重新下载。(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好笑
一阵寒风吹过,迈进屋子里的谢柔惠搓了搓手。
“怎么穿这样单薄?”谢大夫人皱眉说道。
“我刚跑完一圈一点也不冷。”谢柔惠笑道,看着谢大夫人额头上的细汗,“母亲也刚跳舞了?”
“就要冬祭了。”谢大夫人说道。
冬祭是一场大的祭祀,谢大夫人要将家里的矿山全部走到,祭祀舞也要跳好几场。
“母亲真是辛苦了。”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鬓和肩头。
“不用辛苦多久了,过了三月三,以后就是你辛苦了。”她笑道。
谢柔惠抱住她的胳膊嘻嘻笑。
谢文兴掀起帘子进来就看到妻女依偎在一起说笑。
“……这次冬祭你好好看,入山叩拜等等仪式都是跟三月三一样的。”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认真的倾听点头。
谢文兴进来,谢大夫人停下说话,谢柔惠喊了声父亲。
“去吃饭吧。”谢文兴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走向另一边,谢文兴则坐下来和谢大夫人说话。
“母亲那边的矿开工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
“今年的冬祭。”谢文兴迟疑一下,“母亲说郁山那边,她负责。”
啪的一声响。
谢柔惠拿着筷子的手不由一顿,然后便又神情淡然的继续夹菜吃饭,耳边传来隔壁谢大夫人的气恼声。
“好啊。她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
……………………………………………………
“老夫人真要亲自跳祭祀舞啊?”江铃惊讶的问道。
邵铭清点点头。
“老夫人已经很多年没跳过了。”江铃一脸担忧的说道,“现在天又冷,行不行啊?”
“那要跳跳才知道。”邵铭清说道,走过去看着坐在山石上,双脚悬空在悬崖的谢柔嘉,“你养不起水英了?”
正看着山谷出神的谢柔嘉闻言笑了。
“水英现在不用养,有她跟着你,你就继续安心自在的做你的少爷就行了。”她笑道,“你要谢我就谢我。别说酸不溜的话了。你心里想的啥,我又不是不知道。”
邵铭清呸了一声。
“你知道什么啊知道,我干嘛要谢你啊。”他说道,撩衣在她一旁坐下。脚跟蹭到崖壁。一块碎石叽里咕噜的响着滚落下去。
江铃听得有些心惊肉跳。
“你们往后点。”她叮嘱着。
“当然要谢我。要不是我你的小水英可是啥都不会。”谢柔嘉笑道,扳着手指,“自从跟我来了这山里。她捉鱼抓兔子劈柴做饭洗衣缝补,样样皆能,你可享福喽。”
邵铭清笑了。
“那要谢也该谢我。”他说道,“要不是我把她送给你,哪有今日。”
“哦哦,这么说你早就看出我要被赶走了?”谢柔嘉嘻嘻笑道,“还有早知道自己也会被赶出家门?你真是有远见啊。”
邵铭清哈哈笑了。
“那是,我一向高瞻远瞩。”他说道。
江铃也跟着哈哈笑,笑了一刻又觉得不对,被赶出家门难道是什么高兴的事吗?有什么好笑的。
太阳终于跳出山,日光驱散了雾气,山谷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谢柔嘉搭着眼看这山谷,站起身来。
“安哥来了。”她说道,指着山下长长的一个队伍。
“今天不是他上工的日子吗?”邵铭清皱眉问道,“他可还是矿工,说的是闲暇时教你骑马,可不是天天教你骑马,你这样对他对你都不好,要知道现在矿上留下的人可都是家里的人。”
那些人奉家里的命令陪着老夫人玩,肯定会常常跟家里说东说西。
谢柔嘉将他拉起来。
“你真是婆婆妈妈的。”她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找他不是去骑马。”
“那干什么?”邵铭清皱眉说道。
谢柔嘉已经先一步找着斜坡山崖向下滑去。
“去矿洞里玩。”她说道。
这还不如骑马呢!
反正家里已经不喜欢她了,多几分厌恶也无所谓,以前从矿上跑过去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进矿洞,进矿洞玩,石头对她倒是没恶意,但说砸死就砸死她了!
“你给我站住。”邵铭清喊道。
谢柔嘉已经刺溜溜的滑下去,滑到一半的时候手扒住一块山石,借力一晃跳到旁边凸出的山石上,再依次下滑跳跃,在邵铭清看着心惊肉跳的一眨眼间,人已经落到了半山腰。
“你也来啊。”
谢柔嘉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我可来不了!
知道她天天在山上跑,但也没想到竟然已经跑到这种地步。
“你家小姐跟猴子学的吗?”邵铭清喊道。
江铃一副见惯不怪的神情。
“表少爷你从这边走能比较快的追上小姐。”她笑嘻嘻的指条路说道。
邵铭清下山追过来的时候,谢柔嘉已经到了矿山上,看到她过来,矿工们发出一声欢呼。
“柔嘉小姐!领唱!”
“柔嘉小姐!领唱!”
谢柔嘉哈哈大笑。
“太阳当头晒哟,抬起岩呦呵。”她果然张口大声唱道。
“哎嗨哟!哎嗨哟!”
“巾带杠子两边摆呦呵,打杵成行往前抬呦呵。”
“哎嗨哟!哎嗨哟!”
矿上如同风卷一般瞬时响起无数的应和声。
十月二十八,经过占卜定为谢家矿山冬祭的日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祠堂大宅里人来人往。其实从昨天夜里这里就热闹的很,各种祭祀的贡品已经连夜运上了山。
谢柔清裹着斗篷站在廊下,一阵阵风吹来让她的脸有些发红。
这里比家里冷了很多,想到这个,她不由抱紧了斗篷里的小包袱。
身后有脚步声,同时有人撞上她的肩头。
这不是一个人,是两三个人的合力,谢柔清不由踉跄一下向前栽去。
有笑声响起。
谢柔清转过身看也不看的径直冲那三人撞去。
三个女孩子忙躲避,但还是被撞到,发出一声惊呼。
“干什么呢?”有仆妇听到动静跑出来忙喝道。
三个女孩子伸手指谢柔清。
“她打人。”她们齐声说道。
屋子里更多的人出来了。闻言看着谢柔清露出几分嫌弃。
“三小姐。”一个管事娘子皱眉说道。“这不是在家里。”
谢柔清没有说话神情木然的站着不动。
“冬祭你别参加了。”管事娘子说道,“要是在冬祭上你再跟人打起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话让其他女孩子们都笑起来。
“就不该让她来。”
“走了走了,别耽误时间了。”
大家互相招呼着向前院走去。回头看谢柔清还站在廊下。冬天里穿的厚更显得圆鼓鼓。一个人站在廊下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不过。”一个女孩子停下脚,有些胆怯的看向外边,“这次冬祭。那个人不会参加吧?”
那个人。
虽然没说是谁,但所有人都停下了脚,面上浮现几分惧色。
“不可能的。”一个女孩子说道,“她,又不是咱们谢家的人,更况且,大夫人不是说过了,但凡咱们来,她都要回避的。”
对对对,这话让女孩子们松了口气抬脚迈步出门,不过一个女孩子还是落后一步,带着几分忐忑看着外边。
“可是,她要是不听话怎么办?看起来她好像不怕大夫人….”
女孩子嘴里嘀咕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谢柔清,倒有些羡慕她可以留在大宅里不用出去了。
通往怀清台的路上站满了人,伴着一声大丹主到,队伍变的安静下来。
穿着一身黑红大袍的谢大夫人缓步迈上台阶,随着她的迈步,左右的众人纷纷跪地,两边牛角长号也呜呜的吹响,再远处重重的鼓声随之应和,声音回荡传遍整座山野。
没有其他的乐器,只有粗狂的长号和鼓声,没有人说话,没有司仪指挥着大家怎么做,四周的人却不知道为何忍不住心中激动,看着走过来的谢大夫人一心想要叩拜。
谢柔惠走在后边,跟母亲拉开长长的距离,抬头看去,见随着谢大夫人的一步一步走上山,一层层的人跪了下去,形成一道道起伏的波浪。
真壮观啊。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但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都让人激动的窒息。
她斗篷里的双手紧紧的握在身前,平静的神情下是砰砰的心跳。
等过了年,这一切就将属于她了。
真是壮观啊。
从高高的山顶上看下去,彩旗密密麻麻的怀清台格外的显眼。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谢柔嘉喃喃说道。
她从来都没有被允许参加过祭祀,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当谢柔嘉还是谢柔惠。
“小姐小姐,别让他们看到你。”江铃紧张的躲在山石后,伸手拉着谢柔嘉的腿。
谢柔嘉从石头上跳下来,依着山崖向下看。
“小姐,冬祭因为天冷只是咱们谢家族内的祭祀人少,三月三的祭祀整个彭水都会来参加,那才最最热闹最好看。”江铃说道。
“那咱们现在就再找找,看哪个位置更好,到时候能看的更清楚。”谢柔嘉笑道。
距离这么远,地上的人都跟蚂蚁似的,再找位置也看不清,江铃扬起笑脸点点头。
“好。”她说道。
二人说说笑笑在山顶上走来走去,直到风中传来的鼓声变的激烈。
“老夫人要跳舞了。”江铃说道,和谢柔嘉一起趴在山石上向下看去。
怀清台前搭起了高高的祭台。因为没有树木遮挡,所以视线比别的地方更清楚一些。
谢柔嘉看着其上一个人似乎在转动,因为离得太远了,看不清具体的动作,但她依旧认真的痴痴的看着,耳边的长号声鼓声在风里忽远忽近。
祭台的周围还有几队的男女,一圈一圈的围着祭台跳动着,发出一声声的呼喝。
谢柔嘉突然觉得自己看清楚了眼前的祭祀,她好像不是在山顶,而就在这些人旁边。鼓声乐声吟唱声冲击着她的耳。
前世里她也学过冬祭的巫舞。只是谢大夫人将所有的巫舞教给她之后,怎么看她跳都不满意,最终不让她跳了,一切祭祀都由谢大夫人代替。
那时候她是真的跳不好。也不敢跳。总觉得有绳子拴住了她的脚。迈不开步,但现在她看着眼前的舞动的人群,她们似乎在冲她招手。来啊来啊,来吧来吧。
她不由慢慢的晃动身子,举起了双手。
来吧来吧!
江铃看到了谢柔嘉的动作,不由后退一步,神情有些惊讶。
看大巫跳舞时会受其影响而不自觉的跟着起舞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小姐隔的这么远也会受到蛊惑跟着跳起来。
没想到老夫人的巫舞竟然跳的这么好。
而此时的山下祭台旁却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笑的人也知道这是大不敬,声音很快被掩住,但大家还是都听到了,更加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台上的老夫人缓慢的跳动着。
这老妇人的动作缓慢僵硬看起来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分神,根本就踩不到鼓点上。
念头才落,就见祭台上的谢老夫人一个打滑,人竟然仰面跌倒了。
四周围观的人哗然,乱乱的站起来。
老夫人似乎要挣扎起来但一时起不来,偏偏四周鼓乐以及伴舞的人们已经沉浸入神,还在继续的吹奏跳动,更显得台上挣扎的老夫人滑稽不已。
在这哗然里便有笑声响起。
“真是丢人…”谢大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快去扶老夫人一把你替她吧。”谢文兴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祭祀未完,巫舞不能停,她既然一开始跳了,就是爬也要爬完一场,否则是对山神的大不敬。”她说道。
这样啊……
谢文兴看着台上,鼓声吟唱声还在继续,躺在台上的老妇人正用力的要站起来,但试了几次似乎无果,便果然半跪着开始挪动。
四周的笑声更大。
谢大夫人靠在椅背上,抬手捂住脸。
“出这样丑。”她气道,“山神已经降罪过一次,她怎么还不知道收敛,非要再出一次事故才行吗?非要把郁山毁了才高兴吗?”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得轰隆一声,天上有闷雷滚过,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喧哗声笑声也被雷声盖过。
怎么了?
谢大夫人松开了手,惊讶的坐正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天空。
雷声未散,狂风大作。
怎么了?
半趴在祭台上的谢老夫人也惊愕的抬头看向天空。
有水一滴一滴的打在她的脸上。
谢老夫人只觉得浑身发麻,眼泪涌了出来。
山神,山神。
她用力的举起手,在祭台上挪动着身体。
“吉!”她大声的吟唱。
台上的老夫人的动作更加的滑稽,但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再笑,他们神情惊愕,旋即又惶惶惊喜。
“吉!”
“吉!”
一声两声三声齐声的呼喝铺天盖地。
谢大夫人伸手掩着心口。
这怎么可能…….
祭祀落雨,神灵相通。
这怎么可能!
………………………………………….
山顶上江铃神情痴痴看着眼前跳动的人,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丝毫不觉,感受不到风,感受不到雨,什么都感受不到。
谢柔嘉高举双手旋转,长发飞散。
冬来了,冬来了,祈福祥,祈眉寿,她一声声的吟唱着。
山顶上狂风乱雨,山林里兽奔鸟飞。(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有谢(炎骑士仙葩缘打赏加更)
鼓声停歇,云散风停。
台上的老妇人已经完全趴着起不来了,但现场一片安静,没有半点笑声。
“吉!”
大鼓手一声大喝,代表着这次祭祀结束了,现场的人才回过神来。
“大吉!大吉!大吉!”
满场的人下跪高呼。
谢文兴满脸笑意长长的吐口气。
“快去把老夫人搀扶下来。”他忙催促道。
谢大夫人坐着没动,在她身后的谢柔惠忙起身。
“我去搀扶祖母。”她说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谢柔惠急忙上前,在她身后谢瑶也忙跟着跑过去。
谢老夫人被搀扶下了祭台,仆妇丫头们这才有资格上前接住,谢家族内的重要人物们都随着谢老夫人离开了祭台,但围在四周的其他人却没有像往日那样散开。
“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的,祭祀舞能让山神睁开眼。”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以前也有过。”
“以前?一百多年前吧?听老人们讲的吧。”
“真是大吉大利啊。”
大家议论纷纷围在怀清台前迟迟不愿离开,似乎忘了冬日寒冷的山风。
谢瑶等一众小姑娘们则跟着家人纷纷回转,神情也是激动。
“原来咱们家的巫是真的啊。”一个小姑娘低声说道。
这话让前边走着的大人们有些感慨。
是啊,他们谢家当然是巫。百年前赫赫有名的巴蜀大巫之首,千年前他们还是一国之君的座上宾,始皇帝都礼让三分。
而现在说起家史,不仅外人质疑,连自己家的孩子们心里都将信将疑。
巫,他们谢家当然是巫,所以也只有他们谢家才是上天选定的朱砂天命人。
不信,还有哪个朱砂行祭祀的时候能出现这种神通,当然,提前找人算好有云有风有雨雪的不算。
他们谢家可是千真万确没看天气。底气足足的。
回程的路上比起来时气氛更热烈。虽然也是在说笑,但说笑却变得恭敬凝重了很多,尤其是看向谢老夫人所在的车驾的时候。
丹主就是丹主,就算烂醉如泥十几年。就算老的跳不动在台上爬。也照样能沟通神灵啊。
家中几个长辈忍不住对视一眼。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激动又有些一丝挫败感。
巫就是巫,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容小觑和不敬啊。
但愿老夫人不要生气。
大家的心头忍不住将先前的事回想一遍。看看自己有没有对老夫人不敬的行为,不管有没有,从现在起一定要对老夫人恭敬恭敬再恭敬。
只可惜当他们进了大宅时,谢老夫人却没有给他们嘘寒问暖的机会,直接关门赶人。
“老夫人是累了。”谢文兴对大家解释道。
“是啊是啊,真是累了。”
“这冬祭可不容易啊。”
“快让大夫来看看。”
大家纷纷说道,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是担心和不安。
“行了行了,没事,你们都回去吧。”谢老太爷从门内探出头说道,“别在这里吵吵了影响她休息。”
这句话让大家立刻安静下来,忙告辞退了下去,门外很快就只剩下谢大夫人夫妇。
谢大夫人看着谢老太爷。
“母亲她,真的没事吗?”她问道。
谢老太爷笑着点头。
“没事没事,你快回去吧。”他说道,“还有好几场祭祀呢。”
谢大夫人看着他。
“母亲连见都不想见我吗?”她说道。
“怎么会,怎么会,她累的睡着了。”谢老太爷笑道,“你别担心,别多想。”
谢文兴也上前。
“走吧阿媛。”他低声说道,“你也别让母亲担心,这就是对她最好的。”
谢大夫人看着被谢老太爷堵着的半点不肯让开的门,攥了攥手,屈膝施礼,转身大步走开了。
“父亲你别担心我会……”谢文兴说道。
话没说完,谢老太爷就哼了声,一步退回去啪的关上了门。
谢文兴半截话被关在门外,愕然苦笑一下,好歹他也习惯了谢老太爷对他的态度,摇摇头转身忙跟上谢大夫人离开了。
郁山大宅里外车马一辆辆准备离开,丫头小厮们乱跑,各种物品装车乱抬起,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邵铭清转了几个院子,探头向内张望。
“表哥。”
终于在一间院落前有女声响起。
邵铭清看着裹着梅红大斗篷的谢柔清走过来,忙笑着迎过去。
“怎么在祭台没看到你?”他问道,一面仔细的端详谢柔清。
“我没去。”谢柔清说道,也认真打量邵铭清。
但谁也互问别来,就好像还跟以前一样,他们兄妹如常走动见面一般。
邵铭清哦了声。
“没去就没去吧,怪冷的。”他说道,根本就不问为什么没去。
谢柔清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他。
“这是什么?”邵铭清问道。
“做了两件冬衣。”谢柔清说道。
邵铭清笑了,抱在怀里就解开包袱。
“你还有时间做这个?”他说道。
“我现在有的是时间。”谢柔清说道,“最自在的。”
在家里被孤立,没有姐妹来往,连父母那里都不用去问安了,可不是最自在。
邵铭清没有说话,打开了包袱看着其中一件豆青色的棉袍。
“你手艺怎么样啊?我能不能穿啊。”他笑道,一面抖开。就在身上比划。
谢柔清撇撇嘴。
“那可不怪我,我原以为你在这里受苦定然瘦了,没想到反而胖了一圈。”她哼声说道。
邵铭清笑着看向包袱里,忽的咦了声。
“表妹!”他大惊挑眉,“你不是逗我呢吧?”
说这话从包袱里拎出一件藕荷色的交领棉袍,上面还绣着一圈金莲花。
“我穿这个合适吗?”邵铭清将衣服往自己身上一比,对着谢柔清做出一个娇羞的神情说道。
谢柔清噗嗤笑了,抬手捶他一拳。
“是给她的。”她说道。
邵铭清笑着收起来。
“你怎么想起给她也做衣裳了?”他问道。
“我可怜她,行不行?”谢柔清瞪眼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头。
“行,行。”他说道。伸手拉了拉谢柔清的衣袖。带着几分委屈,“表妹,有了堂姐,就不只对表哥好了。要不然我本来能有两件冬衣的。”
谢柔清喷笑。
“快走吧。”她笑的直不起腰。“谁闲的给你做两件冬衣。实话告诉你,一件也不是我做的,都是绣娘们做的。”
邵铭清将两件冬衣抱在身前一脸哀伤。
“快走吧。我真要走了。”谢柔清笑道,抬手推他。
邵铭清这才笑着施礼,谢柔清也对他施礼,二人对视一眼,都绽开笑容。
…………………………………………….
邵铭清来到谢柔嘉的屋子前时,谢柔嘉正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你干什么呢?”邵铭清笑道,“被马踢到腿了?”
谢柔嘉呸了声。
“你才被马踢了。”她说道,又带着几分得意,“我在跳舞呢,你看是不是跟老夫人跳的一样?”
邵铭清哈哈笑了。
“你这家伙,躲在哪里看了?”他问道。
“我们在山上。”江铃笑道,脸上还带着激动。
“那你们也看到了吧。”邵铭清说道,“老夫人跳的山神都挣开眼了,下了雨呢。”
谢柔嘉和江铃连连点头。
“看到了看到了。”谢柔嘉说道,神情激动不已。
“老夫人真厉害。”江铃也说道。
邵铭清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
“什么?”谢柔嘉问道一面好奇的接过打开,看到衣袍不由哇的一声,“新衣服呢!”
她高兴的拿出来对着江铃比划。
“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江铃笑着点头。
谢柔嘉又看着邵铭清一晃一晃的笑,邵铭清笑了,拿出自己的衣袍也在身上一比,笑着冲她也晃了晃。
“我也有。”他笑道。
谢柔嘉喷笑,也反应过来这不是他送的了。
“谁送的?”她问道,是祖母吗?
“当然是我最亲的表妹喽。”邵铭清得意洋洋说道,又冲谢柔嘉点点头,“记住啊你可是沾我的光。”
谢柔清?
谢柔嘉很是惊讶,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嘴边浮起一丝笑。
“好,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她说道,将衣服一收,“送我一件衣,将来我还她一身衣。”
……………………………………………….
一阵风吹的车帘蓬蓬作响。
谢文兴压紧了门帘角,看着靠在引枕上闭着眼的谢大夫人。
“不管怎么说,这是吉兆。”他笑道,“因为前一段事故的担心也可以放一放了。”
谢大夫人吐口气,睁开眼。
“吉兆。”她说道,“也只是兆而已,吉不吉的,可是要看出砂来定的,这矿上能出什么砂来。”
“郁山不出,别的矿上出嘛。”谢文兴笑道,“这是咱们谢家的吉兆。”
谢大夫人吐口气。
“吉兆。”她再次说道,看着车帘,“笑话是能变成吉兆,吉兆也能变成笑话,她可别仗着吉兆更有底气胡乱折腾。”
“你放心吧,母亲是有分寸的。”谢文兴笑道。
谢大夫人看他一眼。
“分寸?”她说道,“你对母亲评价可真高。”
谢文兴没忍住噗嗤笑了。
“好了好了,别多想了,事情总是圆满结束了,你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也可以松口气了歇一歇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眼中难掩伤心。
“我提心吊胆又有什么用,好心也被当做驴肝肺。”她说道,“连门都不让我进。”
“没有没有,父亲不是看到了嘛,母亲心里也知道的,母亲就是嘴上倔,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跟她生这个气做什么。”谢文兴说道,伸手给她揉着肩头,“快歇歇,你也好几天没睡好了。”
谢大夫人吐口气嗯了声闭上了眼。
长长的车马队伍驶离了郁山。
夜色沉沉的时候,谢老太爷翻个身,嘟囔两句梦话,伸手摸了摸,一个机灵醒了过去,借着昏昏的夜灯,看到身边空空。
“阿珊!”他喊道。
大宅里随着这喊声亮起了灯火。
………………………………………………….
此时一串灯火在郁山矿上也亮了起来。
如今老夫人停了夜间挖矿,偌大的矿山里再不似往日那般亮如白昼,而是黑漆漆的一片。
火把照亮了谷口,谢老夫人从车上下来,裹着的斗篷被灯火拉的长长。
她制止了身后护卫们的跟随,慢慢的走到了矿山脚下,忽的跪了下来。
“谢山神不弃。”
她俯身叩头,将手和脸都贴在冰凉粗糙的地面上。
起身,再俯身,贴着地面。
“谢山神不弃。”
起身,再俯身,贴着地面,谢老夫人的眼泪滑落。
谢谢山神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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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谢打赏和粉票,晚安亲爱的们。(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寻险
时间如水,过了冬祭,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寒冬,郁山也罩上了一层萧瑟。
日光洒下来的时候,矿山上的号子声陡然拔高,整个矿山上都喧腾起来。
邵铭清放下从水里捞出的朱砂,抬头看向山上。
这丫头,不论寒暑,竟然天天的坚持下来了。
“安哥儿,安哥儿。”
谢老夫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邵铭清转头看去,见坐在凉棚下的谢老夫人正冲着从一旁的跑过的安哥俾招手。
“你今日不是歇息吗?”她问道,又皱眉,“是要替你父亲吗?我不是说过,年老的不用再上山,只要在山下淘砂就可以了。”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身旁的监工们说的。
监工们一脸委屈。
“是啊是啊。”他们忙说道,“已经这样安排下去了。”
“大丹主,我不是替我父亲的。”安哥俾说道,停顿一下,“我是,去遛马。”
遛马?
邵铭清喷笑,而监工们愕然。
遛马往山上跑什么?马呢?这小子仗着谢老夫人对他们父子青眼看待,就可以睁着眼说瞎话了吗?
谢老夫人也愕然,又想到什么,抬头看山上。
“去吧去吧。”她摆摆手说道。
安哥俾应声是转身向山上跑去。
邵铭清又喊住他。
“你看着她点,别她说什么就什么。在矿山里乱钻,多危险。”他说道,“这又不是在山上乱跑……”
说道乱跑,又想到谢柔嘉在山顶沿着悬崖往矿山跳的场景,这也是危险的很,简直吓掉魂。
“也不是骑马…”他忙又转了话头。
说到骑马,想到那日看到的场景,又哆嗦一下。
“安哥俾,你怎么能让她在山上骑马?”他竖眉喝道,“那是山坡。不是平地!”
安哥俾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他说话。
老实?
这也不是个老实的!
真要是老实。也不可能在谢老夫人让他出山不用当矿工的时候跑去拒绝了。
邵铭清瞪眼看着他。
“去吧去吧。”他没好气的说道。
安哥俾应声是向山上跑去。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邵铭清摇摇头,弯身再次从水中捞起一把朱砂,看着这一手碎碎的色泽暗的砂,叹口气。
“老夫人。您放心。都按你说的做了。年老多病体残者不用去挖矿,只淘沙,磨砂。晚上不上工,白日也轮着班,吃的喝的都是按定数领取。”
“看看,他们如今多精神。”
“都是托老夫人的福气,过上了好日子了。”
“是啊是啊,这次冬祭又大吉。”
那边传来监工们的说笑声。
谢老夫人神情木然听了一刻起身离开了。
邵铭清抬脚跟上去。
“老夫人,你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他皱眉说道,“这真是让人痛苦的事。”
日子过得好,还是痛苦的事?
这话说的真是矛盾。
谢老夫人转头看着邵铭清。
邵铭清伸出手,手心里有几颗朱砂。
这朱砂细小而碎,色泽暗淡,是最最次等的,这种砂扔到砂行都没人理会,更别提赚钱了。
“老夫人,这个矿上出不了好砂,连这样的砂都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早晚都是废了,而到那个时候,这些人就失去生存之本了。”
以前没过过好日子,所以日子再差点也能熬下去,现在过了好日子,将来再突然又坠入惨地,对他们来说,只怕比一直过苦日子要更加痛苦。
“你是说我对他们太好了?”谢老夫人笑道,“难道我应该更狠的打骂驱使他们做工,好让他们提前习惯更悲惨日子,才是好吗?”
好像也不对。
邵铭清苦笑一下。
“我是想说….”他说道。
“我知道。”谢老夫人打断他,“你是想说有没有办法让矿上出好砂,不是仅仅靠着我的恩惠照顾,砂好了,才有好日子。”
邵铭清点点头。
“老夫人,我研究了很久,觉得郁山不应该就成了废矿。”他说道。
谢老夫人伸出手,邵铭清忙扶着她,二人迈上一边的山坡,从这里看过去,一边光秃秃的矿山,一边则是密林。
“是啊,郁山本不该成为废矿的。”谢老夫人说道。
如果不是一百多年的那次元气大伤。
听到她的肯定,邵铭清精神一振。
“是吧,果真如此吧?”他眉飞色舞说道,“我觉得我们不能把它当废矿看待,现在的人手不足,单靠这些老弱之众不行,从别的矿上调来一些青壮工,重新点矿挖矿,定然能有大收获。”
谢老夫人笑了。
“小子,你高看我了。”她说道,“虽然我这次祭祀得了大吉,但是如果真要往郁山调动人手,还是做不到的,他们不会信的,也不会为了郁山而影响了其他矿山的利益,正如你所说,靠着人,好日子能过一时,但单单靠着一个人,有些事是不行的。”
“除非能证明郁山矿有大利才能吗?”邵铭清说道,皱起眉头,“可是要证明有郁山矿有大利,就需要人手啊,这真是矛盾。”
谢老夫人笑着点头。
“是啊,真是矛盾。”她说道,“要想得到一些,就得失去一些,再等等吧,郁山是有大利的,再等一等,等将来有一天,我会用那些大利益给大家换一条出路的。”
谢老夫人说罢抬脚向下走去,一面不忘伸手抚着山石。口中念念有词。
换?
邵铭清皱眉。
“也就是说,还是要靠人给了。”他嘀咕道,“那肯不肯换,换了之后遵不遵守约定,还是由别人做主了。”
…………………………………………….
哗啦一声响,安哥俾立刻伸手拉住前方的女孩子,往后退去。
“没事没事。”谢柔嘉拍了拍头上身上的土石,小声说道。
安哥俾看着滚落在脚下的一大块岩石,这要是往后退的慢了一步,估计自己就得把她背出去了。
“这边已经废弃了。山石都松了太危险。别往里走了。”他说道。
谢柔嘉晃了晃手里的火捻子,燃起一点点亮光。
她看着明显开挖之后就放弃的窄小的山洞,摇了摇头。
“没事。”她说道,伸手抚向岩壁。“没事。没事。我们就是看一看,不挖剥洞壁,别怕。别怕。”
安哥俾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似乎是在跟他说,但似乎又是在跟山洞说。
愣神的时候,那女孩子已经抬脚向内走去。
安哥俾忙跟上。
邵铭清一路问过来找到了这个矿洞,却看不到谢柔嘉和安哥俾。
“刚才还在这里。”一个矿工说道,四下乱看。
这是一个大矿洞,也是半废弃的矿洞,其内洞**错遍布。
肯定又乱跑钻到哪个洞里去了!
邵铭清气的咬牙。
“大爷,这里的洞可危险的,还是别让柔嘉小姐在这里玩,当初有好几个支洞都是因为一动就要坍落,刚挖好就废弃不敢用了。”一个老矿工说道。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话音刚落就听得哗啦一声,地面摇晃,不远处通向内里的一个支洞塌毁了。
洞里的矿工们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纷纷趴伏在地。
这是邵铭清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洞坍落,一瞬间浑身僵硬呼吸都停止了,脑子里喊着快向外跑,脚下却猛地向那坍落的洞口冲去。
谢柔嘉!这个蠢家伙不会恰好在这个洞里吧?
好在只晃了几下就平稳了,地上趴伏的矿工们再三感谢山神恕罪才小心的起身,那边邵铭清站在乱石堵住的洞前面色发白。
陡然又是哗啦一声响,吓得洞里的人们身子一颤,见从另一边的一个洞口里连滚带爬的出来两个人,在他们出来的那一刻,身后岩石跌落,三下两下一个洞又彻底的封堵了。
邵铭清只觉得脚一软,扶住了旁边的岩壁,耳边是女孩子的说话声。
“真险啊!我掉了一只鞋。”她说道,一面拍打着头上的土石。
才拍了一下,头上就有一只手狠狠的拍过来。
“你还知道险!”邵铭清咬牙说道,一下又一下的打过来,“你还知道险!”
谢柔嘉抱住头低声哎呀。
“少爷,少爷。”她低声说道,“小声点小声点,在洞里不要大声说话。”
邵铭清伸手将她拎起来。
“你懂得可真多。”他竖眉喝道,“跟我走,以后不许踏入矿山半步!”
谢柔嘉忙抱住他的胳膊,脚底打滑。
“少爷少爷。”她连连说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邵铭清深吸一口气。
“我还要进一个洞去看看。”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一口气憋的脸青,扯着她就走。
“少爷我说真的呢,这个洞里一定有东西。”谢柔嘉说道。
有东西就是有朱砂的代称,邵铭清吐口气。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道,说这话看了眼安哥俾。
上一次矿难是安哥俾示警,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大家都私下传说安哥俾有察觉矿洞状态的本事,要不然谢老夫人怎么会对他青眼看待。
邵铭清知道这个小子看起来忠厚老实,其实很机灵,能摸着穿山洞跑去抓鱼,又能发现矿要塌陷,应该真的是有点本事的,至少对矿山是很了解熟悉的。
莫非这次又是他有发现?
谢柔嘉看着他神情郑重。
“直觉。”她答道。
邵铭清翻了个白眼,将谢柔嘉的胳膊拧在身后一句话不说扯了出去,灰头土脸的安哥俾在后跟着。
洞里的矿工们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开始慢慢的剥离岩壁。
“给我下去!”
邵铭清站在山坡上,竖眉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揉着胳膊撇撇嘴。
“下去就下去,凶什么凶啊。”她说道,冲安哥俾招招手,“安哥,我们走。”
安哥俾低着头从一旁走过去。
邵铭清才吐口气,就见走到山腰的谢柔嘉将手放在嘴里打个呼哨,他的眉头一跳。
这不省心的孩子啊!
“谢柔嘉!不许在山上骑马!”
伴着少年人的吼声,一匹小红马从山坡上稳稳的走下来,一跃在山路上,马上的女孩子一提缰绳,红马嘶鸣一声疾驰而去,在它身后,又有一匹白马从山上下来,紧跟在后疾驰追上。
“别让我再在这里看到你们!”
少年人吼声回荡在山林间。
……………………………………………………….
一连几日,邵铭清果然没有再看到谢柔嘉在矿山里出现,他带着几分满意点点头。
“现在矿上人手不多,你们辛苦了。”他对护卫们说道,“不过还是不要放松警惕,柔嘉小姐如今比山里的猴子还滑。”
护卫们忍不住都笑了。
“你们别笑,这丫头在这里总让我心惊肉跳,总觉得会惹出什么事。”邵铭清说道,一面拍拍手向山下走去。
“那现在好了,柔嘉小姐不在这里,就不会出事了。”护卫们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得轰隆一声,脚下晃动。
邵铭清心里骂了一声娘。
真是说嘴打嘴!
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感觉已经熟悉了!
邵铭清回头,只见矿山上腾起一阵白烟。
“矿又坍了!”
喊声响彻山谷。
这个又字真是令人心如刀割啊。
邵铭清咬牙攥紧了手。(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山困(加更)
这次的坍塌跟上一次不一样,只是一个矿洞塌了,并没有引起半座山的坍陷。
万幸!
邵铭清心里喊了声。
坍塌很快就停下来,四周都没有受到波及,山上的矿工们也都围了过来。
这原本是个已经基本上废弃的矿洞,并不像其他矿洞那般会有很多矿工在内。
而且本来就不多的矿工们在事发前已经离开了矿洞。
万幸!
邵铭清心里再次喊了声。
“里面一共有几个人?”他大声的询问。
周围几个矿工神情惶惶。
“五个。”一个颤声说道。
总比上一次死了十几个要好的多。
邵铭清心里松口气,还没说话,就见另一个矿工伸手指着矿洞。
“可是,可是…”他结结巴巴说道,“柔嘉小姐,在里面。”
邵铭清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什么?”
闻讯赶过来的谢老夫人恰好听到这一句话,惊讶的喊道。
“她怎么在里面?”
邵铭清浑身发抖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双耳嗡嗡,但矿工们的话还是清晰的传入他的耳内。
“….我们正在矿里….柔嘉小姐和安哥俾进来了….”
“…他们指着一个方向,说要去那里挖…说有好砂…”
“…可是这个洞废弃好久了,我们都不太相信…柔嘉小姐就问….谁跟她去….”
“….阿八说他去….老白和燕七也跟着去了….”
“……我们就出来了。他们一共五个人就进去了…”
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张开口没说出来。
“进去多久?”大监工在一旁喊道。
“进去,进去磨一块石的功夫。”一个矿工颤颤答道。
那就是半个时辰不到。
“快,快挖,快挖。”监工们乱乱的喊道,催促着。
矿工们回过神涌上前叮叮当当的开始挖洞。
“老夫人,您别急。”大监工说道,“这塌的也许只是洞口,里面没事。”
谢老夫人看着几乎看不出曾经是矿洞的崖壁面色惨白。
可能吗?
就算是里面没坍,他们能坚持多久?
以前不知道,现在亲自来矿山这么久。她可是亲眼见过矿洞。里面是如何的狭小逼仄心里清楚的很啊。
大监工抖着嘴唇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快,快挖。”他转身对着矿工们喊,“小心点,都小心点。别再挖坍了……”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得又是轰隆一声。地面一阵摇晃,显然里面又塌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动也不敢再动。
天啊……
这可怎么办?
邵铭清踉跄过去。伸手开始搬土石。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看住她。”
看着他的动作,矿工们也回过神,忙扔掉工具,开始用手挖。
谢老夫人站在原地握紧了手里的拐杖,看着眼前的矿洞。
山神啊……
山神啊!
………………………………….
一点亮光在黑暗里闪动。
“安哥!”
一声女声响起。
“安哥。”
一旁的石块被推开了,一只手伸出来准准的抓住了旁边举着火捻子的手腕。
“我在。”安哥俾说道。
谢柔嘉喜极而泣,忙用另一只手搬他四周的石头。
这些石头不大很快就被拨开。
“你怎么样?”谢柔嘉举着火捻子照着他。
火光下看到安哥俾的头脸上都是土,但并没有血迹。
“我没事,正好有一块石头搭起空隙,挡住了其他的土石。”安哥俾说道。
谢柔嘉抹泪笑了。
“你们呢?”她喊道,“还有人吗?”
伴着她的询问,黑暗里传来石头滚落的声音以及人说话的声音。
“….我还没死吗?”
“这么黑,不是到了阎王殿吗?”
安哥俾摸索着站起来。
“阿八。”他冲着那边喊道,一面接过谢柔嘉手里的火捻子举起来。
光亮铺照的更多,也清楚的看到此时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山洞,虽然山石也乱乱的滚落,但总体来说没有坍陷。
看到这光亮,有一个人跳了起来。
“真的没死啊?”他举着手喊道,一面看着自己的右手,右手上光秃秃的只有手臂,“嗨,真没死啊,要是死了我的右手就长出来了。”
随着他的站起来,一旁又有两个人慢慢的坐起来,虽然都灰头土脸的,脸上有些血迹,但都是一些擦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柔嘉小姐,你真是厉害!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而且还不会塌?”阿八喊道。
他的声音响亮回荡,不知道哪里传来哗啦一声,显然是又有山石滚落。
所有人都瞬时除了一身冷汗,冲他嘘声。
这种时候可不敢大声说话的。
阿八忙缩头屈身,自己也嘘嘘两声。
几个人小心的爬聚集到安哥俾身旁,看着谢柔嘉,神情激动又不可思议。
刚才他们正在山洞中走着,忽的安哥俾喊了声要塌了。
这一声喊喊的他们魂飞魄散,脚下果然开始乱晃,耳边也有轰轰之声。
就在这同时,有女声尖声喊着跟我来。
现在他们是在山洞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跟她来能来哪里?
但这时候大家已经完全没了念头,听到这话就跟着向前急冲。然后见那女孩子猛地向右边扑去,大家紧跟着扑进去,没有撞在山洞壁上,而是身子腾空,然后就是山石乱坠地动山摇眼前一黑啥都不知道了。
还以为死了呢,没想到竟然这里别有洞天逃得一命。
郁山矿已经几百年了,这里面是有很多山洞,但就算是老矿工也不一定能记得住,更况且又是在这么个情况下。
这女孩子怎么知道的?
谢柔嘉看着眼前三个土人一般的矿工眼睛闪闪发亮的盯着自己,不由笑了。
“直觉。”她想了想说道。
直觉?
阿八眨眨眼。
“柔嘉小姐是谢家的人吗?”他问道。
这话让大家都恍然。
谢家的人是大巫之后。自然受山神庇佑。
所以是山神在指引她吧。
谢柔嘉笑了。
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让大家有点希望的好。
“是。”她点点头。
阿八等人松口气欢喜的叩拜。
“那太好了。”他们说道。
“好什么好,能不能出去还不知道呢。”谢柔嘉说道。
是啊,现在只是侥幸逃得一命,但困在这山里出不去的话早晚是个死。
阿八站起来。借着火捻子四下看。东摸摸西敲敲。
“我听老人们说。这山里的洞很多都是互通的,咱们所在的这个洞如果不是死洞的话,说不定就能有机会出去。”他说道。
其余二人看着他敲洞壁有些心惊肉跳。
“别再敲塌了。”他们说道。
阿八却毫无惧色。
“怕什么。不敲是等死,敲也可能会死,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试一试呢。”他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对。”她说道。
见她也说对,阿八高兴的敲的更起劲了,安哥俾以及另外二人干脆也都起来跟着找。
而火捻子就在这时熄灭了。
伴着几声惊呼洞内陷入一片漆黑。
敲击洞壁的声音也一瞬间停了。
没了光亮,所有人都有些窒息。
“柔嘉小姐。”
谢柔嘉听的安哥俾的声音喊道,同时脚步声以及石头踢打声,一只手碰到了自己的胳膊。
谢柔嘉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怕。”她说道,停顿一下,“你也别怕。”
安哥俾嗯了声,手并没有收回。
她不是说假话,她真的没觉得害怕,心里反而很平静。
谢柔嘉坐着,握着安哥俾的手。
那边又响起敲击洞壁的声音。
“柔嘉小姐,你的直觉还有吗?能找到出口吗?”阿八问道。
谢柔嘉笑了笑。
“我试试。”她说道。
阿八嘿嘿笑了。
“好啊。”他说道。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了。
困在山洞里,困在山里,哪里还有路,哪里还有路。
心里似乎有无数的经文涌出来,挤的她乱如麻,她用力的从中抽出一根头,慢慢的将这些乱麻理顺。
有风……
她的脸上感觉到有风……
有光……
明明闭着眼,却能感觉到有光。
在哪里?在哪里?
她几乎停止了呼吸,用力的找寻着。
安哥俾觉得握着自己手的小手慢慢的用力,手心里还有汗渗出来。
是害怕了吗?
怎么能不害怕呢。
安哥俾伸出另一只手盖住了这只小手,用力的握紧。
手却在这时猛地抽了出去。
“那边!”
女声在山洞里响起。
让敲打洞壁的声音一顿。
“那边。”谢柔嘉说道,人也站了起来,“那边有出口。”
真的假的!
阿八瞪大眼。
不待他发出疑问,就听得咚的一声。
这是石头砸洞壁的声音。
一声过后紧接着另一声又响起。
安哥俾这小子已经开始按照指示挖起来了,阿八有些无语,他可真听话。
迟疑片刻阿八也摸了过来,捡起地上趁手的石头也挖了过去,见他们如此,余下的二人也不再呆呆,跟着开始挖。
一声声,石头响,山土落,漆黑的洞内一点光亮也没有,只听到声响,以及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阿八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一晕一晕的。
这是要窒息的前奏,他知道,上一次他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失去了右手。
这一次他是要失去性命了吗?
阿八用力的挖着砸着,觉得自己的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手了。
就在这时噗通一声闷响,同时一股风呼的扑在脸上,阿八一声喊,被这风扑的人竟然向后跌去。
“通通通了!”
嘶哑颤抖变了调的声音在洞里回荡,让听到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直站在后边的谢柔嘉这才睁开了眼,长长的吐口气。
伴着哗啦一声响,能够容纳一个人通过的洞口被挖了出来。
“我先走。”安哥俾说道。
这时候抢着打头,并不是要抢着生,而是抢着死,谁知道前面未知的洞会是什么样。
谢柔嘉伸手拉住他。
“不,我先。”她说道。
“不,柔嘉小姐,你还是在后吧,你安全了,我们才能安全。”阿八说道。
如果此时洞内有光的话,就可以看到阿八脸上对谢柔嘉狂热激动的神情。
谢柔嘉摇头。
“我带你们进来的,我也会带你们出去。”她不容拒绝的说道,“我来带路。”
………………………………………………………
慌乱的脚步声在谢家大宅里响起,门外奔进来的人停在迎接出来的管事跟前,伴着几声低语,管事顿时色变,转身向内疾奔。
一道道门穿过去,一句句话传进去,急促的脚步,惊慌的神情,让谢家大宅里变得紧张起来。
啪的一声响,谢大夫人将手里的茶杯扔在地上。
“又塌了!”她喝道,扔了茶杯不解气,又抬手狠狠的在桌上一拍,人也站起来,“我真是……”
她咬牙半日,最终挤出一句。
“她可满意了?”
伴着这句话,人也疾步向外走去。
谢文兴忙跟着迈步,亲手拿着斗篷追上。
而与此同时,城中的砂行里,谢二老爷等人也乱乱的跑出来。
“吉?还吉?吉个屁!”他的口中还愤愤说道,“明明是大急!”
“行了行了别说了,快走吧。”谢三老爷催促道。
上马车的上马车,上马的上马,人仰马翻的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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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出现
过去多久了?
邵铭清看着被挖开一半的矿洞,随着矿洞的挖开,没有任何欢喜,反而越发的绝望。
冬日的天黑的早,似乎一眨眼间夜色就笼罩了郁山。
呼啦啦的火把点燃,照的矿山如同白昼。
多少年没有看到夜晚的郁山矿如此的热闹了,一个老矿工出神感叹,但下一刻前边的人背着石头走开,他忙立刻上前,开始用手搬挖山石。
矿洞内里的塌陷比外边看起来还要严重,已经完全堵死砸死。
堵死砸死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再挖开就是了,矿洞本就不是天生的,也是挖开的。
但是,里面的人啊……
邵铭清伸手抱住头,正在给他裹着伤手的水英吓了一跳。
“少爷,你别动。”她说道。
邵铭清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都怪我,都怪我。”他反复的说道,双手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
手上又有血迹渗出来。
“少爷!”水英喊道,用力的拉下他的手,“你的手不裹好,还怎么继续挖柔嘉小姐出来?”
一旁的谢老夫人看他一眼,叹口气。
“不怪你,怪她。”她说道,“我说过了,是她自己要来这里乱跑的,出了事也是她活该。”
江铃的眼泪再次滴落,又带着几分倔强狠狠的擦去,死死的看着洞口。
邵铭清笑了,对着谢老夫人摇摇头。
“老夫人。她不是自己要来这里的。”他说道,声音沙哑。
是谢家把她赶到这里来的吗?
谢老夫人看着他,站了将近四个时辰的脊背依旧挺得直直。
“是因为我跟她说。”邵铭清说道,看着谢老夫人,伸手指着自己,“矿上不能出好砂,矿就不会好了,所有人都不会好了,她说,会有好砂的。老夫人。她原本只是从矿上跑过,可是现在她却天天的往矿洞里跑,她为了什么?为了好玩吗?”
邵铭清摇头,火把照耀下神情似哭似笑。
谢老夫人的身子一瞬间瘫软下来。似乎再也站不住了。两边的仆妇丫头慌忙的搀扶住她。动了动嘴唇。
“好心。”她颤声说道,“好心就可以给别人添乱吗?”
邵铭清摇头。
“我没说过好心就是好的。”他说道,看着谢老夫人。“我只希望,好心的人因为这个好心出了事,她的亲人,能不要笑她一声活该。”
谢老夫人再次握紧了拐杖。
“难道不是活该吗?”她说道。
邵铭清笑了点点头。
“是,是活该,活该她不站在一旁看热闹,看人出丑,非要自己多管闲事。”他说道。
谢老太爷嗨了声,跺跺脚。
“好了。”谢老太爷跺脚急道,“就别说这个了,先救人吧。”
救人。
大家的视线都看向矿洞,看着那坍陷的严严实实的山石。
还有救吗?
…………………………………………….
过去多久了?
阿八抬起头向前看去,当然,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他觉得自己就像矿上拉磨的驴,蒙上了眼,一圈一圈的无休无止的转下去。
“蹲下。”
前边有女声传来。
“这里有个小洞,可以爬过去。”
阿八跪下来,感受地上凸出的石头,不知道在哪里磕破或者磨破的膝头一阵阵疼,前边传来爬动的声音,他没有任何念头跟着爬去。
更像一头驴子,让转就转让走就走让爬就爬。
身后有人抓住了他的脚。
阿八不由停顿下。
“我,我不行了。”一个颤声在后说道。
这是较为年轻的那个叫做燕七矿工。
“我,我想这是在山里,我们在山的深处….”他颤颤的说道,呼吸急促,“….到处都是洞,弯弯曲曲,上上下下….没有路…出不去….”
听着他的描述,阿八的眼前不由浮现交错纵横的山洞,如同星罗棋布,而他们就在其中困顿着,厚厚的山石遮挡了一切,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爬啊爬啊永远也走不出去…
“燕七,不要想,不要想这个,快停下,不要想了。”位于最后的老矿工老白焦急的说道,“在山洞里千万不能想自己的所在,快爬,不要想了….”
他知道这种事,在他这一辈子几十年的挖矿中,也见过不少这样的矿工,有的是刚下矿洞的新手,也有经历过生死危险的老手,但某一个时刻,他们在矿洞里都会突然发疯,有的人会撞向山石活活把自己撞死,有的则抓自己的胸口,活活的把自己抓死。
大家说这是山神的小鬼上身了,被困在山神手下的小鬼附在人身上想要逃出去。
所以这时候千万不要想出去,也不要想找路,越想就会越发疯。
但已经晚了,燕七还在喃喃,而前边的阿八呼吸也急促起来,整个人开始颤抖。
阿八觉得浑身难受,只想大喊大叫,想要跳起来撞破这山石。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一扎东方木星那寨哟。”
清亮的女声在耳边唱响。
“今夜要扎宝殿哎台。”
“扯下罗裙哎遮绣鞋哟。”
“金莲那细步踩哎金阶。”
这是….
老白只觉得浑身放松下来,似乎看到一个巫女正拉开云幕,迈步缓缓而来。
扎寨了!扎寨了!请神了!请神了!
有神在,小鬼们再不敢作乱的。
老白激动的伏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耳边回荡的歌声,让他整个人都清凉起来。
前边燕七和阿八的喃喃声消失了,身子的颤抖也停下来,并且开始向前爬。
老白流泪亲吻了地面,紧跟着爬去,歌声始终回荡萦绕,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两边依旧不时的碰到狭窄的洞壁,但心里却豁然自在。
…………………………………………………
夜已经过去多久了?
大家都没有注意,眼前灯火明亮。让人忘记了白昼黑夜。
终于赶过来的谢大夫人裹着厚厚的斗篷疾步而上。
“母亲。你先回去歇息,这里我看着。”她说道。
谢老夫人坐在厚垫子铺盖的石头上动也没动。
“我说过,这郁山有我负责。”她说道。
不说这个还好,提起这个。谢大夫人就压不住的火气。
“这都是你们自己胡闹的结果!现在这样。你们满意了吧?”她喊道。
谢文兴忙伸手拉住她。
还没来得及劝阻。谢老夫人已经将手里的拐杖砸过来。
“滚!”她吼道,“都给我滚!”
谢大老爷连声哎呀也忙去劝阻。
“不生气不生气。”他连连说道。
“阿媛,先救人。”谢文兴急道。“你急也没用啊。”
谢大夫人气的脸色铁青转身就走。
谢文兴只得指着谢二老爷等人。
“你们好好守着。”他说道,忙跟上谢大夫人。
谢二老爷等人刚点头,那边谢老夫人又接着骂。
“你们也给我滚!别来我的地方!都给我滚!”
矿山上一阵骚动,谢大夫人回头看着谢二老爷等人狼狈的向下走来,她气急落泪。
“好啊,好啊,我们走啊,我们走。”她说道,“出了事了,反而怪我,都怪我!”
她说罢掩面疾奔。
谢文兴左右为难,想要跟着她离开,又忍不住回头看山上。
嘉嘉她……
“已经挖了这么深了,都是坍陷….”
“上午就进去了?那肯定没救了。”
“是啊,天都要亮了,等天亮估计就能挖到了……”
谢二老爷等人的低声交谈传来,谢文兴只觉得窒息。
挖到尸体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东方,那边已经隐隐发白。
一天,一夜了。
…………………………………………
过了多久了啊?感觉好饿好累啊。
身后跟随的脚步声越来越缓慢。
谢柔嘉扶着洞壁慢慢的站起来。
“抬脚,有石头。”她说道。
紧跟在她身后的安哥俾立刻抬脚,迈了过去,脚后跟果然擦到一块凸起的石头。
他将话传向后边。
此时此刻对于谢柔嘉的话,不止是安哥俾一个人言听计从,其他人也毫不怀疑了。
这个女孩子,在这一片漆黑的山洞里,就好像能看清一切似的。
其实一开始她也看不清的,但渐渐的视线里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一层层蒙蒙的光晕,而心口也不再窒息。
虽然一开始她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试探着走过去,山洞却是真的。
有的是人工开挖的山洞,有的则是天然形成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是她的视力好吗?还是,脑子里那些不断闪过的经文。
她闭上了眼,那些经文似乎变成了一道道金线,飘散着飞舞着指引着。
天啊,这…
谢柔嘉猛地睁开眼,金线消失了,但视线里还是一片蒙蒙光,让她能看到山洞山石,甚至伸出手,能接住滴落的水。
在这似乎永无止境的山洞里,她竟然觉得自在,还有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依偎在一个怀抱里,安心踏实。
是,山神吗?这就是山神吗?她能感触到山神了,是山神在护佑着指引着她。
明明是困境,明明身上被磕碰的伤痛,但这一路走来,谢柔嘉欢喜不已,伸手触摸石壁,也似乎不再是冷冰冰的粗糙,而是柔软的温暖的。
但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眼前明明还看到得到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是因为太累了吗?
她停下了脚。
“怎么了?”安哥俾问道,“又是死路吗?”
他们已经遇到了不少的死路。
“不是。”谢柔嘉说道,看着一个方向,“我想,走这边。”
“那就走啊。”安哥俾说道。
“可是,这边没有路。”谢柔嘉说道,伸出手。
安哥俾也跟着伸出手,摸到墙壁。
啊?
“没有路,那就挖。”阿八说道。
安哥俾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眼,他心里想的话竟然被被人先说了。
“对。小姐。你说走这边,就走。”老白和燕七也毫不犹豫的说道。
谢柔嘉笑了。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抚上这块石壁,随着不断的触摸,她的心跳加快。就好像有什么要跳出来一般。
“挖。”她说道。伸手按定一个地方。
沉闷黑暗密不透风。却响起硁硁锵锵的声音,石头和手一起上阵。
他们是年老的,体弱的。身残的矿工,他们丢失了工具,没有灯火照明,但他们却意气满满,他们两人一轮换,保持着充沛的体力,又保持挖掘的不间断。
不去想能不能挖,不去想挖通挖不通,不去理会地面的摇晃,也不理会头顶上刷刷而落的石土。
整个山洞都开始摇晃了,石头滚落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远处传来轰隆坍陷的声音。
所有人都凝住了呼吸,手上的动作更加快速,石头敲击着石头,手抠挖着土。
挖!挖!挖!
噗通一声,安哥俾手里的石头砸在洞壁上飞了进去,而与此同时一道亮光在眼前亮起。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大喊。
光!有光!有光!
“撞啊!”谢柔嘉一声大喊。
伴着她的喊声,尚未从被陡然光线出现惊呆中回过神的四人,猛地向光亮所在的地方狠狠的撞过去。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五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扑进了这边,而在身后山石滑落,巨响如雷,借着这边的光亮可以看到他们原本站立的山洞已经落满了山石化为乌有。
好险!又是一步之差,生死之分!
不过,这一路上这种好险好多次了,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关键是……
“我们出来了!”阿八一声大喊,欢喜的跳起来,但下一刻他就愣在了原地。
其他人也都看向现在的所在之处,神情也有些愕然。
这里,并不是他们以为的跟外界相通,所以才有光亮的地方,而又是一个山洞。
其实这光线并不是很明亮,是因为他们在黑暗里待的太久了,才感觉到刺目,此时站在这里看来,那道光还不如月光明亮。
谢柔嘉站起身来抬头寻这光线看去。
这不是挖掘的山洞,这是天然的,高高的似乎直通向山顶,因为那道光就是从最上边的缝隙里透进来的。
这是哪里啊?能不能出去?
谢柔嘉想到,刚要开口,就听到旁边的阿八大叫一声。
谢柔嘉看向他,借着光亮可以看到土人一般的阿八呆呆的站着,眼睛变的通红,呼吸急促,面部扭曲,人也开始发抖。
“这是,这是,什么?”他颤声说道。
怎么了?
谢柔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砰地一声,心口似乎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一瞬间停滞了呼吸。
这是!什么!
视线适应了山洞,原本的昏昏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一片的赤红。
嶙峋的箭簇一般的石柱,高大的洞壁上,都好像被血染过一般。
而就在这一片赤红中,当中的一块巨大的足足两人高的山石矗立,它的颜色更为夺目,晶莹亮丽,其内鲜红如同血还在流动一般。
噗通一声,阿八跪倒地上。
“神啊。”他喊道。
神啊!
谢柔嘉心里也喊道。
这是!什么啊!她看到了什么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切切(加更)
朱砂!
满山洞的朱砂!
谢柔嘉啊哈一声大喊,跳着扑向山洞。
而其他的人此时也终于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就连一路上走来悲喜不显的安哥俾都举了手大喊一声跪倒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跪着的人已经起身,谢柔嘉也在这洞里转了整整三圈。
咚咚的心跳还是很剧烈难以平复。
谢柔嘉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就是朱砂原石啊。”她说道,伸手抚着洞壁。
真漂亮啊。
她一直心念念的就是找到好砂,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而且是这么好的朱砂,看看这个洞里,几乎全是镜面砂,上好的镜面砂,而且其中还有箭簇砂,还有这个……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位于正中的那块巨大的朱砂石。
“我挖了将近三十年的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原石。”老白跪在地上,颤抖着看着这巨石,泪流满面。
是啊,从来没见过,这是什么砂?色泽如此鲜亮,莹莹生光,简直太漂亮了。
谢柔嘉只觉得心神荡漾。
“谢山神恩赐。”她喃喃说道。
山神真是慷慨,不仅指引她避开了坍陷,还指引她找到了这么好的朱砂。
满墙的云母砂,一簇簇巨大的光明砂,还有这一块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原石,这些足够让郁山成为最好的矿了吧。
邵铭清一定会激动不已的吧。
谢柔嘉甚至已经想到他惊呆的样子,不由咧嘴笑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激动的时候。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再接着去找出口吧。”她说道。
找不到出口,他们就会被困死在这里,找到这些砂也没用。
但没想到这一路都对她言听计从的矿工们竟然拒绝了。
“我不走了。”阿八抱着一簇光明砂,趴在地上,“我哪里都不去了,我就守着这里,死也甘心了。”
谢柔嘉又好气又好笑。
“死了还有什么用?”她说道。
阿八却神情郑重。
“死了也是我发现的。”他说道,“将来后人们看到我的骨头,也会知道我阿八的。”
他说着神情激动,几乎要哭了。
“我阿八。我阿八这辈子值了。”
留下骨头被后人瞻仰就是值了?谢柔嘉失笑。但老白和燕七都跟阿八一样的激动表达了这个意思。
“可是,我们要活着啊,找不到路再说死的事啊。”她说道。
老白摇摇头,对着谢柔嘉叩头。
“柔嘉小姐。多谢你一路带我们避险。”他说道。“之前我们心里怕死。但是不想死,就跟着你一路的走来,这一路上多少凶险我们心里都是知道的。”
是很凶险。谢柔嘉摸了摸手上的伤,身上还有多少伤已经数不清了。
“不用怕,我一定把你们带出去。”她说道。
“柔嘉小姐,能不能出去你也不确定吧。”老白问道。
谢柔嘉沉默一刻。
是的,她不确定,她不知道这个直觉能不能让她找到出口,她在这山里转的时间真的不短了,但接下来还要转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两天……她不知道。
“柔嘉小姐,我们现在不怕死了。”老白说道,神情激动看着眼前的山洞,“能见到这样的朱砂,死了也无憾了。”
“这怎么就叫无憾了。”谢柔嘉说道,“我们找到了这样好的朱砂,把这样的好砂挖出去才叫真正的无憾呢。”
“不,不,我们不跟你走,万一半路上死在别的地方,那就太遗憾了,我就要死在这里。”阿八喊道,“以前不知道这里,死在哪里都行,但现在,我哪里都不去,死在哪里我都不甘心。”
看着他们三人的神情,谢柔嘉知道他们不是开玩笑。
那是矿工们刻入骨子里的对朱砂的敬畏和欢喜,就像他们对大巫的敬畏一样。
如我所愿死而含笑。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
山神庇佑。
她默默的念道,然后站起身来。
“好,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会找到出口,让你们现在就被人瞻仰,而不是等变成骨头的时候。”她点点头说道,“安哥。”
伴着她的喊声,一直站立在她身旁的安哥俾迈上前一步。
“走。”她说道。
安哥俾点点头。
谢柔嘉脚步又停顿下。
“安哥,如果再也转不回来这里,我们死在了别的地方,你遗憾吗?”她问道。
安哥俾看着她摇摇头。
谢柔嘉笑了,她环视四周。
“……生息生息,又东十里,上多金,下多黄,无蛇虫,无蛇虫,多怪石,曰归,曰归……”
谢柔嘉默念经文,在她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经文构成的金线,随着金线的游动,她的视线在洞内认真的搜寻。
忽的眼睛一亮,看到了经文里描述的线索。
“走。”谢柔嘉说道,深吸一口气,抬脚迈步。
…………………………………………………………………
天色大亮,谢家的学堂里却没有往日那般热闹的练舞,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低声碎语,正说着话,门外传来脚步声,大家忙看过去,见谢柔惠迈了进来,带着几分憔悴。
女孩子们顿时都围了上去。
“惠惠,真的假的啊?”谢瑶急急的问道,“郁山矿上又出事了?”
谢柔惠点点头。
“不过没事,坍陷没有上一次那么厉害。”她说道。挤出一丝笑,似乎试图安慰大家。
“那柔嘉被砸死了?”谢柔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这话让学堂里气息一滞。
谢柔惠握紧了双手,身子也微微的发抖,忽的眼泪涌出来。
“没有没有,嘉嘉没有死,嘉嘉不会死。”她哭道,转身向外跑去。
听着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学堂里的人哗然。
“谢柔清,你太过分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天啊,你真是冷酷无情!”
“惠惠多难过啊。你还非要说出来!”
她们愤怒的指责着。忙忙的追了出去,转眼间学堂里就只剩下谢柔清一个人。
“谢柔嘉,被砸死了吗?”谢柔清再次说道,攥紧了手。“被砸死了吗?”
谢瑶等人追上来的时候。谢柔惠已经到了二门要上马车。
“我的大小姐。”邵氏拉着她劝说。“你可不能去。”
“婶母,我要去看看。”谢柔惠哭道,“婶母。你让我去看看吧,我怕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她了。”
这话让邵氏心中一酸,眼泪也掉下来。
“那就去吧,大小姐一片心意。”宋氏在后拭泪说道。
谢瑶上前扶住谢柔惠。
“婶母,就让惠惠去看看吧,若不然,这辈子她都心不安啊。”她也哭道。
看着哭的不行不行的谢柔惠,邵氏心都碎了。
到底是小孩子啊,第一次直面这么亲近的人的死亡啊。
“去吧去吧。”她点头道。
谢柔惠上了马车,谢瑶忙也跟着上去。
看着她的马车向外驶去,邵氏拭了泪。
“咱们也去?还是在家里准备准备?”她说道。
人肯定是活不了,后事衣裳什么的肯定要用了。
宋氏撇撇嘴。
“准备什么啊,她都还没满十三岁呢,连正经坟地都不能有,草草埋了就是了。”她说道。
那倒是,未成年的女孩子,是没资格进祖坟的,要远远的埋了。
邵氏叹口气不说话了。
“当初生下来就本该扔出去的,现在,也不过晚了十二年,结果还是这样。”宋氏说道,又转身,对着仆妇说道,“四小姐呢?看好了她,过了年就打发她出门,别跟我惹乱子。”
说这话就忙忙的向内去了。
谢柔淑的亲事说的差不多了,明年肯定要出嫁了,宋氏一心忙着这个呢。
邵氏也转身向内走去。
“怎么就,死了呢。”她喃喃说道,想要回忆一下,却发现根本就记不起来那个女孩子的样子了。
马车疾驰出了彭水城门,车里谢柔惠依着引枕坐着,脸上没有半点泪水,带着几分悠哉。
“惠惠,真要去看啊?”谢瑶问道,带着几分不自在。
死人啊,多吓人啊……
谢柔惠笑了。
“当然要去看了。”她说道,摇着腰里的玉佩流苏,“我还没见过被砸死的人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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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喝口水吧。”
水英捧着水碗说道。
邵铭清看着递到眼前的水碗。
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马上这半日又要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她滴水未进……
邵铭清抬手狠狠的在脸上狠狠的揉了下,接过水碗咕咚咕咚的灌进去。
“还要挖吗?”
旁边有监工小声的说道。
“已经挖了这么深了,里面都坍陷了,没有必要了…”
邵铭清将碗摔在地上,响声吓了监工哆嗦一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邵铭清说道,看着他们,“什么叫没有必要了?”
监工们有些尴尬,但又有些气恼。
邵铭清,你也不是以前的邵铭清了,你横什么横啊,邵家也不是你的依仗了,你仗着老夫人吗?
他们回过头,看着坐在临时搭起的简陋的凉棚下的老夫人,熬了一天一夜,看上去似乎头发更白了。
自从她闹着要当丹主,重掌家主之权。短短时日,矿山都出了两次事故了,换做又点脸皮的人,估计都要受不住去给山神请罪自罚了。
她还能熬多久?估计熬过这几天就可以回家闭门不出了。
“表少爷。”大监工不咸不淡的说道,指着矿洞,“不是我们不挖,你看看这里面,十几条支洞,你说,怎么挖?一年都挖不完。”
邵铭清笑了。猛地上前一步揪住这监工的衣襟。
“一年挖不完。就两年。”他说道,“两年不行,就三年,怎么?怕不给你工钱啊?”
被一个年轻人当众这样揪住衣襟。大监工脸色涨红。
“你。你干什么!”他喊道。狠狠的要推开邵铭清,却没想到这小子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竟然没推开。
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神情不安。
“有力气没处使,就去给我挖山!”谢老夫人喝道,“累了挖不动想歇着的就给我滚。”
邵铭清松开了手,大监工气呼呼的扯了扯衣衫。
“老夫人,我觉得现在的人手还是不够。”他转身对谢老夫人陪笑道,“不如从其他的矿上调些好手来,有经验又有力气。”
谢老夫人没理会他,只是看着矿洞。
邵铭清已经又上前搬石头去了,在另一旁,江铃和水英也正力所能及搬着小块的石头或者背土。
谢老夫人闭上了眼。
大监工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站开了几步。
“都快些快些!”他叉腰喝道,自我化解尴尬。
坐在不远的另一处凉棚下的谢二老爷揉了揉脸,一夜未睡熬的他现在有些睁不开眼。
“大哥。”他看着坐在旁边的谢文兴,“你先下山吧,去跟大嫂商量一下,该准备的准备吧。”
该准备的准备…
谢文兴伸手也揉了揉脸,用力的闭了闭发红的眼。
“大哥,节哀顺变,老夫人现在是没别的心情了,接下来的事还得你们安排。”谢文昌说道。
“或许,没事呢。”谢文兴说道。
谢文昌摇头。
“大哥,别想了,你也看了坍陷的状况,外边看着没事,里面可是都塌了。”他说道,“除非神仙在世,是不可能活…….”
他的话音未落,忽的听一声尖利的喊叫。
这叫声似乎是从天下砸下来,撕破了沉闷的矿山。
这是什么鬼叫?
谢文昌吓的一个哆嗦。
而谢文兴却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嘉嘉。”他喊道。
谁?
谢文昌愕然的看着他。
而在另一边,邵铭清如同被砸了脚一般猛地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喊声还在继续,不但有女声,还有男声。
交错着应和着冲击着众人的耳内。
“看那边!”一个矿工喊道,伸手指着对面的山。
远远的山上一处陡峭的崖壁上,正由两个人站着,冲他们挥手。
天啊…….
“小姐!”江铃一声嘶喊,人要冲过去,却忘了自己还蹲在地上,噗通一下没跑开趴在了地上。
但她手脚并用的向前爬着起,有人已经嗖的越过她只向那边去了。
伴着这个人的跑动,山上的所有人都回过了神。
天啊!天啊!
人潮涌涌满山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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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们看到我们了。”
谢柔嘉停下喊,喘着气叉腰对安哥俾说道。
安哥俾点点头,环视四周,感受着冬日的山风。
一天一夜再加半天闷在深山洞里,此时此刻感受着山风,让人有一种想要的大喊想要狂奔的冲动。
大喊已经喊过来了,那么接下来就狂奔吧。
看着对面奔来的人,谢柔嘉一甩胳膊跳了下来,冲那人而去。
安哥俾紧随其后一跃而下。
倾斜嶙峋的山坡上,两个人一前一后跳跃着飞奔着,在日光下如同精灵一般。
“邵铭清,邵铭清。”谢柔嘉大声的喊着,冲越来越近的少年人挥着手。
近了,近了,近了。
她张开手扑过去。
“邵铭清,你快来你快来看看我给你找到了什么……”她伸手抓住少年人的胳膊,大声说道,话没说完,身子一腾空,话音就变成了一声惊呼。
那少年人将她一把抱起来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谢柔嘉!你这个混蛋!”
谢柔嘉!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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