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醉言
陪他?
现在?
谢文兴看向议事厅,人都已经走进厅内,正要关门,有人回头看到还站在外边的他。
里面似乎有人说了什么,那人看他一眼最终收回视线,议事厅的门徐徐关上了。
真是可有可无的人啊,参加不参加都无所谓。
谢家的这些鼠目寸光的东西,就知道丹女,就知道挖砂挣钱,根本就不想想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后果。
不想想他们谢家所依仗的根本是天命神授,皇帝看重的传承的顶天立地的大巫。
这次闹出这种事,还怎么顶天立地,还怎么直上青云路,一辈子窝在彭水当土财主吧。
谢文兴转过头对着周成贞一笑。
“多谢世子爷,那我就陪世子爷喝一杯去。”他说道。
周成贞笑了转身迈步。
“走走,要喝就出去喝个痛快。”他说道。
要出去喝?
“世子,这外边没有比谢家更好的酒和风景了。”谢文兴说道。
周成贞回头看了他一眼。
“可是这地方实在是令人不舒服。”他说道。
谢文兴一怔,旋即哈哈笑了。
“走,走,这彭水我熟,我给世子找个有好酒的地方。”他说道,抬脚先行。
周成贞对八斤使了个眼色,八斤点点头,主仆二人跟上谢文兴。
彭水一间高楼上,透过大窗江水一览无余。此时偌大的厅内只有谢文兴和周成贞二人相对而坐,一人面前摆着一坛酒。
酒坛显然已经空了一半,谢文兴的脸上带着醉意。
“世子你说得对,还是来外边喝酒喝得开心。”他笑着说道,一面拎起酒坛倒了一碗,“世子,我敬你,要不是你那日带人阻止了我那妻女的胡闹,现在谢家肯定已经被官府围住了,脸都丢尽了。世子。你就是我谢文兴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他说着摇摇晃晃坐正身子就要大礼一拜。
周成贞伸手扶住他。
“这辈分不能当。”他似笑非笑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得喊你一声父亲。”
谢文兴一头扑在地上。手里的酒洒了一地。
“世子。”他抬起头苦笑一下。“这玩笑可开不得。”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周成贞说道。坐正身子,“要不然我天天往你们谢家跑是闲的吗?自然是看上你的女儿了。”
周成贞突然又出现在彭水,还用弓弩围攻他们。谢文兴当然不会认为他是偶然路过的。
当时很明显他是站在谢柔嘉一边的,但谢文兴并没有认为他跟谢柔嘉之间如何,敢做出这种事,怎么也得是由皇帝在背后授意吧。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干脆的说出这句话。
真的吗?
这样坦率又泼皮的话,谢文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是应该言辞犀利的呵斥这个冒犯女儿的登徒子呢,还是俯身在地上叩谢这位世子的厚爱?
“世子,只是这谢家的女儿身份特殊,只怕当不起你的厚爱。”他苦笑一下说道,酒也醒了一半。
“当不当的起与你无关。”周成贞说道,举起酒碗,“岳父大人,你只要认清楚我的媳妇才是丹女就足够了。”
谢文兴有些惊讶。
“世子你可知道谢家的丹女是不外嫁的?”他问道。
“我知道。”周成贞将酒一饮而尽说道。
“那嘉嘉要是当了丹女,可就不能嫁给你了。”谢文兴提醒说道。
周成贞哈的一声笑了。
“这也不用岳父你操心,嫁不嫁是她的事。”他说道。
“可是,世子,那真不是她自己就能做主的事。”谢文兴苦笑说道,话没说完周成贞已经举着酒碗跟他面前的酒碗碰了下。
“以后的事且不急着说,先当上丹女再说。”周成贞说道。
谢文兴端起酒碗。
“世子,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要是喜欢嘉嘉的话,不当丹女直接娶了她岂不是更好?”他皱眉问道,“为什么非要她当丹女?那到时候,你要娶她谢家不会同意,皇帝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周成贞嗤声一笑,端起酒碗,“因为她喜欢啊。”
她喜欢?
谢文兴愣了下。
“她想要拿回丹女,我当然要让她如愿了。”周成贞说道,“我喜欢她,就得让她高兴,她高兴了,我就高兴了,我们都高兴了,你说的那些别人不高兴的事,又算什么?”
谢文兴听得目瞪口呆,觉得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不过让谢家的丹女高兴,谢文兴还是有些明白。
只有谢家的丹女高兴了,自己也才能高兴,才能心想事成,他和谢媛不就是这样。
对,就是这个道理。
谢文兴点点头笑了。
“世子爷,这一点不用叮嘱我,我自然是最喜欢嘉嘉的。”他说道,又叹口气,“嘉嘉的本事,谢家的荣耀,这些大道理且不说,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实话,谢柔惠这个女儿曾经要置我于死地啊。”
他看着周成贞。
“你说,我会想要她当上丹主吗?”
周成贞拿起酒碗举过来。
“你混的真惨,两个女儿都不把你当爹。”他一脸同情说道。
是啊是啊,真惨,谢文兴心里说道,举起酒碗跟周成贞碰了下。
“世子,你是不知道啊,这个谢柔惠,真是畜生不如啊。”他一口饮尽,或许是想要让对方更信自己,或许是酒意上来忍不住要絮叨委屈,“到时候把她……”
“把她给我。”周成贞接过话说道。
谢文兴手里的酒碗差点再次摔在地上。有些愕然抬头看着周成贞。
她…你也要?
姐妹两个都要?
他知道在欢场有些是特别喜欢双胞胎……
这,这作为一个父亲被人当着面的亵渎自己的两个女儿,他应该将手里的酒碗砸在对方的脸上才是。
谢文兴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话来。
“好了。”周成贞放下手里的酒碗坐正身子,“正事说完了,另一件小事还要麻烦岳父你。”
岳父这个词现在听起来真是别扭。
“岳父你知道我的身份吧?”周成贞说道。
谢文兴点点头。
“知道知道,英勇之后,皇室勋贵。”他说道,一面端起酒碗。
“那我们镇北王府准备起事,就是缺钱,既然大家是一家人了。那就要麻烦岳父倾囊相助。”周成贞说道。
啪嗒一声。正探身过来要敬酒的谢文兴再次头扑在地上,手里的酒碗应声而落,酒水洒了一地。
“岳父,这钱财有来有去。现在都给我用了。将来还能挣回来的。别这么小气。”周成贞挑眉说道。
谢文兴只觉得浑身瑟瑟,人却灵活的从地上跳起来,不可置信的瞪着周成贞。
这是小气的事吗?这是花钱挣钱的事吗?
这是造反啊!
镇北王府。镇北王府竟然……
“造什么反!”周成贞淡淡说道,拎着酒坛探身给谢文兴扔在地上的酒碗里斟酒,“这天下本来就是我们镇北王府的,当初显宗皇帝是要传位给我祖父的,却被阻拦在外,让仁宗皇帝抢了,现在我们不过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拨乱反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根本就不是什么儿女情长,根本就不是什么儿女情长。
造反!镇北王要造反了!
谢文兴只觉得耳鸣心跳。
“世子爷,我喝多了,恕我不能奉陪了。”他颤声说道,转身就要走。
门被人拉开了,涌进来五六个神情木然的男人。
“世子爷,你相信我,就算不为了谢家,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把今日的事说出去的。”谢文兴转过身,面色发白的说道。
周成贞笑着点点头。
“我当然信你,岳父大人。”他说道,又摇头,“你怎么能不信我呢?我今日既然敢说出这句话,就敢保证一定能做到,阿穆。”
他冲进门的几人中一个男人抬抬下巴。
谢文兴看到一个神情阴沉的男人迈出来,这个人手中拿着一个卷轴。
里面是杀人的刀剑吧。
谢文兴忍不住面色发白的后退。
阿穆伸手展开了卷轴,谢文兴腿一软,却没有看到刀剑砍过来,而真的只是一个卷轴,上面勾画者线图。
“王爷在外征战三十多年,先后镇守西南西北,虽然被圈禁二十年,但随众并没有被打散,而是依旧分别镇守在西南西北,如今在军中各有权势,这就是我们王爷手下的分布图以及兵力。”
阿穆说道,举着卷轴上前一步。
谢文兴后退一步,半遮半掩的看了眼图纸,不由心惊肉跳。
怪不得都传言镇北王是因为造反被圈禁,镇北王世子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抗敌死与阵前,原来真的是造反被诛啊。
二十多年,野心还未死,而且随着周成贞的长成,重新燃起了。
造反啊!
“说了这不叫造反!”
啪的一下,周成贞将面前的酒坛摔在地上,声音阴沉暴怒的喝道。
谢文兴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周成贞站到他面前,半蹲下来看着他。
“岳父大人,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就拿出点钱让我用用就够了。”他说道,“谢家的钱可是多的花不完啊。”
“世子爷,谢家的钱是多的花不完,买下一个京城都足矣,但是,那不是我的啊。”谢文兴苦笑说道,“我在谢家什么都不是,我自身都难保了。”
周成贞微微一笑。
“所以岳父要协助嘉嘉当了丹女,让那糊涂的岳母大人让位,那这家里不就是你说了算。”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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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切语
在这家里说了算,也得先有命享用啊。
怪不得谢柔嘉这个丫头气势汹汹归来,原来是搭上了镇北王府这条路子。
造反啊。
还以为谢柔嘉闹着要以比试定丹女会毁谢家根基,现在看来,这算什么啊,造反才是大杀器啊。
完了完了完了。
因为乱了丹女天命神授规矩谢家败了,他还有独善其身的可能,要是因为造反谢家败了,他就绝无翻身机会了。
造孽啊!他怎么就养出这两个造孽的女儿了!
“别多想,这件事你们谢家只有你知道。”周成贞说道。
啊?
谢文兴看向他。
“谢柔嘉那蠢傻的,告诉她岂不是告诉全天下了。”周成贞嗤声笑道,伸手将谢文兴拉起来,自己也站起身。
那倒是,谢柔嘉那性子还真说不定。
可是那又怎么样,周成贞把这件事告诉自己,那就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岳父,我不是不放过你,我是要拉拢你。”周成贞说道,伸手指了指还展开的卷轴,“当然,只有这些还不足够证明我们势在必得,毕竟你也看不到。”
他说着又转身蹲下来,看着谢文兴。
“你知道皇帝为什么不杀我祖父吗?”
谢文兴摇摇头。
对啊,要面子?都威胁到江山了还要什么面子啊,再说让一个被圈禁的人寿终正寝的法子多了去了。
“因为皇帝很忌讳的一件东西在我祖父手里。”周成贞说道,“这件东西足够威胁他的皇位。”
哦。真的假的啊。
谢文兴看着他没说话。
周成贞看着他笑了笑,再靠近几分。
“我再说明白点。”他眼神沉沉,“这件东西还跟你们谢家有关。”
跟谢家有关?
谢文兴一惊。
“你知道皇帝和东平郡王为什么对你们家这么好吗?”周成贞看着他,嘴角勾起一弯笑,“你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谢媛!
谢文兴立刻反应过来。
“你要不信回去试探试探。”周成贞说道。
“那是什么东西?”谢文兴迟疑一下问道。
周成贞看着他笑了笑。
“请岳父大人恕罪,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他说道。
谢文兴神情复杂。
“这么说,你真是在拉拢我。”他喃喃说道。
不,那要这么说,不止周成贞在拉拢他。皇帝也在拉拢他们谢家。
哦……原来这样啊。那谢家的确是鱼肉,但他们并不一定是刀俎。
谢文兴坐直了身子,停下了颤抖。
“我看不上岳母,而岳母肯定也站在皇帝那边。”周成贞接着说道。“我就只能来拉拢岳父了。”
谢文兴苦笑一下。
“世子。这不是过家家玩游戏。这是..大逆不道……”他说道。
“大逆不道。”周成贞笑了,“我们镇北王府已经大逆不道了,这样活到死是大逆不道。这样反了败了死也是大逆不道,但如果胜了,这大逆不道的就不是我们了,有什么大逆不道,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谢文兴没有说话。
屋子里安静一刻。
周成贞坐下来,拎过酒坛。
屋子响起倒酒的声音。
“当然,我现在把这件事告诉岳父大人你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如何,毕竟现在的你,还真帮不上我什么。”周成贞说道,“我只是希望首先你不要阻碍谢柔嘉当丹女。”
他的话音未落谢文兴就笑了。
“世子,这一点不用你叮嘱的,我说过了,我……”他说道。
周成贞也没让他说完。
“对,我相信这一点你做得到,因为如果谢柔惠继续做丹女的话,岳父大人你就活的连狗都不如。”他含笑说道。
同样,如果谢媛继续为家主,继续掌控谢家,那他谢文兴活的还是很委屈。
而皇帝给的荣耀,也只会给谢媛给谢家,这一切跟他谢文兴没有任何关系。
他谢文兴在谢家永远都是个赘婿,是一个用来生丹女的种猪,高兴了用他,不高兴了就一脚踹开,就连他的女儿也能随意的决定他的生死。
谢文兴神情变幻一刻。
周成贞从他身上收回视线低头端起酒碗。
“再者呢等谢柔嘉当上丹女,你要维护她,替她扫清谢家的一切障碍。”他说道,慢慢的晃动酒碗,看着清冽的酒水倒影的俊美面容碎裂,“当你做到这些的时候,再考虑我今日跟你说的话,而那个时候,我自然会给你看我更大的诚意。”
也就是说,他们选不选他,还不一定呢,还要看他能不能掌控谢家。
谢文兴神情变幻,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清脆得鸟鸣。
在屋里的几个男人立刻转身退了出去,就在他们刚退出去,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哎哎,道士道士,又没请你……”
伴着八斤的喊声,屋门被人拉开,邵铭清出现在门口。
“哟,邵爷。”周成贞举着酒碗笑道,“来来,喝一碗。”
邵铭清没理会他,视线扫过室内碎裂的酒坛,狼藉的几案,落在谢文兴身上。
“大老爷,该回去了。”他说道,上前拉起谢文兴,“现在这个时候,别随便跟人出来。”
谢文兴并没有挣扎,反而伸手抓住他。
“铭清,你心里最清楚了,你说,惠惠她当时是不是要杀了我?”他说道,声音委屈,又带着浓浓的醉意,紧紧抓着邵铭清。似乎站立不稳,说着又看周成贞,似乎要迫切的证明给他,“世子,你不信,你问他,他当初也要杀我。”
周成贞哈哈笑了。
“真的啊?大老爷你真这么抢手,这么多人要杀你。”他说道,“所以还是我们嘉嘉好吧。”
“那当然,嘉嘉最好了。她现在终于回来了。我跟你说,我打心里愿意让她当丹女……”谢文兴脚步踉跄,挥着手要走向周成贞。
邵铭清一把揪住他。
“大老爷该回去了。”他说道,不由分说将谢文兴拽着走出去。
“急什么啊。再喝点呗。”
周成贞的声音从后传来。
邵铭清头也没回抓着谢文兴下了楼。将谢文兴塞进车里。自己紧跟着上来。
“他跟你说什么了?”他沉声问道。
谢文兴抹了一把脸,适才的醉意散去。
“吓死我了,你说奇怪不。他非要我支持嘉嘉当丹女。”他带着不安说道,“这还用他说,我自然是支持嘉嘉的,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他是皇帝派来的人吗?”
邵铭清审视他几眼,很显然谢文兴的确受了惊吓,并不是伪装的。
“他还说,嘉嘉是他……”谢文兴又压低声音。
能说什么,无非是嘉嘉是他媳妇这种混话。
“行了,别听他胡说。”邵铭清打断他,皱眉说道,“你记住,离他远点,他狼子野心,不是什么好东西。”
狼子野心,谢文兴心里跳了跳。
“他想干什么?真是要来害我们谢家的?”他几乎要起身,哑声说道。
“离他远点,他就害不了你们。”邵铭清伸手将他按回去,对外喊了声走。
跪坐不稳的谢文兴被马车的突然驶动摇倒。
马车在街上疾驰而去。
周成贞站在酒楼上收回视线,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世子,为什么你要告诉他?这个人可靠吗?”阿穆在后问道。
“他可不可靠我可不在乎,我知道他可用。”周成贞说道,转过身一笑,“他现在在谢家就跟困兽一样,有着一腔建功立业大展宏图的心愿,却被一群女人死死压制,他可不甘心啊。”
阿穆沉吟一刻。
“谢家的钱,能有也不错,没有也没什么,我们最要紧的是要到丹女。”他说道。
“要将这个丹女弄到手,单靠谢柔嘉可不够,必须还得有个人帮忙,这个人只有谢文兴最合适。”周成贞说道。
“他肯定会帮柔嘉小姐的。”阿穆说道,看着周成贞眼中带着审视,“就算世子你不抛出这个诱饵,他也会的,你何必冒险告诉他这个,这太危险了。”
“不,他不会帮,他只是会不妨碍。”周成贞说道,“阿穆,这种人只会为自己而费心尽力,现在他帮谢柔嘉就不止是帮谢柔嘉了,而是帮他自己,只有这样,他才会尽心尽力真心实意。”
阿穆沉吟一刻。
“世子爷,真的很聪明。”他说道。
周成贞对他一笑。
“谁让我有个聪明的爹和爷爷呢。”他说道,说罢拎起酒坛仰头浇下来。
屋子里有笑声响起。
“我怎么也不能对不起我身上流的血。”
阿穆看着大笑饮酒的年轻人神情复杂。
…………………………………………………………
这一次议事厅的会没有再半路中断,一直到天黑才散场,走出来的人都神情疲惫,只有一个女孩子精神奕奕。
等候的邵铭清迎着那女孩子走过去。
“怎么样?”他问道。
“都说好了,明日就公布,三日之后大比开始。”谢柔嘉冲他一笑说道,“从祭祀舞咒到辨砂点砂定山安神抚生一一皆有,三大项一共比三天。”
“这时间足够整个巴蜀都知道且来观看了。”邵铭清笑道。
“既然要比就要昭告天下的比,她们当然不愿意,不过。”谢柔嘉挑挑眉,“现在还由得她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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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来临
京城的炎夏,东平郡王的小书房里因为关着窗户显得有些闷热。
“我真是出了一身冷汗。”
几案前传来文士的声音,让两个端着冰走进来的婢女有些惊讶的看去。
这大热天的还能出冷汗。
文士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卷轴,对面的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
“她真是这么做的?”他问道。
文士点点头。
“千真万确,如果不是世子带人逼迫,她们母女当场就定了生死了,黄药说,就在谢家的人散了后,他亲自去看了,当时那一片的地上都被柔嘉小姐埋了火石。”他说道,“可见是早有筹划。”
“看来她是不要这个家了。”东平郡王说道。
“那倒不至于吧,置之死地而后生。”文士说道。
他们话音未落,门外有人疾步进来。
“殿下,彭水的信。”
按照吩咐黄药的信是一日一封,他们这里也是一日一收,现在今日的信到了。
“这两日肯定是热闹的很。”文士说道伸手接过打开,噗哧一声笑了,“殿下,这日在山上争完名字,第二日在家争男人了……。”
他的话音未落东平郡王就皱眉。
“胡说八道。”他说道。
文士被打断,轻咳一声。
“信上说的……”他接着说道。
“她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就算是也只是看起来是。”东平郡王再次打断他说道。
文士摸了摸鼻头。
“殿下。我是说,信上也是这么说的。”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大夫人给柔惠小姐选了女婿,柔嘉小姐也要这个女婿,大家都说她们姐妹在家争男人,黄药说这是胡说八道,很明显这个男人要么是故意被用来威胁柔嘉小姐,要么就是这个男人对谢大夫人有利处。”
屋子里沉默一刻。
东平郡王看着文士,文士也看着他,神情认真没有半点的调侃。
这么明白的事大家怎么会不知道。还用特意反驳吗?而且是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
是一点也不想有人被这样说吗?哪怕是描述也不行?
“时间紧。纸张小。”东平郡王伸出手捏住文士手里的卷纸,轻轻的抖了抖,“为什么还要浪费在这多余的三个字上?”
文士忙应声是。
“我这就写信斥责他。”他整容说道。
东平郡王没有再看他,自己看完了手里的信。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门外又有人进来了。
“殿下。彭水的信又送来一封。”
又来一封?
文士有些惊讶。看着被东平郡王拿在手里的信,也就是说这一日内写了两封,先送走一封。等到晚上有了新消息就又送来一封,就这样前后来到了京城。
他伸手接过打开,扫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
“殿下说的对,柔嘉小姐不是争男人,柔嘉小姐没有被男人的事纠缠住,当日还是坚持长老会议事,定下了丹女大比的事项。”他说道,将信递过去,“且在次日公告世人,这信是四天前送出来的,那今日她们已经开始比技了。”
东平郡王接过信扫了眼,这信上比上一封写的少了很多也很潦草,显然很迫切,自然也没有写丹女之比的具体事项。
“不知道比的什么?”他说道。
文士倾身向前一笑。
“殿下别担心,比什么,柔嘉小姐都没问题。”他说道,“殿下不是说了吗,她不要这个家了,家都不要了,比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无谓无畏。”
…………………………………….
彭水城中,谢家大宅前阔广的街道上挤满了民众,这种场面只有在三月三大祭祀时出现过,但跟大祭祀时的期盼激动相比,此时在场的人神情多了一些焦灼和不安。
今日是公告上说的谢家丹女竞技第一日。
“竞技分三项,巫舞,巫祝以及巫砂,从城中到山中,从人到神皆观,今日是第一日,比试的是巫舞。”
站在门前高台上的司仪高声的说这话。
不过他响亮的声音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笼罩在民众之上,而是被一片嘈杂所盖过。
“真的是要比丹女吗?”
“怎么可能啊,丹女怎么会有两个?”
“所以要比啊。”
“那也不对,丹女怎么能靠比来决定。”
议论声喧喧,甚至还有难掩的恐惧。
说话的人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恐惧。
“到底是张狂到无所畏惧,还是自大到疯狂要自毁?”
位于街道对面酒楼茶肆中不少提前包场的朱砂商家的人,虽然已经得知消息三天了,但此时此刻真切的看到谢家摆出的场面,神情还是惊讶不已。
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一片喧嚣。
直到表示谢家丹主出场的长号声响起才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踮脚看向谢家的大门。
大门内谢大夫人扭头看着谢柔嘉。
“你就穿这个?”她问道。
谢柔嘉今日也换了新衣,但并没有穿上如同谢柔惠那般的礼服。
“想让别人认清你,可不是靠衣服。”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嘉笑了。
“大夫人说的对。”她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一僵,怎么现在觉得什么话都会被她反讽回来。
谢柔惠在一旁轻咳一声。
“妹妹是心有成竹,穿什么也无所谓。”她说道。
谢柔嘉看向她。
“我知道你不服,不服是因为觉得祖母私授我经书。”她说道。
“你知道就好。”谢大夫人说道。
“我知道。但我想问问大夫人和大小姐你们知不知道巫经是怎么学的。”谢柔嘉说道。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看着她。
“一本经书一个技能,一步一学一学一会。”谢柔嘉说道,“天底下没有一本万能的经书,我会的你也会,但会跟做,是两回事。”
“什么意思?”谢柔惠挑眉问道。
“意思就是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别推到自己不会没学过。”谢柔嘉说道。
谢柔惠的脸顿时铁青。
这贱婢!骂人还不带脏字了!
“谢柔嘉!”她喝道。
“都住口!”谢大夫人喝道,“今日比的舞,不是祝,都闭上嘴。”
谢柔惠狠狠的甩袖站到谢大夫人一旁。
谢柔嘉则看向另一边。
“谢柔清来了吗?”她问道。
“来了来了。”谢文兴在一旁含笑说道。
来了?
自从公告丹女比技之后。谢家里外都封锁了。尤其是曾经惹事的谢柔清,更是被谢大夫人严禁离开郁山,怎么可能来了?
谢大夫人皱眉看过来,谢文兴已经转头向后看去。同时后退一步。露出欢天喜地的谢文昌。以及跟在谢文昌身后的拄着拐的谢柔清。
“我刚才看到了,你看过来了吧。”谢文兴接着说道,伸手指了指。似乎是因为看到了而回答,又靠近谢大夫人一步,“二弟一早就等在门口呢。”
谢文昌。
谢大夫人看着谢文昌,眼中难掩恨意。
这个谢文昌现在已经完全是处处跟她做对了,而且他手里有人手可用,把谢柔清接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别担心,她又不能跳舞。”谢文兴低声说道。
她能跳舞也不怕,就是不想看到她这个人。
谢大夫人收回视线。
“下次注意点,看好谢文昌。”她木然说道,看着谢文兴,“你手里也不是没有人,怎么还看不住他。”
也就是说他可以大摇大摆的用自己的人手,以及谢大夫人允许的人手了?
谢文兴低下头应声是,脸上露出笑。
那行事就更方便了。
“要不是有人暗地帮忙调走了拦路的人,差点就赶不过来。”谢文昌正在给谢柔嘉低声说道,“是大小姐你安排的人吧。”
谢柔嘉皱眉。
她并没有安排什么人,只是让问问谢柔清来不来,想让她看看这个场面,更能够领会和感受经书,也并非是非来不可。
“我帮不了你跳舞,如果打鼓还可以。”谢柔清说道。
谢柔嘉笑了点点头。
“好啊。”她说道,一摆头,“我们走。”
大门徐徐打开,谢大夫人带着她们走了出来。
事先已经公告,也没什么多说的,谢大夫人扫过安静的民众,看向搭起的高台,摆好的鼓乐。
“谁先来?”她说道。
谢柔惠迈步而出。
“我。”她说道,转头看着一旁的谢柔嘉。
她眼膜痣犯了后已经用了药,但红斑尚未消退干净,在日光下闪烁诡异的光芒。
“谢柔嘉,其实这一场舞,我也等了两年了。”
两年?
谢柔嘉微微凝神。
她说的是那一次学堂里第一次展示祭祀舞吧,自己跳完了,而她要上场时却被谢瑶绊倒扭了脚而未能跳。
两年前的事啊,恍若上辈子似的。
“哦,我们姐妹同台而舞竞技,我等了一辈子了。”谢柔嘉微微一笑说道。
谢柔惠嗤声。
“我说两年,你就说一辈子,就连这个你也非要压过我。”她冷笑说道,微微抬起下巴,“好,不管是两年还是一辈子,我会让你服气的。”
挑挑眉,谢柔嘉看着走向高台的女孩子,摇头一笑。
“这话该我说的。”
那就让你先说,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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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后第一天,过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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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共舞
“大小姐谢柔惠!”
伴着这声音,原本因为谢大夫人出现而安静的人群顿时喧腾起来,无数炽热的目光凝聚到正缓缓而行的女孩子身上。
“大小姐!”
“大小姐!”
喧腾的声音都是这一句话,重复着如同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虽然先前各种幸灾乐祸,但这一刻茶楼酒肆包厢中的人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麻,停下了各种猜测和议论,目光汇集到决定着谢家生死存亡的这个女孩子身上。
这不是谢柔惠第一次人前跳祭祀舞,自从得知真相重新得到大小姐之位后,她主持过一次矿难祭祀,一次郁山祭祀,但是那种祭祀场面,都不能跟曾经的三月三相比。
那些祭祀是给山神看的,最多是给矿工看的。
那么好的巫舞孤独又寂寞,还有不甘心。
两年前站在学堂里看到台上那个女孩子一舞惊人时的不甘心。
关在黑黑的地道里想象三月三盛景那个女孩子的风光时的不甘心。
那些本来都是她的,都是她的。
不喜欢她,不让她当丹女,不把经书传给她。
说她不是,说她不行,驱逐她,瞧不起她,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了!
你们看看吧,瞪大你们的眼好好看着吧!
谢柔惠扬起衣袖甩了出去,几乎是跳跃着落在了台上,鼓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的人已经在台上摇动踏步。脚步重重的快速的和地板相撞,发出咚咚的响声。
人群如同油锅倒入一盆水,喊声尖叫声瞬时炸裂四溅。
鼓声才起,长号而鸣。
乐声如雷,台上舞动的人如同摇碎的日光,熠熠生辉,令人不敢直视。
谢大夫人攥紧了手,眼中也迸发出光彩。
没错,这才是她教出的女儿,这才是她教出的丹女。
就算没有秘技经书。也不会落与人后。
谢大夫人转过头看一旁的谢柔嘉。
谢柔嘉正看着台上神情有些惊讶。
惊讶吧。你适才也说了,别以为有一本秘技经书,天下就你无所不能。
鼓声越来越猛烈,号声似乎已经跟不上节奏。渐渐的不可闻。高台上女孩子跃动的身形没有丝毫的减缓。反而越来越快,只看得人如同长号一般凝滞涩涩。
“我感觉很不舒服。”
谢柔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视线离开台上看向民众。
民众们虽然已经不再尖叫欢呼。神情依旧如痴如狂,还有畏惧。
畏惧啊。
谢柔嘉再次皱起眉头,视线看向台上。
谢柔惠你跳的什么舞?
你们看到我跳舞了吗?你们看清楚了吗?看清楚是我谢柔惠,我谢柔惠站在你们面前。
我请神,我请神。
日在东方,尔等诸人,望我兮,望我兮,来我即兮。
月在西方,尔等诸人,畏我兮,畏我兮,跪我发兮。
谢柔惠放慢了舞步,看向台下的众人,缓缓的伸出手,身子摇曳。
我才是大小姐,我是丹女,我是神之使。
不敬的人,心太坏,以为我不知道吗?
听我敬我,否则山岳摇摆,否则山脉五裂,否则车陷湖,人被缠,一片流沙没。
谢柔嘉猛地站起来,而与此同时如痴如狂的民众们则噗通噗通的跪下来。
站在高处可以看得更清楚,大街上的民众就如同被收割的稻麦,刷拉拉的一片的倒下。
而站在酒楼茶肆包厢等处的人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跪倒的跪倒,没跪倒的也死死抓着桌角柱子窗栏等物,面色发白浑身发抖。
“喂。”
周成贞低着头看着放在身前的手,对着身前的人阿土踢了一脚。
“能看了吗?”
阿土转身擦了把冷汗。
“能了。”他低声说道。
“有什么可怕的,值得紧张成这样。”周成贞没好气的说道抬起头,当看到面前齐刷刷跪地一片的人时,声音也微微一顿。
“其实也没什么,这里的人都傻,最喜欢跪谢家的人。”他又接着说道。
阿土没理会他的话,而是看向阿穆等人。
“大人,您看到没,这就是谢家的丹女大小姐啊。”他低声说道。
阿穆眼睛闪闪发光。
“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谢家巫,巫清后人,果然非同小可。”他喃喃说道。
周成贞撇撇嘴。
“都是谢家的血脉,都一样,我媳妇跳这个也厉害。”他说道。
阿土挪过来几步。
“世子,接下来可不好跳了。”他低声说道,“这些人已经神乱心悸,再入巫很难”
周成贞不屑的嗤声。
“要费大力气才能控制这些心神乱了的人。”阿土又嘿嘿笑道,“不过如果真能让这些人再入巫,到时候,当场疯傻一些人那就厉害了。”
周成贞眉头一凝。
“疯傻?”他说道。
“这没什么啊,观巫本来就是很可怕的事,疯了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神明降罪,人人唾弃的。”阿土浑不在意说道。
那还真是糟了,这臭丫头除了蠢还有心软,要不然早就宰了这个姐姐,那还用今日这般周折。
如果会伤了这些民众,她绝对不会去再请巫。
周成贞皱起眉头看向谢柔嘉。
踹也得把她踹上去。
要不就威胁她。
他抬脚就要向谢柔嘉走去,却见谢柔嘉已经迈步。
这就好,这时候可不能糊涂。连亲娘姐姐都能刀剑火石相对,可不能功亏一篑。
周成贞点点头,而站在门后的谢老太爷则皱起眉头。
“她不是说,不比吗?”他说道。
“或许现在不比不行了。”谢文俊在后低声说道,“惠惠这么厉害,柔清再厉害到底因为身残不能跳舞,再随便拉一个人上场,就算有嘉嘉协助也绝对比不过惠惠。”
谢老太爷叹口气。
“就说她不出面怎么可能。”他喃喃说道。
谢柔嘉的迈步让司仪有些不知所措,忙请示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看向台上,当民众们跪下的时候。谢柔惠已经停下了舞。站在台上收势俯瞰。
谢大夫人抬抬手。
“二小姐谢柔嘉。”司仪忙高声喊道。
只可惜民众们都还跪地颤颤,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抬起头来看。
在一片跪着的人群中走向高台的女孩子越发显得孤零零。
谢柔惠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边浮现一丝笑。
谢柔嘉却没有迈上台阶,而是停下来。
“谢柔清。”她喊道。
站在邵铭清身边的谢柔清有些惊讶的看过来。
难道真要自己上场吗?
她略一迟疑还是拄着拐迈步。
谢柔嘉看着她走近。伸手指了指高台边上的大鼓。
“能打吗?”她问道。
谢柔清原本学的是打这种祭祀大鼓。但自从腿残了以后就改成小鼓了。因为这种大鼓都是站着打的,靠的腿脚和腰的力量支撑。
谢柔清看着大鼓一刻。
“放下来。”她忽的说道。
谢柔嘉眼一亮,立刻指着其中一面大鼓。
“把鼓放倒。”她说道。
打鼓的人听到了不知所措。看向四周的管事。
“放下来放下来,说好比呢,任她选择方式。”谢文兴在一旁说道,“总要让她心服口服。”
听到这句话,原本要开口的谢大夫人不说话了。
管事的看到了便立刻摆手,几个人上前将鼓撤去架子放倒在地上。
谢柔嘉和谢柔清一起走到鼓前。
谢柔清围着鼓转了转,扔下了拐杖坐到鼓上面,这让四周的人有些哗然。
谢柔清坐上去轻轻敲了敲鼓面,因为人坐在上面,鼓声有些变调。
丑人多作怪,哪有这样打鼓的。
谢柔惠嗤声,看着下面的二人。
谢柔清却没有说什么,在鼓面上慢慢的挪动着身子,一面用手不停的敲打试探。
“她们打算干什么?什么时候鼓好了什么时候跳吗?”有长老低声说道。
这样拖时间也太可笑了。
谢大夫人面无表情看着这边。
“那就不用比了,她已经输了。”她说道。
她的话音落,就见谢柔清坐好不动了,冲谢柔嘉举起手做了个手势。
谢柔嘉点点头,也冲她做个手势,转身迈步。
谢柔惠从谢柔清身上收回视线端正身形看着谢柔嘉,等待她迈步上来的那一刻。
等她走到台阶上的时候,她一定要问她一句。
“需不需要我帮忙推你一下。”
摔跤的话她并不介意把比试的日子后延。
谢柔惠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浓,但又猛地停下来。
谢柔嘉竟然没有沿着台阶而上,反而是走向大街上那些跪着的民众。
她要干什么?
大家都发现了,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到她身上。
谢柔嘉停在一个伏地颤颤的老妇人面前。
一般能占据前排位置的都是这样的老妇人,她们在半夜的时候就跑出来站了这个位置,为的就是更接近自己敬畏的大巫。
谢柔嘉弯身伸手抚上她的肩头。
鼓声就在此时猛地响起,咚的一声将四周的人吓了一跳。
还没回过神,盘腿坐在鼓面上的女孩子单手拿着鼓槌已经如雨点般打出一串鼓声。
咚咚咚咚的敲的听到的人的心都一扎一扎。
被扶住肩头的妇人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神情看起来激动若狂,但仔细看的话她的眼是无神涣散的。
她的身子似乎不受控制。随着鼓声更加的颤抖,但肩头上又伸过来一只手。
牢牢的稳稳的按着她的肩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在这双手的安抚下,她的身子抖动减缓。
手从肩头抚上老妇人的脖子停在她的脸上,扶着她的脸,随着鼓声轻轻的摇晃。
你是彭水人啊,你是彭水人啊,你先祖与巫清娘娘共饮一江水。
巫清娘娘赐你的先祖们狐裘黄,巫清娘娘赠你的先祖们青布冠。
你的先祖向巫清娘娘祝祷。愿你们容不改。出言有章。
你的先祖向巫清娘娘祝祷,愿你们繁盛永享,为他人所望。
鼓声慢慢减缓,打出欢快的节奏。
随着谢柔嘉手的晃动。老妇人的眼神渐渐凝聚。她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谢柔嘉的手离开了她的脸。又回到她的肩头,沿着手臂滑下,托住了她的手。
不要害怕。有巫清娘娘应诺。
把头抬起来,要看着先祖和神明。
看不到你欢悦的脸,是多么哀伤。
我不见兮,我心不悦,我不见兮,我心苑结。
把头抬起来,把头抬起来。
“她在干什么?”周成贞皱眉问道,“这老婆子不起来就别管她了,拉着不动浪费时间,快跳舞啊。”
阿土没有说话,看着那边微微躬身双手托着老妇人双手的女孩子有些怔怔。
“你干什么?”周成贞踹他一脚低声喝道。
阿土这才回过神。
“世子,她站起来了。”他说道,指着那边。
废话,她不是正在扶吗,堂堂谢家小姐去搀扶,这老婆子凭什么不起来?
周成贞看过去,见谢柔嘉又俯身将手放在另一个老人身上,依旧不唱不跳,神情专注认真,慢慢的抚摸着那人的肩头,从肩头到脖颈到脸,再到肩头再到手臂。
“我日!”周成贞皱眉,“她不会是想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扶起来吧。”
是啊,她不会是要把这些人都扶起来吧?
随着鼓声,随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人被谢柔嘉这样古怪的扶起来,在场的人都神情惊讶。
扶起来后让大家看她跳祭祀舞?
谢柔清的鼓声似乎一个调子未变,重复着高高低低的响着,但就是这种简单又轻快的鼓声让大家的情绪下渐渐的平复。
谢柔嘉已经走到人群中间去了,不断的俯身起身,随着她的俯身起身,更多的人被搀扶起来。
他们似乎大梦初醒,有些不知所措。
谢柔嘉拉住他们的手,慢慢的舞动身子,不,这不能算是舞动,这只能说是晃动。
左一下,右一下,抖肩,晃头,就如同孩童们玩耍蹦跳。
来呀,巫清娘娘福佑的后人们。
来呀,巫清娘娘爱护的后人们。
穿上你们的狐裘,带上你们的帽冠,坠上你们的玉石,抬起你们的头。
来呀,来呀。
鼓声阵阵,猛地加快,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被牵起手的人们随着谢柔嘉的动作开始跳动。
左一下,右一下,抖肩,晃头。
左一下,右一下,抖肩,晃头。
周成贞看着阿土咧开嘴,举起手,踏起脚步。
耳边鼓声飞扬,眼前衣裙飘荡,一圈又一圈的人们拉着手摇摆着跳动着,越来越多,围着高高的祭台,摆动着跳动着大笑着。
周成贞攥紧了手,指甲掐破了手心。
一声鼓,二声鼓,三声鼓。
鼓声一片,笑声一片。
来呀,巫清娘娘福佑的后人们。
来呀,巫清娘娘爱护的后人们。
穿上你们的狐裘,带上你们的帽冠,坠上你们的玉石,抬起你们的头。
来呀,来呀。
谢柔惠站在台上只觉得浑身发抖,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一圈又一圈如同陀螺一般转个不停的人群。
他们在笑,在跳,在唱。
原本安静被收割的稻麦们又似乎回到了正旺盛的时期,他们茁壮的成长着,凝结着沉甸甸的穗子,雨水滋润着,随着风儿摇晃着。
来呀,来呀,来呀,来呀。
巫清娘娘愿我们繁盛永享,巫清娘娘祝祷我们繁盛永享。
眼前的一切都流动着,让人站立不稳,但在这一片摇动中有两个静止不动的人。
其中一个坐在鼓面上,她不能说是不动,除了腿脚不能跳动,她的手在挥动,身子在晃动。
她闭着眼,带着笑,手握鼓槌,一个人奏出了震动满场的鼓声。
随着她的鼓声,稻麦们左一下,右一下,抖肩,晃头,转动。
谢柔惠的视线再次转动,看到在这片稻麦中静止不动的另一个人。
女孩子垂着双手,肩背挺直,任凭身边人浪摇晃,她岿然不动,察觉到视线,她抬起头看上来。
“我没跳舞。”她微微一笑,动了动嘴,又展开手臂,环指着四周笨拙但欢快舞动的人群,“她们替我跳,她们替我为山神而舞。”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做到的?
我不信,我不信,这些人已经被我所迷,对我畏惧,他们怎么会又起来了。
我不信!
谢柔惠拎起裙子就要下来,刚迈下几步台阶,腿脚一软,尖叫一声扑倒。
尖叫声被鼓声笑声掩盖,谢老太爷看着在台阶上滚落的女孩子就如同放慢的画面一般。
“她让他们跪下来,她就让他们站起来。”他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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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所用祝祷词来源于诗经演化。(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服否
鼓声笑声还在继续,虽然姿态各异,民众们尽情的舞动着。
这是从未见过的祭祀场面,以往的祭祀都是肃重威严的只能匍匐在地仰望神明,现在这样子倒更像是摆手节。
民众同欢摆手共舞。
这叫祭祀吗?她算是跳了祭祀舞吗?
谢大夫人的视线看向场中,那个女孩子正穿过舞动的人群大步停在高台下。
适才跌落的谢柔惠正被人扶起来,还好因为衣袍牵绊以及两边侍从的及时扶助,谢柔惠没有直接滚落下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两个丫头正不安的询问。
但话音落就被谢柔惠一把揪住。
“你叫我什么?”她竖眉喝道。
两个丫头又惊又怕,再被这一声喝问更惊慌,有人拍了拍她们的肩头。
二人转过头看到又一张相同的面孔。
谢柔嘉推开她们看着谢柔惠。
谢柔惠坐正身子毫不示弱的看着她。
谢柔嘉蹲下来伸手掀起她的裙角。
“干什么?”谢柔惠喝道。
“看看你伤的重不重?”谢柔嘉说道。
“滚。”谢柔惠冷冷吐出一个字。
谢柔嘉松开手站起来。
“很高兴这次你是跳完了才摔了。”她说道,“要不然,我还不能让你服气。”
“谢柔嘉!”谢柔惠喊道挣扎着站起来。
谢柔嘉已经转身离开了。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看着走过来的谢柔嘉,水英挥着手高兴的喊道。
“柔嘉小姐!”谢文昌也跟着喊了句。
谢大夫人以及其他的长老们都看过来。
谢文昌声音一顿。但旋即又挺直脊背,视线落在场中,欢舞的人群已经不再围着高台转动,而是自动的涌向坐在鼓面上打鼓的谢柔清,随着她的鼓声摇摆晃动如痴如醉。
引民众跳舞的那个人已经退开,现在决定民众跳还是停的是谢柔清。
这场祭祀舞,民众为舞,鼓声为舞,舞的人是谢柔清。
那个坐在鼓面上腿脚残废一动不动的谢柔清。
他的女儿,那是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不仅能在矿山点砂。还能在民众前主祭祀。
别说谢柔嘉随便走走就能让民众跳舞。他的女儿坐在那里,也比站在台上跳动的谢柔惠要光彩夺目。
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谢文昌看了眼谢大夫人,神情淡然。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他喊道,还学着水英的样子挥了挥手。
有了谢文昌的带头。谢文昌的随众们也纷纷跟着喊起来。喊声散开虽然零零散散。但在这一片安静的谢家诸人中也显得很热闹。
谢柔嘉站在了谢大夫人面前,而其后谢柔惠也推开丫头们的搀扶自己歪歪扭扭的走过来。
“这,怎么样?”谢柔嘉问道。
“这叫祭祀舞吗?你又没跳。”谢存礼说道。
谢柔嘉笑了。
“什么祭祀舞。祭祀舞又是为了什么?”她说道。
“当然是为了以舞敬神。”谢存礼说道,“你都没跳,怎么敬。”
“为什么要敬神?敬神又是为谁敬?”谢柔嘉说道。
谢存礼一怔。
“不是为了谢家,更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谢柔嘉说道,“巫,顶天立地,为的是沟通神和人,神选了我们为巫,是因为我们能诉民意,而大家敬我们为巫,是因为可以表达他们的诉愿,我们跳这个舞,是为了让神看到,大家的诉愿和敬意感激。”
她转过身看着还在摆手舞动的人群。
“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直接表达对神的敬意而更虔诚的。”
谢存礼轻咳一声。
“可是你没跳,你跳的好不好比不出来。”他咬着牙说道。
谢柔嘉哈的笑了,转头看他。
“你要比这样的好不好啊?”她摊手笑道,“那我认输啊,我跳舞跳的真不好看,这些民众跳的更不好看,比不过你们这位跳的好看的谢柔惠。”
她在好看二字上加重语气,又看谢柔惠。
“不过你要是比对神的敬意的话,我这是让你知道,不是只有你谢柔惠能做到,只要心存敬意,人人都能做到。”
她说罢走开了。
“你看看她…”谢存礼涨红脸说道。
“住嘴!”谢大夫人喝断他,“不懂就少说两句。”
住嘴!
现在眼前站的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谢媛,分明又是一个谢珊。
就差一碗茶水泼过来了。
谢存礼涨红脸。
谢大夫人看向谢柔惠,谢柔惠面色铁青。
“这不能说我跳的不好,是她用秘技迷惑人心。”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向人群,谢柔清的鼓声停下,民众们还沉浸在欢动中,谢文昌这边的喊声渐渐的传入他们的耳中。
“柔嘉小姐?”
“适才引领咱们跳舞的是柔嘉小姐?”
“是柔嘉小姐啊!果然柔嘉小姐才是大小姐。”
“不是,不是,公告上说了大小姐是谢柔惠,二小姐是谢柔嘉,但因为是双胎血脉共享,现在就看谁是丹女了。”
“那肯定是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一声声的汇入零散的呼声中,渐渐的凝聚如风般席卷街道上空。
“人心。”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你怎么没迷惑?巫舞就是迷惑人心的。”
说罢不待谢柔惠说话拂袖而去。
谢柔惠气的差点昏过去。
难道她没有迷惑吗?那刚才让这么多人跪下的是谁?
谢媛,你这个蠢货!
她忍不住狠狠的跺脚。剧痛瞬时传来,她痛呼一声软倒在地上。
我的脚,我的脚。
谢柔惠手按住脚踝,看着走开的谢柔嘉,她正笑着伸出手,被那个野丫头摇着胳膊,被邵家那个小畜生摸了摸头。
我也做到了,我也做到了,为什么你们都不看,你们都不看。
谢柔嘉!谢柔嘉!我不服!
随着谢大夫人的离开。谢家门前的长老们都先后的离开了。舞动的人们渐渐都停下来,但激动的气氛还未消散。
“真没想到,谢家这两个小姐竟然都有巫的血脉。”茶楼上的人擦了把汗说道,“怪不得换来换去的闹。这样看来被换下的还真是不服。”
“那看来真的是不一定大小姐就是丹女。”有人感叹说道
“双胞胎的缘故。”也有人点头说道。“毕竟一条血脉分到两个人身上。”
这话让茶楼酒肆里都哗的更热闹。
“那就是说。谢家一下子有两个丹女,两个厉害的大巫了?”
“太不公平了!”
“她们谢家只要一个丹女,那另外一个不要了给我们家。”
“做梦吧你!”
而在另一边周成贞也冲着阿土和阿穆得意的一挑眉。
“看到没。看到没。”他说道。
阿土神情激动点点头,阿穆则有些疑惑。
“那就奇怪了,既然两个都有血脉,为什么柔嘉小姐的血不行呢?”他说道。
周成贞摸了摸鼻头。
“这还不简单,一个继承了巫女的本事,一个继承了血。”他挑眉说道,抬胳膊撞了撞阿穆,“所以她的作用也就是这个了,到时候你拿去用就行了。”
阿穆将信将疑,又要说什么,大街上原本渐渐平静的民众忽的又喧哗起来。
又怎么了?
大家的视线又看过去。
谢柔清正从鼓上下来,在一片欢腾的人群中原本并不惹人注目,但站在旁边的一个老人不知怎么忽的抓起地上的拐杖。
“小姐。”他说道。
谢柔清坐在鼓边看着他笑了笑,她的手里还握着鼓槌,所以转身先放下鼓槌。
鼓槌在鼓面上发出轻轻地一声。
老人的心不由一颤。
适才在耳边回荡的鼓声再次响起。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就是她适才一个人给他们打鼓,那鼓声犹如神明的手指引着抚慰着他们。
“谢谢。”谢柔清转过身伸出手说道。
她的话音落,那老人噗通跪下来。
谢柔清吓了一跳。
“小,小姐。”老人颤声喊道,将拐杖举起来,“多谢小姐赐福。”
赐福?
谢柔清愣了下。
这句话只有跟丹女才能说,而这件事也只有丹女才能做。
他在和自己说吗?
伴着这老人的跪下,四周的人也回过神,看着谢柔清也纷纷的跪下来。
“多谢小姐赐福。”她们乱哄哄的说道。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扩散开,无数的视线凝聚到谢柔清身上。
“是打鼓的小姐。”
“是打鼓的小姐。”
“是陪着咱们敬神的打鼓小姐。”
正带着人来接谢柔清的谢文昌一个机灵停下脚。
来,来了!
“柔清小姐。”他猛地喊道,“是柔清小姐。”
是柔清小姐,是他的女儿,柔清小姐。
谢文昌的声音被就近的人听到,于是柔清小姐这个名字就喊起来。
“多谢柔清小姐!”
“柔清小姐!”
谢柔清神情有些愕然,因为适才打鼓耗费了力气,她只能扶着鼓勉强靠站立。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喊起她的名字了?这些人还要谢谢她?
“我,我也没做什么啊。”她喃喃说道。
她的声音被众人的喊声盖过,她不由看向前方,视线落在门前的谢柔嘉身上。
谢柔嘉和邵铭清还有水英正在说笑,此时被场中的动静打断,三人都看过来。
“柔清小姐!”谢柔嘉先举起手笑着喊道。
邵铭清也举起手,带着笑大声的喊着。
水英还把手笼在嘴边,将声音尖细响亮的送出来。
谢柔清,你敢不敢?
她似乎又看到谢柔嘉对自己挑眉而笑,你敢不敢跟我去打鼓,你敢不敢跟我学辨山,你敢不敢进矿洞,你敢不敢去点砂。
就这样一步一步问着自己,让她这个家族中的原本只能用于联姻,又几乎是废物的人站到这里。
在这里,此时此刻,你敢不敢接过民众的一声谢。
“柔清小姐,多谢柔清小姐赐福。”面前跪着的老人再次举高了双手。
谢柔清伸手接过拐杖,架在胳膊上,一步一步穿过这些民众而行。
你们敢谢我,我就敢当起这谢。
“受福无疆!”她说道。
一步一行,沙哑的声音回应着。
“多谢柔清小姐赐福。”
“受福无疆!”
那沙哑的声音似乎如鼓声一般,击打着听到的民众们,所过之处掀起更大的呼声。
“柔清小姐!柔清小姐!”
呼声再次如风一般席卷了满场,站在茶楼酒肆上的人们瞪大眼。
怎么回事?又多了一个小姐?
“不是两个小姐比丹女吗?怎么还有一个啊?”
“这是谁啊?这也是长房小姐吗?”
“不对啊,这不是啊!这怎么回事啊?”
在这一片喧腾中,阿穆的神情更加迷惑,看着在人群欢呼中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女孩子。
“那这个又是继承了丹巫的本事还是血啊?”他喃喃说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推迟
“来,来,开席,开席。”
谢老太爷高兴的说道。
桌席就摆在院子里的两棵桂花树下,丫头们来来往往捧上美酒佳肴。
谢文昌亲自上前扶住谢老太爷。
“大伯父,您先坐。”他荣光满面的说道。
谢老太爷也没有客气,又抬手招呼谢文俊。
“我觉得我还是回去吧,出来看一看已经很好,毕竟大嫂还禁足我呢。”谢文俊笑道。
听他这样说,和谢柔嘉谢柔清坐在廊下说话的杜娇娜也站起来。
“怕什么啊,是老太爷请你来吃饭的。”谢文昌说道,又伸手拍了拍谢文俊,带着几分感叹,“以后,用不着怕她,咱们……”
谢文昌想说咱们跟以前不一样,话到嘴边看到谢柔嘉忙又咽回去。
“咱们有嘉嘉呢。”他笑吟吟说道。
“我当然不怕她,她也不会怎么我。”谢文俊笑道,“她只会将这些算到嘉嘉头上。”
谢柔嘉笑了。
“五叔,虱子多了不痒。”她笑道,“我现在还怕这个吗?”
邵铭清拉住谢文俊的胳膊将他按坐下来。
“五叔你就坐吧。”他笑道。
谢文俊笑着没有再起身,看着谢老太爷都入座。
“你们也快坐吧。”谢文昌招呼道。
谢柔嘉等人走过来,刚逐一落座,谢文兴走进来了。
“现在就庆贺了?”他笑吟吟说道。
见他进来院子里的气氛略有些凝滞。
“大哥不会是来庆贺的吧?”谢文昌不咸不淡的说道,“可别惹大嫂生气。”
谢文兴视线笑吟吟的落在谢柔嘉身上。
“当然不是。”他说道。“这才一天,怎么就能庆贺,太早了。”
“有一天就庆贺一天,总好过一天也没得庆贺的吧。”谢文昌说道。
谢文兴看向他,神情似笑非笑。
这个外来子还摆什么架子,以后你就要在我手下讨饭吃了。
谢文昌挺直脊背。
“阿媛她有些事要二弟你去做。”谢文兴接着说道,“只能先打扰二弟你的雅兴了,不过你要是顾不上的话,也无妨,安排别人去做就是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谢文昌咽下了那句我没空。
是啊。这才一天,以后自己怎么风光是以后,现在家里的命脉到底都在谢大夫人手里,逼急了这女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更何况现在现在谢柔嘉和谢柔清也离不开他。全靠他的人手保护周全。
他身上的责任重大啊。
谢文昌点点头。
“我先去忙。你们好好歇着。”他对谢柔嘉说道。“有事尽管给这里的人说。”
谢柔嘉笑了笑应了声,看到谢文兴又对自己笑,笑的古古怪怪的。
干什么?
谢柔嘉皱眉。还没说话,谢文兴已经转身跟着谢文昌一起走出去了。
“嘉嘉,来,尝尝这个菜,你最爱吃的。”谢老太爷笑着招呼道。
谢柔嘉收回视线笑着点头去夹菜。
相比于谢老太爷这小院子里的热闹,谢大夫人这边气氛压抑,看着谢大夫人走出来,所有人都屏气噤声低头避让。
“你还把他叫走?叫走干什么?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还怕他不成?”谢大夫人冷笑说道。
“当然不怕他了,就是见不得他那样子。”谢文兴说道,“凭什么让他高兴啊。”
“让他高兴几天吧。”谢大夫人冷冷说道,眼中带着不屑。
今日的巫舞很显然是谢柔惠输了,但谢大夫人看起来很生气,却并没有惊慌不安,似乎输赢并不在乎。
“阿媛,明日巫祝在城外,你看事先要不要准备下?”谢文兴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不屑的看他一眼。
“准备什么?我怕她赢吗?”她说道。
看来是不怕。
谢文兴点点头。
“那京城那边的奏章,你看现在写还是等有了定论再写?”他问道。
丹女之争这种大事,这里的官府已经打过招呼,但京城里他们谢家怎么也得亲自上奏章。
谢大夫人神情淡然。
“有定论了再写。”她说道。
谢文兴有些不安。
“阿媛,你看,这样不好吧,毕竟陛下对咱们家寄予厚望,尤其是丹女,这突然换来换去的……”他说道,“要不给东平郡王打个招呼……”
话没说完就没谢大夫人打断了。
“不用。”她说道。
“万一皇帝和东平郡王因此怪罪我们..”谢文兴有些焦急说道。
谢大夫人停下脚看他一眼笑了笑。
“不会的。”她说道,“皇帝和郡王不会因为这个怪罪我们的。”
“那为什么?”谢文兴问道。
“因为他们看重的不是……”谢大夫人脱口说道。
谢文兴的心提了起来,但下一刻谢大夫人就戛然而止。
“没事的,我们谢家作为巫清娘娘的后人,丹女是我们谢家的私事,皇帝不会过问的。”她淡淡说道,“你放心就是了。”
我放心了。
原来果然是周成贞说的,这家里有另外的一个人知道皇帝和东平郡王为什么看重谢家的原因。
谢文兴点点头。
“我知道,听你的。”他含笑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谢柔惠的院子外,里面有大夫们进出。
“伤的怎么样?”
谢大夫人走进去开口问道。
谢柔惠坐在罗汉床上,两个小丫头正在给脚踝上擦药油。
“扭伤了。轻重如何,有待后观。”两个大夫低着头说道。
“观什么观,轻重如何,你们现在看不出吗?”谢大夫人木然说道。
两个大夫面红耳赤。
“行了下去吧。”谢大夫人却没有再追问,而是说道。
两个大夫如释重负忙退了出去。
“我就说当时不该走回来。”谢文兴站在床边一脸关切,“我再去找几个大夫…”
“不用找大夫了。”谢大夫人说道。
“可是明天还有一场比呢。”谢文兴说道,“今日已经耗神了,明日再有腿伤可怎么比?”
“那就不比了,推迟一天。”谢大夫人说道,“就说伤了腿。”
这多丢人啊!
谢文兴愕然。谢柔惠也抬起头。
“又不是没伤过。”谢大夫人看着她淡淡说道。
谢柔惠脸顿时涨红。
“这是伤腿的缘故吗?”她抬脚起身落地喝道。
谢文兴吓了一跳。或者是被她这突然的毫不遮掩的脾气,或者是被她下床。
“惠惠,你的脚。”他忙要搀扶。
“你下去吧。”谢大夫人说道。
谢文兴的手尴尬的收回去,应声是。
“好好跟孩子说。这时候急不得。她心里也急啊。”他低声对谢大夫人说道。
“别婆婆妈妈的。”谢大夫人说道。
谢文兴这才带着一脸担忧退了出去。屋门立刻在身后关上了,走到门外他脸上的忧虑立刻消散,皱起眉头若有所思。有谢大夫人的贴身丫头从里面跑出来。
“干什么去?”谢文兴喊住她。
丫头愣了下。
“大夫还是要请的,你们劝着点。”谢文兴接着说道。
丫头哦了声。
“夫人让去请海木法师来。”她低声说道,说罢脚不沾地的忙去了。
海木?
这时候不请大夫,不请长老们,请一个狗屁不会空有名头的法师?
怪不得他的儿子会被选为谢家的丹女的女婿。
这个法师有大古怪。
谢文兴看着丫头疾步而去的背影神情沉沉。
到了傍晚的时候,谢大夫人果然传出话来,明日的巫祝之比推迟,因为谢柔惠的脚受伤了,不过并没有推迟很久,而是只推迟两日,两日后先比巫砂,巫祝被调到最后一场。
“巫砂也不能坐着啊,辨砂,看山都需要走路的。”谢柔嘉皱眉说道,“她怎么把可以坐着施的巫祝推到后边去了?”
“她又不是真的伤了腿脚。”邵铭清说道,“或许巫祝需要再学一些吧。”
倒也是,谢柔嘉笑了。
“不管它了,她要学,你也要学。”她说道,看着谢柔清,“那今晚我先重温砂经,当时在山里你已经多少知道一点。”
谢柔清点点头,在几案前坐好。
邵铭清将茶壶放到她们身边轻轻的退了出去,站在门外招过来两个小厮。
“守着这里。”他说道。
两个小厮都是谢文昌的人,闻言点头。
邵铭清走出去,又叫过一个小厮。
“安哥俾怎么样?”他问道。
“大夫人把老海木叫走了,安哥俾还在家里,并没有人来为难他。”小厮低声说道。
邵铭清点点头。
“看着他,一旦大夫人或者谢柔惠找他或者靠近他,就立刻来告诉我。”他说道。
小厮应声是退开了。
邵铭清又停下脚,看着离开的小厮皱起眉头。
不过,这谢文昌在谢家人手势力如此厉害吗?他留下的这些人行事未免也太方便如意了吧?
就好像有人在帮忙一样。
还有其他人帮忙吗?是帮忙还是另有阴谋?
邵铭清皱着眉走回自己的住处,夜色已经蒙蒙,远远的就看到院子里的那几颗夜明珠,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周成贞这两日看起来老实,不过这个人从来都不是老实的人。
门前有人影闪过,邵铭清脚步一顿。
谢文兴?
他来干什么?
“世子爷!不好了!”
谢文兴迈过门急急说道。
回应他的是哗啦一声响,温泉池中周成贞钻出来,夜明珠下结实的胸膛蒙上一层荧光。
“说。”他说道,又仰面躺在水上荡了出去。
谢文兴只得沿着池边追过去。
“比斗推后了。”他说道。
“我知道。”周成贞说道。
“先比朱砂的那些技能,再比巫祝。”谢文兴说道。
周成贞三下两下划到他这边。
“还有别的新鲜事吗?”他认真问道。
“世子,她们不是要比,她们从一开始就不是要比这些,她们是要开山。”谢文兴看着他神情沉沉的说道,“两日后,她们会借着比的名义召集人手借着斗砂的掩护挖开郁山。”
哗啦水荡,周成贞撑着池边跃上来,带起一片水花。
“为什么?”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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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帮忙
“这个老海木是先搭上老夫人的。”
谢文兴说道,看着周成贞穿上外袍,赤脚向外走。
“我知道。”周成贞说道,“他知道那什么巫清娘娘藏经的一部分,以此换得了法师身份,还有他儿子的婚事,当然,他知道的肯定比大家知道的要多,甚至是一整本经书。。”
说到这里停顿下。
“这个价码就足够换他儿子的终身大事了,所以嘉嘉才要阻止他们成亲。”
以老海木的谨慎,不成亲是肯定不会把筹码全部交出。
“大家都以为如此,我原以为也是这样。”谢文兴说道,“可是刚才我偷听到原来老海木有的并不是经书,而是经书藏着的地点。”
周成贞脚步一顿。
“郁山是不仅仅是谢家的祖山,而且还是整个彭水民众信奉的神山,除了矿山那边,其他的地方轻易不得动。”谢文兴转到他面前说道。
“所以她们要借着这次比试的名义,可以大张旗鼓大肆安排人手,堂堂正正的进入郁山。”周成贞接过话说道,“也就是说,她们根本就没打算比试,比试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郁山点砂时开山挖经。”
“是啊,但这没打算比试的比试,昨日嘉嘉还是把她们逼急了。”谢文兴说道,“所以才借着脚伤为由将比试推后,又将巫砂提前,为的就是立刻挖经。”
周成贞哦了声继续迈步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世子,你也看到了。惠惠她其实真不是废物一个,而且她又是千真万确的长女身份,如果让她拿到经书,那嘉嘉在这个家里就没法翻身了。”谢文兴说道。
周成贞坐下来端起茶碗。
“那可不一定。”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道。
竟然一点不急?
难道不信真有经书?或者看到谢家的巫这么厉害,他更想要经书了?
“世子,虽然君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谢家巫是真的。”谢文兴委婉的说道,“这经书应该是只有谢家的女孩子们用着才行。”
周成贞看他一眼。
“我不稀罕。”他翻个白眼说道。
谢文兴讪讪,又忙整容。
“世子,不如干脆点。干掉老海木。将她们母女囚禁。”他低声说道。
周成贞看他啧啧两声。
“岳父大人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他说道。
谢文兴面色微微一红。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说道。
“你倒是如意了,黑锅我媳妇背啊,想得美。”周成贞说道,“我媳妇那是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万民敬仰的当丹女和丹主的。这是她应得的。”
谢文兴扯扯嘴角。是啊。每一个造反篡位的都会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嘉嘉她很厉害的,一定能让民众信服的。”他说道。
“那也不行,用不着这样。”周成贞说道。“要不然当初在郁山我就直接放箭杀了她们了。”
“那就去告诉嘉嘉,大家商量个对策吧。”谢文兴说道。
周成贞才要说话,门外响起八斤一声惨叫,紧接着邵铭清推门走了进来。
谢文兴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他喊道。
邵铭清淡淡的哦了声。
“我住在这里啊。”他说道,“大老爷忘了吗?”
当然没完,是说他怎么悄无声息的就进来了?
周成贞的人也没防住他?
“商量什么对策?”邵铭清开门见山问道,看着谢文兴,“大老爷又想伤害嘉嘉啊?”
“哪有!”谢文兴立刻反驳,又看了周成贞一眼,“我是你们的人。”
邵铭清皱眉。
“我一定是站在嘉嘉这边的,我是帮她的。”谢文兴说道,端正神情,“要不然你们在家里行动怎么会这么方便自如。”
原来是他在暗地帮忙啊。
邵铭清看着谢文兴,谢文兴点点头。
“别的忙我也帮不上,我只能私下给你们方便,替你们解围。”他说道。
邵铭清嗯了声,继续看着周成贞。
“商量什么对策?”他继续问道。
“你这孩子,当然是商量怎么帮嘉嘉的对策了。”谢文兴说道。
邵铭清没理会他,只是看着周成贞。
周成贞伸手示意他坐。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推迟比试是为了要开郁山挖经。”他说道。
邵铭清神情陡然一变,谢文兴也大惊。
“世子!”他脱口喊道。
这种事怎么告诉他,他肯定会去告诉谢柔嘉的,这种好事自然应该周成贞亲自去告诉谢柔嘉啊,怎么能把功劳让给别人。
邵铭清一句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站住!”周成贞喝道。
邵铭清当然不会听,但迈出门的时候被地上的八斤一把抱住脚,勉强停下来。
“你以为告诉她就是帮她吗?”周成贞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是谢大夫人她们费尽心机安排的机会,又何尝不是嘉嘉的机会。”
邵铭清要甩开八斤的脚微微一顿。
“你打算拿着始皇鼎到什么时候?等你的师兄弟们追来吗?”周成贞说道。
始皇鼎,是什么?
谢文兴神情变幻视线,邵铭清转过身。
“你什么意思?”他问道。
周成贞依旧稳稳的坐着。
“始皇鼎,你该还给她了。”他说道,握着茶碗,“就是这个机会。”
她,她又是谁?
他们这三个家伙,到底有什么事是大家所不知道的?
谢柔嘉消失的那几个月又发生了什么事?
谢文兴心中念头乱转。看着邵铭清一步一步走回来,门被关上了。
“他还在这里干什么?”邵铭清看着谢文兴说道。
呸,谢文兴心里说道。
“我们做这些事,都离不开谢大老爷帮忙。”周成贞看了谢文兴一眼,“他是自己人。”
说起来跟邵铭清相比,还是周成贞当女婿好。
谢文兴站直了身子。
“你说的机会就是任凭她们开山吗?”邵铭清说道。
“是啊,她们要开的可是郁山,彭水的神仙,巫清娘娘魂归之地。”周成贞说道,“你想如果始皇鼎从郁山挖出来。那这功劳可就千真万确的属于谢家了。”
“那更要去告诉她。”邵铭清再次转身。
“要是她要这个功劳。就不会在镇北把始皇鼎给你了。”周成贞站起来说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谢家的声名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如你的前程重要。”
她明知道玄真子送他来救她。就是为了要始皇鼎。却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就为了回报玄真子的看重。
为什么要回报玄真子,还不是为了他邵铭清。
而对谢家,她现在已经丝毫不在乎了。
邵铭清站住脚。
“她们要挖经书来成就自己的神谕。那我们就可以让始皇鼎出现来成就嘉嘉的神谕。”周成贞说道,“经书归嘉嘉,始皇鼎也归嘉嘉,让她们两个白忙一场为嘉嘉做嫁衣,这何尝不也是神谕。”
他说着甩袖站起来。
“我正愁找不到机会呢,没想到她们都安排好了,这真是天助。”
又看向邵铭清。
“天都助了,我们人还不助吗?”
“当然,我会相助。”谢文兴立刻说道,虽然还不知道那始皇鼎到底是什么。
周成贞看着邵铭清。
屋子里沉默一刻。
邵铭清慢慢的转过身。
“你们打算怎么做?”他说道。
…………………………………………………………….
天亮的时候,谢柔嘉和谢柔清才带着几分疲惫走出来打开门。
靠着门睡觉的水英一头栽进来。
“天亮了。”她揉着眼说道。
“是啊,天亮了。”谢柔嘉说道。
“水英,去找表哥,让他准备马车,我要回郁山了。”谢柔清说道。
水英哦了声起身向外跑,邵铭清正迈进院门。
“现在要走?”他有些惊讶问道。
“该学的都学到了,我想这两日在山上多练练。”谢柔清说道。
看着她熬红的眼,邵铭清很心疼,想要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那你在路上歇息一刻。”他说道,“累就累些,学了这些,一辈子都是你的。”
“我知道,还用你说。”谢柔清嗔怪的瞪他一眼,咦了声,“表哥,你也没睡吗?”
邵铭清伸手拍了拍脸。
“你们睡不着,我怎么睡的着。”他看着她们笑道。
“好了别心疼他了,当哥哥应该的。”谢柔嘉揽着谢柔清的肩头笑道,“就让他为我们辛苦一些嘛。”
谢柔清抿嘴笑了笑,低头看着谢柔嘉的裙角。
“等忙完了,我帮你补补鞋子。”她忽的说道。
鞋子?
谢柔嘉低头拎起裙角,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
“穿坏了吗?”她说道。
这是当初邵铭清离开京城时送的,一直放在山上的木屋里,从镇北王府跋涉归来后,原本的鞋子穿坏了,她就穿上了这双。
这几天在山上跑的多,磨破了吗?
看到她左看右看干脆还要脱下来,谢柔清再次笑了,伸手按住她。
“别看了,坏了,就让表哥再做一双就是了。”她笑道,“当哥哥的应该的。”
谢柔嘉嘿嘿笑了,邵铭清轻咳一声瞪了谢柔清一眼。
“我去安排车,安全放心,你父亲现在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人伤你一点点。”他说道。
谢柔清笑着点点头。
看着邵铭清转身,谢柔嘉又想到什么喊住他。
“安哥和海木大叔那里没什么异动吧?大夫人有没有再去找他?”她问道。
邵铭清身形顿了下,转过头看着谢柔嘉。
“没有。”他含笑说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相瞒
谢柔清的马车在午间驶入郁山境内,远远的听到山里比来的路上还要热闹。
“好多车马和人啊。”水英掀起车帘说道。
“是准备后日的巫砂比试的吧。”谢柔清看了眼说道。
来往的人骑马坐车,拉着各种各样的工具,管事的奔忙,小厮们驱赶,矿工们也排着长列而行。
“这么早就准备啊。”水英说道,饶有兴趣的看着来往的人。
“是啊,这次涉及的方面多,用到的人和物也多。”谢柔清说道,已经收回了视线,继续默背谢柔嘉教的经文。
看过的经书是谢柔嘉默写出来的,她看完之后背下来然后烧毁了。
水英没有再打扰她,但随行的人从前方回来了。
“妹妹。”
护送谢柔清来的是她的三哥,明里带了十个护卫,私下里还有多少就不知道了,按照谢文昌的吩咐他们会一直陪着谢柔清。
谢柔清看着哥哥。
“山上人也很多,木屋那边也被占住了。”谢三哥说道,“不如去祖宅住吧。”
谢柔清看了眼山上。
她的本意是来这里靠近山林,有些经文想不明白就走一走看一看。
住在木屋还是祖宅都一样。
“好。”她点头说道。
谢三哥高兴的带路,在祖宅中更好布置防护,也不怕歹人用巫术,现在妹妹可是他们全家的宝贝。
而家中的谢柔嘉此时正一觉醒来。
“邵铭清,邵铭清。”她喊道。看着外间坐着一个人影,高兴的跳出来。
“喊什么喊什么!”周成贞转过头瞪眼说道,“那小子哪有我这样好看。”
谢柔嘉站住脚皱眉。
“你来干什么?”她问道。
周成贞笑嘻嘻的将面前的几案一推。
“陪你吃午饭。”他说道。
谢柔嘉翻个白眼向外走去,门外丫头们忙施礼。
“邵公子呢?”她问道。
“邵公子出去了.”丫头说道,“说过了午回来。”
去哪里了?
谢柔嘉哦了声。
那去看看安哥吧。
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刚要抬脚,就被周成贞一把抓住。
“先吃饭。”他说道,不由分说的将她拽进去按在几案前。
“你的拿来的东西我怎么吃?”谢柔嘉瞪眼说道。
“以前不都是吃的很香吗?”周成贞笑道,“媳妇,你不是最喜欢我做的烤鱼烤肉。”
他伸手指着琳琅满目的几案。
“看,我特意去给你做的。”
“我吃的不香。”谢柔嘉说道。“我都没有吃下去。吃了就吐了,天天饿着。”
周成贞啪的拍了下几案。
“你就这么傻?你不信我这世上还能信谁!”他喝道,将自己的手伸出来,“看看这上面的疤。这世上有谁会这样心甘情愿的自己割伤自己!”
心甘情愿?
谢柔嘉看着他的手。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她问道。
周成贞哼了声。
“说了你也不信。没必要跟你说。”他说道。
谢柔嘉笑了笑也伸出手。
“可是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受伤。”她说道。
周成贞看着伸过来的手,忽的笑了,反手握住。
“你是生我气了?”他笑道。
生气吗?
最初是挺生气。但走到现在也无所谓了。
谢柔嘉用力的抽回手。
“不生气,只是希望不要再看到你。”她说道。
周成贞猛地起身疾步而出,转眼就消失在屋子里。
谢柔嘉倒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一刻向外边探头去看,刚看过去周成贞又从门外探身看过来。
“哈!”他笑道。
谢柔嘉憋了一口气,瞪着他。
“我不让你看到了,你吃饭吧。”周成贞笑道,伸手指了指几案,“还有,这些不是我做的,我只是看着你家的人做的,你放心吃吧。”
谢柔嘉看着他不说话。
“这不算我刚才是骗你啊。”周成贞又想到什么说道,“我说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这也算是我亲手做的。”
说罢转身大步而去,这一次没有再躲起来,而是径直穿过院子走出门。
谢柔嘉低头看着几案一刻,伸出手拿起筷子。
…………………………………………………
“一,二,三….”
八斤蹲在地上,盯着几案认真的数着,数了一遍又一遍。
外边坐在台阶上的周成贞带着几分不耐烦手敲着膝头。
“有完没完?”他说道。
八斤又念念几遍,这才从屋子里跳出来。
“世子爷,柔嘉小姐一共吃了三块。”他眉飞色舞的说道。
周成贞嗤了一声。
“不知好歹!”他说道,站起身大步就走。
八斤乐颠颠的跟上。
“世子爷,怎么说柔嘉小姐也是吃了嘛。”他说道,“要是换做我,大概就不吃了,直接掀翻了,说明柔嘉小姐并不是不在乎世子你的。”
是吗?
周成贞哼了声,嘴边却散开笑意。
“不过,要是你就掀翻几案是什么意思?”他停下脚说道,抬手一巴掌打在八斤头上,“什么意思?”
八斤抱着头矮身躲过嘿嘿笑。
“我是假如假如,假如我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女人,就会做出那种令人讨厌的事。”他说道,“说明柔嘉小姐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女人。”
“废话,还用你说。”周成贞呸了声。“我又不瞎。”
八斤嘿嘿笑,忽的停下脚。
“世子爷。”他说道,冲前方抬了抬下巴。
周成贞看过去,见谢文兴似乎正从前方走过,看到他们立刻施礼,在起身的时候做了个手势。
周成贞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着谢文兴转身走开了。
八斤忙上前。
“她们要去了。”他低声说道,“世子,用不用让阿穆那些人去给邵铭清帮忙?他一个人行不行?”
“不,他们不可靠。你去。”周成贞说道。“这一次必须万无一失。”
八斤低头应声是。
“那柔嘉小姐这里就靠世子爷了。”他说道。
周成贞嘴角一丝笑。
“我会带她及时又合适的出现。”他说道。
给周成贞传递了消息,谢文兴疾步走进谢大夫人的院子,看到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已经走出来。
“你又去哪里了?”谢大夫人问道。
“都布置好了。”谢文兴说道,“可以走了。”
“能瞒住她吗?”谢柔惠又问道。
“惠惠。你放心。这毕竟是在咱们的家里。”谢文兴含笑说道。“该瞒着住的人都瞒的住。”
“行了,快走吧。”谢大夫人说道,“瞒不住。她也出不去。”
在她们出去之后,就会将谢家大宅封禁。
谢柔惠却有些不以为然。
上次不是也封禁了,还不是让她逃出去了。
“我们只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足够了。”谢大夫人说道,“快走吧。”
谢柔惠应声是,将斗篷拉上盖住头脸。
……………………………………………
“柔嘉小姐,表少爷吩咐过我们看着好好的,您放心就是了。”两个小厮说道。
谢柔嘉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思忖一刻最终没有上前。
“记住,看好了,只要他们一走出这个门就要来告诉我。”她说道。
小厮低下头应声是。
只要有她在,谢大夫人就休想让这门亲事做成。
亲事一日不成,丹女一日纷争不定,老海木就应该谨慎保住自己用于交换的价值。
再坚持一两天,就能让谢家长女为尊的丹女传承被质疑,也就能消除老海木意图靠着谢大夫人和谢柔惠改换门庭的机会。
谢柔嘉又看了眼门转身离开了。
听着外边的脚步声远去,站在院子里的老海木也松口气,神情却更加凝重。
不能等了,就如谢柔惠所说,再等下去,被她得逞,她一定会将安哥俾赶回矿山,他们永远不会有机会重整家门了。
片刻之后门外又响起脚步声,同时门被驳驳的敲了几声。
老海木身子顿时绷紧。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似乎没有响起过。
“爹。”
身后陡然响起声音,老海木吓了一跳,也回过了神。
爹,有个人喊他爹,他的儿子啊,他的血脉传承啊。
老海木转过身看着站在屋门口的安哥俾。
“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呆着。”他说道。
安哥俾几步走过来。
“你要去哪里?”他说道。
“我去跟柔嘉小姐好好谈谈。”老海木说道。
安哥俾攥紧了手。
“我是绝对不会成亲的。”他说道,“我也不会留在谢家。”
老海木看着他。
“只想回郁山吗?”他说道。
安哥俾绷紧了脸,噗通跪下来。
老海木叹口气。
“好,那你听我的话,在家里好好呆着,我去跟她们谈,谈好了,你就能回郁山。”他说道。
安哥俾惊喜的抬起头。
“爹!”他说道。
老海木转过身迈步,走了几步又停下。
“记住,不许离开这里,谁叫你也不许离开。”他说道。
所谓的谁,是说柔嘉小姐吧。
安哥俾忍不住看向门口。
刚才,是她来了吧。
“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回郁山的。”老海木说道。
安哥俾低下头应声是,听得脚步以及开门声,他又忙抬起头。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他问道。
“谈好了就回来。”老海木头也不回的说道,拉上了门,又将门从外锁上。
办好了就回来,也让你回郁山,只不过再回郁山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当了谢家大爷,想去郁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暮色渐渐降临,两辆马车悄无声息的驶出谢家大宅,院子里以及门口的人们都安静的站立着,似乎都没有看到。
谢文兴满意的看了眼四周转身也跟着车马离开了。
谢柔嘉又站起来,看向门外。
“又怎么了?”谢老太爷问道,“坐立不安的。”
“邵铭清怎么还不回来。”谢柔嘉问道。
话音才落,就由一个小厮颠颠跑进来。
“柔嘉小姐,表少爷说今天不回来了。”他说道。
“为什么?“谢柔嘉问道。
“少爷说要在郁山盯着。”小厮低着头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这孩子谨慎又小心,你就放心吧。”谢老太爷笑道。
“我对他当然放心了。”谢柔嘉笑着坐下来,“我是怕他辛苦,我明天也过去,家里的她们就让谢二老爷盯着吧。”
谢老太爷点点头,又笑了笑。
“去吧,嘉嘉,我等着你。”他说道。
谢柔嘉有些不解。
“祖父你等我什么?”她问道。
“我等着你做到你要做的事。”谢老太爷说道。
那日谢柔嘉跟他说了自己真正的目的,谢老太爷一直没有再提及,回避了这个话题。
毕竟他深爱着祖母,而祖母又是心系谢家一辈子。
毁了谢家的丹女传承,无疑是毁了祖母所守护的珍宝。
现在谢老太爷竟然跟她说他等着,也就是说他认同了她的做法。
“等你做到了,我就可以带着你祖母离开这里了。”谢老太爷说道,看着天空,脸上带着笑意,“让她好好的了无牵绊的看看这个天地,除了谢家外,更大的天地。”
谢柔嘉咬住下唇点点头。
“好,祖父,你等着看吧。”她说道。
夜色浓浓,整个谢家大宅陷入沉静。
轰!
耳边似乎炸响一声,床上的谢柔嘉猛地睁开眼。
什么声音?
她竖耳听去,外边夏虫呢喃,一片安详。
做梦?
耳边却又轰的一声。
不,不是耳边,谢柔嘉猛地蜷缩起身子。
是心口,是心口被重重的一击。
好痛!
…………………………………………..
轰!
谢柔清猛地坐起来,伸手扯开帐子,抓住了床边的拐杖。
什么声音?
她拄着拐走过去打开门,顿时浑身发麻。
夜空中腾起一片嫣红,似乎半个天空都烧着了。
那是,火药!
那是,郁山!
郁山!(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皆去
爆声轰然而起,暗夜变的嫣红一片。
炸裂的声音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接二连三的山石坍陷的轰鸣,脚下震动,饶是站在远处也有些站立不稳。
夜空重新归于黑暗,燃烧的火把照耀着谢大夫人惨白的面容。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口中喃喃不停,夏末的山风中额头上鼻尖上满是汗水。
“母亲。”谢柔惠掀起兜帽,眼睛发亮看着前方,“快走吧。”
谢大夫人胸口剧烈的起伏,睁开眼深吸几口气,脚下有些迟疑。
“母亲,还等什么?快去看看有没有成功。”谢柔惠催促道。
“山神恕罪。”谢大夫人再次握着手念念一句,在护卫火把引路下向山上而去。
随着靠近爆炸所在,火把照耀下场景越发的恐怖,如同被扒了一层皮的山裸露赤白,到处都是滚落的山石,炸飞的泥土草皮,烧焦断裂的树木。
以往矿山坍陷都是往内里塌,表面上除了碎石凹陷也没什么可怕的,而此时此刻的场面就好似坍陷的矿山从内向外反过来,展露着狰狞的面目。
走近来的人都站住了脚,神情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护卫们脸上都忍不住浮现了一抹苍白。
“大丹主。”
如同从土里钻出来发须乱乱的老海木疾步从前走过来。
“怎么样?”谢柔惠急问道。
老海木回头看裂开的山间。
“当初先祖留下一句南山南,赤角北。并没有再具体的位置。”他说道,“南山和赤角这一片地方毕竟太大…….”
“没关系,这里没有就再炸。”谢柔惠打断他说道,脚踩着赤白焦黑相见的山石,眼中闪烁炙热的光芒。
老海木脸上浮现迟疑。
“大丹主,当初茹大丹主出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开山挖过,怕是不吉,所以咱们也只开这一次,有则有。没有。就顺从天意吧。”他说道。
“顺从天意?顺从天意就该二百年前就该挖出来。”谢柔惠竖眉说道,“这是我们先祖的东西,是山神赐予的,为什么不能拿?如果早些拿到。也不会有如今的混乱。”
老海木张张口没敢再说话。
“大丹主!发现洞口了!”
前方传来喊声。
谢柔惠大喜。抬脚就向前奔去。谢大夫人一把抓住她,将她掩在身后,自己先向前而行。
火把照耀下如同被利剑劈开的一处山间里巨大的山石被搬开。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
“不知道是不是。”老海木说道。
“你下去看看。”谢柔惠说道。
老海木一怔。
让他下去吗?他的视线扫过站在一旁待命的矿工们。
“除了你我们也不信别人。”谢柔惠低声说道。
老海木点点头。
“是,当初原本也是我的先祖下去的。”他说道,看着谢柔惠,“只是大小姐你和大夫人千万别下去,我去看看情况。”
谢柔惠含笑点点头。
老海木转身迈步,想到什么又回过身。
“大丹主。”他说道,“如果万一我有不测,还请丹主照看安哥俾。”
“我已经说过了,他是我谢家的女婿,我自然会照顾他。”谢大夫人说道。
老海木带着感激低头施礼转身向洞口走去。
站在谢大夫人身后的谢柔惠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郁山藏经的位置已经知道了,山也炸开了,你这老东西还有什么资格来讲条件。
与此同时,安静的谢家大宅外一处门前也响起驳驳的敲门声。
“谁?”
一直没睡的安哥俾立刻机敏的跳起来问道。
“安哥俾,你爹让我来的。”门外有人低声说道。
安哥俾站在院子里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整个人都警惕绷紧。
门外的人听不到动静忽的笑了。
“就说了骗不到他的,这傻小子也不傻。”
“好了那就直接告诉他好了。”
低低的毫不掩饰的对话传进来,紧接着门又被拍了下。
“不是你爹让我们来的,你爹本不让我们来,是大小姐让我们来偷偷告诉你的。”门外的人说道。
安哥俾攥紧了手。
“你爹出事了。”那人说道。
出事!
安哥俾身子一僵。
“我们消息已经捎到了,你信不信去不去我们就不管了。”
那人说道,又看了眼黑漆漆的院落,对同伴一摆头。
“走。”他说道。
二人果然转身迈步,刚走了两步,听得身后咚的一声,他们转过身,看到安哥俾从墙上翻跳下来。
“我爹在哪?”安哥俾不待落稳就冲过来。
…………………………………………………..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谢柔清看着围住门的人们。
“妹妹,你听错了,没有出事。”谢三哥说道,“快回去睡吧。”
“让开。”谢柔清说道,她握紧了拐杖。
站在她一旁的水英将手抬起来对准了谢三哥。
“你个丫头想干什么?”谢三哥吓了一跳说道,“这是邵铭清交代的,让妹妹你不要出去。”
邵铭清?
水英的手一顿。谢柔清亦是一愣。
“是啊,他交代过父亲,让你好好呆在祖宅里,别的事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中。”谢三哥说道。
“什么事?”谢柔清问道。
“我也不知道。”谢三哥说道。
谢柔清抬头看着远处的夜空。
适才的嫣红已经不见了,炸裂的轰鸣声也早已经消退。
夜空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适才的事似乎没有发生过。
“你有没有听到山在哭?”她忽的说道。
山在哭?
谢三哥不由回头看了眼。
“妹妹你不要多想了,没事的,表弟都说了不用担心。”他再次劝道。
“郁山的事,不是别的事,而且他没有跟我说让我呆在这里。”谢柔清说道,看着谢三哥,“所以这话不算数。”
话音落,嗡的一声响,水英手里的一只袖箭直直的射向挡住路的谢三哥。
谢三哥一声痛呼向后跌去。
护卫们都呆住了,看着谢三哥捂着肩头。灯笼下血渗出来。
拐杖声顿顿。谢柔清一瘸一拐的向外而去。
………………………………………
谢柔嘉已经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了,那种心悸的感觉没有再出现,可是她却无法再入睡。
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太安静了,这家里太安静了。
谢柔嘉猛地起身打开门走出去。
深夜的宅院里灯笼都显得黯淡。谢柔嘉一路疾行。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随着越来越接近谢大夫人的宅院,她的心就越沉。
啪的一声,紧闭的院门被她狠狠的撞开。
“小姐!”院子里值夜的丫头们惊慌不已。看着冲进来的女孩子,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只得统称喊着,“大夫人已经歇息了,你不能进去。”
“让开。”谢柔嘉挥开她们,再次抬脚踹开门。
屋子里安静一片,伴着烛火的亮起,谢柔嘉的心彻底沉入水底。
这间屋子她并不陌生,小时候常常在这里缠着要跟母亲一起睡,眼前的摆设甚至都没有变。
床帐挂着,被褥整整齐齐。
郁山!
郁山!
谢柔嘉只觉得一阵窒息,她用力的吸了几口气,转身就奔出去。
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走的?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吗?
老海木呢?安哥俾呢?
是不是开山了?怎么会开山了?怎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不,顾不得了,这些事都顾不得问了,赶去郁山,快去郁山。
谢柔嘉伸手在嘴边。
尖锐的呼哨划破夜空。
“谢柔嘉!”
周成贞迎面过来,伸手抓住她。
“你听我说。”
谢柔嘉反手抓住他。
“周成贞,是你干的是不是?”她喝道,“你瞒着我们是不是?你把邵铭清怎么样了?”
“他没事,他在那边看着呢,你放心,他会送消息来的,到时候我们再去。”周成贞说道,“我说过我不会害你的。”
他在那边看着呢。
他在那边,看的,是挖郁山吗?原来是挖郁山吗?
他们都知道,原来他们都知道,怪不得,她一点也不知道,原来她是被故意瞒着的。
“没有。”
她的眼前浮现清晨邵铭清的笑脸。
没有。
没有事,一切都好。
谢柔嘉只觉得浑身发软,耳边周成贞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是,不是。
她摇摇头。
那是郁山,那不是算计,那不是功业,人争人斗,与它何干!与它何干!
“你干什么?”周成贞皱眉,“哭什么?说了你放心了,经书是你的,始皇鼎也是你的,这谢家的一切都是你,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到,我一定会帮你……。”
他的话音未落,眼前的女孩子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周成贞,滚!”
周成贞一瞬间只觉得一把火从脚底直冲头顶,烧的他整个人都化了。
说真的,他们在一起好好说话的时候没多少,可以说几乎每次不是以动手开始就是以动手结束,他被她打的几乎断了脖子,断了腿,流过血,眼冒金星站不起来,但是奇怪的是,都没有觉得像现在这么疼。
怎么会这么疼?明明只是一巴掌而已。
她有多大的力气,张牙舞爪的看起来厉害而已,自己让着她故意显得怕她打不过她。
可是这一次怎么这么疼?是因为她眼里的愤怒和恨意,还是因为绝望?
她愤怒什么?她有什么愤怒的!该愤怒的是他!
“谢柔嘉!”周成贞伸手拍向她的整张脸,要盖住她的眼。
他才不要看她这样子!
谢柔嘉已经奔向疾驰而来的小红马,翻身上马向门口方向冲去。
“谢柔嘉!”周成贞吼道,“你出不去的!她们做了封咒……”
但是呢,他都安排好了,说服了拉拢了谢文兴,这样在谢大夫人带着护卫们开启封咒的时候,谢文兴留下一角,所以他可以带着她轻松的出去。
他可是知道她们家的封咒多么厉害,要不然当初谢老夫人也不得不以身献祭才能解咒脱困。
但他的话音未落,就见骑在马上的女孩子从马腹上抽出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挂在其上的短刀。
“将狗上山,下使入海,中有一虫,不食五谷,我用我血,朝奉三千,暮奉八百。”【注】
她口中急速的喊道,同时挥动手中的短刀,先割开左手又割右手,随着舞动,火把下灯笼下血滴如水般被撒开。
“一食不足,下符更索,速出速去,速出速去!”
伴着这句话,舞动的刀划破左右肩头带着血向前飞去,劈开了夜色。
“去!”谢柔嘉一声叱喝。
小红马嘶鸣扬蹄向前疾奔。
周成贞浑身绷紧看着在夜色里奔去的一人一马。
这臭丫头!这臭丫头!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听我说下去!
“谢柔嘉!”
怒吼声再次划破夜空。
谢柔嘉!谢柔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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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演化自《千金翼方》 “禁经”中禁疟鬼法,非原创。(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入洞
哗啦啦的一阵响动,站在山洞前护卫们立刻护着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向后退去。
所幸只是一些碎石跌落,山洞里老海木带着几个矿工爬出来。
“怎么样?”谢柔惠上前问道。
老海木摇摇头。
“是死洞,没有路。”他说道,“什么都没有。”
“怎么又这样?”谢柔惠难掩焦躁,“这里肯定没有了,再去炸开别的地方。”
“还没翻找完,再找找还有没有洞口。”谢大夫人说道。
“还找什么啊,母亲,这耽误多少功夫了。”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后半夜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白日里开山动静太大。
正犹豫间一边传来喊声。
“这里又有一个洞。”
听闻此言老海木忙看谢大夫人。
“再去看一看。”谢大夫人说道。
“这是最后一个了,还是没有的话,就再炸一次。”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才要说话,有护卫疾步过来。
“大夫人,柔清小姐来了。”他说道。
谢柔清?
她今天白日也到了郁山了,想必是被动静引来了。
“让她滚。”谢大夫人说道,“说了这里不许人靠近。”
护卫才要走,谢柔惠叫住了他。
“不。”她说道,“把她带过来。”
护卫愣了下。不由看向谢大夫人。
“干什么?”谢大夫人皱眉问道。
谢柔惠看着面前如地狱般狰狞的山。
“为了拿我们先祖的东西,冒犯了山神,怎么也得献祭表达下歉意吧。”她说道。
老海木心里不由一颤。
这是要杀了那位柔清小姐。
谢大夫人沉默没有说话。
“还不快去。”谢柔惠看着还愣着的护卫喝道。
护卫再看了谢大夫人一眼应声是转身疾步而去。
“你还愣着干吗?”谢柔惠又看着老海木说道。
老海木忙低下头转身向新发现的洞口而去,虽然有烈烈火把照耀,走在碎石遍布的山间,他还是几次趔趄几乎滑到。
他已经连续探了三次山洞了,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了。
希望这次能找到吧,不用再开山了,原本只是听说过,但真切的看到开山。他还是被震惊了。
真是太可怕了。
被炸开的所在彻底的毁了。不能挖矿造井,不止这里,这巨大的威力带来的震动还一定波及了很多地方。
尤其是附近的矿山,还在运行着的矿山。
矿井里一定很危险。再两个时辰郁山的矿工们就该上早工了。
“你说是先去挖出全部的经文呢。还是先等山神对我熟悉。”
他的耳边忽的响起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他忍不住站住脚四下看。只有烈烈的火把,满目疮痍,以及奋力搬开一块块山石。准备钻入新发现的山洞的矿工们。
“我希望大丹主护佑我们继续采矿。”
“我希望大丹主保佑我们衣食无忧。”
“我希望大丹主保佑我们平安顺遂。”
老海木站在原地,听到自己的声音,还似乎看到自己虔诚的跪拜。
“我希望大丹主能再等一等。”
老丹主等了,可是他没有再等。
老海木噗通一下跪下来,撞在尖锐的山石上,刺痛让整个人都颤抖。
“海木你没事吧?”有人忙问道。
快点结束吧,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找到经书,就一定能让矿山繁荣昌盛,能让矿工们平安顺遂。
“没事。”老海木抬起头,挣扎着站起来,看着面前黑黝黝的洞口,“我们进去吧。”
他接过火把慢慢的向洞内探去。
谢柔惠看着那边的一行人消失在洞口,难掩不耐烦的来回走了几步。
有护卫急急而来。
“大小姐。”他说道。
是刚才那个来回禀谢柔清来了的人,谢柔惠看他身后,却没有看到谢柔清。
“人呢?”她问道。
“跑了。”护卫说道。
“跑了?”谢柔惠拔高声音,“你告诉我说一个瘸子在你们眼皮底下跑了?”
护卫显然也知道这是难以启齿的话,低下头面红耳赤。
“原本站在牛旁边,他们说只去林间石头上坐了,再抬头人就没了。”他低声说道。
谢柔惠一脚踢开一块碎石。
“她肯定不是一个人。”她咬牙说道。
“谢文昌的人一定好好看着她呢。”谢大夫人说道。
“去搜,不要活的,只要死的,还有把郁山守好,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敢有违者,不论是谁。”谢柔惠说道,眼神狠狠,“杀勿论。”
护卫心中一凛刚要看谢大夫人,那边响起惊喜的喊声。
“大丹主!大丹主!洞内发现开挖过的痕迹了!”
开挖过!
那就是以前茹大丹主挖的!
谢大夫人立刻向那边奔去。
谢柔惠只觉得浑身发热,转头瞪了还在站在原地的护卫一眼。
“还不快去!”她喝道。
护卫立刻转身奔去。
找到了!找到了!
谢柔惠疾步追着谢大夫人而去。
…………………………………………………….
一团黑影在密林中穿梭片刻之后停下来。
邵铭清将背上的谢柔清放下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他低声喝道,“不是说不让你过来的吗?”
谢柔清看着他。虽然黑暗里只能看到一团轮廓。
“你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她哑声说道。
“我知道。”邵铭清说道,“都安排好了,不会让她们如愿的。”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头,指尖的力气穿透衣衫落在骨肉上。
“可是,她们已经如愿了。”谢柔清的声音沙哑。
“没有,她们找到经书后,我会抢过来的,嘉嘉那时候也被周成贞带来,到时候一切都是她的……”邵铭清将手也按住她的肩头,试图安抚谢柔清的颤抖。
但颤抖越来越厉害。
“可是她们已经如愿了!”谢柔清再次说道。“山被挖了。郁山被毁了,邵铭清,你知不知道这才是她的一切!”
山?
邵铭清一愣。
肩头上的手指用力的一推,耳边的声音继续。
“你为什么不阻止!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疯了吗?你到底想什么啊!”
到底想什么啊?
是啊。到底想什么呢?
想着顺水推舟。想着让她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想着让大家都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天命神授,想着这一切都快点结束,想让她不要再这么痛苦。
可是。却会让她更痛苦吗?
“你在这里不要动,她们肯定下了诛杀令,你躲好不要动。”
邵铭清哑声说道,起身奔走。
“表哥!”谢柔清喊道,听得刷拉拉的响声,看着一团黑影融入夜色里消失不见了。
明亮的火把照亮了山洞,伴着杂乱的脚步声,谢大夫人和谢柔惠疾步走进来。
“大丹主,您看,这里绝不是天然的。”老海木蹒跚说道。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环视四周。
这个洞穴跟进来时的狭窄崎岖不同,空间阔朗,处处皆是刀斧开凿的痕迹,角落里还散乱着腐朽的工具。
“通往里面的洞口在这里。”老海木说道,指向一处。
谢大夫人几步走过去,这也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洞口,堆砌的乱石已经被搬开了,露出可容纳两人并行的路。
“适才已经有人去看过了,因为火把灭了没有再向前行。”老海木说道,“扔了石头进去,回声很响亮。”
“走。”谢大夫人抬脚迈步。
老海木立刻带着矿工们先进去,谢大夫人紧跟而行,看着护卫们也进去了,谢柔惠咬咬牙只得也跟进去。
穿行一段狭窄的山洞,果然如老海木所说前方再次豁朗,但这个山洞不似刚才那样人工开凿的痕迹。
“大丹主,找不到路了。”
矿工们四处查看后说道。
找不到了?
谢柔惠皱眉。
“难道又是死路?”她说道。
谢大夫人环视四周,火把在洞中燃烧气味刺鼻,但并没有辣眼刺目,似乎有风回荡其间,火烟几乎不可察觉的晃动。
“不是死路。”她说道,“找。”
老海木应声带着矿工们开始四面敲打挖找。
听得山洞里回荡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头顶上不时落下的沙土,谢柔惠有些不安。
“母亲,要不我们先出去等吧。”她低声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谢大夫人说道。
像茹大丹主那样看到虎子丢了命吗?有什么用!
谢柔惠攥紧了手刚要说话,听得那边哗啦一声响,同时欢呼声。
“大丹主,这里有洞口!”老海木激动的喊道。
谢柔惠大喜,疾步过去。
两个矿工推开堆砌的山石,一个高大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进去看看。”谢柔惠急道。
一个矿工举着火把向内走去,不多时听得内里响起开凿声,紧接着山石滚落。
“能走,能走。”矿工的声音从内里传过来。
太好了!
“你们……”谢柔惠忙催着人进去,刚张口,就听得哗啦一声响,脚下摇晃,土石碎落。
要塌了吗?
山洞里顿时叫声四起,但随着一声惨叫,一切竟然又停下来。
怎么回事?
谢柔惠扶住山石从地上抬起头,看到所有人都涌向那个洞口,她迟疑一下小心的走过去,透过扔进去的火把可以看到适才的那个矿工被一块山石砸在洞壁上,只露出一双脚,血迹慢慢的渗出。
砸死了……
现场一阵沉默。
“撑住了。”一个矿工忽的喃喃说道。
撑住山骨了?
谢柔惠明白这个意思,脸上顿时浮现喜色,看着在尸体不远处的洞口。
这是那个矿工适才砸开的。
对,没错,是撑住山骨了。
“去!接着走!”她说道。
矿工们虽然面色惨白,但还是听话的一个接一个进去了,小心翼翼移开滚落的山石,果真如他们所说,死的这个矿工撑住了山骨,没有再摇晃坍陷。
一步一步的走进去,走过一段段弯弯曲曲的山洞,又来到一个阔朗的山洞。
“经书是刻在石头上的?”谢大夫人环视四周问道。
火把照耀下山石皆是一片黑黝黝。
“是的,当初他们只能背下经文。”老海木说道,走向洞中的一块巨石,“就是因为整本经文被刻在一块石板上,来不及开凿挖下,大家看看石头上有没有字……”
话刚说到这里猛地变成啊的一声惊叫。
这陡然的一声回荡在山洞内格外刺耳,让众人浑身一颤,地面似乎也一阵摇晃。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谢柔惠抓着的护卫,只觉得窒息。
再来几次她不被砸死也得被吓死。
所幸并没有山石滚落。
“怎么回事?”她喊道,看向老海木的方向。
原本站在地上的老海木此时不见。
“这里是空的,我踩塌了。”老海木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同时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地面,紧接着头也探出来。
在场的人都松口气。
“都小心点。”谢大夫人说道。
站起了身子的老海木也用力的向上爬,两个就近的矿工忙去拉老海木,刚拉住一拽,就听的老海木痛呼一声。
“我的脚被卡住了。”他低下头看了眼说道。
卡住了?
两个矿工忙举着火把向内看去,果然见老海木的左脚被卡在石缝里。
“不能硬拽,得把这里挖开,搬开石头才行。”一个矿工说道,看向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皱眉,但没有说什么摆摆手。
矿工们便忙上前拿下各自的工具准备开挖。
“慢着。”一个女声忽的说道。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看向谢柔惠。
护卫拥簇火把照耀下站在不远处的谢柔惠神情忽明忽暗。
“这不是卡住了。”她说道,“这是海木法师撑住山骨了。”
撑住山骨,那就不能再拿出来了,否则洞就要塌了。
老海木面色瞬时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柔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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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齐聚
撑住山骨。
他是撑山骨了。
老海木看着面前的矿工们一步一步退开。
撑住山骨是对山神的献祭,既然献出就不能再拿回来。
“大小姐。”他手抓着地面喃喃喊道。
“刚才山又晃动了,还好海木法师你跌落的及时。”谢柔惠看着他一脸欣慰和感激的说道,“要不然这山洞又要坍了。”
老海木低头看了眼被卡住的脚。
撑山骨吗?
可是……
“海木,你不会是想我们拉你出来吧?”谢柔惠说道。
听她说着话,在场的人都有些惊慌。
“那,山岂不是要塌了?”有个矿工脱口说道。
老海木看到他眼中的惊恐,每一个矿工都时刻准备着死亡,每一次进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是饶是如此,当死亡来临的时候,还是会害怕,还是想要一丝生的机会。
撑山骨这个词一定下,自己就不能出来了,如果自己出来,山不一定塌,矿工们的心就塌了。
老海木的视线看向谢大夫人。
能撑住矿工们心神的只有大丹主了。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大夫人,这边有洞口。”有护卫忽的喊道。
这话让众人都看过去,果然见前方一出洞壁上裂开一个口子,极其的不显眼,刚进来视线不明也没发现。
谢大夫人的视线立刻看向那边的洞口,再没看向老海木。
老海木的心沉了下去。
罢了。罢了。
当初先祖就是这样,现在他也能如同先祖一样,也算是承继了家业了。
“还不快去。”谢柔惠说道。
矿工们立刻从老海木身边退开向那边涌去。
“大丹主。”老海木喊道。
谢大夫人看向他。
“大丹主,我愿意为山神献祭。”老海木说道,“这是我的荣幸。”
谢大夫人木然的点点头。
“山神恕你罪。”她说道。
“只是,大丹主,安哥俾,就有劳丹主照看了。”老海木说道,眼中满是期盼。
“我说过……”谢大夫人说道,话音未落。就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爹!”
有人咚的跳进来。震动的地面抖了抖。
老海木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安哥俾!你怎么来了?”他喊道。
他怎么来了?
谢大夫人面色也几分惊讶,旋即看向谢柔惠。
谢柔惠神情也呈现惊讶。
“你怎么来了?”她也说道,又看向谢大夫人。“真是父子连心啊。”
什么父子连心。什么父子连心能越过你的郁山封禁诛杀令一直来到这里。
谢大夫人手握了握。
好狠!好狠!
“爹!”安哥俾神情惊骇看着陷在地上的老海木冲了过去。不待老海木说话,转身就又从一个矿工手里夺过锄子就在地上刨。
“住手!”谢柔惠喝道,“你要干什么!他撑山骨呢。你要害死大家吗?”
“这没有山骨!”安哥俾说道,“这是卡住脚了!”
谢柔惠嗤声。
“没有山骨?你怎么知道?”她问道。
“我,我就是知道。”安哥俾梗着脖子说道。
谢柔惠笑了笑。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就去找你爹还没找到的东西。”她说道。
话音未落,老海木就啊的一声喊出来。
“大小姐!”他浑身发抖,不知道是脚痛还是什么,“不能啊大小姐!不能让安哥俾也去啊!”
前方山洞险险丛生,进去了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定啊。
安哥俾不能死啊,不是说好了吗?
“他怎么不能去?”谢柔惠竖眉喝道,“我母亲能去,我能去,他怎么不能去?”
说罢不理会老海木,伸手一指。
“老海木撑山骨是山神选中的,敢冒犯违背山神之意,杀。”
护卫们应声亮出刀剑向安哥俾而去。
“住手!”谢大夫人喝道。
“母亲!”谢柔惠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这么多人呢,难道因为他要送命在这里吗?”
老海木看着谢大夫人,忽的以头碰地。
“大丹主,大丹主,求求你。”他哽咽道。
“这不是山骨,我爹上来不会有事的。”安哥俾说道。
谢柔惠冷笑。
“你说不是就不是?”她说道,眼神闪闪,“哦,也对,你曾经找到过凤血石,还在青山矿上找出过断裂的地方,你是很厉害。”
听到她夸赞儿子,老海木没有丝毫的欢喜,而是遍体生寒。
不,不,不,他没那么厉害,他一点都不厉害。
老海木摇头,熬了一宿的浑浊的眼看着谢大夫人神情一亮,耳边谢柔惠的声音还在继续。
“…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你替你父亲去找我们要的东西,找到了大家也能平安的出去了,到时候你要把你父亲拉上就拉上来,我们绝不阻拦。”
不,不,不,我不要上来了,我不要出去了。
老海木摇头,死死的看着谢大夫人。
“你能去吗?”谢大夫人问道。
能去吗?
老海木只觉得身上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
“海木,我只告诉你,那个会对你应诺的老丹主已经死了。”
“现在这个丹主不会把你看在眼里,现在这个谢家,已经不是你敬畏中的那个谢家。”
他的耳边浮现那个女孩子的话。
“安哥俾!”他猛地喊道,“你要是去!我现在就撞死!”
他说着话重重的向地上撞去。
上一次他这样要挟。安哥俾没有离开他,但这一次他的话音落,安哥俾只是回头看了眼,毫不犹豫的向那边的洞口冲去,没有任何试探,甚至不用火把就那样一头撞了进去,脚步声咚咚的远去了。
“快跟上!”谢柔惠大喜喊道。
矿工们忙举着火把追进去。
这才是这小子最大的用处。
跟我成亲,真是可笑。
谢柔惠冷笑,看着谢大夫人也带着护卫向内而去,她如同先前一样准备跟上。当然是在最后。
谢大夫人却停下脚。
“惠惠。”她说道。“你先出去吧。”
出去?
谢柔惠愣了下。
“当初茹大丹主开山挖经,准备肯定比我们还要齐全,但结果……”谢大夫人说道。
结果半部经书也没捞到,又送了性命。
“母亲。太危险了。让我进去。你别去了。”谢柔惠忙说道。
“真因为危险我才进去,你不要进去了,万一我出不去。你……”谢大夫人说道,看着口中说话脚下半步也未迈的谢柔惠,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只是深深的看她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转身而去。
谢柔惠原本做出的不舍悲伤顿时散去。
什么叫好自为之?
没了她,自己就活不了吗?
你也不想去送死吧?可惜没办法了,谁让你成亲了已经生过长女了,你已经没用了。
只有我,我才是谢家的未来和承继。
谢柔惠看着消失在洞口的谢大夫人,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原本热闹的山洞顿时变的安静,只有咚咚的叩头声回荡。
老海木的手死死的抠着地面,头不停的碰地,额头血一片。
怎么还撞不死,怎么还撞不死,怎么还撞不死。
…………………………………………………..
急促的马蹄声在暗夜的路上回荡格外的响亮。
“站住!什么人!”
与此同时,前方黑暗里响起厉喝声。
马蹄声没有丝毫的减缓。
“放…….!”
箭字还没喊出来,谢柔嘉咬牙俯身在马背上,催马要向路旁跃去,破空声却从后响起。
谁?
谢柔嘉回头看去,隐隐发青的天光下周成贞手中举着弓弩。
在他身后还有十几匹人马跟随。
伴着嗡嗡的声音,痛呼声落地声从前方传来。
周成贞纵马疾驰一面再次拉弓射箭。
三发箭擦着谢柔嘉的头顶而过。
几声惨叫再次响起。
谢柔嘉收住了要转开的马头,红马嘶鸣一声,越过路上的木架,在山路上疾驰而去。
“站住!”
“快放箭!”
“什么人!”
“拦住他们!”
喊声马蹄声刀剑相撞杂乱,转眼就被抛在身后。
与此同时一只烟花也带着刺耳的声音在夜空里炸响。
来了!
正在山上疾奔的邵铭清看到夜空,顿时停下脚转身向后看去,蒙蒙的青光里山路上的骑马疾驰的女孩子出现在视线里。
“谢柔嘉!”他大声喊道,高高的举起双手。
谢柔嘉跳下马,在滚落的山石上跳跃。
很远又很近,在嶙峋松散的山间奔跑,耳边是盘旋不散的哭声。
有草木有生灵更有山神,呜呜咽咽的女子的哭声如同绳索一般缠绕着。
几次三番趔趄跌倒,但速度半点没有减缓,很快到了迎面奔来的邵铭清面前,握住了他伸出手。
“在哪?”她哑声问道。
“跟我来!”邵铭清说道,拉住她的手向前奔去,“那边有我的人……我都布置好了……能够直接进去……八斤跟着进去了。”
他的声音随着奔跑断断续续,握着谢柔嘉的手越来越紧。
“……她们进去一个时辰了……安哥俾刚进去了……应该是还没找到……”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能阻止的!能阻止的!
天光越来越亮,视线也变的越来越清晰,可以看到狰狞的如同地狱般的山谷,也隐隐看到在山谷中散布的越发显得渺小的人。
“入口在那!”邵铭清喊道,脚下却一凝,身后传来阻止。
他回过头,看到谢柔嘉停下来。
“嘉嘉。”他喊道。
青光的下,女孩子的脸青白一片,大大眼里凝聚着惊恐,握在他手里的手猛地攥紧了。
“来不及了,他们找到了!”她喃喃说道。
眼前绵延起伏断裂的山也如同一个女子原本曼妙的身子猛地如麻花一般扭曲,耳内若隐若现盘旋的哭声陡然变成尖啸。
……………………………………………………….
火把啪的落在地上,狭窄的洞穴里,谢大夫人浑身颤抖上前,看着随着安哥俾的手挥动,砂石尘土荡去,圆圆的一块山石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字。
找到了!找到了!先祖保佑!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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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同学不知道,说一下,因为调整不过来,早更新已经很久没有了,第一更都在下午。(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纷至
字迹深深的刻在石头上,似乎腐朽昏昏不清,但手拂过又觉得清晰如同新刻。
“…….土如赤,形如虎……”
谢大夫人的手拂过这几个字,老海木告诉她的经文里就又这几个字。
找到了,找到了。
谢大夫人泪流满面,仔细的打量眼前的这块石头。
这块山石并不大,卵形,青色透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
谢大夫人粗略的读过,的确比老海木给她的二十四句要多,但多的也只是十八句。
老海木说当时谢老夫人说了,她知道十八句。
那这加起来也就是说是全本了?
她知道就是全本了?
那还挖这个做什么?
那她们知道的和谢柔嘉知道的都是一样了?那为什么她用的比谢柔惠厉害?
经书不重要,人重要。
不可能!
谢大夫人用力的拍在山石上。
………………………………………………..
哗啦一声。
谢柔清脚下一滑向下跌去,她忙伸手撑住两边山石停下来,但拐杖还是滚落到一旁。
“小姐。”
水英闻声过来。
“你怎么起来了,现在不要乱走。”她跳下去将拐杖捡起来。
谢柔清已经慢慢的坐起来,看着手上被划破的口子。
“我没走。”她说道,又环视四周。神情不安。
“没走怎么摔了?”水英问道。
谢柔清看着脚下的地面,有土细细碎碎的晃动下落。
“地动了。”她说道。
而与此同时,山的另一面的矿山矿工居住地,青光笼罩一片安静的草屋中,一个男人猛地睁开眼,翻身起来手抚上地面。
这动静让旁边草垫上的另一个男人醒过来。
“怎么了?”他迷迷瞪瞪问道。
手抚着地面的男人神情也有些迷惑。
“刚才好像地动了。”他说道。
地动!对于矿山的矿工们来说,地动是比矿井坍陷还恐怖的事,毕竟矿井坍陷逃出来还能活,要是地动的话就无路可逃了。
吓的那草垫上的男人立刻扑在地上。
地面硬凉没有丝毫的颤动,只有他扑下溅起的尘土。
“哪有啊!你吓死人了。”他喊道。
先前的男人摸了摸头。
“可是我刚才睡着的时候感觉…”他喃喃说道。
“你睡迷糊了!”那男人骂了句。“现在不用上晚工。让你睡的太多,睡傻了都。”
说着又倒回草垫子上,仰着头看了眼外边青光的天色。
“还早呢,再睡会儿。”
看着他躺下。先前的男人也摇摇头。拍了拍手伸展手臂也躺下来。草棚里很快响起鼾声。
尘土在他们身下的地面上轻轻的荡起,密密麻麻沙沙点点。
谢柔清看着如水一般向下滑去的细土,手紧紧的抠住了山石。林间扑棱棱的鸟儿们乱飞。
“水英!”她抬起头喊道,“快去!”
水英不解的看着她。
“去哪?”她问道。
“去那边的矿山,那边的矿工们都让他们跑!快点离开郁山,快点跑!”谢柔清说道。
水英应了声是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疾步回来。
“小姐你呢?”她问道。
谢柔清看着自己的腿。
水英不由分说上前。
“小姐我背你。”她喊道。
谢柔清一把推开她。
“让你快去就快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谁都跑不了。”她喊道,“我一个人的命算什么,那边有百十人啊!快去!”
水英被她推的跌跪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谢柔嘉一个踉跄,脚步踏空,邵铭清回身将她托住,靠住一块山石稳住身形。
“怎么了?”他问道。
谢柔嘉握紧了他的手,看着前方。
视线里青光里山脉幻化的人影正蜷缩起来,它躺卧着,扭动的。
这就让地面开始颤动,如果它翻身或者起身的话,就不仅仅是山坍,而是地动了吧。
她想起来了,是地动!
那一世就在安哥俾偷偷见她们母女之后,彭水发生了一次地动,当然她在谢家大宅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城里的损害也并不大,不过听到两个丫头闲谈说城外山里地动的很厉害,地面都裂开了。
对于那时的她来说,这都是跟她无关的事,她也不关心。
现在看来那次地动,就是因为谢大夫人她们开郁山挖经书的缘故吧。
这该死的命运!
“走。”她喊道。
邵铭清松开她的手。
“嘉嘉你跑得快,我不拖累你。”他说道,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这边是谢文兴的人,他们不会阻拦。”
谢柔嘉忽的又抓住他的手。
“邵铭清,我让你现在下山离开,你听不听我的话?”她说道。
邵铭清看着她笑了。
“当然不听了。”他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那我们走。”她说道,转身先向前奔去。
邵铭清紧随其后。
……………………………………………
谢大夫人抬手挥去四周荡起的尘土,看着眼前的经文圆石。
一定有玄机。
这块石头很奇特,似乎是长在山壁上。
“把它挖下来。”她说道。
矿工们应声是就要上前。
“不行。”安哥俾喊道,站过去挡住。“这是连山石,挖了它就等于整个山。”
“安哥俾!我今日进来,不是看看的,我就是要拿到它!”谢大夫人竖眉喝道,“既然让我找到了,就是要拿到。”
说罢摆手。
护卫们涌上将刀剑对准了安哥俾。
“我来挖!”安哥俾喊道,“我来挖!你们会挖坏的!”
“我相信你,相信你对山神的敬畏,相信你想要救你的父亲。”谢大夫人说道,示意众人让开。
安哥俾拿过凿子。看着面前的山石。
可是就算是他挖。也是挖坏了。
“你们站到洞口,站开,我说跑,大家都跑。”他哑声说道。
跑?
为什么还要跑?
众人念头才起。就见安哥俾抬起凿子砸向石头下的洞壁。哗啦一声。山洞摇晃,沙土飞溅,惊叫声四起。
“大丹主!”
“怎么回事!”
“快退后!”
谢大夫人被护卫们扶住向洞口退去。透过飞扬的沙土,可以看到安哥俾动作不仅未停反而越来越快。
伴着地面的颤抖,咚咚的凿壁声回荡。
谢大夫人只觉得窒息,死死的看着飞快挥舞着凿子的安哥俾。
快!快!快!
…………………………………………………….
嘎吱嘎吱的声音忽的传来,水英愕然抬头,看着面前原本矗立的大树竟然慢慢的倒下来,她低下头看着山石开始滚落,斜面的山坡上竟然似乎有一道口子在裂开。
不,不是似乎,是真的!
哗啦一声闷响,水英飞快的跳开,身后枝叶乱飞。
“地动了!”她看着前方不远处四面环山的谷地中密密麻麻的草屋,尖声喊道,一面狂奔而去,“快起来!地动了!快起来!”
整个山谷的安静被划破。
而在山路上,一队人马也变的慌乱,马儿嘶鸣,倒蹄不肯前行。
“世子爷!”骑在马上的一个形容狼狈身穿官袍的男人惊慌的喊道,看着前方大山上腾起的无数鸟儿,伴着兽鸣,感受着地下传来的颤抖,“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半夜被人从官衙睡梦中拉起来,不由分说套上官府,叫上一种衙役押着上马疾驰。
现在稀里糊涂的来到郁山不说,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又遇到地动了。
周成贞看向前方。
阿土从前方急冲而来,冲他们摆手。
“世子,山神要翻身!整个山要塌了,要大地动了!快走快走!”他面色惊恐的喊道。
我日!
周成贞张口,却有人比他更先喊出这句话。
彭水县令抱住马头。
“快走,快走。”他喊道。
但他的马儿却没有动,周成贞伸手揪住缰绳。
“给我看住他们,谁都不许走!”他吼道。
什么?
县令大惊失色。
“干什么?世子,你想干什么?”他尖声喊道。
周成贞却一摆手,在不理会他,纵马向山上奔去。
“世子!”阿土喊道,“不能去啊!”
她在哪,我就在哪。
周成贞狠狠的甩马鞭。
在他身后,阿穆神情惊惧交加,也招呼两三个护卫。
“记住了,要鼎不要人。”他低声说道,带着人拍马追上。
余下彭水县令几个衙役被护卫们围住困在原地,县令几乎昏厥,衙役们也面色惊慌,只有在其中的一个男人神情沉静,看着面前轰声作响的郁山眼神沉沉。
“黄大人。”县令抓住他的衣袖,“怎么办?怎么办?”
黄药抬手打呼哨。
“你干什么?”
周成贞的护卫们立刻喝道,将手中的弩箭对准他。
前方马蹄声响,伴着噗噗几声,四周的护卫们纷纷落地。
县令大喜,看着从四周涌出的同样拿着弓弩的人。
“黄大人,原来你早有安排!”他喊道,但看着倒地的护卫们又有些不安,“可是杀了镇北王世子的人,会不会……”
黄药没有理会他,看着奔来的人马中一个。
“柔嘉小姐和邵铭清已经进山了。”那人说道,“谢大夫人已经找到了藏经。”
黄药点头,翻身上马。
“走。”他说道。
方向竟然也是向山中,县令再次大惊失色。
“黄大人你…”他喊道,话音未落,黄药一甩马鞭。
“看住他们不许走。”他喊道。
什么?怎么也要看住他?不是说要大地动了?为什么不让他跑啊?
县令神情惊愕,再看黄药带着两人已经向山上疾驰而去。
喀吱一声,另一边山路上十几匹人马疾奔而来,转过一个弯,为首的一个猛地勒马。
骤然的勒停让马儿嘶鸣,地面上打滑。
“师兄!怎么了?”身后的人马一阵混乱,大声的问道。
为首的身穿道袍的男子看着前方不远处。
“裂了!”他说道。
众人看去,见狭窄的山路上竟然沿着山根裂开一道口子,生生将路劈开了。
………………………………………….
一声大喝,安哥俾将圆石抱了起来。
“跑!”他喊道。
伴着这声喊,山洞剧烈的晃动,原本只是摇晃跌落沙土的洞壁大块的山石滚落。
刚要上前的谢大夫人被护卫们一把抓住,向外退去。
安哥俾抱住圆石疾奔冲进洞口。
“跑!”
“快跑!”(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沓来
脚下颤抖,身后山石滚落相撞发出闷闷的响声。
谢大夫人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们适才站着的山洞已经坍陷,但她还是想回过头,还没转过去就听到人的惨叫声。
那是躲避不及被山石砸到的人。
“安哥俾安哥俾!”谢大夫人喊道,回头看去。
他死了没?是他死了吗?
刚转过头有人就奔到眼前。
安哥俾怀里稳稳的托着卵石,在崎岖摇晃的山洞里如履平地,接连越过两三人毫发无伤。
谢大夫人大喜。
“安哥俾……”她喊道,话音未落,安哥俾竟然从她身边踩着洞壁挤了过去。
谢大夫人原本就站立不稳,被这陡然的一撞身形不由摇晃,还没稳住,身后又有一个矿工似乎被吓坏了,挥着手竟然也学着安哥俾的样子一蹬洞壁,从谢大夫人另一边挤了过去。
谢大夫人被这左右分别一撞,再也站立不稳啊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前后护卫们忙搀扶起来。
她抬起头看到安哥俾还有那个矿工都蹬蹬的跑远了。
这混帐!他想干什么!
“追!”谢大夫人喊道,“把经石拿过来!”
护卫们疾步追去,余下的搀扶护着谢大夫人疾步跟上。
虽然摇晃震动但所幸前行没有受阻。
相比于山洞内震动坍陷,山外则显得平静了很多。
适才的摇晃片刻就停下了。
谢柔惠扶着山石站起来,推开面前围着的护卫。
“洞口没事吧?”她急问道。
守着洞口前支架的矿工们忙摇头。
谢柔惠抬头看看天色。东方已经发白。
“怎么还不出来?到底找没找到啊?”她急道,来回踱步。
忽的听得远处一阵喧闹,伴着叫声。
“有人闯山了!”
“站住!”
什么?真有人来了。
谢柔惠看向下边,果然看到有四五个人迎面奔来。
不过为首的竟然不是谢柔嘉,而是周成贞。
肯定是谢柔嘉让他来的。
“敢闯我谢家禁地,不管是谁,杀!”谢柔惠喊道。
伴着她的喊声,散布在四周的弓弩手立刻放箭,破空声嗡嗡。
周成贞等人消失在山石后,很快弓弩也架起来。箭头也如雨般的飞来。
谢柔惠躲在层层护卫后。又是恨又是急。
“大小姐别担心,他们只有四个人。”护卫说道。
四个人,就算再厉害,也顶不过他们这边几十人。
谢柔惠稍微心安。还没探头向外看。就听得又是一阵喧哗。
“大小姐。又有人围过来了!”有护卫疾步奔来喊道,伸手指着东边。
又有人?
谢柔惠神情惊骇。
这次是谁?是谢柔嘉吗?
远远的隐隐可见四五个男人在碎裂的山石见腾挪,躲避这边射来的弓弩。同时也拿出了弓弩还击。
没有女孩子,不是谢柔嘉。
谢柔惠咬住下唇。
这些都是什么人?她们开山这么机密的事怎么会泄露出去?就算泄露出去,又有谁敢干涉!
还竟然带着弓弩来围攻!
都是谢柔嘉叫来的帮手吗?
“大小姐,别担心,他们也只有四五个人。”护卫说道。
加起来也不过十人。
谢柔惠攥紧了手。
“杀死他们!一个也不许放过!”她喊道。
话音才落山下响起一声怪异的声音,同时不远处轰然炸响,本就碎裂的山谷间一阵摇晃。
谢柔惠尖叫一声,看着远处几个暗藏的弓弩手翻滚跌落下去。
怎么回事?
“大小姐,又有人来了!”
又有人?
还有完没有完?是不是一起的啊?搞什么啊!
谢柔惠惊怒恐惧交加,还有,那是什么东西?
周成贞晃晃头,甩去被溅了一脸的土,呸呸两声。
“那是什么?”阿穆在后喊道,向那边看去,“那是什么人?”
周成贞扭头看着那一群穿着道袍的男人们,这些人没有拿出弓弩,而是在山石间躲避潜行。
“牛鼻子的东西,上次几乎烧了半个道观,没想到还能拿来这么用。”他再次呸了声吐出口中的沙粒。
“道士?”阿穆神情变幻,“是邵铭清的人,是来抢鼎的!”
说罢扭头就将手中的弓弩对准那边的道士们射了过去。
“我日!”
周成贞抬脚踹他。
“他娘的什么时候,先找到鼎再说。”
这一幕被前方的守卫看到,立刻传回来。
“大小姐,他们先打起来了。”
谢柔惠小心的从护卫们身后看过来。
打起来?他们不是一伙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柔嘉呢?
念头闪过,身后响起女声长啸。
“都快走!山要塌了!要大地动了!快走!”
谢柔嘉!
谢柔惠忙回头看去,只见身后有两人奔来。
正是谢柔嘉和邵铭清。
他们怎么从上边过来了?上边的护卫呢?
这下好了,四面八方都齐全了。
算是被他们包围了吗?
“放箭!”谢柔惠尖声喊道。
邵铭清将谢柔嘉一拽掩在身后向一旁的山石躲去。
噗噗几声箭头撞在石头上落地。
“山要塌了!地要动了,都快让开!”谢柔嘉喊道。
山要塌了?地要动了?
谢柔惠站在护卫们密密的护围中冷笑,抬脚跺了跺。
山石结实的很。火药才炸的开。
刚跺完还没说话,耳边就轰隆一声,身形摇晃。
谢柔惠尖叫一声几乎跌倒。
怎么回事?又晃了?
但这次怎么晃动的这么厉害,伴着哗啦一声,山洞那边传来叫喊声。
“架子倒了!架子倒了!”
架子都倒了?
谢柔惠惊慌的看过去,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颤动起来,晃得她的视线模糊。
“山要塌了!快走啊!”
耳边谢柔嘉的喊声忽远忽近。
噗通一声,谢大夫人跨过洞口冲进这边的山洞,身后噼里啪啦一声乱响伴着人的惨叫。
又有几个永远陪伴山神了。
“安哥俾!”谢大夫人喊道,看着前方的人没有再向前跑反而向摇晃的不断跌落洞中冲去。
安哥俾噗通跪下来。看着趴在地上的老海木。
四周有跌落山石。所幸并没有砸伤他。
“爹!”安哥俾大声喊道,将圆石放在一边,发疯似的用手挖地。
这喊声让老海木醒过来,一眼就看到面前的安哥俾。
“安哥俾!”他喊道。
还活着。还活着。
“安哥俾!快走!”那边传来谢大夫人的喊声。
快走?
老海木这才注意剧烈的摇晃。还有哗啦的山石跌落。
山要塌了!
“快走!”他嘶声喊道。伸手去推安哥俾,“不要管我!快走啊!”
安哥俾似乎听不到,只是疯狂的挥动双手。石头被抛开,泥土被挖开,短短几下,本就伤痕遍布的手上血迹斑斑。
“经石!”谢大夫人喊道。
一个护卫一咬牙冲过来,洞中山石如雨般跌落,还没走几步的护卫一声惨叫躺在地上半截身子看不到了。
这一下吓的护卫们拥着谢大夫人向后退去。
但有人嗖的穿过落石一把抱起安哥俾身边的经石。
谢大夫人大喜。
“快拿….”她喊道,来字还没出口,就见那个矿工打扮的人抱着石头嗖的向外跑去。
转眼就消失在通向外边的洞口。
跑了……
他不是矿工!
谢大夫人神情大变。
“追!”她喊道。
再没有人顾安哥俾护着谢大夫人追了出去。
山洞内摇晃更加厉害,几乎已经坍了一半,一块山石砸在安哥俾肩头,伴着老海木的惊叫安哥俾向前扑去,但又硬生生的撑住,继续挖着地面。
“安哥俾!快走啊!”老海木的眼泪模糊。
本来你不该在这里的,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自己。
安哥俾!
老海木抬起头,看到头顶的洞壁慢慢的裂开一道。
裂了…..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声嘶喊,手撑住两边,伴着似乎清晰可闻的骨头断裂的声音,硬生生的站起来。
“爹!”安哥俾大喜,忙伸手拉住他。
老海木没有倒下,抓住安哥俾的手臂,推着他托着只剩下一只脚的身子向外洞口冲去。
“爹,我背你。”安哥俾喊道。
“好!”老海木喊道。
安哥俾转过身,感觉老海木的手放在自己的背上。
“安哥俾!快走!”
旋即伴着这一声喊,背上的手用力的一推。
安哥俾猛地扑进洞口,身后哗啦啦震动,他转过头,看到洞口已经被堵住,适才的山洞已经完全坍陷。
“爹…”
这突然的变故让安哥俾呆住了,视线落在面前堆砌的碎石中,隐隐露出一只手。
“爹!”
安哥俾扑过去抓住这只手,仰头嘶喊。
安哥俾,快走!
他嘶声未停人已经跳起来,转头沿着山洞狂奔。
安哥俾,快走!
快走!
前方的人显然对山洞不熟悉,跑的跌跌撞撞又不知所措,伴着越来越剧烈的摇晃,身形踉跄向前扑倒,怀里的卵石向前滚落。
谢大夫人大喜。
“经石!”她喊道,就要扑过去。
身后传来隆隆的声音,似乎万马奔腾又似乎江水咆哮。
谢大夫人等人惊愕的回头,就见安哥俾伴着摇晃巨石一般滚过来。
众人还没回过神,就纷纷被撞开,伴着惊叫痛呼,安哥俾硬生生的从他们中间冲了过去。
谢大夫人更是被撞的扑倒在地上。
八斤也察觉到了才要起身,一只大脚踩过他的腰背。
“我日!”八斤大叫一声,将头一缩,一只大脚险险的擦着他的头顶落下,紧接着人一弯身抱起滚落的圆石隆隆的向外奔去了。
这一冲来一撞一弯身一抱起石头几乎是一眨眼间的事。
我日!还是不是人啊!八斤心里喊道旋即也跳起来,忍着背上的痛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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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写完这段,得明天了,晚安。(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出入
地面摇晃不止,隆隆的声音在四面环绕。
谢柔惠站立不稳,扶着身旁的护卫,惊骇的看着四周。
真的要塌了吗?
“大小姐,快走吧。”护卫们急道。
“可是母亲她们…”谢柔惠看着那边摇晃的洞口面色焦急。
大小姐如此关心大夫人啊。
护卫们感叹。
“大小姐,大夫人有令,一定要保护你的安全。”他们说道。
我当然知道我的安全重要,只是到底找到经书没?难道这次白费了功夫,什么也捞不到?
谢柔惠恨恨的咬紧了牙。
“出来了!里面有人出来了!”
在洞内守着的矿工惊喜的喊道,一面跳出来。
出来了?
“经书在安哥俾手里!”
伴着隆隆的声音内里传来乱乱的喊声。
经书!
谢柔惠大喜冲过去。
经书真的找到了!
但是,安哥俾?
她的脚步一顿,抬头向上看去,原本在远处的谢柔嘉和邵铭清看不到了。
肯定是要过来了!
来,就为了这一刻吧。
“挡住洞口!”谢柔惠竖眉伸手指着喝道。
护卫们涌涌上前,将弓弩对准洞内。
安哥俾的脚步一顿,身后的八斤一头撞上。
山洞摇晃,耳边谢柔惠的声音越过震动声传进来。
“把经书扔出来,否则别想出来。”
什么?
八斤瞪眼。
“把经书拿过来!”
身后脚步声乱乱。谢大夫人带着护卫们也过来了,大声的喊道。
护卫们涌涌而上。
八斤转身背靠着安哥俾。
“喂,出去再抢吧,山洞要塌了!死了谁都别要了!”他喊道。
话音未落身后的安哥俾就向前冲去,八斤差点仰倒。
安哥俾一脚冲到洞口。
嗡嗡声顿响,羽箭齐刷刷的在安哥俾脚下插了一排,亏得八斤伸手拉住他拽回来,才免得被射开花。
“来真的啊。”八斤看向洞口说。
话音才落,就听的洞内一声惨叫。
谢大夫人回头看着身后的几个护卫被落下的山石砸住,有的当场死了。有的还在翻滚。
“大夫人。要塌了。”护卫们抬头看着洞顶。
伴着喀吱喀吱的声音,一道两道裂缝出现。
“我日!别他娘的抢了,先出去再说吧。”八斤喊道。
是啊,出去之后这也是他们谢家的。没有人能抢去。抢去了也没用。
谢大夫人看了眼安哥俾。他被八斤拽着但依旧死死抱着卵石。
“退后,我们先出来。”她对这外边喊道,一面要走出来。
洞口的护卫们准备收起弓弩。
“放箭。”
谢柔惠的声音忽的传来。
放箭?
护卫们一怔。手里的弓弩下意识的扣动。
“大夫人!”
两边的护卫猛地将谢大夫人掩住退后。
伴着嗡嗡几声,又一排羽箭插在了地上,不过这一次,两个护卫没有安哥俾那么幸运。
噗通一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护卫,谢大夫人一脸不可置信。
“你们干什么?”她喝道,看向外边。
外边的护卫也吓呆了,看向谢柔惠。
谢柔惠站在其后,神情沉沉,眼神闪烁。
“大夫人被安哥俾挟持了。”她说道,“先把经书扔出来,否则一个人也不许放出!”
什么?
“可是,大小姐,洞要塌了!”护卫喊道,神情惊骇的看着洞口,就算在外边也看到山洞上的壁崖上出现裂缝。
谢柔惠一把拿过身旁护卫的一张弩弓,狠狠的看着洞口里隐隐可见的人影。
“把经书扔出来!”她喊道。
噗噗的土石碎砂越来越密集的掉落,耳边甚至能听到山洞裂开的声音。
谢大夫人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外边。
从这个方向是看不到外边的人,但她眼前却能想象此时这个女儿的样子。
只要经书,不要人。
她想到当初谢文昌大吵大闹说谢柔惠要杀他,她觉得这是谢文昌的夸张,为了扶持谢柔嘉上位而故意的夸张。
现在看来,倒也没夸张,弑父算什么,弑母也毫不犹豫甚至根本就不遮掩。
好了,齐全了,两个女儿都对她刀剑相向,以死相逼了。
“大夫人!”护卫们的喊声在她耳边回荡。
他们是要问她怎么办。
怎么办?
她能杀自己,自己能杀她吗?
杀了她,谢家的血脉怎么办?
“去你的!”
洞外忽的响起谢柔惠的声音,但同时还有谢柔惠的尖叫,紧接着就是护卫们的喊声。
出什么事了?
“安哥!”
伴着这一声尖亮的女声,原本站立不动的安哥俾毫不犹豫噌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八斤吓的心抽了下。
外边的那个女人可是真疯了,连她娘都要杀……
但没有想象中的箭如雨,安哥俾也没有被插成刺猬,而是消失在洞口,出去了。
出去了!
八斤立刻紧跟的冲出去。
“大夫人!”护卫们也架住谢大夫人冲出去。
天光已亮,在暗洞火把下久待的人们视线都有些模糊。
谢大夫人却一眼看到原本用弓弩对准洞口的护卫们都转过身,对着三人。
确切说是两人。
谢柔惠躺在地上,被邵铭清脚踩住,刀架着脖子。
她的头上被打破。正由血渗出来。
谢大夫人视线落在谢柔嘉身上。
而安哥俾也死死的瞪大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子。
“安哥!”谢柔嘉从山石上跳下来喊道,“你没事吧?”
安哥俾只觉得嗓子辣痛,他将怀里的卵石举起来冲谢柔嘉冲来。
“给你!”他哑声说道。
谢柔嘉看着递到面前的青色卵石,只觉得一阵眩晕,无数的经文在眼前乱飞。
是它!是它!
赤虎经!
它原本长这个样子啊。
它就是这样被取出来的?
谢柔嘉只觉得双眼模糊,眼前的山灵妖娆的身形在剧烈的抖动,然后猛地坐起来了。
不好!
……………………………………………….
喀吱一声,地面猛地一抖,耳边呼啸如狂风盘旋而起。
“小心!”
水英大喊一声。看着正沿着山路奔走的矿工们猛的被掀起来。就如同江海上的小船。
地面竟然能把人甩的这么高!
真的是地动了!
这孩子没有哄骗他们!
山谷里顿时尖叫声四起,所有人都向外狂奔,而两边的山也发出剧烈的抖动,无数的山石轰然滚落。
“快跑!快跑!”水英尖声喊道。看着如同人的手掌将要合拢拍下的山谷。哇的一声哭起来。
柔清小姐!柔清小姐!
谢柔清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倒栽下去,山石在她头顶上飞过,她用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能支撑柱身子的东西。除了刺骨的痛却什么也抓不住。
又一阵剧烈的晃动她被掀了起来,趁机抓了一条藤蔓,停下了滑落。
谢柔清脸上浮现喜色,用力的抓紧藤蔓,用一只腿脚蹬着地面试图让自己更加稳固,但哗啦一声,脚下忽的一空。
一空?
谢柔清转头看去,顿时面色一白。
脚下原本的山坡不知什么时候断开,呈现一条裂缝,犹如山崖。
我的娘啊。
谢柔清收回视线,抬头看着前方被自己紧紧抓住,避免了让她径直摔下去的这条藤蔓。
藤蔓悬挂在一条树上。
而大树正随着抖动慢慢的倾斜。
谢柔清咽了口口水,停下了原本要向上爬的动作。
...................................
“山要塌了!快跑!”
乱乱的喊声四面而起。
地面剧烈的抖动,让邵铭清踉跄跌倒在一边,躺在地上的谢柔惠依旧一动不动。
谢大夫人扑了过去。
“来人来人。”她喊道,一面将谢柔惠搀扶起来。
所有人东倒西歪,根本没办法上前。
“给你。”安哥俾将卵石塞进了谢柔嘉手中。
谢柔嘉手一沉,几乎跪在地上,被安哥俾扶住。
“找到了!”
周成贞的喊声从下边传来。
在场的人扭头看去,见四散奔逃的人中有三队人马竟然还向这边跑来,不顾滚落的山石,抖动的地面,以及那骇人的山风呼啸。
周成贞跑在最前方。
“邵铭清!”他又喊道提醒着。
邵铭清从地上站起来,向谢柔嘉而去,同时摘下帽子露出发冠。
紧跟在周成贞身后的阿穆眼一亮。
那不是发冠!那是始皇鼎!他们的始皇鼎!
他猛地一声吼叫。
“拿!”他喝道,人越过周成贞,伸手向邵铭清一甩。
一条绳索带着破空声向邵铭清直飞而去。
而与此同时解下发冠,捧着向谢柔嘉伸手的邵铭清身形一顿,无法自控的僵住了,眼角的余光难道闪着寒光的箭头飞来。
“邵铭清!”谢柔嘉大喊一声。
“小师弟!”山下也有惊呼声。
“死吧!”周成贞大喊一声,扬手劈向阿穆。
手中的飞刀瞬时没入阿穆的后心,叫都没叫一声人就趴在地上,落入石缝,随着地面的抖动瞬时被再次滚来的石头压住。
转眼间一个大活人只剩下两条腿露在外边。
余下的护卫都呆住了。
“嘉嘉,始皇鼎….”邵铭清看着奔来的周成贞,大声喊道,将手用力的向前递去。
快,你找到了始皇鼎。
谢柔嘉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四面。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这郁山附近都完了!这附近的人都将被吞没,一个都活不了!
还给我!还给我!
她的耳边的呼啸声隐隐。
还给它!
还给它,能否平息它的痛苦和愤怒?
谢柔嘉将安哥俾一撞,人向他们适才出来的山洞冲去。
“谢柔嘉!”
三个男声同时嘶吼。
安哥俾被撞的跌倒在地上,邵铭清身形僵硬没来得及迈步,只有周成贞紧跟着冲了进去,哗啦啦一阵摇晃,山洞彻底坍陷,洞口化为乌有。
“世子爷!”八斤大喊一声,想要上前却被山石逼得连连后退,撞倒安哥俾身上,跌坐下来。
他的神情有些呆滞,看着安哥俾,又看看适才安哥俾站的地方,正有一块巨大的山石砸落。
“好险啊!”他喃喃说道,“你差点被砸破头!”
安哥俾一把推开他,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洞口发出一声嘶声裂肺的喊声。
而与此同时更多的喊声响起。
“邵铭清!”
“小师弟发现始皇鼎了!”
“邵铭清找到始皇鼎了!”
十几个道士涌上来,将邵铭清抬起来,呼声如雷。(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暗藏
始皇鼎!
欢呼声轰鸣声席卷。
谢大夫人抬起头,神情惊骇。
东平郡王说的皇帝要的始皇鼎吗?
邵铭清找到了?怎么找到的?在哪里找到的?
她看着被一众道士拥簇着向下而去的邵铭清。
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快走。”护卫们将谢大夫人搀扶,背起谢柔惠也涌涌向下。
“黄大人,始皇鼎!”
当道士们的喊声传来时,向上奔来黄药也一脸惊骇的抬起头停下脚。
始皇鼎!
竟然在郁山吗?
不可能!
山石滚滚而下,很快就淹没了谢大夫人等人适才站立的地方。
“大人快走!”护卫喊道。
黄药看了眼早已经看不出先前模样的山腰。
可惜了。
他转身狂奔。
八斤拖着安哥俾亦是狂奔而下。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拉着你。”八斤喊道,一边呜呜的哭,“世子爷!世子爷殉情了!八斤做梦也想不到,你会是这样死的!八斤本该来也为你殉情的,可是八斤要是死了,连给你烧纸也没了!”
“出不去的!谁都出不去的!都得死在这里!”安哥俾喊道,一面大笑,“都得死!”
山上的人在山石乱滚的中狂奔,远处山路上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县令的大喊大叫一直都没听过,随着路边大树接连倒下而达到极致。
“快跑啊。快跑啊。”他喊道。
守着他的这些护卫竟然还不肯罢休,虽然面色惊恐身形晃动,却没有掉头奔逃。
“别管你们什么大人了!大家都死了,还什么大人小人!”县令都要疯了。
“死了也是大人。”一个护卫说道,将手中的刀对准县令,“别动!”
县令身子晃动,脸色惨白。
“我他娘的也不想动!”他带着哭意喊道。
地面颤动的越来越厉害,更有喀吱一声,不远处路裂开了。
死了死了,这次死定了。
大树终于轰然倒下。
谢柔清尖叫一声身子向下坠去。
万幸大树被山石卡主没有下滑滚落。藤蔓很快就被陈拽住。
谢柔清的身子晃荡一撞停了下来。悬空在崖壁缝隙中,身边碎石滚滚而下发出此起彼伏的撞击声。
山下祖宅里,人们也在惊慌的乱跑,祠堂的大门随着地面的震动嘎吱一声打开。内里供桌上高高摆放层层的牌位发出哗啦的响声。相撞着纷纷的跌落。
“天也!山神也!”
院子里的老仆们看着面前肉眼清晰可见矮倒的郁山。忘记了奔逃噗通跪下来,泪流满面的叩头。
“巫清娘娘啊!您的山啊!您的子民啊!巫清娘娘!护佑你的子民啊!”
一层层的山石落下,视线陡然变的一团漆黑。耳边的轰鸣声也似乎被隔绝了,震动也似乎停止了。
谢柔嘉喘息着,震耳欲聋导致的眩晕感渐渐褪去,感觉自己躺在大山的怀抱里。
真的是怀抱。
软软的热乎乎的,耳边还有温热的气息。
谢柔嘉一个激灵起身,这动作撞倒一旁的山石,哗啦一声引得四周山石跌落。
身后响起一声闷呼。
声音虽然含糊,谢柔嘉还是立刻认出来了。
“周成贞!”她喊道,扭过头。
视力恢复看到自己果然正坐在周成贞的怀里,适才的石头砸在周成贞的肩头,让他发出痛呼也醒过来。
“还没死吗?”他说道,他的视力比不得谢柔嘉,眼前只看到一片黑暗,想到什么将手臂用力。
怀里的谢柔嘉按住他的胳膊。
“放开。”她说道。
“果然还活着!”周成贞喊道,声音惊喜。
这陡然的大声让四周的山石又是一阵摇晃跌落。
一只软软的手按住他的嘴。
“闭嘴!你想死吗?”谢柔嘉低声喝道。
这手可算不上干净,沙粒尘土还有血腥气,周成贞被糊了一嘴。
这死丫头,脏死了!
周成贞发出呜呜的两声,旋即又鬼使神差的向内一吸。
谢柔嘉只觉得手心被人吮吸一口,低呼一声,抽手甩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你干什么?”她低声喝道。
周成贞呸了声。
“脏死了。”他低声说道。
谢柔嘉没有再理会他,看向四周。
这是一个狭小的被滚落的山石隔断的空洞,就在她不远处滚落着安哥俾教给她的卵石。
卵石!
她起身向那边爬去。
周成贞哎了声,伸手要抓她落空。
“你干什么?你不会在这里抛下我吧?”他忙说道,眯着眼想要看清所在的环境却无果。
还好听得谢柔嘉的呼吸声在附近。
“原来躲进山里就没事了,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跟着你果然没错。”他笑道,一面拍了拍身旁的石头,“地动山坍已经停下了吧?”
刚拍了下,山石就一阵摇晃,耳边也传来轰轰的声音。
“你别动!”谢柔嘉一把抱住卵石,稳住摇晃的身形喊道,同时心中也是惊骇。
她也以为已经停止了!
她看向四周,整个人伏在地面上。
山颤动,不仅没有停,反而更剧烈,向远处散开的剧烈。
还给我,还给我。
耳边的呼啸声透过层层石缝灌进来。
不是还了吗?
谢柔嘉看着面前的卵石,怎么还不行啊?
“谢柔嘉!谢柔嘉。”
周成贞的声音在后传来。
“别吵。”谢柔嘉低声喝道。
话音落。周成贞的手就抓住了她的脚。
“你没事吧?”他问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手抚摸着这块卵石,怎么回事呢?
难道一定要将卵石送回被挖出的地方吗?
那绝对不可能啊。
怎么办怎么办,外边是怎么样的恐怖简直不能想象。
或许是知道她在想事情,周成贞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脚踝。
谢柔嘉却越来越焦躁,震动越来越剧烈,呼啸声也四面八方。
还给我!还给我!
呼啸声已经变成咆哮,冲击的她的头发胀。
谢柔嘉的手抚着卵石,忽的发现在一片漆黑中原本青色的卵石变的有些透明。
透明?
谢柔嘉忙俯身凑近卵石。透过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内里似乎还有东西。
“嘉嘉。”听得这边没有声息,周成贞捏了捏她的脚,唤道。
话音才落,手中的脚被抽走。周成贞忙伸手去抓。有人已经坐过来。与扑过来的他撞个满怀。
女孩子的额头撞在他的下巴上。
周成贞嘶嘶两声。
“谢柔嘉,你能不能温柔点?”他咬着牙吸着风说道。
“你有没有受伤?”谢柔嘉问道。
周成贞只觉得浑身汗毛都张开了。
“你关心我?”他喊道。
声音拔高引得一旁山石哗啦一声。
谢柔嘉的手再次按在他的嘴上。
“你就是受伤了,也要干活。”她咬牙说道。
周成贞的手抓住她的肩头。点点头。
“你想办法把这个卵石砸开。”谢柔嘉说道,指了指脚下。
周成贞却有些茫然。
“哪个?”他问道。
他看不到。
谢柔嘉拉着他坐下来,将卵石推到他手里。
“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弄开它。”她说道。
周成贞举起卵石就要砸下去,谢柔嘉忙喊住他。
“等一下,我先撑住这里,免得我们被砸死。”她说道,一面走开,围着狭小的洞穴转了转,最终停在一个地方,手按住一块凸出的山石。
“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周成贞却没有动。
“谢柔嘉,你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危险?”他问道。
谢柔嘉嗤声笑了。
“周成贞,我们现在,还能谈安全不安全吗?”她说道,“你还担心我们不小心会死吗?我们现在已经死了,能活着才是不小心。”
周成贞也笑了笑。
“说得对!”他说道,话音落手起石落,重重的向地上砸去。
一声闷响,地面摇晃,山石碰撞。
谢柔嘉死死的按住随着晃动要蹦出来的石头,任凭两边石头碰撞的手上血再次冒出来。
地上的卵石深陷坑中,却完好无损。
“还不行,捡起石头砸。”谢柔嘉喊道。
周成贞抓过一旁的石头狠狠的向卵石砸去。
磕碰声一连串的响起,伴着飞溅的火光。
快啊,快啊,快啊。
谢柔嘉死死的顶着石头,终于听得哗啦一声。
“碎了!”周成贞喊道,人也冲她这边摸过来,按住她的手用力的将已经脱落出一半的石头硬生生的塞了进去。
谢柔嘉软跪在地上,顾不得喘口气,向被砸开的卵石爬去,近前愣住了。
“天啊。”她喃喃说道。
“是什么?”周成贞问道。
“赤虎经。”谢柔嘉喃喃说道。
真正的赤虎经,原来赤虎经在石头里面。
谢柔嘉伸手扒开碎裂的石头,将散落在其中的一本书捧起来。
天啊,赤虎经!那本被五叔亲手交给她,又放在她的枕头边两年的,倒背如流的赤虎经。
这一世竟然又见到它了!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谢柔嘉抚着经书,泪水滴落其上。
原来赤虎经真的藏在郁山里。
那一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从郁山挖出来的经书最终落到五叔手上?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伴着她的手捧起经书,耳边的呼啸声更为猛烈,似乎哀嚎又似乎痛哭。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影晃动。
还给我!还给我!
是要的这个吗?
谢柔嘉将经书捧起来。
她手上的血沾染在经书上,眼前混乱的人影也变成了曾经熟悉的一行行经文,随着血染过经书,一行经文如荧光般散裂消失,同时她的脑子似乎有什么被抽走。
谢柔嘉却一瞬间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要我还给你经书啊。
这一世的经书还给你,那一世的也要还给你。
原来如此啊。
谢柔嘉高兴的笑了。
没有人会拿走你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你的东西。
我现在还给你。
“好,好,我来了,我来还给你。”她哭着笑道,将手在地上重重擦去。
“谢柔嘉,怎么了?”周成贞喊道,疾步过来抓住她的手,触手一片粘稠,热乎乎的血的粘稠,“你干什么?”
“周成贞,你先站开,我要把拿了山神的东西还回去,这样山神才能放过我们。”谢柔嘉说道。
“什么鬼话!”周成贞喊道。
“我的是鬼话,你的是人话吗?别忘了今天这事的发生,你也推波助澜了!”谢柔嘉喝道,“要做什么该怎么做,我比你清楚!”
周成贞颤抖一刻,猛地松开了手。
谢柔嘉撕下一页纸用沾满血的手一点点将其撕碎抛起来,看着眼前的漂浮的经文散去一行,同时太阳穴抽动的刺痛。
还给你,那些倒背如流的经文。
还给你,那些陪伴我许久的经文。
还给你,那些让人疯狂贪欲不惜毁掉你的经文。
放心吧,现在它只属于你,没有人能拿到了。
她一张一张的撕着,身边纸片飞扬。
周成贞抬起头,似乎看到点点的荧光起落飞散,贴在山石上嵌入土石中。
“这是什么?”他不由喃喃说道,“萤火虫吗?”
……………………………………………
水英打着滑停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周。
好像,不动了。
山上的石头还在滚落,但地面的颤抖正在停下。
她扭过头看着四处奔逃的人们。
有人也发现了,停下脚。
“地动停了!”
喊声乱乱的响起很快呼啸一片散开。
“巫清娘娘显灵了!”
“停了!停了!”
小姐!小姐!
水英调头向山上跑去。
“水英姑娘!”狂欢庆幸的矿工们看到了忙喊道,“你要去哪?”
“去救柔清小姐!”水英喊道。
柔清小姐。
矿工们对视一眼,想到适才就是这丫头跑来喊说柔清小姐说要地动了,让他们快跑。
再看看那边已经被碎石填满的居住地,如果不是这丫头的警示,此时他们就在碎石下彻底的沉睡不起了。
“去救柔清小姐!”
“去救柔清小姐!”
众人喊着追着水英涌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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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晚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