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回宫
毡帐搭在角落里,还没有一人高,想也知道在里头的人只能盘腿坐着。这样的帐篷不说给太子用,以前太子身边最低等的太监也不屑一顾。
隆科多笑嘻嘻的说完这句话,周围的侍卫没一个有动静的,仿佛如此再正常不过。
四爷额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隆科多闪开身,毡帐里头一个人弯腰低头慢慢出来了。他直起身时,连直郡王都不免愣了下。
太子对脖子上和双手、双脚上的铁链子泰然处之,微笑道,“大哥,老四,你们来了。”
四爷上前半步,利落的甩袖打千,端正跪下,朗声道:“臣弟给太子请安!”
他这一跪,周围的侍卫和隆科多都有些懵,有两个侍卫左右看看,拿不准是不是该跪下。谁知直郡王突然暴喝一声:“胤礽你这个灭人伦的畜生!”
喝完就合身扑上前去,抓住胤礽脖子上的铁链,举起拳头就往下砸!
四爷跪在下头慢了一步,连忙站起来喊:“大哥!!住手!!”
胤礽毫不客气,先避开他的拳头,擦着了眼角一侧,双手抓住直郡王的一侧袖子和腰带往旁边猛得一带,趁直郡王站不稳的瞬间,一下子就把他给摔到地上了,然后翻身骑上去照着直郡王的鼻子就是两拳。
直郡王鼻子一酸就感到两管热流滑下来了,他两条腿一绞一翻,抓住胤礽的肩领一扭就翻了过来。还想再打,四爷已经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大喊:“直郡王!你敢犯上?!”
三个皇阿哥打成一团,一群龙子凤孙在地上都滚得跟泥猴子似的。
一旁的人都不敢上前拦,隆科多肚子都快笑破了,把侍卫们都给撵了出去。一个侍卫担心道:“佟三爷,咱们不看着……能行?要是里头出点什么事……”要是直郡王杀性起来了,把太子给干掉了,他们可是要吃不完兜着走的。
隆科多踢了他一脚:“快滚吧。你当人家是傻子?爷爷实话告诉你,这里头的三个一个比一个精!”
上驷院是养马的地方,这里的地就算铲掉一层也都是马粪味。今年雪又厚,雪化之后地上泥泞不堪。三人打完起来,个个都是一身的马粪味。
四爷站在中间,隔开直郡王和太子。
太子是三人里头看着最干净的一个,现在还得意的笑呢。他脏的全是背后,至少脸上没弄脏。
直郡王惨了点,鼻子下头两管血,叫他抹了几把,半张脸都是红的。刚才先是叫太子摔在地上,四爷扑上来后又挨了几下黑的,现在肋骨那里还疼得钻心呢。
四爷最惨,他打起来不行,连三爷都比他强点。太子别看着文弱,弓马在几个兄弟中间都是数得着的。直郡王又是出了名的能打能扛,他夹在这两人中间,头发也散了,腰带也飞了,一侧脸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挨了一拳,擦红了一片
太子噗的笑了:“老四啊,你这样出去可不行。”
直郡王又抹了把鼻子,擦得袖子上都是血,瞟了太子一眼,没好气的对四爷道:“活该!你脸上那下就是你这太子哥哥赏的,还不快谢恩!”
太子呵呵乐着,四爷气得脸都是白的,额上青筋乱跳,严肃道:“直郡王,你这是犯上!”
直郡王切了声,抬起袖子闻了闻,叫冲鼻而来的马粪味恶心的想吐。虽说都是草原出来的人,可自打他落地起,就跟马粪没什么关系,这还是头一回。
打完了,太子和直郡王一南一北的站着,四爷把他的腰带给捡回来,辫子尾梢的如意结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可叫他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出去……先不说腰带,辫子就这么不管,四爷真心接受不了。
太子看他在那里为难,解了他辫子上的绳子,走过去递给他:“绑起来吧,老四,你这性子早晚难为死自己。”
四爷看他走一步,拖一步,手脚都拴着铁链子,连脖子上都有,眼圈就红了,低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看出来了,摸了下脖子上的铁环,温言道:“别想太多,这是为了防着孤自尽。他们停一刻都要看看孤还有气没呢。”
四爷攥紧了丝绳,头发上的一点小失仪也顾不上了。堂堂一国太子,不但住在马厩旁的毡帐里,还叫人日夜看守着,毫无尊严可言……
这是太子吗?
该这样待太子,这些人都该杀!
太子漫不经心的问:“孤忘了问,老四啊,你们这是要把孤送到哪儿啊?”
四爷还真不知道,他看向直郡王。
直郡王背对着他们,淡淡道:“皇阿玛的话,叫臣弟等送太子殿下回宫。”
四爷听了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
皇上让太子回宫,这就是说在跟大臣的博弈中,皇上认输了。他不能这么轻飘飘的废了太子。
这几个月里的战战兢兢,到今天这一刻才算是尘埃落定了。
不管日后如何,只要能争取来时间,太子就有一线生机。
可他转头看太子,却觉得太子并不如何激动,反而有些不耐烦。
直郡王回头瞪着胤礽,恶狠狠道:“你要是有一分的廉耻,就该自裁!”
太子如轻风过耳,跟没听到一样。
四爷见直郡王又要冲过来,忙插|进去道:“既然这样,先叫人收拾个地方,太子也该整理整理。”
这是应该的。
叫宫里人都看着太子手链脚链的回宫?
直郡王出去吩咐叫人准备空屋子,抬热水来。四爷喊来苏培盛,让他回府去收拾几件他的衣服送来。
“再叫你李主子准备些好克化的吃食,赶紧送过来,别耽搁时间。”他道。
苏培盛从走进来起就一直垂着头,人看着都矮了半截,听完吩咐就出去,一刻都不敢多停。出了上驷院,他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这才感觉腿都有点发软。
回到府里,苏培盛才觉得四爷的吩咐太麻烦。前院书房里也有四爷的衣服,收拾好了叫刘太监准备点吃的带过去不完了?这下他还要再跑后院一趟。
再抱怨也没辙,主子的吩咐不能打折扣。
东小院里,苏培盛说完,李薇有些不解道:“这会儿又不是吃饭的点……”她摇摇头,苏培盛不敢说,她也没细问,叫来玉瓶道:“看看膳房有粥没,四爷喜欢的那种发面饼也带上,再带上几样适口的小菜。”
玉瓶觉得这也太寡淡了,问:“要不要弄些肉干?”
好消化的话,肉干可能不行。
“添几种咸粥、肉粥吧。”她道。
膳房是常备粥汤的,苏培盛去要粥就各种粥都盛了一罐,板栗粥、红枣粥、百合粥、鸡肉粥、皮蛋瘦肉粥等。刘太监得意的说都是他新做的,还有道牛奶粥,是李主子指名要喝的。也一起给他带上了。
苏培盛不耐烦听他吹牛,道:“您就省省口水吧,说得再多也没机会到李主子跟前去磕个头。”
见刘太监黑了脸,苏培盛乐呵呵的走了。
他回到上驷院时,几位主子都已经洗漱好也上过药了。四爷交待他拿衣服就多拿了几套,直郡王也换上了,等看到还带了吃的,汤汤水水好几罐子,直郡王不乐道:“老四,有你这么折腾的吗?赶紧进宫要紧。”
四爷道:“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先叫二哥垫垫。”
苏培盛大气不敢出的摆膳,直郡王看不下去,也不耐烦等着就出去了。
太子自自在在的坐着等吃的,还有心问四爷:“老四,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四爷本来就打算陪太子一道用,坐下后端起粥碗就喝起来。
带的粥品虽多,但太子也就用了两碗牛奶粥,说是这个适口,巴掌大的发面饼也吃了两个。他在上驷院住了快两个月,每天不说吃馊饭喝脏水也差不多了。现在眼前这些才是人吃的,可他也没有敞开了往嘴里塞。
他肯坐下用,更多的还是体谅四爷的好意。不然,如今他吃什么都是味如嚼蜡。
回宫的一路上,三兄弟都没说话。太子坐在车里,青布车帘一放下,外头一点都看不到里头是什么人。直郡王和四爷一前一后骑马跟在车旁,隆科多带着侍卫远远的押在后头。
虽说街上已经净街了,闲人都赶走了,但路旁还是有人涕泪横流的冲着车跪地磕头。
隆科多就赶紧叫人去驱赶,一路上居然有两三回。
四爷疑心是有人故意想闹出点事来,猜到车里是太子就叫人来拦路磕头。可谁也想不到,不知是消息传出去了还是怎么回事,快到宫门口时,路边对着车磕头的人越来越多了,看打扮都是读书人。
直郡王从刚才就是一脸黑,盯着路旁磕头的人,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四爷怕他也冲过去驱赶行人,策马走在了他外面拦着。
直郡王:“老四,你不觉得这车里坐着的是个畜生?皇阿玛到现在还护着他……”
皇上明摆着是不想把太子行刺的事说出来,现在又要把太子领回宫去,直郡王不相信太子做出这种事,皇上还要护着他。
四爷淡淡道:“直郡王,皇阿玛圣明,这事不是咱们该过问的。”他扫了直郡王一眼,“弟弟倒觉得大哥最近都不像大哥了……”
直郡王以前可没这么冲动,见着太子就上去打,一口一个‘畜生’。太子行刺的事皇上不想说,外头就没人敢传。直郡王不该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
直郡王不说话了,半天才道:“……这世道上不争的人就该被人踩。”
四爷一时没听明白,可往下直郡王就再也没说一个字了。
送到宫门口,太子下车,直郡王领着太子回毓庆宫。四爷要跟着,直郡王拦住他道:“你跟隆科多走。”
说罢不等四爷再说什么,直郡王就跟太子进去了。
隆科多还等着他,笑道:“走吧,老四,还有一个呢。”
十三.
看到太子的下场,四爷不敢想像十三会是什么情景。快马加鞭到了养蜂夹道,这里虽然不起眼,但比起上驷院来说已经是个人住的地方了。
隆科多在这里下马时,四爷都松了一口气。
可等隆科多进去叫人把十三给扶出来时,四爷看他拖在地上的两条腿,目眦欲裂。
十三看到四爷的时候,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四哥……”
四爷上前抱住十三,不敢问这是怎么回事。苏培盛带粥的时候是驾着辆车的,这时就把十三给扶到了车里。
隆科多还在一旁看着,四爷先叫苏培盛侍候着十三,过来拱手对隆科多道:“多谢舅舅援手。”
“这算什么?”隆科多一摆手,挺稀罕的看着他道:“没想到啊,老四,你才是真仗义。舅舅服你了。”说罢拍拍四爷的肩,“带着十三爷好好回府歇着吧,万岁的意思是叫他一时半刻别出来了。”
不算明旨,但也要听着。
四爷恭敬领训,目送隆科多离开。
之后,他也不骑马了,坐到车上问十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腿,有人给你上刑了?”
胤祥手里还拿着半张饼,听四哥问起就忍不住从心底里委屈,他摇摇头说:“没有,这是跪的……皇上叫人问我,不忠不孝……叫人问我何为忠,何为孝……”
他要一边答一边磕头,一日三餐也有,到时辰睡觉,有病治病,太医也来看过,没人作践。就是一天到晚都要跪着答话。
他的眼泪都流干了,不等四爷继续问,他就道:“我想明白了……我当时说了句话……皇上是生我这个气……”
“你说了什么?”四爷还没从太子屯兵,谋刺圣驾中回神。
十三想起当时他和太子被缚在皇上面前,皇上愤怒的质问他们,他争辩道:“太子还没被废!儿臣只是……”然后被皇上一脚跺翻在地。
十三摇摇头,干涩道:“……没什么。”
这天,一直到晚上也没见四爷回来。东小院里,李薇凝神听着府外的动静,大半夜的外头还有不少人跑来跑去,好像是一列列军队集体跑过,还有喝呼声,马蹄声,很重的骡车走过的碌碌声。
“隔得这么远都能听到,肯定是大事了。”李薇站在院子里往外看。
外头还能看到远处的火光,不知道是着火了还是什么。现在这世界还没有光污染,一到天黑都是伸手不见五指,远处一点火光都能看清。
玉瓶过来给她披上一件斗篷,担心道:“主子,说不定明天又要封府门不叫出去了。”
李薇道:“没事,咱们种的青菜能吃了吧?”
第242章 倾覆
十三爷府上,十三爷叫人把福晋抬到他的屋里,就睡在榻上。
兆佳氏一看到他病就好了一半了,人也精神了,能下床了,还折腾着人喊太医去给十三爷看腿。
十三爷握着她的手说,“你也去躺着,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一回府看到兆佳氏的样子,他的心里酸楚难当。
瓜尔佳氏也面色惨白的哭着过来,眼肿得像核桃,一进来就跪在他的床前抱着他的腿哭喊,“我的爷啊,你这是怎么了,”
要是往常,十三爷也会心疼她的。可是跟兆佳氏病得人都脱了形比起来,瓜尔佳氏这副样子假的叫他恶心。他连看都懒得看,瓜尔佳氏还想叫他到她的屋里去养病,被他叫人拉出去了。
跟着就让人把兆佳氏挪到他的屋里来,夫妻两人待在一起。
他叫丫头把兆佳氏的药方子取来,看上头全都是解郁舒肝,安神补气的太平方,就知道兆佳氏这一身病都是替他担心所致。
兆佳氏看瓜尔佳氏被拉走,心里固然十分称愿,可嘴上也愿意客气一下:“她也是替你担心的,何况还有大格格和大阿哥呢。”
十三爷摇摇头,握着她的手躺下道:“不着急,你要担心就把孩子抱过来养。”
兆佳氏才不乐意呢,马上说:“瓜尔佳氏待孩子们一直很尽心。”
十三爷道:“也是,咱们的孩子日后多着呢,有你忙的。”说着对她笑了下。
兆佳氏心中却是五味陈杂。要说她是该高兴的,可脸上却笑不出来,一笑就落泪了,捂着嘴靠在十三爷的床头。
十三爷两条腿现在动一下都是钻心疼,努力伸手拍拍她:“不难过,我都回来了,日后也没事了。”他怅然道,“……日后我就在府里守着你们,哪儿都不去了。”
太医现在十三爷是不敢喊的,幸好四爷把府里的白大夫送过来了。不但如此,还带上了一车的药材。十三爷正值壮年,跪上两个月元气大亏,但并不是老病之人。白大夫听了苏培盛的话,心里都有数。
他来了之后,拜见过十三爷就直接住下了。四爷说过把十三爷治好了,他才能回府。
十三爷府大门一关,谁来都不开。
十四福晋完颜氏亲自登门也没叫进去,去叫门的丫头回来不高兴道:“这十三福晋也太不讲情面了。”
完颜氏虽然挺没面子的,却不生气,白了丫头一眼道:“你当你主子我很乐意来吗?”
丫头发愁道:“那回去要怎么跟十四爷交待呢?”
“该怎么交待就怎么交待。”完颜氏一点都不在乎。
他们回去的一路上,来往的一队队凶神恶煞的士兵叫街上的人都吓得半死,小摊贩都少了不少,有些店铺都关门了。街上十分的冷清。
他们在路上看到可疑的人和车都会上前查问。就是挂着十四爷府的骡车也叫人拦下来三五回。
丫头吓得瑟瑟发抖,完颜氏也不是很有底气。他们府上的爷倒是龙子凤孙,可到目前还是个光头阿哥呢,放在京里真是不起眼。
突然车往路边一停,完颜氏忙问:“怎么了?”
跟车的侍卫过来说:“前头索相府邸那块封街了。”
“绕路。”完颜氏忙道。
侍卫赶紧护着骡车拐弯换条路走。前方索相府邸那里哭号声震天。
街头、街尾都有步军统领衙门的封路,闲人一概不许从这里过,就算哪家自持身份有那个脸面,也要好声好气的劝走。
有那不长眼的报出自家名号,满以为能通行的,衙门的人就上去劝:“您悄悄气,前头是咱们九门提督佟三爷在办差呢。”
祭出隆科多的大号,京里没人不知道的。于是都灰溜溜的躲了。
李家两位舅舅,塔福和费扬古抱着腰刀靠在墙上,街那头且有得闹呢,没个一天办不完,站一会儿就该累了,还是靠着舒服。
费扬古拍拍背后靠的这面墙,对塔福道:“咱们现在靠的这道墙就是索相家的院子吧?”摇头啧道,“真是家大业大啊。”
再家大业大还不是叫抄了?
街那头,隆科多叫索家人客客气气的送出来了。
他脸上也笑得极客气,拱手道:“不必送了,两位爷交给我,绝不叫他们受一点委屈!”
台阶下,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叫人五花大绑,跪在提枪拿刀的侍卫中央。这两人的随从、侍卫、书房侍候的师爷、清客等人也全都叫绑在那里。还有从书房里搜出来的字纸也有好几大箱子。
年轻漂亮的丫头也没逃得了,哭哭涕涕,花容失色的站在一旁。
索家其余主子都没有没牵连上,这是不幸中的大幸。隆科多心里知道,满人四处牵亲,扯一个就能扯起一串来。没能如皇上所想的废了太子,拿这些爪牙出气也是无奈之举。但就算这样,皇上也不想牵连太多。
他上马一挥手:“走!”
侍卫驱赶着跪在地上的格尔芬等人起来赶紧跟上,有人敢拖延或脚下慢上半分就会招来侍卫的打骂。
塔福和费扬古看到办差的隆科多带着人马走了,伸了个懒腰道:“行了,差事办完可以回去喽。”
没走出两步,身后索家的下人追出来了,满脸陪笑道:“辛苦几位爷了。”一边说,一边掏出几个钱袋子来,挨个塞到他们的手里,点头哈腰:“叫各位爷受累了,一点小意思,请各位爷喝个茶。”
从昨晚到今天,这种好处已经收了不少了。
塔福他们走出去很远了,还能看到索相家的下人在那里恭送他们。
“啧,”费扬古抛了下沉甸甸的钱袋子,这份量怎么说也有十两靠上了。“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塔福道:“别感叹了,这两年咱家过得也算不错,该娶个媳妇了。到时养几个孩子,也省得家里绝了后。”
费扬古还打算拿着这钱去赌一把呢,闻言也只好点头道:“行吧,都听大哥的。但我可不要个管我的人啊,媳妇要听话我才喜欢。”
“就欠给你找个天天照三顿打你的。”塔福拍了他一巴掌道。
既然说要存钱娶媳妇,那就要把房子再整整,把隔壁的院子也买下来,这银子就不能花了。两兄弟挺没意思的走过热闹的街道回家去。
看到家门了,费扬古突然说:“要不要给阿玛也娶一个?不然咱们俩都有媳妇了,叫阿玛一个人不太好吧?”
塔福笑道:“那你去跟阿玛说吧,你这份孝心,阿玛一定高兴。”
二半夜,觉尔察家暴出一声惨叫,跟着费扬古从屋里跳出来,身后是老觉尔察的大骂:“你个小兔崽子!我替你额娘打死你!!你额娘生前最疼你!你还要叫我娶个小老婆来气你额娘!你给我滚回来!”
费扬古跑到家后头的院子里,翻墙进去,溜到他哥的屋里,塔福果然笑得快断气了。
费扬古这把年纪了,叫阿玛追着打实在太丢脸,翻墙上房也不像小年轻那会儿那么轻松了,叉腰喘道:“……有你这么坑兄弟的吗?”
塔福看他脸上还有叫老觉尔察不知道拿什么砸出的印子,捂着肚子笑得说不出来话。老觉尔察一点都不傻,听到这边屋里的动静,提着棍子过来敲门,费扬古赶紧把门栓上,隔着门气他阿玛:“阿玛,没你这样的,你娶老婆,额娘就是知道了也是骂你不骂我。”
老觉尔察老当益壮,拿棍子敲门道:“出来,跟阿玛练练。”
您都八十了,练出个好歹来算谁的啊?
费扬古翻了个白眼,塔福就坐在炕上吃花生,拿壳扔他:“你就出去叫阿玛敲一顿也不算什么。”
“你怎么不去?”费扬古狠狠瞪了眼他这没心肝的兄弟,转头过来拿他妹夫来哄阿玛:“阿玛,我还没跟您说吧?咱家姑爷回来了!”
老觉尔察一听,果然顾不上打儿子,忙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耐烦再隔着门说话,骂道:“还不出来!”
费扬古小心翼翼的开了条缝:“那我出来您不能打我……”话音未落,阿玛的棍子就捅进来了。
他闪身一让,老觉尔察氏手里的棍子一格一别就把门打开了,塔福赶紧跳下炕按住弟弟:“阿玛,我按住他,您打吧!”
老觉尔察把这对兄弟都给敲了一顿,然后坐下道:“你们两个想娶媳妇就规规矩矩的娶,不许再跟以前似的胡闹,什么暗门子的粉头,庙会里看到的小丫头都不行。找媒婆说媒,三媒六聘一样样来。”
兄弟两个好好的答应了,老觉尔察还是不放心:“你们妹夫回来了,叫他帮你们看看,也省得你们叫人再给骗了。”
“明天就去,带着东西。不是赚银子了吗?去买点礼物,别寒酸了。”老觉尔察黑着脸道,“不许再撵一群羊去你姐夫家!叫你们妹妹丢脸!”
费扬古道:“他还没回来呢,信刚到,人还要再过几天吧?”
话音刚落,老觉尔察的棍子已经又举起来了。
第二天,塔福和费扬古下差后去李家时,两人都是一脸的伤。幸好李家的几个外甥都习惯了,李苍赶紧叫人去拿药来,塔福道:“不用,就是皮肉伤。你们阿玛快回来了,家里有什么缺的没有?”
李苍道:“都有,姐姐叫人送信来时已经送来两车东西了,都是给阿玛和大哥的。”
塔福之前没告诉老觉乐察,就是因为这次李文璧回来只带了大儿子李艺。老觉尔察从小就把妹妹当成宝贝捧在手心里,额娘去世后就更是喜欢妹妹了。妹妹之前跟着妹夫上任,老觉尔察逢到过年时就要念叨几次,长吁短叹的想妹妹。要是知道妹妹没回来,肯定又该失望了。
昨天晚上费扬古一时说走了嘴,也是因为他们想着瞒也瞒不了几日,谁知道李文璧这次回来要多久?几天无所谓,几个月的话早晚叫老觉尔察知道。
塔福点点头,一没留神扯着额头上的伤了,呲了呲牙:“那就行,这些天外头乱得很,叫家里没事的都别往外跑吧。我们每天过来一趟,有什么事记得说。”
“小姑奶奶能回来吗?”费扬古是想着,妹妹回不来,小姑奶奶能回来一次,他就把阿玛送来,能见见孙女也行啊。
李苍也拿不准:“之前大姐姐说是要回来的,但现在外头乱成这样,也不知道四爷府上是不是也有关系……”他摇摇头,“不好说。”
费扬古叹了口气,塔福道:“要是不方便就别难为她。她一个女孩子在府里艰难得很,你们阿玛回来若能住几日,见面的机会有的是。”
李苍道:“大姐姐说是叫阿玛进府一趟,拜见一下四爷。到那里就该能见到了。”
四爷府的东小院里,李薇正在跟玉瓶几个人打牌。她在现代的时候从来不觉得打牌有什么意思,但现在她领略到打牌的魅力了,怪不得能有人成天成夜的打个没完。
心知所有人都在让着她,但赢了的钱她都会还给他们,就是玩个开心。
屋里人都在打牌,外头守门的自然就换人了。恰在这时,玉夕进来了。她跟玉朝一起进来的,但玉朝走得不太光彩,她也一直没有出头的机会。现在也能登堂入室,李薇对她也有几分印象,是个文文静静的姑娘。
前两天托玉瓶来说,说是家里给她找好了人家,求情能早出去几年嫁人。
宫里的宫女都是干到三十才放出去,府里的自然就没有太严格的卡这条年龄线,基本上只要主子放人就能出府嫁人。不过玉夕天生就是包衣,出去了嫁了人,内务府里也有她的名字。除非她不嫁包衣人,嫁到外头去才行。
不然府里选奶娘,选嬷嬷都有可能挑中她。她的儿子、女儿也是世代都是皇上的奴才。
李薇打听过这个,听了就觉得包衣旗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所以她也没有为难玉夕,还送了她一份嫁妆。叫她能风风光光的出嫁。
除了她以外,东小院里其他的丫头也都一样。于是,除了玉瓶和玉烟外,玉盏和玉水都要出去了。
玉瓶就不太高兴,旧人出去,自然要补新人进来,当然没有知根知底的用着放心。
她在东小院里也算是个人物了,脸一挂下来不少人都要害怕的。特别是几个要出去的,玉夕等人这几天都夹紧尾巴,干起活来又快又好。
玉盏赶紧道:“玉夕,过来替我一把,我出去散散。”
玉夕洗干净手过来坐下,就着玉盏手里的牌打,边打边说:“我家里人来了,跟我说好几家人都被罚进包衣了。”
这两天外头一直在抄家拿人,他们也是知道的。不过这次没牵扯到四爷府上,而且四爷还叫侍卫守着府门,就是怕有不长眼的瞎跑乱撞。
听到玉夕这么说,牌桌上的人都没心思打牌了。李薇问她:“罚进包衣的人会怎么样?”
玉夕怕吓着主子了,忙道:“主子别担心,他们都是一家子一家子送进来的,到时也叫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不会拆开他们的。就是年纪差不多的应该会叫派出去侍候吧?”
这话说过没两天,苏培盛给东小院领过来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虽然穿着丫头的衣服,但气质都很好。
他把人交给玉瓶,再到李薇跟前道:“主子爷听说李主子这里少人手了,正好有合适的就叫送进来了。”
李薇联想起外头的风波,叫其他人都下去,悄悄问他:“……要不要照顾她们一下?”
苏培盛还以为李主子要问四爷的事呢,笑道:“叫她们侍候就是照顾她们了,到了这里就是当使唤人的。主子放心使,主子爷能送到您这里来的就错不了。”
他怕李主子没听懂,想了想又添了句:“都到这个份上了,再叫她们端着反倒是害了她们呢。”
这话意味深长,李薇点点头。等玉瓶请她给两个丫头起名时,她道:“一个叫玉钗,一个叫玉环吧。”
玉夕她们进来时,名字就是玉瓶起的。她也是度量这两个丫头的来历不许常才特意这么说的。
她道:“那主子要不要放她们在身边侍候?”
“不用,先叫人教她们规矩吧。看着生嫩得很,怕是规矩还没学好就送过来了。”李薇透过窗户看到外头的那两个小丫头,“……叫人别作践她们。”
四爷特意在这个时候送来的,估计就是什么旧友家的孩子。说是要一视同仁当普通丫头使,还是应该要照顾些的。
第243章 刑堂
四爷一直没回来,只是叫苏培盛从府里拿了几次换洗衣服。******$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倒是十三福晋特意叫人登门道谢,十分大手笔的给府里每位主子都送了一份礼。
因为李薇这里的孩子太多,四个孩子加上她一共五份礼都堆到了她的榻上。
十三福晋也说了,现在不敢亲自上门致意,但会在府里日日替四哥和嫂子们祈福的。
叫李薇感觉十分复杂。她还没试过被人天天祈福,结果并不荣幸,反而希望十三福晋别这么费事,感谢她一两回就行了,每天都谢一回就免了。
她倒不是把人家的客气话当了真。替十三福晋送礼物的是她的贴身奶娘,到了东小院格外郑重的给她磕了三个头,扶都扶不起来。
她还说现在十三爷府上不敢太招摇,等能出府了一定到皇觉寺给李侧福晋点上一盏长明灯,还说她们福晋现在天天到佛前替李薇念经祈福。
李薇赶紧扶起她,说:“都是我们爷的功劳,贵府实在不用这么多礼。请回去一定转告福晋,我真的受不起!”我不是在开玩笑啊!
兆佳氏的奶娘眼圈都红了,握着李薇的手低声说:“侧福晋是个善心人,施恩不忘报,却救了我们主子的命!我们主子和我们这些侍候的,都会感念侧福晋的大恩大德!”
送走奶娘后,李薇还有些蒙。当然,她之后也还了很重的礼,算是稍解一下她被郑重感谢的巨大压力。
她觉得十三爷和十三福晋肯定是不好直接感谢四爷,所以才连带着她也一起感谢了。只是四爷不回来,她也没办法把这份感谢转交,只好叫人把送来的礼物都好好收着,等问过四爷再说处置。
可四爷一直不见回来,如果说之前在户部也忙,但那至少还知道人在哪里,现在他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却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府里已经开始做夏装了,找不到四爷量身,竟然问到东小院来。
听说是福晋叫过来的,说是侧福晋一向在四爷跟前侍候,想能说个差不离。
这话不能细思量,不然一般小姑娘只怕要臊死了。
至少针线嬷嬷过来替福晋传这个话时都不敢抬头,玉瓶几个在屋里侍候的也统统变了颜色。玉瓶先喝斥道:“嬷嬷也是个老人了,怎么连个话都不会传!”
她不能明着指福晋说话难听,好像他们李主子霸着四爷不撒手一样,于是只好拿嬷嬷出气。
嬷嬷也连连点头哈腰,她看着四十许人,在府里熬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很有脸面了,平时见主子也不必下跪,这次就跪下来了,哭道:“实在不是奴婢……”她也不敢说福晋的是非,只好自己掌嘴。
李薇的反应慢了一步,是看到玉瓶和嬷嬷的反应后才知道这话不对。在她听来就是有那么些调侃之意,因为是福晋说的才不是滋味。
其实有什么啊?
她叫住针线嬷嬷:“行了,不必掌了。”然后就算了算四爷现在的尺寸,告诉针线嬷嬷把人送走了。见玉瓶几个还是气呼呼的,她实在不觉得这话有多难听,相反,这不是说明她跟四爷好吗?
多甜蜜啊。想想看是福晋说的,她应该得意骄傲嘛。
玉瓶是个贴心人,她叫其他丫头下去,单独劝她:“没事,这话说出来酸的是她,我自己过得这么舒服,管人家干什么呢?”
玉瓶用力说:“就是!叫她酸死!”
李薇笑了,想起其他丫头都纷纷出嫁了,问她:“你到底有主意没有啊?你家里人就没找过你?”
玉瓶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年年都说呢。”她们当丫头的也能每年回家一趟过个年,“只是他们找得人我都看不上。”
“那我给你找?”李薇试探道。
玉瓶也不是真想一辈子不嫁,有主子做主也好,就道:“那我听主子的。”
李薇松了口气,她都生了四个了,实在不想再耽误玉瓶下去,马上说:“你放心,我给你和玉烟找的,一定先问过你们。都满意了咱们再嫁。”
隔了几天,四爷的夏衣做好了,苏培盛回来时就顺便叫他带过去了。
内务府刑堂里,四爷最近暂时都歇在这里。老八去管了户部的差事,他倒没想到皇上会叫他跟隆科多过来干这个。
从根上说,这是皇上信他。
可四爷并没觉得怎么荣幸。这里白天黑夜都有上刑,他住在内务府大堂后头的院子里,离刑堂那么远都能听到隐约的哀号声。
苏培盛进来时,四爷就靠在榻上,听到他进来就道:“府里怎么样?”
“府里样样都好,福晋和李主子都问您的好。李主子还叫奴才给爷把单衣带来了呢。”苏培盛清楚得很,这时说谁都不如说李主子管用。
果然四爷抬起头,看到他手里的包袱和放在桌上的一个木匣,指着问:“那是什么?”
苏培盛马上把木匣递过去,打开给四爷看,里头是排得整整齐齐的二十个小瓷瓶和二十个小瓷罐。
“李主子怕爷在外头忙着差事顾不上休息,熬夜难受,特意叫奴才带来的。”
四爷拿起一个打开塞子一闻,极为冲鼻的薄荷油的清凉味,一闻就直冲脑门,叫他涨疼的脑袋都舒服多了。
一盒子都是薄荷油、芦荟膏、金银花水等,她还担心四爷再起痱子,里面还有几瓶荷叶露。
四爷顺手就在荷包里放了一瓶仁丹,一瓶薄荷油。进了刑堂,那里头的腌臜味实在叫他受不了,到时在领口抹一点,也能醒醒脑。
想起他们在府里也闷了几个月了,最近京里气氛也不好。
四爷道:“一会儿你再回去一趟,跟你李主子说,叫她带着孩子们去圆明园里住吧。”他顿了下,“叫福晋也去。这样也免得有人找到府里去,让他们为难。”
比起府里,当然是园子里轻松多了,也没人敢闯进去。
苏培盛应下,见四爷再无吩咐就退下了。
凌晨,四爷站在刑堂外面,里头录口供的太监出来,把口供呈给他看,他匆匆扫了一眼:
……太子荒淫,亵玩太监,以面若好女,体态纤弱,声如黄莺者为佳……
他的脸色太难看,录口供的太监抖着手要把口供收回来,道:“想来那厮还没说实话,奴才再去问?”
四爷敷衍道:“不用,就这样吧。”
太子的随身太监等侍候的人都被拉到了内务府这里,三木之下,什么口供没有?打完拉回去锁着,只要没死就隔三个时辰过一次堂。
里头不乏聪明人,有一个靠杜撰太子的污秽事逃过刑罚,之后这么满嘴胡说的人越来越多。好像太子每天在宫里没事做,除了玩太监就是四处寻女人,不管是后宫的还是宫外的,只要叫他看到就会拉上床一样。
四爷冷笑,照这么说毓庆宫怎么着也要挖出百八十具尸首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244章 忠孝
(~小~說~網~看~最~新~章~节******他舒了口气,守在刑堂门口的小太监忙上前扶着他,殷勤道,“四爷脚下慢着点儿,瞧您这累得。”
他摆摆手,越过小太监往内务府大堂去。小太监巴巴的跟在后头道,“佟三爷来了好一会儿了,就等着您呢。”
隆科多,
四爷心里腻烦,但又不能不去应承他。进了大堂,果然隆科多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身边两三个小太监围着,捧茶的、捏肩的、奉承的。
一见到他进去,大堂里的人有上前问好的,也有赶紧避出去的。
隆科多笑呵呵的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拉着他往外走:“赶紧吧,老四,我都等你半天了。”
到了外头,隆科多才道:“我叫人盯着东暖阁呢,万岁这会儿正好有空。”
四爷叫人带上师爷卷抄的口供折子,揣在怀里跟着隆科多到了乾清宫。一到那里就叫太监给领到了东暖阁外头。
小太监进去通报,他们站在门口候见。
不多时,陈福就出来了,跟隆科多和四爷见过礼就领二人进去。隆科多笑着跟陈福打招呼:“你小子如今也是抖起来了,好好侍候万岁,日后说不定也能混到你梁爷爷的份上呢。”
陈福陪笑道:“承三爷的吉言。”
东暖阁里几扇大窗户都关得紧紧的,门前摆了扇山河屏风。陈福小声道:“开着门是为了通风,免得屋里香气太重。太医又怕万岁着凉,就在门前添了架屏风。”
两人都点点头,隆科多知机道:“我等也就是来给万岁递道折子,不敢耽误万岁休息。”
康熙靠在枕上,榻上还跪了个年轻的宫女给他揉背,小手攥成拳头抵在康熙背上转着圈的慢慢推。
隆科多和四爷进去扫了一眼,马上就垂头跪下了。
康熙剧喘一阵,像要咳嗽却咳不出来的劲头,也懒得说话了,就对陈福摆摆手。
陈福上前把折子接过来轻轻放到炕桌一侧。
康熙点点头,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下去吧。好好办差。”
四爷和隆科多齐齐磕了个头才退出来了。陈福跟着送出门口,隆科多出来才松口气,道:“万岁这样实在叫我等忧心啊。”
陈福呵呵道:“佟三爷如此忠心万岁,也是奴才们的福气。”
四爷懒得听他们在这里你奉承我,我奉承你的,道:“舅舅慢一步,我先走了。”
隆科多既舍不得四爷,又想跟陈福多说几句,从怀里摸出个玉雕的元宝塞到陈福手里,道:“对了,怎么不见你梁爷爷?还有魏珠那小子呢?”
陈福笑得别提多忧心了,就跟梁九功真是他爷爷似的:“梁爷爷前些日子身上有些不大好,如今还在屋里歇着呢。魏哥哥就是去看梁爷爷了。”
梁九功在皇上身上是头一份的,出来进去都叫他跟着。这次皇上回来不见梁九功,太子的事又慢慢有了流言,隆科多还当梁九功已经死了呢。看来这老小子命还挺硬,他跟着皇上该是什么都看在眼里了,皇上还留他一条命,没叫人赏杯酒给他,可见还是信他的。
隆科多追上四爷,悠悠道:“万岁如今能信得着的人太少,梁九功那样的都要留着慢慢使。”
四爷不发一语,直郡王回来后他也没见过梁九功,也以为他叫灭口了,没想到人现在还在宫里。
隆科多啧了两声,对四爷小声道:“四爷,我跟你说句实心的话,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你我出头的时候。”
两人对了下眼神,心中都是一样的想法。
太子现在是废不成,但皇上废太子的心没有死。如今他们做的就是慢慢把太子给磨死,等太子失了民心,名声都臭完了,再废才能顺理成章。
下午,四爷去了趟宗人府。虽然皇上的意思是不肯牵连太多,只问首恶,但被抓进来问个清楚明白的人却不在少数。
进来的想出去也是难如登天。
太子从小就是储君,来往的宗室亲贵不在少数。而且从太子被册立到如今已经有三十五年了。一点不客气的说,最早跟太子相交的那一拨宗室里头,早的连孙子都有了。
四爷进宗人府却不想见外人,免得叫人拉住走不掉。他就在府丞的屋里等着,拿了口供就走。去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太监,没想到口供太多,府丞不得不又叫了几个人帮忙把口供全都抬到车上。
“……这么多?”四爷不快的问道。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口供多就表示给太子罗列的罪名多,他随意翻了一本,连个不入流的员外郎都能说太子曾经派人到他家,对他如何威逼利诱。
太子要闲成什么样才能连个礼部的员外郎都看在眼里?!
府丞拿不准他的意思,抹汗支呜道:“这个……奴才等也是忠心办差……”
忠心办差。
四爷无话可说,挥退府丞押着这一车的口供送进宫了。
皇上肯定是看不了这么多口供的,他要先找人抄录,再摘要写成折子才能递到皇上面前。各部的笔帖式借来的都不少,一开始他还想过要尽量找些可信的人,但没想到这一审,审出来的牛鬼蛇神太多,他和隆科多每天都要带着折子去见皇上,时间不够,只好再加派人手。
想想他这里就这么多人,隆科多在外头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回到内务府大堂,看着一堂的人忙忙碌碌的,只是忙的都是‘莫须有’三个字。他在户部时,至少干的也算是正事。
这算什么?
四爷一晒,他又能如何?不是早就明白了吗?当皇上的奴才,皇上肯用就是荣幸了,哪里需要管奴才是怎么想的?
十三在养蜂夹道跪了两个月,皇上叫人问他‘忠孝’二字,不就是觉得他身为奴才,对皇上不忠,身为儿子,对父亲不孝吗?
他要是忠,就当一心为皇上效力,太子叫皇上不痛快了,他就该为皇上除了这个隐患。他要是孝,更该听皇阿玛的话,怎么还能砌辞狡辩?
所以十三在皇上心里已经是不忠不孝的人了。
四爷最后还是进大堂看了一遍,到各人的桌子前都站站,再去刑堂看看口供,出来后才能回到后面的屋子里歇息。
苏培盛见他回来,连忙带着张德胜把热水提起来,侍候四爷洗漱更衣,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爷,都这个时辰了,您也该用膳了……”见四爷还是靠在椅上不动,他添了句:“李主子嘱咐过奴才好几回,叫奴才盯着您用膳。要是李主子知道奴才没办好差,只怕就该罚奴才了……”
他一边说,一边哭丧着脸跪下了。
四爷笑了,起身道:“你李主子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打过,还会来打你?”
苏培盛陪笑道:“李主子心慈,是奴才胡说的。爷,叫膳吧?”
“叫吧。”四爷点点头。
膳盒很快提来了,还都是热菜小炒。以前四爷在南书房时,都是从景运门传供大臣的外膳房提膳,到底不是侍候主子的地方,不说侍候的好与坏,肯定是不够贴心的。
现在内务府就是管着宫里御膳房的,虽然各有管事,但御膳房的银子东西却都从内务府的手里过,这侍候起来别提多殷勤了。
所以哪怕是在午后这个点去提膳,膳房的大师傅都肯侍候。
四爷本来就不爱山珍海味,叫李主子带的也喜欢家常小炒。苏培盛几次去提膳,大师傅都一个劲的说叫别客气,他自己也有小库房,只要是四爷点出来的,他都能给做。还悄悄给苏培盛塞好处,叫他透露一二四爷的口味。
苏培盛义正严辞的给拒绝了,还是清炒芹菜、清水豆腐的给四爷叫菜。
这回一端上来,也是一道清汤白菜,一道清汤豆腐,一道干椒牛舌,一道清炒春笋,一道炒河鲜,虾仁黑木耳炒菠菜。四爷没碰牛舌,倒是那道炒河鲜尝了尝,对苏培盛道:“这个你李主子一定喜欢,叫他们再做一份送到圆明园去。”
苏培盛心道送过去也不能吃了,爷您这是想李主子了吧?
他凑趣道:“园子里水多山多景多,李主子不知道多喜欢呢。爷还叫人把船也送过去了,说不定李主子会日日划船玩呢。”
四爷想起圆明园的好山水,素素和孩子们在里头玩得不知道多开心,禁不住笑起来,突然想起来:“叫人去给你李主子说,今年不凑巧不能带她去庄子上了,到了园子里也不许去玩水。叫张起麟跟着过去看着,要是你李主子犟起来了就劝劝。”
圆明园里,李薇接到苏培盛送来的一盘虾仁炒黑木耳,脸都囧了,叫玉瓶接过来后不确定是不是要跟德妃似的,马上恭敬的吃完?
这可菜都凉了,再说也不是饭点啊。
玉瓶也踌躇,端着盘子不知道该不该往桌上摆。
“我尝尝。”李薇招手道。好歹是四爷特意送来的,他还记得她喜欢吃虾。挟了两块虾仁尝了,虽然凉了也很脆很鲜,她还想到去年四爷说要在庄子上养鳝鱼给她吃,今年她刚搬到园子里,庄子上就送来的,说再过两个月鳝鱼就该下子了,到时更好吃。
……然后庄子上每天都能送一桶来。
一桶百八十条。她就是顿顿吃也吃不完。
圆明园里另有膳房,但因为四爷不在府里,李薇又把孩子们都带来了,所以连前院膳房的一班人马也都带过来了。刘太监进来磕头,很快把鳝鱼发明出了几十种吃法,最近连鳝鱼干都做出来了,吃起来还挺有嚼劲的。
反正在这里吃不了炭烤乌鱼足,吃吃鳝鱼干也行啦。
李薇想到这里十分甜蜜,四爷在办差时还想着她,也心疼他现在一个人在外头。
她对苏培盛道:“爷在外面诸事不便,公公辛苦了。”再拿东西赏他,还要他给四爷带东西。
苏培盛赶着回去,把张起麟留下后就走了。
内务府里,四爷又去了一趟刑堂,跟隆科多说了几句话回来,就见屋子里多了一捧荷花,全是小花苞,粉的白的,花瓣紧紧的包着,清香幽幽,几片不大的荷叶托在下头,多少有几分意趣了。
苏培盛笑道:“李主子说这是园子里今年最早发出来的花苞,刚才奴才去,李主子就带着人全剪回来了,说叫爷赏一赏。”
四爷带笑碰了碰小花苞,忍不住笑道:“这种赏法还真是头一回。”
苏培盛陪笑,再觉得李主子牛嚼牡丹了,只要四爷高兴就是功劳。等他出来,张德胜勾头冲屋子里看一眼,见四爷还在看那一瓶子荷花花苞,发愁的问:“师傅,爷这么喜欢,往后可怎么办啊?这能养到花开出来吗?”
四爷喜欢,那必定要养到花开啊,不能养养死了叫四爷不高兴。
苏培盛道:“你能养开吗?反正你师傅我是没那个能耐。”说完拍了他一下,“没脑子!赶紧去宫里找找,看哪里有荷花,看着差不多了咱们天天换不就行了?”
口供的折子一日日递到御前,皇上再发下来叫大臣们看。朝上的风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四爷已经有很久都没见着八爷了,一是现在二人的差事搭不上,他本来想着八爷突然接了户部的差事,可能会有不上手的时候,早就准备好了,还吩咐人要是八爷来找他,一定要马上告诉他。
二来,两人的私交也实在是不能算好。他看不起老八的行事,八爷那一挂的人也未必就看得上他。相看两厌,何必自寻烦恼?
他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亲自去俯就弟弟吧?
结果八爷一直没来,偶尔打听两句,据说八爷的银子收得挺顺利的。这就叫四爷格外的不是滋味。他忙了两年惹上一身骂名,现在十三闭府不出,什么时候皇上消气还不好说,要是皇上一直没消气,十三这个阿哥就算是废了。
八爷从内务府换到户部,却越混越风生水起。
这天,他刚从刑堂出来,苏培盛就亦步亦趋的跟上来,小心翼翼的说八爷在内务府大堂里等着见他,已经等了有一个时辰了。
四爷正往内务府大堂去的脚步就是一顿。
苏培盛也为难,之前四爷交待过他,要是八爷来就赶紧通报。可是后来八爷一直没来,他也察觉到四爷听到八爷的消息就脸色不好看,这摆明是不耐烦见八爷嘛。
结果今天八爷终于来了,他就不知道该不该通报了。
四爷转身回了他暂住的屋子,苏培盛看他往屏风后去,马上拿上替换的衣服送进去。侍候着四爷重新换了身衣服,再漱口梳头,花了两刻钟,四爷才去见八爷。
大堂里,八爷正坐着与人寒暄,还有人特意过来给八爷请安的。
四爷一进来就看到大堂里八爷身边围着一群人,他清了清喉咙过去,众人噤若寒蝉,赶紧过来给四爷请安,然后纷纷散去。
八爷心中十分复杂。他礼贤下士,折节下交才能换来众人的趋奉,可四哥只要把主子的谱摆出来,就没人敢不买他的账。
八爷起身笑着跟四爷请安:“四哥。”
“嗯。”四爷点点头,没有多说废话:“坐,你来是有事?”
八爷也不废话,他以前管内务府,这里头几乎都是他的人。可四哥进来才一个月,就把这上上下下都给收服了。他虽然猜到皇上是打算另外给四哥派差事,才要把他手上的活给别人。而且,皇上把户部交给他也是信得过他。
可太子的事一出来,内务府、宗人府、刑部这三个地方就叫直郡王、四爷和隆科多把住了。
什么是皇上真正信重的人,这一刻才算是叫人看个清楚明白。
八爷是什么滋味就不说了。
内务府现在已经不是他能随意进出的地方了,今天来是确实有事。
四爷领着他回去后,一进屋就能闻到荷花的清香,八爷没想到四哥办着这么大的差事,还有心在屋里摆一瓶荷花,看花苞还没开呢。
“四哥雅兴。”八爷调侃了句,心里确实是放松了点。这几年,四哥看着是不起眼,为人却越来越不好说话。见着这瓶花,好像四哥也不是那么严肃的人。
四爷挂着脸,等苏培盛上过茶下去,直接问他:“什么事,在这里就咱们兄弟两个,老八直说无妨。”
八爷暗叹,这辈子想得四哥一个好脸不知道有多难。要是他对着自家妻儿也是这张脸就有趣了。想想四嫂,好像跟四哥是如出一辙。夫妻两人一般无二。
他掏出折子,四爷接过一看,原来写的是十三、十四两个人在户部的借银。
八爷斟酌着道:“如今各府都艰难,只是万岁只怕是还要出巡,账上不好看也不行。十三那里我也不好去,四哥要是能替弟弟去说说,弟弟感激不尽。”
什么不好去?不就是嫌十三那里惹了皇上的忌讳吗?
四爷把折子扔到桌子上,啪的一声叫人心惊。
八爷没说假话,十三那里他是真不打算过去,虽然不知道太子这次的事十三是怎么搅和进去的,反正他那府里现在连亲戚都不去了。
上个月马尔汉过寿,他这把年纪是活一年少一年。今年十三爷的事一出来,他就上折乞休了,皇上也痛快准了。结果今年过寿就没叫十三福晋回去。
不知道是十三福晋怕给娘家惹麻烦,还是马尔汉不打算拿全家老小去赌皇上的度量,反正两家生疏了是真的。
这种时候,他又干嘛去做好人呢?世上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弟弟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八爷自认不是个凉薄的,道:“十三府中艰难,四哥跟他说,叫他先意思意思的还个三五千两,等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就把银子再给他拿回去。”
四爷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银子收得这么快,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只图账面上好看,这也确实是个办法。
“老八,”四爷呵呵笑道,“高明啊。”l3l4
第245章 羊吃狗
从内务府出来后,八爷又到户部大堂坐了一会儿。跟四爷在这里时所有人都忙得没时间回家不同,现在的户部跟其他时间没什么不同,就连早就躲回家的户部尚书凯音布都每天过来溜一圈。
而另一位尚书李振裕已经调任礼部。欠银的事皇上不想追究,前后两位阿哥到户部坐阵,李振裕本来以为仕途就到此为止,谁知顶锅的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四爷的铁面无私,八爷的八面玲珑,都把他这个尚书衬成小虾米了。
这下调到礼部就能安心养老了,李振裕乐啊,简直比纳小老婆还可乐。
八爷往户部大堂里这么一坐,过来请安问好,特意打听了赶过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一直到快要宵禁了,跟着八爷的随从进来问他是留宿户部还是回府。
八爷应酬了一天,要是留下晚上怕也不得安宁,道:“回府。”
他刚踏进府门,贴身太监阎进马上过来侍候着,一边道:“福晋那边还有客没走呢。”
八爷本想回后院歇息,一听这个就转身去了前头书房。换了衣服洗漱后,他问阎进:“今天都来得有谁?”
阎进留在府里侍候,就是备着八福晋要使唤前头的人不凑手。他把来人的姓名来历都报了一遍,八爷听了一长串有几个耳熟的,但大多数都没听过。
那边八福晋听说他回来了,赶忙送走客人进来,她在席上喝得颊带酒晕,没进门先笑道:“我的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阎进赶紧退下叫主子们说话。八爷笑了,也不起身,八福晋转过屏风看他还在那里安稳坐着,故意沉下脸道:“人家为了你日日应酬那么些人,回来也不过来瞧瞧我!”
话音未落就忍不住笑起来,脚下不稳的过来一下子坐到八爷膝上,搂着他的脖子脸贴脸道:“爷,你回来我真高兴。”
八爷搂住她道:“辛苦你了。”他在外头忙得回不来,她在府里也要为他应酬那么多人。
“不累。”八福晋笑呵呵的,“都是瞧着我们爷能干,求您救命来的。我只要坐着听她们奉承就行了,还收了不少好东西呢!”
她说得再好,那些不知是什么人进来了,她都要好好招呼着。别的府里的福晋都不用做这个,只管在府里安闲尊贵就行。是他连累得她要做这种丢身份的事。
想起四哥,四嫂就不爱应酬人,除了几个相熟的妯娌和自家亲戚外,连宫里也很少去看望。
八爷轻轻叹了声,要是他能有四哥的底气,自家妻子也不必这么操劳。
四爷府里,武氏用过晚膳没事做,突然起身道:“走,咱们去花园转转去。”
正在收拾东西的几个丫头听了,忙去找斗篷点灯笼,侍候她们格格去花园。花园里月光如水,静的连个人声都听不到。
武氏就带了两个丫头,很有兴趣的转了半天,还想到湖心亭里去坐坐。
两个丫头早就叫这静得不像话的花园给吓得得轻,缩肩拢手道:“格格,咱们回吧。”
“我不。”武氏披着斗篷原地转了个圈,慢条斯理的说:“平常想来还来不成呢,如今好不容易没人了,还不兴我多逛一会儿?”
两个丫头都没了话说。
自从汪氏在花园里冲撞了侧福晋叫罚了,这花园平常就没什么人敢来了。特别是四阿哥长大后,出了东小院就在花园里闹腾。二格格不出府也喜欢拉着大格格和三格格过来。一堆小主子,背后还都站着侧福晋。
连福晋都退避三舍,小格格们自然也不敢冒犯分毫。
现在李主子带着小主子们去住圆明园了,福晋也去了,爷在忙差事也不回来,整个府里都空了一大半。
说轻闲也轻闲,头上的主子们都不在,她们自然就轻松多了。可听了武格格的话,怎么叫她们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天还冷得很呢,叫格格再待一会儿病了可怎么办?府里的大夫听说是出门了,没主子在那些嬷嬷可都讨厌得很呢,平常都不叫不动,叫了不给好处还骂骂咧咧的,要是格格着凉病了要请大夫,也不知道要听她们多少难听话呢。
玉露上前劝道:“格格想来,明天白天来岂不是更好?这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咱们回去吧。”
主子们都不在,花园里的灯也点得少了,何必费这个油钱呢?
黑洞洞的花园里,只有她们手上的两个灯笼能照亮,来阵风吹熄了可就抓瞎了。
武氏扫了眼花园,恨道:“这群眼里没主子,看人下菜碟的东西!”她还记得正月十五元宵节时,这花园里可是点了不下百十盏灯,把个冬天的花园照得跟仙境一样漂亮。
现在看,这黑漆漆的简直像野地。
一阵小风吹过,两个丫头赶紧护住灯笼,武氏也不多说了,三人匆匆回去了。
内务府刑堂里,四爷正在监审。
前头的刑架上绑着个人,两只眼睛都钉进了细竹签,乌紫烂青的滴着血。浑身都打烂了,十根手根没一根是好的了,都叫夹碎了骨头,拔掉了指甲。脚底已经叫烙铁烫熟了,散发着诡异的肉香味。
一个大力太监赤胸露背,挥着沾了盐水倒刺的鞭子打着这个人,一旁还有个面目冷淡的太监查着数。
倒刺剐掉的血肉丝飞溅在地上,星星点点的。
四爷掏出薄荷油放在鼻下一嗅,闭目忍过直冲脑门的凉意。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刑架上的人被打的再狠也只是哼哼两声。
他道:“行了,放下来吧。”
侍候在他身边的刑官怔了下,小心翼翼的劝道:“四爷可是瞧烦了?不如您出去散散,奴才在这里盯着。”
四爷摆摆手,盯了眼刑架旁的太监。那人被四爷的目光一刺,连忙麻利的把人从刑架上放下来。刑架上的人跟没了骨头一样软倒在地,一人从一旁的盐水缸里挑出一桶盐水冲到他身上,再来两人拖着他的腿把人给拖走了。
刑官看着人被拖走,只摇头道:“这人倒真是个嘴紧的,怎么打都不开口。”
按说人人都捱不过酷刑加身,但世上总有骨头特别硬的。刑官只是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碰上一个,心里不是不佩服的。
要不是没把他的舌头给剪了,他都以为这人是个哑巴了。
四爷道:“这人还不能死。”
刑官忙接口:“那是自然,回去狱头会给他治伤,刚才泼那一桶盐水也是不想叫他这么简单就没了。口供还没问出来呢。”
他翻了翻口供册子,上面只有寥寥几笔,从敬事房拿到的太监名录中记着,这个太监不知是流民还是拐子拐来的,家乡姓氏一概皆无。只记得小时候被人唤‘阿宝’,于是上面就登了个阿宝的名。
他六岁进的毓庆宫,一开始只是洒扫的小太监,为人聪敏机灵会奉承,得了银子和赏钱都拿去填大太监的荷包了,这才慢慢儿混到了主子跟前侍候。
据其他人说,自从太子得了这个阿宝后,宠爱非常。曾经阿哥弘晰与此太监不睦,杖责数次,几令致死。后得太子维护,连弘晰阿哥都不得不敬称他为‘宝公公’云云。
刑官啧啧,嘀咕道:“这太监有什么趣味儿?实在叫人想不透啊。”
四爷对口供上的东西视而不见,他只疑惑一点。阿宝再怎么吃刑都拒不开口,他在的时候也愿意回护一二,放他回牢房里。
可阿宝既不开口,也不自尽,拼着受刑在想什么?
他该知道,自从他进了这里后,就没有再出去的可能了。就是太子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不可能再救他出去。
难道……他在等什么……?
牢里是一片哭号声、j□j声、哽咽声。没有声音的牢房里,牢头隔几个时辰都会过来看一眼,免得人死在里头不知道。
阿宝叫人拖回来后扔在稻草堆上,牢头跟着过来给他灌了一碗药就不管他了。
像这样可以用来保暖的稻草和药,为的都是保住他的命,好叫他不那么容易死。阿宝在一片黑暗中无声的笑了笑,他现在连扯动嘴角都难如登天了。
他喘了几声,咳不出来,胸口憋得难受。
今天没打完……大概是四爷吧……
只要是四爷监刑都会手下留情,若是那位佟三爷来,就会在打完后再笑着说‘再加二十鞭子给他开开心’,刑官的鞭子就又会挥起来了。
几只老鼠围上来,开始啃他的手和脚趾,有几个大胆的溜到了他的肚子上。
……不知道他还能熬多久,能不能……熬到丧钟齐鸣的那天……
阿宝又笑了下,跟着就是一阵剧喘。他们为了叫他说话,给他留了舌头和耳朵,他现在就指着这双耳朵活着。
他记得周传世,那个有着一颗仁心的乡野大夫。他记得小时候也吃过乡野大夫开的药,没收他家的钱,只摸了摸他的头,小时候他的头发不好,软软黄黄的。
他找上周传世,告诉他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哪怕他治好了皇上也一样。
周传世是个好大夫,他偷偷躲在宫里侍候皇上,不是明面上的太医,却要担着比太医更重的责任。
阿宝只是告诉周传世,他活不了的,不如趁着还有命在,给家里留点东西,他愿意找人帮他送回家乡。
周传世不信他,问他为什么帮他?
阿宝笑道:“奴才小时候的事都记不清了,就记得有回险些病死了,是路过我家的一个大夫救了我,还没收我家的钱。”
周传世沉默不语。
阿宝轻声道:“奴才在宫里活了一辈子,周大夫,奴才说的都是真的。皇上不会放了你,你趁现在还能走动,就是不把银子信件托给奴才,托给旁的人也行。别叫你家里人连你的死信儿都得不到,在家里空等。”
周传世身边总有人跟着,好不容易找到那次的机会后,他再没有碰到周传世落单。但他发现周传世跟之前不一样了,他给家乡父老求了一些田地,求皇上把他得的赏赐送回家乡,重修周家祖坟。
但他却没有再求回乡,而是尽心给皇上治病。
有一次,是周传世找上了他,托给他一句话:“若公公有机会去钱塘,找一个周陈氏,告诉她我在外头另娶了,不会回来了,叫她改嫁去吧。”
阿宝应了,周传世沉默半晌,低声问他:“公公可否告知来历?”
阿宝笑道:“奴才是在后宫侍候的。”
周传世恍然大悟,怅然道:“若是……若是你的主子得偿心愿,望公公别忘了答应周某的事。”
阿宝缓缓点头:“奴才起誓,若奴才欺瞒周大夫分毫,必叫奴才死无葬身之地,死后魂魄俱消,不入轮回。”
之后,阿宝一直盯着皇上那边的事,隐约听说皇上近几日身体渐好,龙精日盛,幸了好几个小答应,还曾夜御数女而龙精不泄。
阿宝想到这里,就忍不住从心底快活起来。
他没告诉太子,他也不敢告诉太子他在背地里玩的手段。要是太子知道了,会把他千刀万剐。
太子盼着能亲手打败皇上,他不屑用这种手段得来的胜利。
可阿宝不在乎,他本来就是个小人。无根的小人。就算日后太子知道了,他也已经到了九泉之下。他只盼着,太子能登上大宝,从那狭小的毓庆宫里搬到乾清宫,成为天下之主。
内务府后面,四爷正在泡脚。时钟滴答作响,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外头的天已经蒙蒙发亮,苏培盛担忧道:“爷,您至少要歇上半个时辰,盹一会儿,养养神。”
四爷摇摇头,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刑堂提审犯人多是在半夜,越是顽固的犯人越在半夜审,累得他也不得休息。
泡完脚后,他随意用了点早膳就准备出宫了。
先去见过直郡王,又在半路上碰到了隆科多,转眼前一个上午过去了。四爷既不想回内务府,又不知道该去哪儿。
苏培盛一直跟着,此时道:“爷,要不咱们去园子里瞧瞧?李主子也在园子里住了半个多月了。”
府里一个人都没有,四爷这是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平常都是去东小院,如今李主子在圆明园,那四爷就只好去圆明园了。
想起园子里的好水好风光,四爷沉郁的心情为之一清。
圆明园中正是初春,四处花木都冒出了嫩绿的芽。从一进园就映入满目的绿意,叫人心旷神怡。
远处的天空中有几个风筝,四爷一见就露出笑意。苏培盛忙凑趣道:“这必定是李主子和小主子们在放风筝呢!”
走近后就听到了笑闹的声音,其中弘时好像都快笑岔气了,就连三格格也在大声喊着‘冲啊!’。
冲什么?
绕过一片花木,就见前方的空地上有几只羊,羊角上都绑着一根线,线牵着天上的风筝。
苏培盛:李主子真是都快玩出花儿来了!
前头李薇带着孩子们坐在那里笑得东倒西歪,下头百福和造化充作牧羊犬,撵着羊儿们四散奔逃,跑起来的劲牵着天上的风筝飘呼,飘呼。
然后羊开始跟狗儿们打起来,然后太监们下场救狗,然后太监们被羊顶了,然后弘时几个也跑进场去,然后李薇看到四爷了。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愣道:“爷?”
四爷:==
这时该说什么好呢?
第246章 生子如狼
四爷到园子里来也只能偷得浮生半日闲。******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
弘时跟羊玩过摔跤后滚了一身土,受他牵连一起下场的弘昀也不能幸免,连最后加入的弘晖和弘昐都在他们的阿玛面前丢大脸了。
等李薇一声叫破,一片混乱后弘晖的脸都可以煎鸡蛋了,叫李薇看了特别的不忍心。说来弘晖是个好哥哥,特别是在到园子里后,弘时的开蒙每天都是他盯着,刚才下场也是怕羊儿们伤了弟弟。
小羊们都被太监们牵走了,四个男孩站在四爷面前,个个狼狈不堪。连三个女孩都要跟哥哥们同甘共苦。
还是李薇最会救火,她若无其事的说,“爷,您难得来,进屋喝杯茶吧。”一边说一边悄悄扯他的袖子。
四爷本不欲生气,孩子们嘛,玩得多疯都是应该的。他还没出宫前,直郡王当时还是大阿哥,几个小兄弟托大哥从宫外偷酒进来,拼酒吐得一塌糊涂,皇上发现了也只是叫人每日准他们喝两杯。
——男孩子不会喝酒怎么行?练练吧。
想起当年,虽然叫四爷唏嘘,但皇阿玛养教他们的方式他铭记在心。养男孩就要养出他们的野性来,都圈着养成只会听话的狗怎么行?
他不知道皇阿玛如今有没有后悔,但生子如羊,不若生子如狼!
李薇见四爷进来时面色就一片铁青,表情像是很久不笑都僵了似的,怕他火气上来把儿子当孙子骂,就想先把他引开。
结果四爷来回扫了四个男孩好几眼,很古怪的撂下一句:“连几只羊都打不过,日后带你们出去打猎,是不是只能放狐狸兔子给你们打?”
如果说刚才几个男孩脸上的红晕是出丑后的羞臊,现在就是羞耻了。
更别提四爷还对她加了句:“日后天天放几只羊叫他们打。”他看了眼弘晖他们,生怕刺激不够似的,“对了,我还要交待你们李额娘,记得挑没生角的小羊,免得你们叫羊角挑破了肚子。”
李薇敏感的发觉此时不是她发挥的时候。
主要是四爷不按牌理出牌!
他这到底是嘲笑孩子们,还是想鼓励他们要勤加练武?另类的教育方式?
不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四爷说完,带着她走了。把几个孩子都撂下了,她回头看的时候都觉得孩子们特别可怜啊。等到了屋子里,她叫人准备给四爷洗漱,小心翼翼的问他:“爷,你心情不太好?”
他靠在榻上,笑得很乐,浑身轻松的感觉。拉着她的手坐下道:“爷见了你和孩子们,怎么会心情不好?在这里住得开心吗?”
李薇心里囧得要死,干巴巴道:“……开心。”叫您一打茬,明天几个男孩就该真的管她要羊,跟羊玩摔角了。
“那怎么不笑笑?”他轻轻拧了下她的脸。
李薇可怜巴巴的道:“爷,明天真的要给弘晖他们准备羊?”
四爷笑得更开心了:“他们真会朝你要,你再给他们嘛。”
李薇叹气,语重心长的说:“爷,哪有您这么逗孩子的啊……”
他心里也确实有一点不满意,叫她问起就收了笑:“去救弟弟却连刀都不拔,赤手空拳跟几只羊打,要是打得过便罢了,打不过就不怕耽误时间?”
她马上给孩子们洗白:“那不是还有女孩子们在嘛,哪能拿刀呢?何况这几天他们天天都跟这几只羊玩,弘时都说了不杀它们,也不吃它们,长大了就放它们回草原。”
虽然这个愿望很天真,但偶尔满足一下也没关系。
她轻轻给四爷顺着气:“羊都是小羊,蹄子都是软得呢,角也是刚冒出来,还有太监们看着呢,弘时几个不会有事,真有事我都该急了。他们真动刀才是小题大作呢。”
“狮子搏兔也是全力以赴,若因为敌人弱小就掉以轻心,早晚会自食恶果。”
李薇没接话,转口问他要不要在园子里用一餐。见他点头就出去吩咐了,趁机问玉瓶孩子们怎么样了?
玉瓶小声道:“小主子们都回去洗漱换衣服了。”
滚了一身土嘛。
她猜一会儿弘晖一定会过来请罪,这孩子有时板正的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太严肃也太认真了……不过大概四爷就是这么教长子的?反正从他往下的几个孩子都没教成他这样。
都是三岁后就去前院的,四爷怎么教她也不知道。虽然弘昐、弘昀和弘时三个人性格都不一样,但他们跟弘晖的分别就更明显了。
——如果四爷早在弘昐那时就开始有目的、有选择的教导几个男孩怎么办?
李薇表示这简直太正常了。等到男孩们长大才开始给他们上继承人课就不是四爷了。她设想了下,如果弘昐也被教成弘晖这样……
那她一定会更喜欢逗这个儿子的!
不午不晚的,刘太监还是很快就把膳送来了。弘晖也到了,她跟弘晖熟悉起来也就是这一年左右的事。之前他在宫里,回来后不是在前院,就是去福晋那里。倒是这两次到园子里来,他跟着其他孩子一起过来,她才对这个已经长得比她高的男孩有了印象。
……还有他已经有通房丫头了。自从他跟丫头那啥啥后,做为同院的兄弟不可能不知道,弘昐就有好几天不敢到东小院来,见着他的预备通房丫头后都是小脸通红,不是端不稳茶碗就是话说得颠三倒四。
李薇感觉十分复杂啊……
孩纸,你担心的太早了,你有个穿越女的亲娘,你亲额娘为了你的健康,打算到十五或十六以后再给你通房丫头。
因为他大概十七八就会成亲了,提前一年进行性|教育应该还可以。
如果她真的叫他进洞房还是童男子,四爷也不会同意的。
弘晖一脸严肃深沉的对她恭敬行礼:“李额娘。”
李薇拍拍他,安慰道:“进去吧,陪你阿玛用顿饭。”
然后,她就很自觉的走开,给这对父子留出独处的空间。
弘昐正跟弘昀、弘时在一起。三个人都洗完澡换过衣服,正在晾头发。李薇走到门前,特意扬高声:“我进来了。”
然后屋里一阵乱。
她站在门口等了等,听到里头声音小了才进去,几个男孩已经穿好衣服了。
自从去前头后,连弘时都不乐意叫她看到衣衫不整的时候了。口口声声‘我是大人了’,大个鬼!你才三头身好吗?
不过考虑到几个青春期男孩的自尊心,她身为额娘也要克制下慈母之心。
挨个摸过两个小儿子的脑袋瓜子,她坐到弘昐身边,慈爱的视线把他从头扫到尾,再从尾扫到头,弘昐一脸不自在。
年轻人。她暗自摇头,温柔道:“乖,额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弘昐别扭的点点头,脸上还有些不甘心和沮丧。
四爷难得来一趟,他们都很久没见过阿玛了。可刚才的事情之后,弘昐还是选择不跟弘晖一起去见阿玛。
阿玛最重大哥,刚才那话他最希望大哥听到心里。
他的情绪从刚才一直很低落,可这时额娘来了,还有弟弟们也关心的看着他。
弘昐微笑道:“我没事。”
下一刻,李薇抱住他的脑袋在他的光脑门上响亮的啵了一口!
“额娘!”弘昐羞得头皮都红了!挣扎着从她怀里跑出去,弘昀和弘时也扑上来救他们大哥。
叫李薇都抓住挨个脑门上都啵了一口!
儿子们实在是太可爱了!
不亲不逗不舒服斯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l3l4
第247章 矛盾
等弘昐几人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李薇把他们挨个拉过来玩头发。*****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说来她给二格格梳过头,也给三五岁时的弘昐他们绑过朝天辫,给这种半大男孩编辫子倒是头一回。
弘昐最不自在,她一边给他编着一边赞叹,“你这头发比你阿玛的好多了。”
弘昐的头发大概是随了她,又黑又多。就算前半拉脑门都剃光了,后面的编起来也是粗粗的一条辫子。
“额娘,”弘昐从脸到脑门到耳朵根都红透了,特别不好意思,又不敢躲,只好眼神凶狠的谴责弃他于不顾的两个弟弟。
弘时捂着嘴乐,咯咯咯咯的笑。弘昀就不停的拉拉他,叫他笑得小声点。
终于李薇给弘昐绑好了,拍了他一下道:“行了,你走吧。弘昀过来。”弘昐腾得跳起来,抓住弟弟就往她这边推,弘时想跑也被他一把拉住,兄弟两个在榻上滚起来。
弘昐咯吱弘时:“叫你刚才笑话我!”
弘时哈哈哈尖笑,尖叫声和笑声屋外头都能听得到。
弘昀乖乖坐着,也有点不好意思,李薇摸摸他的脑袋:“弘昀最乖了。”乖孩子真可爱。以前他还对弘时别扭过,可长大后就知道心疼弟弟,带着弟弟玩,结果现在弘时反倒跟他最要好。
给这个也梳好,弘时非常配合的从榻的那头爬到她这边来,坐到她怀里。他刚从东小院搬走没多久,对叫额娘梳头这事还不是特别抗拒。
再说他的头发还不太长,编起来特别轻松。
她给他编着,他可爱巴叽的说:“额娘,咱们院里那几个新姐姐是给二哥准备的通房丫头吗?”他对着弘昐一脸调皮的怪笑。
弘昐最近不能听这个,一听就炸毛,瞬间站起来就要过来,弘时往她怀里一躲:“有额娘在!你敢!”
李薇把绳子绑好,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两巴掌:“不许气你哥哥!”
弘时嘻嘻笑着从榻这边又躲到弘昀身后去,弘昐指着他道:“有本事你就别出来,弘昀别护着他!”
弘昀被弘时躲在身后,笑道:“二哥别这样嘛,咱们你最大,就该你有通房丫头。”
三个男孩马上又打成一团,李薇喊:“行了!都别闹了!”
大概男孩都有二的时候,弘昐在外头多么懂事啊,跟两个弟弟一块时就二了。他们打得太凶,李薇叫人把炕桌搬开给他们腾地方,她也出来,临走前嘱咐他们:“小心点别掉到床下头去。”
从三个男孩的屋里出来,她问玉瓶四爷跟弘晖说完没,玉瓶看着就有点担心她:“还没,主子爷难得来,可能想考考大阿哥的功课吧?”
她还真不是担心这个,就是一时半刻没地方去。刚才四爷对弘晖就有点玉不琢不成器的意思,她要是夹在里头那就更像奸角了。
她是不想躺着也中枪才躲出来的。
主仆两个站在院子里都有点没事干,玉瓶是等她吩咐,她是想这会儿找点什么事做。
“去瞧瞧额尔赫她们吧。”她给自己找了个活儿。
三个女孩住在一处花房里,三处小院落毗邻而居,都能看到对方,但相互之间也不会互相打扰。
她进去时,门外听候吩咐的嬷嬷们就迎上来行礼问安,不等她问就道:“两位姑娘都在三姑娘那里,福晋那边的庄嬷嬷也过来了。”
李薇脚下一顿,那嬷嬷小眼睛一眯,殷勤的凑上来几步,小声道:“奴婢猜啊,是福晋那边听说了主子爷过来的事,只是主子爷没说话,那边才叫庄嬷嬷过来瞧瞧。”
玉瓶怕这嬷嬷口无遮拦,李主子最不喜欢听的就是别人当着她的面说福晋的坏话,特别是拿踩福晋来奉承她。她忙上前拉住这位嬷嬷,从怀里掏出几个银角子塞过去,把她推远道:“嬷嬷拿这个去喝茶吧。”
李薇早就走远了,玉瓶撵上来也不敢说话。
李薇心里是挺想叹气的。有时她有种身处局中身不由已的感觉,周围的人都以为她跟福晋是死敌,不死不休。她就是再不想被影响,却拿不准福晋那边听到这些话会不会有想法啊。
三格格的屋前聚着一群小丫头,粗粗一看,有二格格的也有大格格的,还有两个眼生的,估计是正院里跟着庄嬷嬷一起过来的。
看到她和玉瓶过来,立刻有几个小丫头迎上来,也有人马上掀帘子进屋通报。
小丫头们围过来叽叽喳喳的:“给李主子请安!李主子吉祥!”
“李主子是来看我们三格格的吗?”
还有两个想围到她身边来托住她的手,玉瓶知道她不喜欢就把她们都叫开。
二格格掀起帘子出来,笑着跳下来:“额娘!”
她扶着李薇进屋,庄嬷嬷正坐在三格格的床前,似乎正在温柔的嘱咐道:“……格格平日多在屋里躺躺,要是闷了就叫小丫头进来陪你说说话,现在外头雪还没化干净呢,冻得很,格格……”
还是三格格看到李薇了,挣扎着要下床请安,庄嬷嬷这才好像刚看到她一样福身行礼。
李薇不理她,也不叫起,直接越过她按住三格格,看她脸上有些尴尬,轻轻按她躺回去:“闹得厉害了?歇着吧,晚上我再过来看你。”
庄嬷嬷僵硬的福着,她可没想到李主子这么不给面子。
三格格动了下嘴,有心想求情,可站在床边的大格格悄悄捏了她的肩一下,她就把话给吞回去了。大姐姐跟她说过,既然已经从福晋的院子里搬出来了,就别再跟福晋那边太近。李侧福晋待她们好就接着,要是福晋跟李侧福晋闹起来,她们人小力微,最好是都不管。
三格格躺下来,翻身向里。大格格替她掖掖被角,坐下轻轻的拍着她。
李薇轻声道:“你陪着她吧。”
大格格感激道:“多谢李额娘。”
李薇点点头,虽然这姐妹两个没有宋氏的看顾,可大格格算得上是半个娘了。听二格格说起过,大格格虽然有些小糊涂,可确实是一心护着三格格的。
她在屋里扫了一圈,庄嬷嬷福在那里脸都红了,她道:“没事的人都出去吧,叫扎喇芬多休息休息。”
李薇搭着玉瓶的手出去了,庄嬷嬷这才起身,刚才福那么久,腿都蹲麻了,一张脸上阵红阵白,却不敢出口抱怨。大格格坐在床沿对她笑了下,她也僵笑了下,屈屈腿出去了。
等庄嬷嬷到了外头,已经看不到李主子的身影了。守在门外的小丫头都溜得没了影子,只有她带来的那两个躲得再远,见她出来也只能跑过来。
庄嬷嬷丢了好大一个脸。她本以为李主子瞧见她,怎么也要问两句话。四爷回来了没去见福晋,也没叫福晋过去,她就是过来试探的。没想到能撞上李主子,以为照李主子的性子,客气两句后,她也能顺势请福晋过去那边。
不然,福晋特意跑到侧福晋的地盘拜见四爷,那也太没面子了。
结果,生生叫李主子给蹶回来了。
“嬷嬷……”两个小丫头凑上来扶住她。
庄嬷嬷没再多说,带上人匆匆走了。
屋里,大格格的丫头从窗户里看到了,转头小声说:“格格,庄嬷嬷走了。”
大格格松了口气,三格格翻过身来:“大姐姐……”
“没事,你别担心,扯不到我们身上。”大格格安慰她。
她带着丫头出去,往二格格的屋里看了眼,见窗户没打开,问丫头:“二妹妹呢?”
“刚才跟着李主子走了。”丫头刚才也是一直提着心,此时没好气道:“那个庄嬷嬷也真是的,怎么当着咱们的面给李主子难堪?”
大格格叹了口气,她跟妹妹从福晋那里搬出来是过得自在些了,可夹在福晋和李侧福晋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她也是想着当着我们的面,李额娘不会不给她面子。”没想到李侧福晋是真没给。
李薇和二格格回到弘昐他们那边,在路上二格格说:“额娘,你说福晋是不是想你去请她过来?”
“嗯。”李薇早看出来了。
本来她递个台阶给福晋也没什么。四爷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按说是像福晋、她和孩子们都该到他跟前溜一遍。
可四爷是个主子,他在府里从来不玩心眼。
他直接跑到她这边来了,在她这里见了几个孩子们。看他的意思,大概见过孩子可能就要走了。
圆明园不是府里,习惯风俗都有些不一样。在府里,四爷回来后直接去她那边,福晋就是有些没面子,十年下来大概也习惯了。
不是李薇太嚣张,这事要怪只能全怪四爷。
可这园子里有些不像自家的地盘,福晋想争个面子她也能理解。
但这不代表她就要把脸送给庄嬷嬷去踩!
福晋想要面子,想叫她递台阶,要是叫庄嬷嬷来奉承几句,那才是正经求人的态度呢。有这样一边求人,一边踩人的吗?
反正,李薇不打算犯这个贱。
回到弘昐那里刚坐一会儿,苏培盛就过来传话,说四爷叫都过去。
李薇叫孩子们收拾去,二格格还要去喊大格格和三格格。她悄悄问苏培盛:“公公还要去福晋那里说一声吧?”
苏培盛听出这里头的官司,不过这都跟他挨不着。后院的主子们怎么闹,都要来巴结他,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他笑道:“爷说了,这次回来太仓促,就不叫福晋过来了。他见见几位小主子就要回去了。”
四爷跟弘晖一场交心,弘晖是一脸的深刻反省,四爷看起来就很满足。李薇进门时特意看过他们二人的神色,不是说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吗?她猜四爷对弘晖大概也是打一巴掌给两个甜枣的教育模式,然后他的教育癖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他对弘昐几人招手:“好孩子,都过来。”看他满面和蔼的对弘昐几人说话,叫弘昐多带带弟弟,让弘昀好好练武,嘱咐弘时别太调皮云云。
等三个女孩出来,他对大格格说要她别老闷在屋里,多出去走走,在园子里逛逛,对额尔赫是让她别太听额娘的话,平时多练练字。
“你额娘的字还是不错的。”他笑着看了她一眼,算是赞了她一句。
三格格身体弱,他听说弘时最近跟她一起玩,虽然两人站在一起差一个头的身高,但三格格看着还没有弘时壮实。再说她到现在还没种痘。
四爷对她道:“跟你弟弟玩得好就多带带他,跟着一起跑跑跳跳,你的身体也能好一点。”
刷够了慈父,他就要走了。
临走前拉着她的手一路走到园子大门处,一路走一路说:“孩子交给你,我也能放心。外头的事,你盯着些,别叫孩子们打听。你阿玛回来后叫他到园子里来见你。”
从他到园子里来,就属这最后一句说得最好听。
李薇不自觉就笑成了一朵花,四爷见了笑道:“这就高兴了。”
“爷在外面也要小心。”她有些想问现在外头的情形,总觉得现在这种奇怪的紧张感不是她神经过敏。
四爷往园子大门处望了望,见侍卫们都已经上马准备好了,就等着他。
他轻轻叹了口长气,眼神隐隐发亮。
李薇突然有点明白了,最叫她奇怪的是四爷身周的气氛,太矛盾了。说他沮丧疲惫,可怎么感觉他现在冲劲十足呢?l3l4
第248章 隐晦
四爷走后,弘晖受刺激去读书了,还很负责的把弘昐几个都拎走了。******$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李薇回去后只见到二格格在她的屋子里等她。
一见她回来,二格格就上来抱住她的胳膊,“额娘,晚上我住在这儿吧,”
想起今天在女孩们那里撞上了庄嬷嬷,李薇就没勉强她一定要回去。这几个女孩平时玩得都还好,但只要扯上她和福晋之间的官司就总要别扭上两三天的。
“行,你想留下就留吧,晚上跟我一起练字。”
二格格苦着脸点头。
李薇换过衣服出来,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下,“傻姑娘,额娘不会害你。练一手好字一辈子受用无穷。”何况她这字是照着四爷的字帖练出来的,不但她自己平时看着骄傲,给外人写帖子写信时都能多得三分颜面。
二格格躲到里屋去了。李薇没管她,小孩子都不爱学习写功课,反正到时抓她过来一起写就行了。
晚膳有一道松鼠桂鱼,园子里有两个那么大的人工湖,鱼虾类的东西都不缺。鱼叫炸得头尾翘起,上头浇着浓厚的糖醋汁。娘俩干掉一条后犹嫌不足,又叫膳房上了第二条。
李薇爱吃炸得焦脆的鱼皮,二格格喜欢吃下头的嫩白的鱼肉,沾上糖醋汁。
“真好吃!明天还做这个吧!”二格格道。
“不行,不能连着吃。过几天吧。”李薇遗憾道。
其实这也是她在穿越之前没想到的,原来还真有喜欢吃的菜不能带着吃的规矩。在府里还可以通融一下,但在园子里就不行了。这里侍候的还是宫里的人马,他们的一举一动还是要注意些的。
就像刚才,福晋如果主动到李薇的屋子里见四爷,这个脸丢起来比在府里丢得要大得多。
叫李薇说,刚才的事最坏的其实是四爷。他要直接去福晋的屋里就没事了,可这个福晋和她的人不会去怨恨四爷,只会来怨恨她。
吃了两条鱼后,李薇拉着二格格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写完她还认真的全都看过一遍,圈了几个,然后要她明天接着写。
二格格一脸的‘好后悔!’。
李薇很严肃的叹气:“你搬出去后就放松了,这字写得不如之前的好。”她也没想到,要不是今天抓她写字,她还没发现呢。
字这东西其实也是需要天分的,天天练的未必一定能写好,有时灵光一动,好像被突然点开了一窍,字的风格会突然改变。
所以,字如其人这话并不假。至少从二格格今天写得字里,她就能看出她的不耐烦和敷衍。
李薇有些生二格格的气,她以为她长大了才敢把她放出去,结果就在她眼皮底下,却连在东小院养成的好习惯都丢了。看这字就知道,她住到惜芳年去后肯定没有坚持每天练字。
她把满肚皮的火都咽下去,如果她现在因为这个责骂她,或许能叫她继续保持练字的习惯,但很有可能二格格会从此视练字为负担。
所以她只是简单说了两句,叫她明天加写十张。然后就叫上玉瓶几人一起玩骰子。
在没有电视、电脑、手机消遣的夜晚,男人们就是喝酒听小曲,女人们除了聊八卦就只剩下打牌了。
李薇一边出牌,一边问二格格:“你在那边住的时候,每天晚上也是跟她们打牌吗?”
二格格漫不经心的说:“偶尔会打。”
“不打牌干什么?”李薇很好奇,二格格不练字又不打牌,那她们三个晚上吃过饭后是一直聊天?
“大姐姐和三妹妹会念经,会捡佛米,不过三妹妹身体不好,她睡得早。大姐姐就会做些针线,打络子啦,描绣花样子。”
李薇:“……”怪不得你不练字了!
“不过我都是跟她做一会儿就回屋了,读一会儿书就睡了。”二格格也觉得挺无聊的,白天会好玩点。
整个晚上,李薇都在发愁怎么调动起二格格的练字热情。倒不是说她就非要她练不可,就是觉得从三岁练到现在,放弃不练太可惜了。
而且,她也不觉得她们现在做的念经捡佛米就比练字更好!
不过,当初她练字是因为有四爷这个男神的诱惑。刚进阿哥所时,她练字一面是因为兴奋有四爷的字帖,可以被他教导,另一方面是她从来没有把毛笔字写得那么帅气过!
因为能一天天看到自己的字在进步,才敦促着她练下去。
就算现在四爷没多少时间回来,她自己也习惯每晚吃过饭去练一会儿字。
但这种成功不可能复制到二格格身上。
她们睡下前她还在想办法,第二天起来一睁眼,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个。这时她已经放弃一定叫二格格练字了,比起念经捡佛米,就是下棋也行啊。
用过早膳,二格格就回去了。李薇对玉瓶道:“咱们带来的东西里有没有围棋?适合额尔赫用的。”
玉瓶正在收拾衣服,闻言过来道:“主子倒是有三五件围棋,棋子和棋盘都有,就是都留在府里了。主子打算找出来给二格格送过去?”
“是啊,给她们三个晚上找点事做。”李薇说到这里,忍不住抱怨:“你说,三个小姑娘都还没嫁人,就天天晚上念经捡佛米!”
这毛病肯定是大格格从福晋的正院带过来的!
她真的生气了,对福晋也第一次升起了不满。“以前大格格穿小鞋那个事,她就没放在心上,后面罚人还是爷发的话。现在几个女孩子每晚念经?”
她越抱怨声音越大,玉瓶赶紧去外头看看,见只有玉烟几个在外面才松了口气,回来特意给她倒了碗茶:“主子,消消气。”
玉瓶有些拿不准主子这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在发火,可想主子也不是会把事记这么久的人,就壮着胆子劝道:“主子,其实念念经也没什么。”
李薇马上就瞪她,玉瓶侍候她久了也不害怕,放轻声音说:“宫里的娘娘们都信佛,连皇上都信呢。宫里都这样,二格格念一念也不算什么。经念多了,佛祖总会保佑的。”
这算观念差距?
李薇一下子泄气了。玉瓶还拿在宫里的事来举例,比如养在太后那里的五公主就曾经每日抄经供到佛堂里替皇上祈福。
可见,年轻女孩信佛念经,甚至抄经都是好事。
“捡捡佛米,也能养养性情。主子不必这么担心,不是坏事。”玉瓶看着她的脸色,道:“不过,若是主子实在不喜二格格念经,教她们改了就是。”
“我确实不喜欢。”左思右想,李薇还是坚持小女孩不应该念经,更不应该每晚都念。比起这个,她宁愿她们每晚打牌打到天亮都比这个好。
“那……不如叫赵全保回去一趟,把围棋和棋盘都带过来。”玉瓶出了个主意,见她点头就出去喊人,正好撞上福晋那里的石榴。
石榴带着一个小丫头过来,也因为园子里不像府里那么各处都有门,这里就在外头有几道花木怪石砌成的假墙做为区隔。所以石榴进来才没引人注意。
玉瓶先怔了下,跟着连忙屈膝行礼:“姐姐来了?是来找人说话,还是主子有吩咐?”
石榴忙避开,她现在受起玉瓶的礼来可有些心虚了,道:“正是替主子办差,不知李主子这会儿可有空闲?”
难不成福晋是为了昨天的事来找麻烦?
玉瓶猜福晋不会这么小心眼,但还是提起了神,恰好她们在这里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玉盏几个也过来了。玉瓶拉着石榴道:“我们主子这会儿正好有空,姐姐来了也能陪我们主子说说话。”
她拉石榴进了屋,李薇还在想除了下棋还有什么玩意可以在晚上玩,又不费眼的,一抬头看到石榴,马上反射性的堆起一个笑来:“怎么是你来了?快坐。”她指着跟前的绣凳说。
石榴进来先福身行礼,然后才敢坐下。
玉瓶笑盈盈的端茶过来,站在李薇身后。
昨天庄嬷嬷叫李主子打了脸,回去就蔫了。她倒是没胆子再跑福晋跟前说三道四,但石榴也都打听出来了。叫她说庄嬷嬷这是糊涂了,以为当着几位小主子的面,李主子不会明着跟福晋那边的人过不去。
其实一般人都这样,大不了当面吃亏,背后再找回来。
偏偏李主子不肯吃这个亏,当时就给她难堪了。
石榴倒不会像庄嬷嬷那么大胆,可她怕叫李主子给迁怒了,那就太倒霉了。
所以她的姿态摆得很低,进门就笑,嘴里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福晋想着来了这么多天,一直没跟李主子说说话,心里想您了,才特意叫奴婢来请您过去说话的。”
李薇:“……呵呵。”
玉瓶见主子往后一靠,不接茬,就知道主子心里烦了。她忙上前说:“我们主子也说好久没见见福晋了,怪想的。”
谁想了?
李薇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
石榴机灵的立刻起身:“都是奴婢不长眼,打扰李主子了,您歇着,奴婢日后再来给您磕头。”
“哦,好啊。”李薇端起茶碗,“玉瓶,送送。”
石榴快步出去,玉瓶跟在后头,两人到了外面后都放慢了脚步避到一旁。石榴先道:“好姐姐,您劝劝李主子,我们福晋真是想跟李主子说话的。”
“没头没尾的,你也给我透个底。”玉瓶拿话吊着她。
石榴苦笑:“我虽然是我们福晋跟前侍候的,可福晋有话也不跟我们说啊。今天一早起来就说要请李主子,为了什么也不说。”
玉瓶沉吟了下,还是打了个折扣:“倒不是我们主子不给福晋面子,只是昨天我们主子在外头吹了风,今天一早起来就头疼。”
石榴这下没法说了。
毕竟福晋不说是什么事,侧福晋不想应酬托辞婉拒也是常理。
送走还想再劝的石榴,玉瓶回到屋里,李薇马上问她:“问出来是什么事了吗?”
“石榴也不知道。”玉瓶心里也转过十七八个念头了,哪个都拿不准,“我猜福晋也不会真有什么坏心……她不敢。”
李薇心里明白。她跟福晋现在是势均力敌,要说福晋要明目张胆的害她,那不可能。但有什么好心也不可能。
玉瓶想不透,就把目光投向她。李薇先把最坏的可能捋一遍,发现都不可能发生后就没心情继续猜了:“不管她了,要是她真有急事就会再叫人来,不然咱们就不管。”
最坏的事不会,比如给她下毒,安排个男人来破她的名节,这都太玄幻了。但恶心人的事就未必不会了,最有可能的就是端着福晋的架子教训她。
这种口头上的便宜福晋最喜欢占了。
一惯叫她没办法当面反驳,只能憋气在胸口。既然这样,干脆不给她这个机会好了。
结果到了下午,赵全保也回府拿棋盘去了,她在外头少了个传话的人,还是弘昐叫人来说弘晖送福晋回府了。
李薇一时认为她一定是听错了。
“你说福晋回府了?”她问钱通。
钱通是被弘时派回来的,弘昐要叫他的人传话,弘时说钱通能干就叫他来传话。
他干传话这事还十分称职,从头到尾说的十分连贯:“二阿哥的侍卫安巴看到园子里备了骡车,大阿哥带着侍卫都去了,安巴看到福晋身边的嬷嬷跟的车。”
虽然没明明白白看到福晋,但弘晖护送已经很明显了。
李薇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来告诉她!
她先叫钱通回男孩那边去,叫他们就当成不知道。
然后怒道:“把张起麟叫来!”
张起麟很快来了,李薇对四爷的人一惯是很尊敬的。她从来不约束他,也不吩咐他,园子里所有的人和事都听他的调派,赵全保也被嘱咐要听他的。
就算是如今,她也先平一平心火,才问他:“福晋回府,你为什么不来报我?”福晋既然叫人备车,又叫了弘晖护送,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经过他。
既然他知道,为什么不叫个人来给她说一声?
张起麟从进来到这会儿都十分平静,此时他微微倾身,低声道:“奴才以为,李主子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李薇听了他这话先是怒火上头!跟着仿佛明白过来似的,她细细品味他的话,怒火不自觉的就消了。
张起麟扫了眼上头李主子的神色,他进来时看到李主子还以为这次必定要挨骂了,现在看起来,貌似李主子明白过来了?
既然给了人情,不如多给些。
他又添了一句:“福晋是主子,她要做什么,奴才等只有听令的份。”就是有什么不妥,那也怪罪不到奴才身上。
李薇听明白了,但她并没有完全心服,可以说她对他的做法还是不满的,只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可是爷不是交待我们不要轻易出园子?”昨天四爷回来还特意说叫孩子们别乱跑,她当然以为这是说给他们所有人听的。
那福晋当然也是最好别出去。
再说,府里现在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根本没有。
张起麟还是那副气死人的慢腾劲,居然还笑了下:“福晋回府看看,也是为了府里好,免得府里没主子再起什么乱子。”
理由是随时都能找到的。别的不说,府里现在每天收到的帖子还有两大篓呢。
李薇瞪了张起麟一眼,没好气的叫他先出去了。
她知道福晋肯定能找到正当又合适的理由,她只是认为既然四爷吩咐了,她们难道不应该照办吗?
福晋到底在抽什么风啊?
外头,张起麟出来后就叫人牵来马。小太监替他扶着马问:“张哥哥,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张起麟笑呵呵的叹道:“福晋突然回府,咱家去给咱们主子爷说一声。”
小太监奉承他,跟着叹气:“张哥哥实在是辛苦。”
“替主子办差,哪能说辛苦?”张起麟摇摇头,上马带上两个随从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儿再加一点,因为要改变视角来表现外面的事,所以不太顺当,只能把福晋拉出来溜溜了l3l4
第249章 杀头
乾清宫,东暖阁。******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
康熙歪在榻上,他身上的衣服空荡荡的就像挂在架子上一样。他捂住胸口,脸上憋得阵白阵红。榻上一个青玉小瓶滚到地上,里面的褐色药酒洒了出来,溢得到处都是。
梁九功小心翼翼的膝行过去,捡起青玉小瓶,“万岁爷,要不要传太医,”
康熙摇头,太医频频出入乾清宫不是个好兆头,他的那些儿子们现在都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盯着他。太子的事还没解决,可他们已经发现他们的皇阿玛老了。
梁九功帮他挪正背后的枕头,他指着多宝阁:“再取一瓶来。”
咽下药丸后,康熙才觉得闷痛的胸口好受多了。
他把桌上的折子给梁九功:“拿出去,叫他们照上头的办。”
轻飘飘一封折子,却叫梁九功险些托不住。
“……喳。”梁九功稳稳的叩下头去,捧着折子轻轻的退出去了。
内务府大堂里,四爷正在屋里斟酌怎么写手上的这封折子,外头太子的事已经牵扯的越来越多了。太子的‘党羽’也成了大臣们互相攻讦的武器,再这样下去事情不可想像。
四爷只疑惑,皇上难道不担心闹得太大无法收尾?
苏培盛悄悄的进来站在他的书桌一侧。四爷放下笔:“府里怎么样?”
“福晋已经去过直郡王府了,八爷府也朝府里递了折子……还有就是乌拉那拉家求见福晋……”苏培盛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爷的脸色。
“哼。”四爷冷笑,淡淡道:“这是坐不住了。”
李文璧这次回京,陛见后就要高升的消息已经流传开来了。其他的人不好说,乌拉那拉家肯定是一直盯着李家的。
比起有个侧福晋的李家得到的好处,乌拉那拉家只是在弘晖身边放上四个哈哈珠子,怎么能甘心?要等弘晖出头至少还要十年。
现在京里虽然混乱,但浑水才能摸鱼,乌拉那拉家想从中分一杯羹实在是一点也不出奇。
福晋这次突然回府,十有八、九就是想跟娘家商量出个结果。
大概她也坐不住了吧?
四爷不是不想用乌拉那拉家,但他要的是贴心顺意的奴才,而不是依仗权势情面朝他要好处的亲戚。乌拉那拉家一点力都不想出,抬头挺胸的伸手冲他要东西……
想得也太美了!
看来是他把乌拉那拉家捧得太高了,叫他们以为凭着一个福晋,一个嫡长子就能在他这里予取予求?
苏培盛从刚才就一直没敢抬头。乌拉那拉家里也有人在宫里当侍卫,打听出四爷在内务府后也来这里堵过四爷,虽然是打着亲戚的口号,但四爷的脾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在四爷这里吃了闭门羹,乌拉那拉家也不寻思着再来好好的给四爷赔个礼,道个歉,居然又跑去撞福晋的木钟。
苏培盛也不是不明白,乌拉那拉家想的是有福晋出面,四爷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跟他们太计较。大家都能不伤情份,和和气气的还是一家人。
问题是……福晋跟四爷的关系那叫一个坏……
苏培盛都想着,要是乌拉那拉家能请李主子出面说不定还好点。就是吧……叫李主子替乌拉那拉家走动,怎么想着这么可乐?
他在肚子里暗自发笑,上头四爷说:“李文璧这几天就该回来了,到时你去接人,送他去园子里见你李主子。”
苏培盛连忙应下了。
说话间,外头突然跑进来两个小太监,呼哧呼哧的冲进来跪下顾不上磕头就道:“四爷,直郡王和佟统领在南书房等着您呢,还有好些大人。”
四爷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小太监和苏培盛都快步跟在后头。
“是皇上下旨了?”四爷问。
小太监喘道:“是、是的!梁公公刚送来的,叫直郡王、您和佟统领并南书房诸位大人一起领旨。”
南书房外已经摆了香案,梁九功好久没见了,乍一出来就比这段日子在皇上身边蹦跶个不停的魏珠和新宠陈福更有气势。
他现在晒得有些黑,好像大病初愚,脸上还透着一层灰气。人也瘦了不少,脸上的皮都耷拉下来了,人看着老了十岁不止。叫南书房众人暗地里嘀咕的是他手上的一道长长的刀疤,横过右手整个手背,看着刀势能一直延伸到袖子里去。
梁九功咳了下,惊回众人打量的视线。他抖了抖袖子,把半截手背都掩在里头。看到四爷匆匆赶来,他侧身微微一笑:“四爷,快接旨吧。”
以他如今的身份,少了一礼,又有圣旨在身,四爷也没不长眼的挑剔他。归列后与众人一起面南向北跪叩行礼,梁九功代答后开始宣旨。
听到一半就有人膝下不稳,四爷的头压得低,眼尾扫到身后的一位大人不停的掉冷汗,黄豆大的汗珠子砸在青灰色的石砖地上。
一气念完,梁九功也有些气虚。直郡王上前接旨,身后的小太监赶紧上来扶着已经开始打晃的梁九功,他摆手叫小太监退下,当着直郡王的面叫人扶着,往重了说是他这个当奴才的拿大了。
“万岁爷还等着奴才回去报信呢,诸位请了。”梁九功没留下跟人寒暄,草草拱手后就带着小太监们走了。
等他走后,南书房里还是一片寂静。不少人都畏惧的盯着直郡王手里的圣旨。
自从上次说过话后,四爷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直郡王了。兄弟两个有些生疏,四爷才叫福晋去看望直郡王福晋,替他和直郡王找个台阶下来。
叫四爷说,直郡王现在看起来比迎太子回宫那天还要强势。南书房里的人都因这道旨意而惴惴不安,他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甚至这道旨意来了,他才觉得心里松了口气。
这代表着内务府、宗人府、步军统领衙门、刑部等地这不停往里抓人、审人的日子可以告一段落了。
但直郡王却更显意气风发,他举着明黄的圣旨笑道:“诸位大人都听到了?这是皇上的旨意,诸位大人们,咱们可不能叫皇上失望。以为咱们办差不尽心呢。”
隆科多扫了直郡王一眼,笑了笑没接茬。
四爷在直郡王发威的时候从不抢风头。南书房里其他几位大人便纷纷符合道:“正如郡王爷所说啊。”
“就是,就是。”
……
直郡王握着这有些烫手的明黄圣旨,心中第一次有了太子将废的预感!他有些激动,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以为废太子只是他的错觉,连皇上都是几经犹豫。特别是在他明知太子谋刺圣驾,可皇上仍旧选择继续为太子遮掩时,他觉得……太子是废不掉了。
可这道旨意说明皇上也是想废太子的!
如果太子被废,他就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
如果真有这一天,他就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了!
想到这个,就叫直郡王心潮起伏。特别是在三格格再次被指婚蒙古,新年时福晋甚至在接旨后大病不起。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权势。
皇上真是如此喜爱太子吗?废太子如此艰难,不是因为太子本人如何优秀,而是因为他是‘太子’。
他想要太子位!
他想成为天下第一人!
半月后,宣武门外。一行四驾骡车,前后簇拥着数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随从和护卫浩浩荡荡的走来。
宣武门前的兵丁刘大山一见就马上站直了,还嘘了另一面的同僚:“喂!都精神着点!这保准是哪位官爷!”
皇城根下最不缺的就是各位主子各位爷,有来历的多了就不值钱了。在城里走动,要练的就是一双眼力。这几辆骡车毫不起眼,大车轮高辕,这是走远路的车。车顶上两层油布,这是防雨防雪的。
这都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跟在车前车后的十几个护卫全都骑着蹄子粗壮的蒙古马。
自打满人进了紫禁城,蒙古马就不稀奇了。当年一匹难求,现在满大街都是。每年不但蒙古会往京里送供马,还有些马贩子从蒙古把马带过来。
不过那种都是叫骟过的。
蒙古马虽然常见了,可一口气给随行的护卫一人配一匹,这种大手笔一般的人家可出不起。京里虽然都是吃皇粮的人家,吃得多吃得少也是有分别的。不乏龙子凤孙靠当东西吃饭。这种的有蒙古马也早就叫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上,我再写一点l3l4
第250章 扮猪吃老虎
“阿玛,”一见到李文璧,李薇就把她的‘主子’威风给忘到脑后了,她直接起身冲到门口拉着李文璧的手哭起来。
屋里的人像是玉瓶、特意过来等着见郭罗玛法的弘昐都傻眼了。
等李文璧也老泪纵横的跟着一起在门口哭起来后,玉瓶才惊慌的上前去劝,“主子不要伤心了,这不是见着了吗,”
弘昐也明白过来了,赶紧上去扶李文璧。
等他们两个都坐下来了,玉瓶才来得及去外头叫闲杂人等都退开,还要闭紧嘴巴,不能出去乱说。李主子这一通说好听点叫真情流露,说不好听的就该有人质疑李家的教养了。
她在心里也埋怨自己。都是因为柳嬷嬷没跟着来,留在府里看家了。不然有柳嬷嬷跟着,刚才就能拉住李主子了。也怪她太年轻,没注意到主子的动静。
出去一看,苏培盛一早就叫人都避开了。玉瓶上前道谢,苏培盛都不像他了,温和道:“李主子多少年才见一回家人呢?偶一失态也不奇怪。我这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给李主子磕头。”
玉瓶送他出门:“苏爷爷,那李大人……”不能就把他留在园子里吧?
苏培盛:“哦,要是李主子乐意呢,也可以留下用顿饭。不过还是该叫李大人回家歇息,不是园子里不叫人留宿,只是我估着最晚后天,主子爷那边就要叫传李大人见面说话了。园子里毕竟不方便见人,跟着李大人的都还在园子门口等着呢。”
玉瓶这才想起李文璧是自己跟着苏培盛进园子的,看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换过,应该是一进城就叫苏培盛给截住送到园子里来了。
“那我该赶紧叫人给李大人的随从送些吃的喝的。”她转身就要找人。
苏培盛呵呵:“应该,应该。行了,你也不用送我了,忙你的去吧。”
玉瓶福身目送苏培盛,转身回到屋里就听到李薇在喊人备热水,“把给爷做的那件没上过身的宝蓝衣服拿过来。”
刚才父女两个坐下说话,因为都哭得满脸花,李薇为了见阿玛还特意化了个美美的妆。
……抬头拿手帕往脸上一擦就是红的黑的好几道。
只好叫人打水洗脸。
洗完,她突然发现李文璧的脸上好像白了不少?再看水盆里的水都是混的,再看手掌的手腕之间就更明显了。
这么仔细一打量,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层土。古人说满面风尘不是夸张,而是实指。因为这时的路都没铺水泥和柏油,全是土路。晴天一吹风,细黄细黄的土面子给把人和车马都盖上一层。
“您刚进城还没回过家吧?”李薇拍了两下自家阿玛的袍子,果然拍起一股灰。
李文璧就算是这样,气质还是很好的,一点都看不到狼狈来。他笑道:“在城门口就遇上苏公公了。”
李薇就叫人准备热水给阿玛洗澡,再拿四爷的衣服给他换。
当然,在她这里洗澡是不行的。虽然是父女,但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于是弘昐就领着郭罗玛法回他那边去了,弘昀和弘时也都跟去了。
李薇叫人找着衣服后亲自给送进去,却发现在外屋的人只有弘昐和弘昀,那边隔出来洗澡的侧间里,弘时哈哈乐着,她阿玛也在笑。
李文璧:“哟,瞧你的小**,呵呵。”
弘时:“哈哈哈哈哈!”
李文璧:“哈哈哈,不能尿在桶里哦。”
李薇听到这里忍不住了:“弘时!”然后就听到哗啦啦尿到地上的声音。
李文璧冲她喊:“没事,我抱着他尿到外头了。”
李薇:“……”==
洗完一个澡,李文璧跟三个外孙的关系已经亲如一家人了。李薇发现比他们三个跟李苍的关系还好。弘昐他们跟李苍可以隔十天半月就要见一回面的,弘昐能出府后可是常常去李家玩的。
李薇从小就知道,自家阿玛能很轻易的交到朋友,周围邻居就没有跟他关系不好的,他偶尔出去溜一圈,都能跟路边卖糖人的、算命的打上交道。还有个算命的因为这个免费给全家人算命,说她能当王妃,李文璧能当国丈。
现在想起来,那算命的说不定还真有点本事啊。
洗过澡换过衣服后,二格格等三个女孩也能过来见他了。
本来李薇是想留到晚膳时再见,还要晾头发嘛。结果自家阿玛换好衣服光头出场后,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大概她的眼神太明显,李文璧摸了把甑光瓦亮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头发花了,又要染又要编假发进去,太麻烦了,我索性就给剃了,直接戴假发辫子。”
他是在衙门里叫的剃头师傅,那天在堂里听到外头剃头师傅的吆喝声,一时起意就把人喊进来了,剃完回家一脱帽子,把觉尔察氏手里的茶碗都吓掉了。他还当她会生气,结果她说这样好,还说以后都不用留了。
“你这样顺眼多了。”她这么说。
李文璧刚才又把这事忘了,看来是吓着闺女了。他还想再说两句,就见闺女一脸遗憾的说:“……挺好的,挺好。”
就是想要四爷用这一招至少还要二十年吧?
光头真的比月亮头好看。
既然不用晾头发了,那就能叫人过来见礼了。其实李薇本想只让二格格过来,可是福晋不在,园子里的孩子都要归她管了。县官不如现管,刚才玉瓶就悄悄跟她说,大格格想带着三格格一块过来给李大人磕头。
那就磕吧,不叫人过来也不合适。她让玉瓶再去准备两份见面礼,阿玛独自进园子,就算事先准备了这会儿也没带进来。
三个女孩上前磕头,李文璧多少迷糊了下,但还是笑得很高兴,连声说:“都起来,都起来,到郭罗玛法这里来。”
李薇知道他这是搞错了,赶紧上前解释。
李文璧摆手呵呵道:“都一样,都一样。”
然后慈爱的跟三个女孩说话,轮到三格格了,特意叫到身边来,疼惜道:“好俊的人品,有老天保佑着,这辈子一定没病没灾,平平安安的。”
见过礼,大格格和三格格就告退了。李文璧这才对二格格道:“我知道了,这才是咱们家的小小姑奶奶,对不对?”
二格格就笑,李文璧给她解释:“你郭罗妈妈是大姑奶奶,你额娘是小姑奶奶,你就是咱们家的小小姑奶奶。”
二格格笑得开心极了,李文璧招她坐近些,“好孩子,告诉郭罗玛法,你叫什么名儿?”
“额尔赫。”二格格答道。
李文璧叹了声,仔细打量了她才放心道:“我们在外头都听说了,你生的时候月份不足,如今看来是已经养回来了。那就好啊,当年你落地后,咱们家里听了就去京郊找了个听说十分灵验的女儿佛,给佛供上了你郭罗妈妈亲手做的羊奶饽饽,还有好几罐女儿红呢。”
二格格好奇的问:“怎么给佛供酒呢?”
“你不知道吧?”李文璧笑眯眯的卖了个关子,连弘昐几个也给吸引过来了。
“听说以前有个心特别好的收生姥姥,经她的手不管什么孩子都能给平平安安的接下来。她还不多收穷人家的钱,没人接就自己走着去接生。她常路过的地方有个土地爷,听说收生姥姥常把人家答谢她的饽饽和酒分给土地爷。等这个收生姥姥没了以后,家里有小孩子的去磕个头,送点酒啊饽饽啊给她,她就能保佑小孩子好好长大。”
二格格听得都入神了,叹道:“真这么灵验?那回头咱们也去拜拜,替三妹妹给姥姥送点饽饽和酒。”
弘昐几个也当真了,都说要去,李文璧认真道:“行啊,什么时候你们过来,郭罗玛法带你们去啊。”
李薇还真没听过这个,不由得问:“真的?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李文璧摸摸身旁这个大宝贝,疼爱道:“你生下来就六斤多,胎发黑亮都有一寸来长,好着呢,用不着求神拜佛的保佑。有你带的这个好头,你的弟弟们哪个都是平平安安落地的,一点麻烦都没给我和你额娘找。”
乱七八糟不知道说了什么,直到玉瓶进来问要不要摆膳,李薇一看表才发现都六点了!
李文璧起身道:“今天就不在这里用了,我还要赶着回去呢。”
李薇露出小女儿态,拉着他的手不依。
李文璧小声告诉她:“你大弟李艺也回来了,明天叫他来找你。还有事想跟你说呢。”
搞得李薇一晚上都在想家里有什么事?想想李文璧之前能把缺银子花的事瞒了她两年,她就特别的不安。连老太太是不是身体不好都想出来了。
等第二天她叫赵全保把李艺接过来,李艺坐下说:“哦,是有事。四弟该娶老婆了,额娘看中了一个两年前落选的,想叫你出头给姑娘家提亲,提提老四媳妇的身份。”
“就这个?”昨天阿玛说的那么神秘!
“就这个啊。”李艺不解的仔细想想,摇头说:“别的也没了,额娘临走前特意嘱咐我的,说是怕阿玛忘了。特意叫我一见着你,就给你说。”
李薇有些不太敢相信的想:
阿玛昨天是故意骗她的。
阿玛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第251章 圆明夜话
弘时才见了李文璧一面,第二天就想去找他郭罗玛法玩。
李薇摇头叹气,“不行啊,这时候要是放你们出去,就该叫别人堵上了。”她看了眼弘昐,这是被弘时拉来当说客的,弘时心里清楚他年纪小额娘不可能叫他独自出门,就说叫二哥哥陪他一块去李家。
“就跟你大哥哥一样。”她觉得弘时这个机灵鬼还好说,平常最会借着年纪小就耍赖。弘昐就有些磨不开情面了。
弘晖送福晋回府,当天下午就叫三爷府上的弘晟堵在府里了,福晋也叫八福晋给堵住了,到现在两人都没找到空儿回来。
弘昐有点失望,他本想借着四弟能出去一回。园子外面的事虽然大人们都不肯告诉他们,但零星也能听到一些风声。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就有些跃跃欲试。
李薇知道男孩都会这样,从前年起就把他们给圈在府里,平时玩得好的小伙伴都见不着了,身边除了太监就是哈哈珠子们。
四爷叫她带着孩子们到园子里来,也是怕府里闷坏他们了。
但从一个小院子换到一个大园子,换汤不换药,该见不着人还是见不着。
当能玩的游戏都玩腻后,人总是想去外头逛一逛,见见朋友说说话的。弘昐这个年纪的男孩就更是如此了。
见这两个孩子都垂下了头,她只好拿一旁的李艺来说话:“这是你们大舅,叫大舅给你们说说外头的事吧。”
李艺放下茶碗,刚才两个男孩进来时都见过礼了,他招手把两个男孩叫到身边来,说起了李文璧任上的事。在他的嘴里,李家在外头这几年仅是遇上的小衙内抢亲都有七八起,老地主骗娶小寡妇也有两三出,其他无头尸啊,掉进井里的人啊,叫雷劈死的,为一只鸡一只羊一头驴打起来的两村人等等。
李薇听他已经讲到了第三个小寡妇,这个小寡妇也是柳条一样的腰身,三寸长的小脚,盈盈秋水一双眼,淡淡柳叶两弯眉。
弘时听故事听得多了,问:“这个小寡妇姓什么啊?”刚才两个,一个姓周,一个姓朱。
“这个啊,这个姓乔。”李艺说完小寡妇,就说这个强抢寡妇的老地主,一样是南瓜大的肚子,冬瓜般的脑袋壳。
弘时感叹:“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大舅,你们后来救了这个小寡妇了吧?”
“救了,当然救了,我们还托她同村的给她找了个人家呢。”李艺笑呵呵的。
见大弟弟出去几年,嘴皮子利索多了,至少这说书的本事他以前是没有的。李薇想起阿玛好像也不知不觉变得高明了,这出门就是锻炼人啊。
他来得早,留他用了顿午膳才叫他回去。临走前,李薇道:“回头见见舅舅去,我猜舅舅一定高兴咱们家有人像他们两个了。”
以前觉尔察氏生的五个孩子,两个舅舅最常干的就是挨个摸过他们五个的脑袋,叹气说:“都是外甥似舅,怎么你们这五个就没一个像我们俩儿的?大姑奶奶,要不你再跟我们妹夫生一个?”
额娘就冷笑:“幸亏没像你们的,要不我就该天天防着养出个小混混来。”
李艺咧嘴一笑,显得特别的真诚:“好,回头我去看舅舅就把你的话给他们带去啊。”
看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一本正经的说笑话,这本事他以前肯定没有。
李薇有种‘虽然家里的孩子放出去多年好像学坏了,但坏得更让人放心把他放出去了’的复杂感受。总得来说,成长都是有阵痛的。
由于四爷并没明言是不是只能叫李文璧进园子一次,她就仗着现在园子里她最大,隔了两天又把李文璧叫进来了。
这回,李文璧把李檀也给一起带了过来。
李檀这段时间还是常去他的老师傅敏的府上,对外头的情势和消息比弘昐几人灵通多了。他一来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连李薇都抱着八卦不听白不听的念头留他们几个男孩在旁边用点心,她就顺便听听。
李檀说:太子回宫了。
李薇心道这个还真不知道,她的信息还停留在太子过年都没出现这个阶段。
李檀说:索相府叫抄了,索相的两个儿子都叫抓出来杀了。
李薇:“真的?”这个消息也太震撼了,果然索额图一死,索相府里就成没爪牙的老虎,任人宰割啊。
她一时没忍住开口接话,那边桌上的四个男孩全都扭头看她,李檀马上起身恭敬道:“是的,这是三月初六时的事了。”
李文璧证实:“确实是这么回事,听你两个舅舅说,正月十八就把索相的两个儿子给绑走了,不知道在哪里关着审呢,三月初六才绑到午门给砍了。是皇上下的旨。”
李薇有些同情之意,李文璧紧接着安慰她:“没事,陪着一块掉头的有好些人呢,黄泉路上也算有人做伴了。”
“哦,这样啊。”她反射性的笑了下,跟着感觉好像不太对?
免得再打扰那几个男孩,她专心跟李文璧说话。
他道:“对了,你郭罗玛法想你额娘了,这两天一直住在咱们家里,下回你连他一起叫进来吧,看不到你额娘,看看你也行。”
李薇十分后悔:“我不知道郭罗玛法在啊……早知道今天就一起叫进来了……”
那边,李檀道:“皇上还叫人把索相的坟给起了,说是还要问他的罪。现在棺材还摆在京郊野地里呢,听说索相家的人都不敢去收葬。”
李薇:“真的?”这个消息比上一个更震撼!
一群男孩又扭头看她,李檀再次迅速起身:“是的,这话都在外头传遍了,我们家是听街尾卖菜的卖肉的说的,还有进城的人看到索相的棺材了。”
李薇摇头轻叹,坐她身边的李文璧笑着夸她:“我家闺女就是心善,放心,索相这辈子也不亏了,该享的福都享了,那棺材里就一具破皮囊,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赶紧道:“我就是顺耳听听,阿玛咱俩接着说啊。”
李文璧笑道:“对了,还有件事,你两个舅舅成亲了,回头叫你两个舅母都进来给你磕个头吧,你额娘以前最操心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李薇(=口=):“……真的?!”
今天这个消息最震撼!!
一直到李文璧要回去了,她都还没从‘两个舅舅居然一起娶老婆了’中回神,听说还是同一天娶的,娶的还是一家中的两姐妹。两个新舅妈也都很彪悍,全是包衣旗出宫的前宫女。大舅妈今年三十六,进门就说要是明年这个时候她还没怀上孩子,就给大舅舅纳个小老婆管生儿子。
然后就把大舅舅的小金库给剿了。
多么光明正大。为了明年买小妾,今年就把钱先收过去了。
李文璧笑得特别的欢乐:“哎哟,终于有人治你两个舅舅了啊!”
李薇就把给两位新舅妈的礼物交给阿玛先带回去了,而为了听到更多的八卦,李檀就被他这三个表兄弟给留下来了。
李檀说在家里还有先生留的功课没写完呢。
弘昐笑道:“什么功课?我来帮你写。”好不容易能找着一个知道外头事的,不痛快聊几天怎么能放走?
他还指使弘时耍赖抱着李檀不撒手。
当天晚上,李薇睡前就听说四个男孩全挤到弘昐那屋去了。
玉瓶说的时候还在笑呢,她是为几个阿哥都跟李家孩子要好高兴。女人靠的一是儿子,二是娘家。阿哥们跟李家少爷好,这是主子的福气,也是他们这些下人的福气。
“那弘昐那个床睡得下?”李薇比较担心这个。
“睡得下,奴婢去看过了。”玉瓶铺床,侍候她躺下,刚盖好被子准备拉上床帐子,李薇坐起身道:“他们四个躺一张床上,那床撑得住吗?不会散架了吧?”
玉瓶这回倒是一怔,跟着就安慰她:“不会,园子里的床都是照着规矩做的,要是主子在上头躺着睡睡就能散了架,那做床的工匠不是不要命了?”
李薇这下放心了,就是吹了灯后她怎么想都觉得玉瓶的话其实很有内涵。
第二天,早上看到四个男孩平平安安的过来时,她才真正放心了。
她笑问:“睡得怎么样?”
弘昐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挺好的。”
李檀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姑母,我今天就回去吧。”
“怎么不多住两天?”李薇奇怪的问,再看弘昀和弘时都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弘时还在不停的打哈欠。
他一边打一边说:“没事,表哥,不就是打呼吗?男人都打呼,你打呼的声音特别像大人!这是好事!”
弘昐和弘昀也说:“就是,好事。”
弘昐咽下一个哈欠:“多住两天,没事。”昨晚上他还是睡着了的,可见习惯习惯就好了。
李薇等他们把李檀劝回来了,才道:“……分开住不就行了?”
看着四个男孩都怔了下,李薇心道:果然还是太年轻。呵呵呵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252章 旗主
天刚刚亮起来,稀薄的阳光透过牢房墙壁顶头的一条小小的透气格照进来。
牢房里还有意识的人都呜呜的哭起来。其中不乏以前一呼百诺的大人,也有腰系红带子,招摇过市的大爷们。
牢门吱哑一声推开,两个狱卒每人手提一桶冰冷的井水进来,挨个打开牢门进去看,有人屎尿不禁污了地面就浇些水冲干净,若是浇到趴在地上的犯人身上,个个都冻得哆嗦求饶。有那还能动的就连滚带爬的避开,却不敢对狱卒们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
一个狱卒拿脚踢开一人,骂道,“还不快让开,耽误了爷的事,回头大人就该拿老子出气了,”
挨个牢房看过一遍,虽然牢里还是浊臭难闻,但明显的污渍是都没有了。有些犯人身上的血污了地面,粘在地上,使水冲不干净,狱卒就拿稻草盖上。
“行了吧?”一个道。
“行了。”另一个把水瓢扔进空桶里,把桶就手放在墙角。
两人出去到了门口跟其他牢头狱卒站在一起,这时日已东升,街上稀稀拉拉有了行人和小贩。路边有个挑担卖炊饼的,香飘十里。门口等着迎接大人的几个狱卒纷纷咽起了口水,一个还说:“这家饼放的是牛肉馅,真他娘的香啊!”
一个牢头喝斥他们:“都精神点!一顿没吃能饿死你们啊?”
狱卒们抖抖索索挤在一起不敢说话了,另一个牢头出来打圆场:“行了,何必骂他们?我一早来也没吃呢。”
然后转头对狱卒们笑道:“都别着急,一会儿有你们的好处呢。别在心里骂咱们折腾人,能在今天当差的都是走运的。一会儿等着瞧吧。”
众狱卒们纷纷点头哈腰,有几个灵醒的还笑道:“头儿说的对!今天咱们来绝对亏不了!”
此时已经有一些车悄悄停在了他们附近,有提着包袱的一看就是家中下人仆从,有嬷嬷随从跟着的穿戴都不起眼,却一眼就能看出是太太或奶奶的。
人慢慢越积越多。一直到快要日近中天,他们大人的轿子才慢吞吞赶来。
大人下轿,狱卒们都想上去巴结巴结,被牢头们给拦了,道:“别不长眼!都回去好好站着!”
狱卒们这才看到那些早就等在那里的各路人马都上前围着大人,大人也是挨个应酬过来,有几个妇人哭哭泣泣的,还拉着带来的小孩子叫给大人磕头。
大人辞过众人才过来,牢头们和狱卒等人这才上前磕头。
大人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叫他们进去见见,也算是咱们积点德了。”
积个屁的德!是银子收足了吧?
底下几个狱卒都互相使着眼色,个个心里都清楚呢。
大人交待完就坐轿走了,他也是特意过来一趟的。等大人走后,那些原来等在门外的人此时才拥过来,个个都提着篮子包袱。篮子里是酒肉,包袱里是新的衣服鞋袜。
人走前都有顿断头饭时,有家人来看呢,他们就省了,连个亲友都没的,他们也会送碗猪头肉进去。狱卒们看得多了,也习惯了。
这群人先给牢头们塞银子,牢头们收足银子满意点头,喊狱卒们领人进去。行到半途,多数机灵的都会再给狱卒们塞银子,不给塞的实在是少数,那种的就别想多留,叫你们临走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好!
有见到狱卒们对着装酒菜的篮子咽口水的,就有把酒菜中的整鸡整鱼分给狱卒的,更有懂事的一早就准备了两份,一篮专给狱卒们预备好了。
等见到牢里脏污不堪,满身伤痕的家人,牢中顿时哀哀哭声一片。
狱卒们虽然不敢避开,怕有人临上刑场怕挨那一刀再自尽,但也不会就站在那里听人家哭。一个狱卒听着里头不敢放声哭的妇人,捂着胸口道:“天爷,这哭得也太惨了。”
坐对面的狱卒给他倒了一杯酒,酒菜都是那些家人给的,说:“喝酒吃菜,管他球事?这些大人以前眼皮都不夹咱们一下的,现在还不是落到这个地步?这人啊,福气都是有数的。以前享福的,今天就该遭罪了。”
牢房里,来人抖着手给躺在地上的人梳头、净面、更衣,再喂几口酒菜。有带孩子来的,叫孩子给父亲磕头。
捱过一刻,狱卒们进来撵人。刚才还能言笑纷纷的牢中人在见到家人离去的身影时,无不呼天抢地,巴着牢门伸手哭叫,也有大声喊冤,求皇上开恩饶命,更有张嘴大喊:“我有话说!我有话要说!”
狱卒们才不管这些,他们两人一个进来,把突然好像得了满身的力气,挣扎着不想死的人都绑成棕子,怕他们上刑场时再信口胡叫,都扳开嘴巴塞个木球。
外头一声喊:“时辰到了。”
狱卒们再死拖活拽的把人从牢里拖出来,不少人挣扎着不肯出牢门,又因嘴被塞住无法出声,只能呜呜的哭。
牢门口有还不舍得离去的家人看到自家人被这么拖出来,顿时就是哭声一片,还有人想扑上来,幸好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已经到了,举枪拿刀的把人都给撵开。
一行人压到菜市口,午时一到,刽子手排成一行,手起刀落,一个个脑袋滚地葫芦一般落下来。
远处围着瞧热闹的还有叫好的闲汉,近处跟过来的犯人家人个个哭得看不出人样来。
砍过头后,尸首就留给家人收殓,监斩官和衙门的人都走了以后。围观的闲人也都散去,几个杂役提着土筐和铲子过来收拾血污的地面。一个老菜贩挑着青菜经过,看了叹道:“砍得好啊,砍完就太平了。”
李家门前停着几辆车,李笙亲自出来接帖子,抱歉道:“家父舟车劳顿,实在不能见客,见谅,见谅。”
谢绝了所有前来拜访的客人,李笙叫下人关上门,回到屋里就见老觉尔察抱着重外孙在那里比谁的牙少,李文璧在一旁捻须微笑。
李笙赶紧避开,这翁婿二人就没有合拍的时候。他额娘在的时候还能压住,额娘不在他们这些人捆一块也没用。
“老三啊,你跑什么?”老觉尔察喊。
李笙只好回来笑着狱:“我去看看大哥在干嘛呢?”
李文璧笑:“你大哥去看中午吃什么饭了。”很遗憾啊儿子,你大哥已经跑了。
李笙本来也想用这个理由的,只好说:“那我去叫他们做几道郭罗玛法爱吃的菜。”
老觉尔察一边张着嘴叫重外孙数他的牙,一边说:“做什么菜?记得给我炼一碗油渣子就行了。”
老觉尔察没别的爱好,最爱吃的就是油渣子。不管是羊油、牛油还是猪油,炼肥肉剩下的油渣子,他能爱就着小酒吃这个。
李文璧笑着对老丈人摇头:“唉,咱家两位姑奶奶都说不叫您吃这个。”
油渣子致癌!李薇懂事后发现自家郭罗玛法居然喜欢吃这么不健康的菜,就各种劝不叫他吃了,觉尔察氏也觉得家里现在什么肉都能痛快吃,干嘛还跟以前似的抱着油渣子吃?
她们俩统一了,其他人就不是问题了。
老觉尔察白了女婿一眼:“行了,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李文璧继续捻须而笑,转头对李笙:“给你郭罗玛法做一大盆青菜,你大姐姐都说了,你郭罗玛法这个年纪多吃青菜好。”通便。
不等老觉尔察再说话,李笙赶紧应下溜了。躲到厨房就见大哥李艺果然在跟菜贩算青菜钱,他看地上放了好大一捆,奇怪道:“这么多啊?青菜不能放啊。”
李艺客客气气从后门送走菜贩,回来道:“额娘嘱咐我盯着阿玛吃青菜,郭罗玛法也在咱们家,所以才买了这么多。”
到了吃饭的时候,老觉尔察和李文璧面前一人一盘烫青菜,都是长长的梗子一切两半。老觉尔察一脸的嫌弃劲,李文璧虽然也不喜欢,但还是坚持着挟了一筷子,慢慢往嘴里放,吃药一样咽了,再对老丈人笑着说:“您也吃吧,这样明天早上才能畅快些。”
老觉尔察重重的冷哼一声,李文璧照样笑着,还对李艺说:“明后天就照这样做,顿顿都要有。”
李艺在路上时就天天劝阿玛吃青菜,每回都难如登天,没想到回家来后遇上郭罗玛法,反倒容易了,趁机说:“有的,刚才那卖菜的菜贩还带了春韭菜,我买了一大捆,晚上给你和郭罗玛法炒鸡蛋吃,明天早上跟肉馅一起炒,配馒头吃也香得很。”
李文璧又想捻须,老觉尔察冷笑:“别装了,你也烦得很。我家大姑奶奶也叫你吃青菜吧?”他挟了一筷子塞嘴里恨恨的吃,“就你这样的,汉人的说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文璧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他偃旗息鼓了,老觉尔察却来了兴头,转头对重孙子显摆起来:“我可跟你们玛法不一样!”
重孙子们拍手鼓掌,喊道:“要看耍棍子!看耍棍子!”
老觉尔察痛快道:“好!吃过饭就耍给你们看!”
用过饭后,李艺强押着家里这两个老人都去歇个午觉,午睡起来老觉尔察就手握一根棍子在院子里耍起来,家中小辈都围着不住的叫好。等晚上塔福和费扬古也来了,在外孙子的叫好声中也下场跟老父战成一团,然后被老父用一根棍子给打趴下了。
老觉尔察是一身的硬工夫,他当年是跟着顺治爷他干爹多尔衮一起进的京。进京占了城门口的一套空房子后,一边送信给家小叫他们赶来,一边干起了私活赚外快。
他干的就是等到深更半夜,京里有想逃出去的大官的家眷或平头百姓,悄悄的给他塞银子,他再悄悄的把人送出城去。得来的好处跟城门口的人五五分成。
等家小赶来后,他已经把家里屋子下头的地都挖空了好几个深洞,藏了不少好东西。
等天下太平了,他就借口老病不肯去打仗了,守着家里的好东西。小时候塔福和费扬古能打遍整条街没有敌手,就是从小叫他们阿玛打熬的一份好筋骨。
老觉尔察的好身手没有跟师傅学,全是战场上真刀真枪学来的,他教儿子也是先打,打完再教‘我这么打你,你应该这么躲’,打个几回塔福和费扬古就算还不会反击,也学会怎么躲了。
等躲能轻松躲过去了,就该学怎么打回去了。
小时候塔福和费扬古出门后,身上的青紫有八成是老觉尔察揍的。
所以他们打别人从没吃过亏。
老觉尔察打了两个儿子,拄着棍子站在院子里冲李文璧招手:“过来,叫我瞧瞧你的功夫长进了没?”
李文璧捻须呵呵。他刚娶了觉尔察氏的时候,也是听丈人说要教他功夫,挨了两个月的打后知道躲着丈人走了。老觉尔察非说挨得还不够,后来他知道两个大舅子从刚会走一直到十j□j还被丈人拿着棍子打得像个孙子以后,就再也没听过丈人叫他学功夫的话。
老觉尔察意气风发的哈哈大笑,指着李文璧:“不成气啊。”
李文璧继续捻须呵呵,转身悠然回屋,李苍跟进来想劝劝阿玛别跟郭罗玛法生气,李文璧问他:“明天就把你郭罗玛法送到园子里去吧?他心心念念就是想见见你大姐姐啊。”说完一叹。
李苍想说园子毕竟是四爷的园子,再说郭罗玛法在这里住得挺开心的。
李艺后脚进来,抢了弟弟的话说:“行,那明天我送郭罗玛法过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的苏培盛就到园子里来了。
李薇刚跟孩子们用过早膳,高兴的说:“爷真的这么说?”二格格几个也很高兴,弘昐他们连去读书都顾不上了。
苏培盛弯腰笑说:“是,爷说了现在出门也没什么妨碍了,李主子要是还想在园子里住就住着,要是想回府里也行。”
府里有福晋,她当然更愿意住在园子里。
弘昐几个兴冲冲的都想马上出门了,李薇扮起严母来道:“先把今天的功课学了,下午想出去就去吧。”
弘时还没欢呼,她就说:“你不行。”
李檀也打算告辞了,李薇叫他先不要着急,弘昐说:“就是,你不用着急。下午我出去,先送你回家。”
把男孩都赶去读书了,女孩也去投壶了——这是李薇想来想去的一个室内游戏,比念经捡佛米好,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面前摆一个半人高的敞口细颈的铜壶,拿一把没有箭头的箭站远了往壶里扔,壶颈细,扔不进去几根。插满拿出来算看谁中得多,扔到外头的和中得少的都要受罚。
既能动一动身体,叫她们免得闷在屋里久坐不动,也能调动热情,人越多越好玩。
孩子们都走了,她让苏培盛坐到身前,细问:“爷现在还忙吗?什么时候回来?”
苏培盛斟酌着说:“忙,爷昨晚上也才歇了不到两个时辰。不过爷也说了,这两天就到园子里来看看李主子和小主子们。”
李薇这下放心了。
苏培盛从正院退出来到茶房喝茶,玉瓶过来塞了个荷包给他,道:“这些日子辛苦苏爷爷了。”
“不辛苦,不辛苦。”苏培盛舒了口气,看也不看荷包就顺手塞进怀里,放下茶碗起身说:“行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好好侍候着李主子,虽说园子里比府里管得松了,也不能太没规矩。”
玉瓶屈屈膝,殷勤的笑着送他出门:“小的们不敢,苏爷爷就放心吧。”
苏培盛慢悠悠走在前头,笑道:“这话不算对,我放什么心?也不算错,你们丢脸,就是丢李主子的脸。李主子不好了,咱们谁都好不了。”
玉瓶怔了下,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对,还想再问,苏培盛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拱拱手笑着说:“不必送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你们好好侍候李主子吧。”
玉瓶又撵了几步,回来一路都在细品苏培盛的话。
回屋就悄悄跟李薇说了。
“主子说,苏培盛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薇听得心里发颤:“……好像是……在给我提个醒?”
玉瓶也是这么想,先说叫他们别给李主子丢脸,再说李主子不好了大家都不好,听着好像只是平常话,但话里话外就不是吉祥话。
玉瓶心如擂鼓,李薇也是七上八下的。
到了下午,先是李艺把老觉尔察送来了,弘时正不高兴呢,老觉尔察一手棍子使出来,叫他近不了三尺之内,弘时登时就被迷住了。围着老觉尔察说要学棍子,钱通找了个小棍子给他,真就一招一式的跟着老觉尔察比划。
李薇就把上午苏培盛说的事给暂时忘了,她在一旁拍手叫好时,玉瓶匆匆过来说:“主子爷到了。”
她看这一老一小玩得正开心,四爷过来至少还要洗漱换衣服,要是累了也未必就会立刻见人,就把玉瓶留下看着他们,她先去迎一迎四爷。
四爷确实累了,皇上圈的人都砍完了,首恶既诛,从犯也皆伏首认罪。杀了一批,流了一批,京里顿时少了不少的人气。
但这样一来,蹦跶得欢的都消音了,暂时没找到头上的也都缩了。
虽然皇上接下来是什么意思还没人知道,可暂时确实是没事了。至少他也有空先出来喘喘气。
李薇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先去洗漱了。她就在外头等着,听说他还没吃东西,就叫人去准备午膳。
屏风后,四爷听到她在外面的声音,笑了下,叫侍浴的太监去喊她进来。
李薇只好解了外头的衣裳,洗去胭脂,取下钗环,挽袖子进来侍候他洗澡。屋里其他的人都轻手轻脚的避出去了。
屋里热气蒸腾,一会儿她脸上、脖子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胸口的衣服也被水打湿了,露出里面的肚兜。
他泡够了,伸长手一个个解她的领扣,然后凑过来在她的胸口亲了一口,叹道:“好久没抱抱你了。”
哗啦一声,他从桶中站起来,跨出桶抱起她上了榻。
一场如急风骤雨般的欢爱,停下时她喘得就像刚跑过三千米。
耳中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连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回神时他正在说话。
“……皇上把镶白旗给我了,下午咱们就回府,在那边接旨方便。”四爷支着手臂伏首看她,大手缓缓抚过她的身体。
她此时才觉得害羞,侧身双腿团起,一手护着胸,清了清喉咙说:“下午就回去?那现在就叫人先回府说一声吧,弘昐刚刚才走。”
“嗯。”四爷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拉开她的手臂压下去,“没事,我叫人跟着弘昐呢……”
……
榻上的水滴下来,砸在地上,滴滴答答的一阵急,一阵缓,和着榻上似哭似泣的哽咽,叫人听了脸红耳热。
第253章 心事
当天下午没能回府。
四爷想得是回来见见素素和孩子们,随便用点饭就可以准备回府了,人先回去,明天再把行李拉回去。
但李薇睡醒起来天都黑了。
她先看到帘子下透出来的外屋的灯光,张嘴喊人还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玉瓶一直就守在门边,听到了就赶紧举着灯进来,拉开床帐扶她起身,一边给她拿衣服穿,一边说,“老爷子已经回去了,是爷叫苏培盛和二阿哥亲自去送的,奴婢把主子给家里人准备的东西都叫老爷子带上了。”
她起来后人还乏得很,坐在梳妆台前只叫玉瓶梳了头,也不上胭脂了,头上只简单簪了两个花簪。
玉瓶还笑道:“咱们四阿哥又喜欢老爷子的棍子,刚才还说想跟着去家里住呢。”
“这孩子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李薇也笑了,前头两个儿子跟他一比都很乖。弘时的精力特别充沛,一刻都闲不住。
掀帘子出去,四爷就坐在外屋的榻上。刚才她起来的地方是床,后来他们又挪到里头来了。
他抬头笑看她,指着身前的地方说:“起了?给你们主子先盛一碗汤来。”
玉瓶赶紧去端来,看来是就在小茶炉上热着的。
她还没进屋,鲫鱼汤的浓鲜味就飘过来了。她禁不住坐直身往前看,汤炖得浓白,里头滚了几个鹌鹑蛋大小的鱼丸,她吃了两个才发现除了鱼丸,还放了真的鹌鹑蛋。
用过一碗汤后,膳桌才抬上来。
她看四爷是吃过了,怕他闻到饭味恶心,就想避到别的屋子去吃。
她刚起身,四爷就抬头道:“做什么?把饭吃完再去看孩子。”
“你吃过了,再闻菜味不是难受吗?我去那边吃。”她说。
他笑了下,放下手里的折子:“我刚才也就用了一碗粥,这会儿正好饿了,咱俩一块吃。”
吃饭时,他跟她说了皇上把镶白旗给他的事,说起为什么要挪回府里去。因为不但要接旨,接了旨后旗下的人都要来拜见磕头,在园子里多有不便。
“这下要忙上一段了,爷知道你喜欢在这里住,这次就先委屈你了。”他一边说,一边眉眼都笑开了,就算没笑得把牙豁子都露出来,来个人一看到他就能明白他有多高兴。
“那该有多少人来奉承我啊,收礼肯定能收到手抽筋。”她笑眯眯的。
四爷本来正给她挟一块生滚鱼片递过来,被她这话一说就笑了,挟得鱼片也掉到桌上了,侍膳太监赶紧过来收拾。
他放了筷子笑道:“要是你真那么喜欢,我就叫苏培盛把找你的帖子全给你拿去。”说完他就一脸认真的要喊苏培盛进来,吓得她赶紧说:“不用,不用。”
等他哈哈大笑时,她才知道他是在逗她。
撤了膳桌,四爷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写字,看她铺上纸站在他身边,他一面从笔山上挑笔,一面叹了声:“……这些日子写得东西太多了。”
她开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后来他叫苏培盛取来一根条幅笔,另外在堂屋里备了一张长条案,王朝卿不在,四爷就自己挑纸,裁纸,铺在条案上。
屏气凝神,然后一气呵成。
一整个晚上,四爷都在写狂草,长长的条幅被苏培盛小心翼翼的铺在一旁或挂起来,慢慢的整个屋子里都没有下脚的地方了。榻上、桌上,所有的地方都摆满了。李薇叫玉瓶小心点进来把屋里的零碎东西都拿出去,好腾出地方来。
虽然四爷写的字实在太草,叫她必须要连蒙带猜,但纸上的字几乎快要腾空而出!大气磅礴!
她看得心都快蹦出来了。
四爷放下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唤人来把这些条幅都收起来,墨迹没干的都要小心些拿出去。
跟着他就看到素素站在一幅字前,两手团着拳头抵在胸口。他走过去把手搭在她的肩头,还差点把她吓得跳起来。
“怎么了?”他把她搂到怀里,看那幅上写的是‘恨天高’三个淋漓的大字。
恨天高!!
不管是字形还是字意都太直白了。
四爷皱了下眉,他刚才写的时候只顾着宣泄了。这幅字就这么裱起来肯定不行,叫人看到就说不清了。
苏培盛把其他的都收完了,只有这条还摆着,本来只有李主子一个人看,后面四爷也跟着瞧。
李主子您要是想拍马屁,赶紧拍好了好叫奴才们办差啊。
苏培盛试探的看了眼李薇。
李薇醒过神来,看四爷皱眉盯着这幅字,解释了下:“……我就是看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苏培盛:……李主子,你牛!
这种拍法还是头回见。
四爷却像是没听见,他亲手把条幅拿起来,重新铺到条案上,叫苏培盛:“去拿几个小碟子,再取石黄、石青、石绿、赭石、朱砂和太白过来。”
本以为主子们都要开始休息了,玉瓶几个已经在准备铺床和洗漱水了,结果一看四爷貌似还要作画,只好先停了手上的活去准备颜料等物。
四爷调好颜色,在纸上试过后,在那几个字的上头添了一朵花瓣圆润,层层叠叠的大花,花后描出绿意,叶叶伸展,叶下再伸出枝杆。
李薇到此时才看明白了:“茶花?”她在绣花样子里见过这种花,好像叫:“六角……恨天高?”
这茶花据说长不高……
她捂着嘴忍不住笑了,叫四爷这么一改,原来挺有气魄的字马上变了意思。
将字改画,意思也改得不伦不类后,四爷总算是满意了。但他也不打算把留着这幅了,放下笔就道:“拿走裱了之后就收起来吧。”
李薇发现了,马上说:“等等,给我好吗?”
四爷没应了她,洗漱后两人上了床,他道:“那幅字跟你的屋子不合,日后我再写一幅给你。”
晚上她做了一个怪梦。梦里她要去参加中考,结果七点起来后她还在家里慢吞吞的吃早饭,一直拖到七点四十才出门。
骑上车她就想要迟到了,拐到菜市场前的那条拐角时,她还要先去学校拿准考证。然后她想抄近路,先从她的小学里面穿过。这时孩子们都已经打第二节上课铃了,她从小学教学楼那边往外跑,想着再抄个近路,结果跑上了二楼。
从小学出来,她想再抄个近路吧。又穿过了她的大学,还是东角侧门。她从东门进去,穿过旧操场后面的那条小过道,穿了过道又跑到了大学家属院那边。这样越绕越远了啊,她在梦里很着急的想。
最后,她想还是从小学那边穿更近,她又绕回小学,这时已经黄昏了。
她艰难的从梦里醒过来,窗外还是黑的,四爷睡得正香。她看到他就想,对了,她再也不用考试了。顿时整个人都轻松了,再倒下去就瞬间睡着了。
早上起来已经想不起来这个梦了,坐车回府时才回忆起来,然后就囧了。
她怎么会现在还做考试赶不上这个梦?以前做这个梦都是快要考试前,论文没写完啦,跟男友分手前啦(是她甩他!)。
……难道要回府见到福晋能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李薇都忍不住想感叹,她没想到在她的内心深处,福晋居然能带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车里摇摇晃晃的,她突然很想叹气。掀起车窗帘子往外看,四爷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她觉得连他的背影都霸气侧漏起来。
成为镶白旗的旗主,对四爷来说真是很激动,很高兴吧……
玉瓶看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想了下明白了,笑着劝她:“主子别担心,回去还跟以前一样,咱们把东小院的门一关,外头谁来都不理,不就行了?福晋再厉害,也管不到咱们东小院里来。”
李薇不是很有信心的点头:“……嗯。”
回到东小院后,赵全保上来行过礼就连珠炮般的说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有多少张帖子、多少份礼物,还有多少人等着来给她磕头。
“咱们主子爷掌了镶白旗,这些天来磕头的人可不少呢!”赵全保走路都有风了,扶着李薇坐下后,玉盏送茶过来,也叫他接过放到她手边,继续道:“门房的人都说咱们主子爷不在府上,还有人就对着大门磕头呢。”
赵全保长出一口气,他是昨天下午送老觉尔察后就直接回府的。他回府时府门外还堵着不少人,这份热闹劲可比当年四爷管内务府、管户部时还要风光啊。
李薇很想叫自己也高兴起来,可她就是没什么劲,道:“行了,一回来就听你说个不停……”
赵全保这才看出她面色不快,赶紧就要跪下请罪。
“去叫他们都收敛些,高兴归高兴,但不许坏了规矩。不然……爷升了旗主,咱们这板子也跟着涨数。以前犯错都是一人十板子,从今天起一人二十板子。有扛得过的尽管试试。”
她发了一通邪火,却把院子里的人都吓到了。赵全保几乎是弯腰九十度的退出去的,玉瓶也赶紧把人都嘱咐了一遍。
到晚上四爷过来还有些没想到,他本想叫苏培盛过来替东小院紧一紧弦,见这院里人人都谨言慎行的样子,满意的对苏培盛道:“看来倒是我小瞧你李主子了。”
苏培盛连忙趁机拍马屁:“这也是李主子跟爷想到一处去了。”
见四爷含着笑意缓缓点头,他就知道这马屁拍到点上了。
李薇从回府后就一直低气压,见了四爷也压不下火,晚上两人在床上妖精打架,她抓得他背上都是道道。早上他起来穿衣服,一伸胳膊就抽气,李薇赶紧掀开衣服看,见他背上纵横交错跟抱着野猫睡一个被窝似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瞪什么?都是你挠的。”四爷一点不生气,他还觉得有意思。
李薇赤脚跳下床,去梳妆台下翻药,拿了白药上来就给他涂。一阵凉意扑上后,背上顿时就轻松了,他更有心笑话她了:“好久没睡这张床了,看来素素也是想得很。”谁知他话音未落,就感到屁股上叫一个小手拍了一下。
他回身去抓这小东西,她连滚带爬的躲到床角。
四爷看看钟表,时间实在是已经晚了,不得不指着她说:“真是越来越胆子大了,等晚上爷回来再治你!”
叫人进来洗漱梳头,用过早膳他就匆匆到前头去了。
临走前不忘交待她:“这些天登门的人有不少,来了你就见见,要是嫌累就叫上几个女孩子,也叫他们认认小主子。”
镶白旗归了他,那就是一旗的人都成了他的奴才。以前他收的奴才那是一个个投到他门下的,以前是论个,现在是论旗。
也就是说,他再也不会缺人用了。旗下奴才这句话意思着生死荣辱都在他一念之间。
叫她想起以前他教她调|教奴才的手段:听话就用,不听话就扔。
苏培盛早就送来了一摞镶白旗下需要注意的人家的姓名和家族。李薇依稀记得年大将军是四爷的门下奴才,还被四爷罚跪。
怀着踩地雷的心把这摞名录翻了个遍都没翻出年家来。
奇怪……
等四爷来了,看她到晚上还在看这个,炕桌上、榻上放的都是名录。他捡起几本看,发现她居然连前几年的送礼帖子都翻出来对照了。
“用不着这样,叫苏培盛送这个给你看是想叫你事先心中有个数,不至于见着人了不知道谁是谁。”四爷都要笑了,一点小事叫她这么紧张。
挥手叫人把这些都收走,坐下看到她的眼睛都看红了。他有些生气的说:“真是叫爷一点都不能省心。不过是群奴才罢了,值得你这么小心?算了,等来了人不管你怎么样,爷都不说你行了吧?”
他抬起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吩咐玉瓶:“叫膳房给你主子做一份金针菇枸杞汤来。”
“这几天都不能用眼了,好好缓缓。”他又盯着她的眼睛,半天叹了声:“以前生二格格时,你在月子里哭了好几次,现在想想都叫人后悔。你现在也注意些,别做那些费眼的事。像这种带字的,叫额尔赫或弘昐、弘昀读给你听,正好也叫他们多认识点人。”
李薇靠到他怀里,此时也觉得眼睛干涩。她转了个心眼,小声说:“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有个挺大官的姓年的,好像也是你的奴才。”
“姓年?很大官?”四爷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略一想就道:“年遐龄?他已经致仕了。”
再看她一脸迷糊,他才明白她根本没搞清是谁,就记得是个姓年的,可这个姓氏也可能是她记错了。
年遐龄?这个名字也有点熟,可四爷说他致仕了。
“他……不是镶白旗的人?”她还想再确定下。
“他是镶黄旗的。”四爷终于确定她是张冠李戴了,哭笑不得的说:“你啊你!”忍不住搂着她摇了摇,“糊涂成这样,等人来了你再认错了可怎么办?那可丢脸丢到外头去了。”
于是,第二天他就把苏培盛送过来了。
苏培盛见了她一脸的苦大仇深,李薇都要叫他逗笑了:“苏公公,你别生气,过两天我一定跟爷说叫你回去。”
苏培盛笑得比哭都难看:“能侍候李主子是奴才的福份呢,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忘了时间,对不起
第254章(番外)选秀1
自打穿越的那天起,李薇就知道她肯定会走这一遭的。更别提她都为这个准备了三年了,那个请来教规矩的嬷嬷每年要收李家四十五两的银子,一年四季每季两件衣服四双鞋,一天两顿饭三顿点心一次都不能少,顿顿都要三菜一汤。
更别提还要给她一年四时八节都要有表示。
还有她家的儿子生孙子,公公过寿,李家都要送礼表示,
每回觉尔察氏都会叫她一起准备给嬷嬷的礼物,每一回都叫她肉疼的滴血……
再学不好她绝对是对不起党,对不起社会,对不起人民大众了。
这天,天还没黑,她就在嬷嬷的陪伴下吃了晚膳,然后练半个时辰的仪态,包括站着要脊背挺直,腿不打晃;福身,要姿态优美,蹲得稳站得直。
最后赶在七点前就上床睡觉了。
躺下后她还想,这么变态的时辰就睡觉,宫里的人真能折腾啊。嬷嬷还说宫里都这样,骗小孩子呢,宫里娘娘们不是都要侍候皇上吗?这么早就睡了,难不成皇上宣人都是下午?
好像刚睡着就叫嬷嬷给拉起来了,起床才发现额娘早就起来了,就在外屋等着她起床。嬷嬷亲手给她梳头时,额娘就坐在梳妆台旁边。
额娘一定很担心她吧……一入宫门深似海……
李薇先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去拉觉尔察氏的手说:“额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觉尔察氏点点头,对嬷嬷说:“这块胭脂是不是没擦均?”
嬷嬷偏头看看,拿手掌在她的脸蛋上狠狠搓了几把。
“嘶。”李薇倒抽一口冷气!捂着脸蛋躲开,眼泪汪汪:“皮都搓掉了啦!”
觉尔察氏把她拖回来,拉开她的手仔细端详,完了不说安慰她,反而满意点头:“这样就红得自然多了。”
然后从身后丫头的手里接过一碗红糖荷包蛋,里头还下了六个大元宵。
李薇惊喜的接过来,觉尔察氏说:“吃这个挡饥。要是你在选的时候饿了,想吃东西,包袱里有带的月饼,记得吃之前先跟人家说一声,别不等人说就这么拿出来吃。不然要被拖去打板子的。”
“太夸张了吧?”李薇咬了口软糯的元宵说,浓香的芝麻花生馅流出来,她赶紧吸了一口。
觉尔察氏严肃脸:“叫人说你个不敬大罪,你就不觉得夸张了。不信,问嬷嬷?”
母女两个一起看嬷嬷。
嬷嬷呵呵道:“大姑娘听太太的准没错。”转身就想,四月份吃元宵带月饼,就这家这乱七八糟的样子,姑娘能选上那祖坟的青烟都冒上天了。
坐上骡车后,觉尔察氏嘱咐跟车去的两个哥哥,叫他们跟着她是怎么都不能放心,可叫李文璧去就更不放心了……他昨晚上哭了半晚上,现在眼晴红得像兔子,肿的像核桃。
“你们到那里千万别跟人家吵起来啊。”她最担心这个,听说为了抢个进宫的好位置,每次都要打上几次。
塔福笑呵呵的,费扬古道:“大姑奶奶别担心,您把小姑奶奶交到我们手里,那一定是好好的送去,好好的再带回来。”
车里李薇掀开帘子,拿着半拉月饼:“舅,吃不?”
费扬古接过来:“还是我们家小姑奶奶疼舅舅。”
李薇手里也拿着一个,已经咬了一口了,觉尔察氏一口气提到心口,想着不行这会儿不能骂她,好不容易把气咽下去,道:“……赶紧走吧,别误事了。”
李薇马上冲额娘招手,还有站在门里不敢出来的阿玛。
阿玛看着好伤心……
觉尔察氏拉住她的手,她心里一酸:“额娘……”
觉尔察氏:“别吃了,包袱里就那么几个月饼,是怕你在宫里吃不惯才带的,还想着能多放几天,你是打算在车上都吃完吗?”
李薇:==
好浪费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其他日后补……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255章 惹不起
四爷成了旗主的事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就像在滚热的油锅里浇了一瓢冷水。
所以,四爷接旨这天府上热闹坏了。皇阿哥里除了十三以外,从直郡王到十四都到了。宗室里裕亲王、简亲王、平郡王等都来了。
前头四爷是如何的吃惊不得而知,后面李薇算是惊呆了。
她本来想得很好,像是傅鼐夫人这种跟东小院天生就关系好的,另开一个小花厅叫二格格去陪着,余下的根据名录上的官位家世分出个三六九等来,需要亲近的就留下来说话,可以暂时不当一回事的就叫进来喝盏茶,再送些礼物就可以叫他们退下了。
四爷也没打算说来者不拒的。
到她这里就更简单了,一切都听他的指挥嘛。
但不请自来的客人太多,当看到五爷府上的瓜尔佳氏、七爷府上的纳喇氏都一个个进来后,屋里本来都能安稳坐着的人全都起来磕头行礼了。
李薇心中就冒出来一个念头,这是来搅局的。
没有瓜尔佳氏和纳喇氏衬着,她能够跟镶白旗的说一声都是自家人。但现在不行了,瓜尔佳氏和纳喇氏坐下后,剩下的都要站着了。
苏培盛看着也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这屋里不少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几个看着是拿不准该不该告退。
李薇算是这里头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她迅速做了个决定:叫来苏培盛和玉瓶,把屋里几个比较重要的都送到二格格那里去,再叫大格格也过去陪着。其他不算太重要的,送到宋氏和武氏那里去。
瓜尔佳氏和纳喇氏不知道清不清楚她们成了不速之客。
屋里的人渐渐都告退了,瓜尔佳氏一直表现的跟没发现人少了一样,笑着说:“姐姐这里可真漂亮。”
纳喇氏从进来就低头不说话,谁说话都只是笑。
李薇也笑:“漂亮吧?我带你看看。”
不管来了是什么意思,她都不想表现得太没风度。换句话说不能塌了四爷的面子。
所以她一点不高兴都没有,兴冲冲的拉着瓜尔佳氏和纳喇氏显摆,幸好她这屋里能显摆的东西不少,单是摆设都能说上七八天。
瓜尔佳氏对她这屋里的白瓷特别喜欢,捧着个西瓜大的圆瓮不停的问她:“这是什么啊?花瓶吗?”
“不是,这是香烛瓶。”李薇叫人拿了几个圆柱形的短粗蜡烛过来,放进瓮里点亮后,因为瓮比蜡烛高,所以整个白瓷瓮都被烛光映红了。
瓜尔佳氏爱不释手,李薇就爽快的送了她和纳喇氏一人一个,还有一盒十二个蜡烛。
“这怎么好意思呢?”瓜尔佳氏知道这东西并不名贵,但外面见不到,肯定是四爷府里的工匠制的。
“没什么,每年都要烧上两窑的。”李薇道。瓷器这东西用过一段时间,难免磕磕碰碰的。何况弘时搬出去前,她这院子里就没少过孩子们。所以从搬进来起,每年都要烧上两窑来替换。
虽然一开始是她告诉工匠想要什么样的,多年下来,工匠们创新的手法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她说的这个香烛瓶,工匠叫它瓷灯笼。
瓜尔佳氏难掩复杂,又把玩了一会儿才放下,叫人小心收起。
到了中午该去花园的时候,李薇就在福晋身边见到了三福晋、五福晋、八福晋等人。其他该在场的客人就都不见了。
不知道福晋那边把人都送到哪里去了。
下午的戏也是匆匆结束的,主人未多加挽留,客人们也没有依依不舍。就是八福晋临走前拉着福晋的手说:“姐姐,我还没逛过你的园子呢。”
元英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来,笑得十分冷淡:“改日吧。”
坐上自家的车后,八福晋怎么想都觉得好笑,等不及回府就掀开车窗帘对八爷招手,把他叫过来小声笑道:“你不知道,四嫂的脸色有多难看。”
八爷也笑了,前头的四哥也是一样啊。
看到他们过去后,四哥的脸上就没一丝笑。
东小院里,苏培盛在戏没结束就匆匆走了。赵全保今天被苏培盛抢了活儿,就一直盯着他,此时说:“奴才看好像是前头他徒弟来喊他走的。”
李薇点头,她还想赏苏培盛点东西呢。虽说四爷身边的人不该赏,但今天他在她这里忙了一天,于情于理都要有所表示——于是她找了两件四爷不穿的旧衣服打包给他。
赵全保也看到玉烟手上提的包袱了,问:“要不奴才给他送过去?”
李薇迟疑了下还是摇头,后院里都乱成这样,前面说不定更糟。还是别去踩雷了。
屋里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好几架屏风都是为了今天才从库房里搬出来的,此时不说马上搬回去,但也要先挪个地方,免得碍着主子走路。
剩下的还有茶碗、茶碟、点心盒、绣凳等。
为了备着客人中女眷需要更衣梳妆,还特地准备了几个新的马桶。这些都要收拾起来。
为了今天的事,东小院里所有的人都被用上了,李薇第一次觉得院子里的人不算多,终于都有活儿干了。
看大家忙忙碌碌的,屋里院里都是人,她嫌自己碍事,干脆去了惜芳年。
二格格这里也是刚把人都送走了,三格格年纪小一直被奶娘带着留在屋里。她到现在还没种痘,今天外人太多,不敢叫她出来。
李薇刚进院子,二格格就迎出来了。
“今天累着了?”她拉着二格格上下打量,看她除了眼睛亮一点,人比较兴奋外也没什么。
年轻人果然劲头足。
“不累,不累。”二格格挽住她的手,“额娘那边人也很多吧?我听说五婶、七婶都来了?三婶怎么没来?”
李薇还真没注意。二格格嘴里的这几个婶都是常跟东小院来往的侧福晋们。三婶指的是田氏。
“我没打听……”她顿了下说,“改天去问问吧。”
“就是,这么热闹三婶都不来可不像她。”二格格也对田氏的脾气十分清楚。
接待客人是在堂屋里,几个姑娘的闺房都没有让外人进去的道理。所以二格格拉着她到了寝室,一墙之隔的侧间里就热闹多了,丫头们来来去去。说话声,搬东西抬东西的声音,等等不停传来。
二格格确实很激动,她还没有单独接待过这么多位客人,让李薇坐下后又去亲自端了茶,然后就坐下迫不及待的跟她汇报。
什么这家的夫人特别客气,那家的夫人有些严肃,这家的夫人说起了她的几个女儿侄女,那家的夫人还提到了她的儿子和侄子云云。
“傅夫人帮了我不少忙,好些我不认识不记得的她都在一旁提点我。”突然把人都送来,二格格一开始也是手忙脚乱的。幸好李薇一早就把傅鼐的夫人送来了,有她在才没出错。
“我叫人带了一些给傅驰和傅家孩子的礼物,这样行吗?”二格格还是有些拿不准。
“挺好的,给傅夫人的礼物额娘这边也准备的有,你准备的那些就够了。”李薇夸奖的摸摸她。
大格格在外头:“李额娘。”
她刚才在三格格那里,听说李薇过来了才连忙赶来。
李薇见了她就先问:“扎喇芬怎么样?今天人多,有没有吓着她?”
大格格:“没有吓着她,刚才还对我生气说不叫她出去。”她现在当着李薇的面已经敢开玩笑了,这份亲近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自从跟二格格住到一起,东小院送东西都是一式三份。久而久之,她和妹妹跟东小院的关系是不可避免的越来越近。
大格格也犹豫过,可东小院炙手可热是一方面,对她和三格格的照顾也是实打实能看到的。别的不说,这几次李额娘进园子可都是带着她们姐妹一道去的。三格格因为跟弘时玩得好,阿玛也问她问得更多了。
比起之前住在福晋那里好几年见不着阿玛一面,现在这样她和三格格都觉得好。
三格格还悄悄问过她,会不会过几年又叫她们搬回正院去?
两人避开丫头嬷嬷说悄悄话。
她问妹妹是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
三格格犹豫半天,说:“我不想回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最叫大格格和三格格割舍不下的是四爷,两人都不想再叫阿玛忽略了。
虽然抚蒙的事还压在大格格的心头……
晚上,四爷回到东小院后虽然没有黑着脸,可也一直是一脸的沉思。屋里已经收拾好了,怕客人来得多气味污浊,也重新点香熏过。
用过晚膳,她只留了看门的和茶房一人听使唤,剩下的今天都累坏了,她就叫人都回去歇着。
屋里钟摆轻响,她坐在榻的这头串珠子,他在那头靠着迎枕。
“你这串的是一百零八的佛珠?”他说。
李薇看他挪过来坐了,摊手给他看:“不是,是三千六百珠。”
“怎么串得这么长?”他道,炕桌上摆着一个八宝点心盒,里头的八个格子都放着木珠子。
闲得无聊。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
“我串一个,就念一句佛,串好后就是我的心意了。”李薇早想好了这话该怎么说了,串的珠子全是府里工匠做家具的边角料,难得的全都是黄杨木。她还收了一大盒的檀木的,紫檀、黑檀都有。当然也不能少了相思红豆。
四爷接过她手里的线和珠子,拿过来自己穿起来。
李薇心里很囧,但是很明显他比她虔诚多了。最难得的是他穿珠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女气,透着一股壮重劲。
过了一会儿,看他没有把珠子还给她的意思,她只好再拿一盒出来串。
……姐这里珠子多。
穿到睡觉时,他的心情看着好多了。
“今天后面怎么样?”他问。
两人都已经洗漱过了,躺下准备睡觉了,他这才有心情说话。
拉上床帐,盖上被子,李薇把话在心里转了几圈才说:“人挺多的,我都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来。”
“嗯。”他就嗯了一声。
她拿不准他的意思,但心知他不会太高兴。
这是肯定的。今天本来应该是他最风光的时候,但是他那些兄弟们一来,原本风头都叫抢走了。
而且,这事他还只能吃个哑巴亏。
他不能去找皇上告状,也不能对来‘贺喜’的人恶言相向。
最后只能把憋在心底。
……她突然理解历史上的雍正为什么这么讨人厌了。因为他这么憋着憋着,就憋成bt了。
于是,她也不敢拿最叫他生气的事使劲说,话锋一转:“不过也有人没来。”
“哦?谁没来?”四爷只觉得不该来的全来了……除了在宫里出不来的太子。
连直郡王都来了。
“你知道三伯家里的侧福晋田氏吧?她就没来。还有七福晋也没来。”没在福晋身边看到。
十三福晋不来就很正常,十三爷府的人最近都跟消失了一样,哪儿哪儿都看不到他们。
四爷没了兴趣,拍了拍她:“睡吧,不说了。”
终于可以睡了。
李薇马上从善如流的闭上眼,不一刻就睡着了。
四爷却睡不着,他翻来覆去,想的全是他的那些兄弟。
直郡王今天像是把矛头都对准了他。太子没了,他以为他就是太子,结果皇上却把他给提了起来。本朝还没有皇阿哥担任旗主的事。
旗主一定,最迟半年内,皇上肯定会给他封爵。若是郡王,那就能跟直郡王平起平坐了。这叫直郡王怎么不着急?不生气?
三爷一直在他的颐雅园里躲着,听到这个消息也坐不住了。
除了这两个以外,今天来贺喜的裕亲王等倒是都很客气。
能一跃成为既直郡王后的第二位郡王,虽然叫四爷激动不已,但他现在开始担心这群兄弟给他扯后腿了。
只是他既不能跟他们硬顶,又不能就干站着就叫他们往身上招呼……
第二天,一大早刚起来,四爷就对她说:“旨也接了,你还带孩子们回园子里吧。”
李薇吃着包子都茫然了:“……”
“天也渐渐热了,府里也确实太狭小了些,咱们一起搬到园子里去。”四爷说到这里,放下筷子喊来苏培盛:“去叫人收拾行李,一会儿用过早膳就去园子里。”
苏培盛扫了眼坐在四爷对面的李主子,答应着下去。出了门就一路小跑回了前头,他的徒弟张德胜迎上来:“师傅,是不是主子爷有吩咐?”
苏培盛推开他,叫人去喊张保、张起麟、王朝卿兄弟俩,还有刘太监。
张德胜只好跑前跑后的不叫自己闲着。
苏培盛先对张保说:“主子爷说要去园子,赶紧叫人收拾去吧。”你也就是出门才用得着,等主子爷不在府里住,看你怎么在主子爷跟前献殷勤。
张保点点头,去了。
然后对张起麟:“你还去东小院,看有什么能帮把手的。”把你跟后院捆一块,主子爷日后再想重用你也要掂量掂量。
张起麟笑了下,转身走了。
指着王朝卿兄弟:“你们跟上吧。”上回主子爷在园子里想写字还要自己裁纸,这回就带上他们兄弟,防着主子爷想使找不着人。
人人都走了,刘太监上前一步,笑呵呵:“苏公公,奴才是不是也该回去收拾着?”
苏培盛故意晾他等到最后,见这人一点都不生气,嫌弃的摆手:“赶紧去吧,到了园子里还有得忙呢。”
张德胜围着转了半天,此时问:“师傅,也带徒弟去园子里吧?也能给师傅跑跑腿儿。”
苏培盛摇头,拉着他回到屋里,小声嘱咐他:“你就留下看摊,也盯着张保那小子,省得他搞鬼你师傅我不知道,再着了他的道。”
张德胜心里挺不乐意,嘴上还是说:“那行,师傅怎么说我怎么做。”等他出去心里就想,该不会是师傅现在连他也要防着了?
东小院里,四爷交待完就走了,临走前还对她说:“你去给福晋说一声,还有叫孩子那边也都赶紧收拾。咱们中午就在园子里用,收拾行李的可以晚一步,下午再送过去就行了。”
李薇顿时连包子都吃不出味来了。
玉瓶看她半天不动,四爷说要去园子里,怎么李主子一脸的不高兴?
她过来小心道:“主子,要不要撤了?”
李薇愣了下,想着凭什么啊,凭什么因为别人的事我就连饭都吃不好了?
“不用,叫膳房给我切两个咸鸭蛋过来。”她放包子,心道我非要吃好了再去找福晋。
跟福晋打交道,真心伤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大概就是两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