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荔枝
后院的石榴都开花了,天也热起来了。]
东小院里,李薇摇着扇子站在屋子里往窗外看,“这天真是热得邪。”她道。
玉瓶端着冰过的酸梅汤进来,“主子用一碗吧,”
“给四爷他们的冰送去没有,”她一边接过酸梅汤,一边问。
“送去了。赵全保回来说,四爷叫不必老往户部送,咱们自家就该不够用了。”玉瓶出去一趟也是热得鼻尖冒汗。
“这种天气,他们一屋子的人挤着,再没有冰,谁能熬得过去,”李薇摇摇头,坐下道:“他不在家,至少他那屋里的冰不就省了?送出去给他用也是正好。”
“赵全保说户部已经有几个堂官中暑了,咱们爷叫了太医,就在户部治,不许人回家呢。”
病了都不叫人回家歇歇,怪不得外头人说他是活阎王。
她喝着酸梅汤,道:“叫人煮两大锅凉茶送过去吧,以后每天都送。让白大夫开几剂解暑除瘟的药下在里头。”既然劝不了他,只好尽量防着别叫人生病了。
两大桶的凉茶送到户部大堂,守门的侍卫早就认识赵全保了,谁叫他差不多一天都要来一趟呢?不是给四爷送吃的,就是送喝的、用的。现在还天天往这里送冰,叫他们这群在大太阳下看门的人看着都羡慕啊。
这会儿看到他远远的跟着两个骡车过来了,一个赶紧进去传话,一个就殷勤的上来拿袖子掸掸长条凳,“赵哥哥来了?快来坐坐。瞧您这大热天的还一趟趟跑。”
赵全保嫌弃的扫了眼那破条凳,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摇头道:“不了,替主子办事,哪有咱们喊累的?”
那人还想再搭两句话,里头苏培盛小跑着过来了,一见赵全保就连连招手:“赶紧来吧,主子爷叫你进去回话呢。”
大堂里头,除了四爷和十三爷外还有几个人,戴先生也赫然在列。赵全保进来谁都不看,冲着四爷跪下磕了个头。四爷嫌热就站在冰山旁边,撂下手里的账册问他:“外头那是什么?”
赵全保:“是凉茶,配了解暑除瘟的方子。”
“哟,这可是好东西。”十三抹一把汗,道:“赶紧给我来一碗,正渴得很呢。”
凉茶说是凉,端到手里还有些微烫,淡淡的药香味扑鼻而来,十三一饮而尽,身上跟着就出了一层痛汗,整个人不免轻松了两分。
四爷叫人把凉茶挨个屋子都提一壶,对赵全保道:“这个好,回去叫你主子放心,就说我用过了。”
赵全保赶紧说:“主子说日后天天都送两桶来。”
四爷点点头,叫苏培盛领他出去。十三心里发笑,悄悄对四爷道:“瞧我嫂子多心疼你,是吧哥?”
被四爷含笑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五月五是端午节,皇上自江南赏了不少东西回来。四爷在户部大堂接了赏,为这个还要特意再回趟府。他见一堂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连十三也无法免俗,只好笑道:“行了,今天是过端午,都回去见见家里人,明天一早再过来。”
众人都乐了,纷纷对着四爷道‘四爷体恤’,‘您圣明’等等。一时奔走相告,大堂前后的人知道后都到大堂这边来谢恩。叫人回家传话的,使小厮去外头雇车的,呼朋引伴,热闹极了。
看这一群乱相,四爷摇头叹笑。戴铎上前道:“主子也不必介意,他们都是高兴糊涂了。”
四爷道:“我知道他们在背后都骂我。”
“谁敢骂我四哥呢?”十三交待了人回府传话,过来刚好听到就接了句。戴铎对十三爷行了礼就退下了。
“骂我得可不少。”四爷畅快笑道,“可他们不知道,他们越骂我,我越高兴。”
两人结伴往外走,此时户部这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有慢两步的看到二位阿哥爷过来,或避让或行礼,不一而足。
“他们骂我,这是说明他们怕我。怕得没办法了,才只能逞一逞口舌之能。”四爷得意道。
十三没想到四爷居然还甘之如饴,道:“还得是四哥。要是弟弟处在四哥的位置上,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想到之前因为皇上、太子、直郡王的几方逼压,他真是度日如年。
四爷拍拍他的肩,安慰弟弟道:“你才多大呢?我在你这个年纪还不如你呢。那几年我闲着没事做,只能看着老八风光,心里也不比你好受多少。”但若没有那些年的沉积,也没有他现在的心境。
看看如今,想想当年,连四爷都不得不叹一声时也,运也,命也。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当年的我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四爷叹了两声,对十三道:“世上的事自有因果。你又怎么知道,如今你受得磨难,日后不会成为你的智慧呢?”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叫十三一时也浮想联翩起来。
自从额娘去后,他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一直战战兢兢,不敢放松分毫。如果真如四哥所说的,他日后也能有扬眉吐气的一天,那这些年的苦楚也不算是白白承受的了。
想得十三一时喜,一时忧,一时叹,最后只挤出来一句:“……四哥的佛学越发精进了。”
到了二人的车边,皇上的赏赐就摆在四爷的车上。车后还栓着两篓的荔枝。四爷指着道:“给你十三爷卸一篓下来。”
十三忙推辞道:“不用,四哥,这是皇上赏给你的。”
“你当你四哥有多大的胃口?能吃下这么两篓的果子?”
苏培盛带着人卸下来,抬到十三爷的车上,叫十三这推辞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回去给我的小侄子吃,你就别跟你四哥客气了。”四爷笑道。
十三只好说:“那弟弟就占哥哥的便宜了。”
回到府里,四爷叫人把荔枝卸下来,查看有没有坏得或小的。重新捡拾后,再问苏培盛:“这京里都有哪几家得了赏赐?”
早在有人来颁赏时,苏培盛就把这个打听出来了。
京里得赏的没几家,特别是这个荔枝。皇上的赏赐先送进了宫,太后、毓庆宫、承乾宫、长春宫、翊坤宫、永和宫、钟粹宫等都得了赏。
往下他们几个兄弟之中,直郡王府是必有的,余下的兄弟里只有他一个人得了。
听到这里,免不得叫四爷心里舒畅。可见这段日子他做的事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记着他的忠心了。
宫外宗亲大臣家里,佟家的一等公府和承恩宫府都有。出过皇后的钮钴禄氏只有阿灵阿得赏了。最叫人唏嘘的是索额图死后,皇上就像忘了还有这一支。
四爷叫苏培盛把荔枝分出几份,一份送永和宫。哪怕娘娘那里有赏赐,他该孝敬的也不能少。再一份送到索额图家去。
“……就说是太子托人送去的。”四爷道。
苏培盛领命而去,这种事他要亲自去办。凭他这张四爷贴身太监的脸,要叫索额图一家和太子都领四爷的情才行。
一篓荔枝再多,也架不住这么分。剩下的只有半篓。四爷给弘晖几人留了一盘子,再给几个女儿那边送去一盘子。福晋那里再得一盘。
“我那盘也送到你李主子那里去。”四爷道,王以诚应了声,小心翼翼的把两盘荔枝放进膳盒里,提着往外走。
张德胜站在门外,难掩羡慕的看着王以诚。虽然他是苏培盛的徒弟,可他却没有进屋的资格。就算他在四爷身边侍候了十几年也一样。比起王以诚和王朝卿这对兄弟,他真是混得还不如这两个刚来的小子。
他看到王以诚往外走,正在门口遇上两个刚回来的小太监,一个个嘴甜的很。
“王哥哥,您这是替主子办差呢?”
“王哥哥辛苦,晚上弟弟给您送两壶热水去,您也好泡泡脚,洗涮洗涮。”
“王哥哥……”
一路走过去,叫‘哥哥’套近乎的多不胜数。
王以诚进来还没有两年就混上‘哥哥’了,他张德胜跟在苏培盛后头当孙子当得都快吐血了,也才被人巴结一声‘哥哥’而已。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王以诚提着荔枝到了东小院,进院就看到好大的一个葡萄架子,上面盖着浓密的绿荫,叫人一见就心生凉意。
听人说李主子能连得三子,就是因为屋前有葡萄,屋后有石榴。
王以诚心想当年他的爹妈屋前没葡萄,屋后没石榴,还不是生了他们兄弟姐妹七个?只是养不活,女孩都扔了,男孩死得死,没得没。一家就剩下他和他哥,还都切了当太监了。
不等看门的叫人,程先看见王以诚,连忙迎上来,张口就喊:“哥哥从哪儿来啊?”
王以诚不常到东小院来,心想他的脸面还不够大,道:“不敢当,小的王以诚,奉主子爷的话来给李主子送东西呢。”
程先在那天晚上算是立了个糊涂功,不但得了李主子的赏,在院子里的哥哥姐姐也都乐意照顾他一二。现在他兴头头的四处跑,哪儿都想插一脚。他把王以诚领到茶房,站在门外喊姐姐。
玉烟出来先看到程先,笑道:“你又跑我这里来干什么?我这儿没活给你。”
程先抢话道:“哪儿,这位王哥哥是前头来了,主子爷叫他给咱们主子送东西来。”
王以诚的话都叫程先抢了,他也没生气,还顺着他的话应道:“正是。”
玉烟怕程先不知轻重再得罪人了,主子爷身边的那都要抬着捧着才行。转身从屋里提了个空壶出来:“正好,我这边没水了,你去膳房要一壶开水来。”
程先接过就说:“姐姐别急,我这就去。”
他转身就走,玉烟在后头连声嘱咐他:“你慢着点!我不着急,别烫着你了!”
再看王以诚,还是带着笑站在那里,一点被冷落的脾气都没有。玉烟心道不愧是前头侍候的,瞧这份定力就不一般。她接过王以诚手里提盒,请他进来,还特意给他倒了碗茶。
打开提盒一瞧,居然是两盘荔枝。
“哥哥等一等,我把这个送去给主子看看,说不定主子还要叫你去说话呢。”玉烟快手快脚的又给他拿了两盘瓜子叫他嗑着,探头看到外头的小喜子,喊进来陪王以诚坐着,她端着荔枝送进屋去了。
李薇听说四爷回来了,刚换过衣服,正在重新梳头。见玉烟端着荔枝进来,她一眼瞧见就笑:“爷送进来的?”
玉烟笑道:“是个叫王以诚的送来的,主子要不要见见?”
李薇尝了一个,拍拍手道:“不用了,你替我赏他。说他辛苦了。”
玉烟有些可惜,说:“爷送来两盘呢,主子不问问?”
玉瓶上前拉了她一把,“主子说什么是什么,快去打发人回去,人家还要回话呢。”
玉烟只好从柜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往里装了几个银角子,拿给玉瓶看过后才回了茶房。那边小喜子与王以诚说得正热闹,玉烟把荷包递上去,不提李主子的话,只道:“主子说你辛苦了,叫我赏你。”
王以诚接过荷包,小喜子要勾头来看,被玉烟推了把:“行了,叫人家赶紧回去回话吧,别误了差事。”
王以诚起身笑道:“还是姐姐疼我。”再对小喜子说,“以后我有空一定来看哥哥。”
小喜子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
王以诚出去后恭敬的对李主子的正屋跪下磕了个头,才起身出去了。留在后头的玉烟对小喜子啧道:“瞧人家这规矩,多周全。他这么一跪一磕,我还要去给主子说一声。这不见比见了还好呢。”
屋里,李薇吃着荔枝,叫人去问二格格那边有没有,回来的人说有,就是三人只有一盘。
“各屋都只有一盘呢。主子这里两盘,只怕是主子爷特意赏的。”玉瓶也打听出来了。
李薇想起孩子们,也舍不得吃了,叫玉瓶多拿几个盘子来。到时分成几份,等孩子们来了一人一份。四爷进来时就看到炕桌上摆着六个小盘子,每个盘子里的荔枝都是一样的数
“这是在分果子呢?”四爷在前头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了,坐下道:“哪盘是爷的?”
“哪盘都不是。爷的那盘早叫我给吃了。”
“那你是哪一盘?”
李薇一指,四爷伸手就拿了个。
吃了两个洗了手,他就不吃了。李薇叫人把荔枝都拿下去,只留下两盘,她剥给他吃。
“你叫人送的凉茶正好,后面就没人再中暑了。”他张嘴吃下她喂到嘴边的。
李薇故意把剥荔枝的手指伸到他嘴里,“嘬一嘬,都是甜汁。”
他轻轻咬了一口,痒痒酥酥的。
“这么着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她好奇的问。听赵全保回来说的,四爷在户部大堂简直是受刑。可看他的神色,又好像挺享受挺乐呵的。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替他担心。
“还早呢。今年也就是开个头,等九月份皇上回来还有得闹呢。”四爷笑着说,拿了一颗荔枝:“就为这个荔枝,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她还想再听点儿新闻,他剥了这个荔枝塞她嘴里了。
到了下午,她就知道四爷说的风波是怎么回事了。十四爷和十四福晋登门了,说是来贺端午节的。
听说十四爷过来的时候,四爷正在屋里乘凉,她在跟他说这两天看的一出戏。
这又是府戏的师傅写的,说的是一家有两个美貌的小姐。大的那个温柔贤淑,小的那个活泼可爱。来了个书生求亲,他父母给他求的是大的,他自己在花园里撞上那个小的。等洞房花烛时掀开盖头,一见是大的那个,书生先是感叹,他跟小的有缘无份,再是惊喜,大的比小的更漂亮!
最后,他想的是要是能再把小的也娶进门,他的人生就再无遗憾了。
到那时,上有贤妻替他孝顺父母,他也有娇妾相伴左右,人生至乐啊。最重要的是她们本就是一对姐妹,那就是天生该叫男人一起娶进门的。既不吵架,也不嫉妒。
还有句唱词唱的是该叫天下所有女子都有个贤良的大姐,再有个娇俏的妹妹,这才是人间正理。
李薇说完戏,笑道:“那女人就该说,这世上男人要有财,有貌,有家世,有才情,上无父母,下无兄弟。这才叫人间正理呢。”
四爷叫她逗笑了,道:“什么戏到你嘴里就没个好的。不管是姐妹,还是兄弟,都是一家人,这才是人间正理。”
姐妹有了同一个丈夫,就再也做不成姐妹。兄弟为了同一份家产,也再当不成兄弟。
李薇不敢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只说:“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人间正理,谁肯承认别人的正理是正理呢?”
“歪理。”他拿扇子敲了下她的头。
“歪理也是理。”
“你是满肚子的歪理,爷说不过你。”他坐起身,苏培盛进来说十四爷到了。又是不下帖子直接登门。往好了说这叫亲热,往坏了说叫不懂礼貌。
李薇看四爷的神色,心道十四爷这是不懂礼貌了。
四爷心里烦得很,一猜就是荔枝的事。他给十三送了一篓子,没给他送一盘子,这是来抱怨的。其实分完荔枝后,四爷也发现荔枝不够了,可已经给了十三一篓了,给十四要是少了,他肯定要抱怨。
但他也不能把仅剩的一篓给十四吧?
反正他都要抱怨的,干脆不给。
李薇见他半天也不动,苏培盛还站在屏风外呢,轻轻推了四爷一把,“爷,拿衣服给你换吧?”
四爷这才慢腾腾的起身,换好衣服挺不情愿的走了,临走还说:“晚上我过来用饭,等着我。”
李薇看看天色,看看表,心道这都五点多了,十四爷这个时辰来就是打着蹭饭的主意的,您真能不留人家用饭?
结果六点过一刻,四爷就脚下如风的回来了。进来就黑着脸,她撵进去帮他换衣服,见脱下来的两层衣服都湿透了。
他换好衣服也不出去用膳,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一般。她叫人先把膳桌给撤了,省得菜味一直往屋里飘,闻着也不好。
她轻轻凑过去,拿扇子给他缓缓的扇风,一下下的盼着能给他降降火气。
好一会儿才见他靠在枕上,接过她手里的扇子自己扇。
“爷,十四爷又惹你生气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四爷闭目不语,半天才问她:“荔枝好吃吗?”
“好吃啊。”她马上说,“我把核都留下来了,看能不能种出来。”
“傻瓜,咱们这边种不出来。”他笑道,“你喜欢,爷叫人去南边买。晚两个月还有荔枝下来呢。到时多买几篓,叫你吃个够。”
李薇笑,他继续说:“爷记得你还喜欢吃樱桃,刚才回来见街上已经有了,明天就叫人买回来给你送来。”
“还有草莓,日后咱们庄子上也种上,到时就叫他们天天给你送。”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看着才算气消了,拉着她出去吃了晚膳,这天晚上平平静静的过去了。
第二天,他一早就又去户部了。到了中午,苏培盛真的送回来两篓樱桃。直接送到东小院。她赶紧叫人分成几份,府里各处都送去。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他许了一车的愿望给她。叫她听着甜蜜归甜蜜,但更觉得他有种赌气的意思。
叫来赵全保,问他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十四爷来了,跟四爷说的什么。
赵全保摇头说:“主子爷跟十四爷在屋里说的话,奴才过不去,没听到说的是什么。”
李薇也没抱多大的希望,闻言只是点点头。倒是玉烟进来说:“我倒是听人说,好像是永和宫赏了十四爷什么东西。”
“你听谁说的?”李薇奇道。
“听十四福晋说的呗。昨晚上十四爷一家子都来了,十四福晋去给咱们福晋请安,听说还要请你过去呢。不过好像福晋说您在侍候主子爷,就没来请您。”玉烟一脸怕她生气的样子。
这个倒不稀罕,见了十四福晋她还要矮半截呢。
李薇直觉这事只怕跟永和宫脱不了关系,“知道永和宫赏了什么吗?”
“别的不知道,听说有半篓荔枝。”玉烟说,“十四福晋特意带过来了一篮子,后院膳房的人都瞧见了,他们收拾的。”
李薇心中只余二字:卧槽。
她不知道别的,只知道四爷得的荔枝是皇上给的。而昨天一天,永和宫没赏下来东西。
怪不得四爷气成那样。叫十四爷一衬,他都快成小白菜了。
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
没了娘啊。
可怜四爷一腔热情只能往她身上撒。睿智的少女漫画说过,找不到王子的少女只能自己变成王子。四爷没人宠,就拼命的宠别人。
虽然对她来说是好事,可知道他这么可怜,要不……她替德妃宠宠他?
李薇陷入要不要再点个母爱的技能点试试的思索中。l3l4
第227章 圆明圆
日子一天比一天热,进了六月就像下火一样。*****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四爷难得回来一趟,脱下衣服后脊梁上起了一层的痱子,屁|股蛋子和两条大腿上也是密密麻麻的一层。大概是痒得厉害,叫他抓得一条条红道子。
他回来要换衣服,却不肯叫李薇侍候,使唤她出去给他准备饭,还说好几天没胃口,叫她想些能开胃的。
她就给他整了一大碗酸奶。要开胃这个东西最好了,凉浸浸的拌点樱桃、草莓,他肯定喜欢。
完了要洗澡,又不肯泡水,说只要擦身就行,还叫人在水盆里倒点薄荷露。
这就不对了。李薇记得他最喜欢泡热水澡,说这个养身,还说京郊有温泉,日后一定买个有泉眼的庄子。
等晚上两人上了床,她搂住他的时候就摸到背后一片疙瘩,摸得她都开始起鸡皮疙瘩了。点灯后把他剥光才看到背后这一大片叫人心疼的东西。
四爷叫她剥光时就很不好意思了,趴在那里装没事了。
她急的都要叫了:“怎么回来不说?”
“没事。”他拽她的手,“好了,不看了,睡觉吧?”
睡p啊!起这么一大片痱子,她就不信他不痒!
拍开他的手,她跳下床去外头叫玉瓶。“主子,什么事?”幸好玉瓶和玉烟都在茶房里,听她叫赶紧都过来了。
“我记得今年给弘时他们准备的桃叶还有?取几两去煎汁,然后拿进来。”
玉瓶两人不多问,赶紧从茶房里翻出还没用完的干桃叶,秤量后取一砂锅加水熬煮。李薇回了屋,四爷已经坐起来了,披着衣服哭笑不得:“又不是什么大事,明天一早再办也行嘛。”
李薇道:“反正又不费什么事,熬好给你涂上就行了,今晚先这么处置,明天叫白大夫过来看看。”说着上前,“再解开叫我瞧瞧。”
四爷无奈背过去,由着她举着灯看,她的手按在背上叫他更痒了。
等桃叶汁熬好镇凉,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四爷趴在床上,她把桃叶汁给他轻轻的拍在背上。恼人的麻痒渐渐消去,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等她连大腿都给他抹好了,一看他都在打呼噜了。
拿薄被子轻轻给他盖上,吹了灯后,李薇揉着一直低头有些酸的脖子,从床尾爬上去躺下也很快睡着了。
早上起来,四爷摸着后背,感觉痱子好像瘪了些,摸着也没那么痒了。李薇醒来时,他正想叫人进来再给他涂一遍桃叶汁。
她打着哈欠招手:“过来,叫我再看看。”
他过来背对着她,叫她又利落的把衣服给脱了。“好像好多了。”她说,叫他把桌上的半碗桃叶汁拿过来,以拍护肤水的精妙手法,又轻又快的给他从后背到屁|股给拍了一遍。
“涂好了。”李薇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四爷:……= =
李薇:……=口=
她只是一时手快……
屋里一时静得有些尴尬。直到外头玉瓶见两位主子一直没出来,又没听到床上的声音,试探着唤了声:“主子?”
刚好解了李薇的困境。她迅速下床一边应声一边往外走,手里还端着桃叶汁的碗呢。在门口装模作样把碗给玉瓶,“叫白大夫开些见效快,能防痱子的药水什么的。赶紧做出来。”
打发了玉瓶,李薇深吸一口气,勇敢的回身。却发现四爷已经去屏风后了,她松了口气,悄悄的进屋,打算抱着衣服去西侧间穿,结果怀里抱着衣服一转身,就见四爷从屏风后出来了。
四爷看她这样,故意沉着脸上前,迎着她有些害怕的脸,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掌,“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是拿爷当弘时了?”
李薇想起德妃,心里可怜他,壮着胆子说:“在我眼里,爷有时跟弘时一样要人看着才行。”
不知道这么说行不行?
结果他没生气,反而像是笑得更开心了,声音柔柔的说她:“胡说八道。”
这应该是高兴吧?
吃早膳时,他一直带着笑,叫她也忍不住笑。两人都笑着吃完早膳,笑得她都觉得一边的玉瓶她们看到,肯定会觉得她和四爷都犯傻了。
难得回家一趟,李薇本来想叫四爷轻松轻松,结果偏偏今天庄子上来了人。四爷正好在屋里听到了,就叫人把庄头喊进来问问。
为了问庄头话,四爷去前头了。等中午还不见过来,赵全保去前头看了一眼,回来说:“主子爷留庄头用饭呢。听跟庄头来的人说,今年庄子上旱了太久,怕是收成不会太好。”
玉瓶不解的说:“怎么现在就说收成了?这才几月啊。再说,我看这两天就该下雨了。”
赵全保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得了,你下过地没有啊。它就是明天就下雨,从去年冬旱到今年六月,今年的收成早完蛋了。”
赵全保没切之前,是实实在在的农家子弟,小时候刚会走就在地里帮爹妈的忙了。
李薇对这个也是一知半解,但收成减产这事四爷跟她提过,一次冬灌,一次春灌,都是因为老天不下雪也不下雨。
“大概能收几成?”她问。
赵全保道:“照庄头说的,只怕能有三成就差不多了。”
仅仅三成?李薇想到的是那今年粮食欠收,又是灾年?虽然每年都有地方遭灾,但一直以来京城附近倒是难得出事,一般都是听到别的地方涝了或者旱了。
下午,四爷回来后对她道,愿不愿意再叫李苍去外头跑一趟。
“爷叫他去办什么事呢?”不知道是什么事,她实在不敢替自家兄弟打包票。上次去河南,李苍去了多久,她就提了多久的心。
“庄子上今年收成不好,我打算叫人南下买些粮食回来。你兄弟现在身上也差事,趁着年轻多出去跑一跑,日后对他来说也有好处。”四爷道。
好像听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下午她就叫人把佟佳氏给请来了。照四爷说的,这次买粮不用大张旗鼓,问了李苍愿意去,就叫他去庄子上找庄头。到时跟着庄头一起南下就行。
隔了两天,李苍再次出远门了。这次往南边去,要去多久就不好说了,保守估计是要三、四个月以上。李薇挺不好意思的,又把李檀给叫进府了,这次问过四爷,打算给他一个出身。叫他拜了四爷的伴读傅敏为师,日后叫他考秀才去。
傅敏与傅鼐虽然同姓傅,但并不是一家人。两人都是满人,只是起的汉名。李家人郑重的准备了拜师礼,李檀算了进了傅敏的门墙。成了他的弟子后,除了到府里就是去傅家,回李家倒少了。
傅敏从小在宫里就是四爷的伴读,为人机敏,经过他的教导,李檀与弘昐几人相交也越来越能把握得恰到好处。李薇担心的那种亲戚与奴才之间的落差就不成问题了。
算是因祸得福了。
有李檀当润滑剂,她与两个弟妹的交际反而更亲近了两分。李甲氏也敢主动给她送东西了,虽然是她亲手做的一些点心小菜一类的家常物件,但也叫李薇高兴坏了。
四爷知道后,心知李甲氏不过是看李檀有了前程眼热,这才贴上来。但看她高兴就没说打击的话:“要是好吃,就叫她常常做了送进府就行了。”
李薇摇头,要说好吃……也就一般吧,真叫人家常常做好送进来,反而成麻烦了。
“我看重的是她的心意,东西就免了。再好难道还能好过府里?”她叫玉瓶把李甲氏送来的点心等物都收下去。
四爷难得回来,她不想叫这些亲戚间的琐事来打扰。先问他这次带过去的药都好不好用,身上有没有再起痱子。
“好用,十三也谢过你的药水。这次叫白大夫多配一些,上次我们两个的都叫户部那些人给借去一大半。”四爷说起这个就想笑。
因为他把人都给关在户部,吃住都在部里,结果不少人累极渴睡就地铺张席子一卧的也比比皆是。地上的湿气浸到身体里,几乎人人都起了一身的毒痱子。
有的在家里用过药,回来住两天又起了,来回反复叫人难以忍受。
结果他带去的药水竟成了一部的人的救命稻草。幸好素素还准备了十三的,她估量着又多放了两瓶。有人涂了药水好,就叫人去外头配,也有求了方子回家配的。
四爷想着能施恩就施一点,索性自己把药全包了。
再说,他叫他们加紧盘账,要账,算出都有多少官员借过银子,分别在哪年哪月,借银的理由是什么,之后再叫人去一一核查。用他们的时候多着呢,现在喂饱了,日后才好接着使唤他们。
四爷外头的事,她都不懂。或者说她以为她懂,可当他说起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连一句都听不懂。久而久之,她也就不露怯了。对他外头的事也没那么爱打听了。
两人说起孩子们,弘时大了就不爱待在东小院里,一天到晚的跑到前头去跟他几个哥哥一起玩。李薇本来还舍不得他往前头搬,想趁着四爷不在拖一拖日子。结果这小子自己比谁都积极,现在屋子没挪过去,人已经住过去了。
她心想既然如此,干脆就挪吧。
四爷回来没见到弘时还挺惊讶,听她抱怨后笑坏了,安慰她道:“当年爷在宫里也是天天盼着出宫,一出来就自在了。他一个人在这里多寂寞啊,外头有弘晖他们,能一起读书习武,你就别难过了。”
他握着她的手揉了两把,调笑了句:“要不,你就再生一个小的,有他陪你就不掂记弘时了。”
她都生了四个了,放在现代已经属于超生游击队系列了。
李薇转口关心起他来:“你天天都这么辛苦,不如我替你捏捏肩吧。”
说罢站在四爷背后使出千般手段,又捶又捏又提又打的。
混过这一章,在四爷再次出门前,他们都没再聊过生孩子这个话题。其实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累,现在回来一趟,除了洗澡吃饭就是躺下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她还从来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入睡这么快呢,几乎是秒睡了。
过了三伏后,下了几场暴雨,天就渐渐凉快下来了。
照往常算,皇上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李薇开始叫人准备做颁金节进宫穿戴的,因为四爷没回来,又不好把针线婆子派到户部去,只好估量着做。
李苍这几个月来了两三封信,似乎他确实是去买粮,已经快该回来了。李薇在信上写了李檀的事,他回信说千万别再为家里人求四爷了。
‘恩深难报’。
他用了这么一个词。
李薇品着总觉得这词里充满了无奈与恐惧。当年她进阿哥所受宠时,也是时时都提着心,害怕报答不了四爷的深情。
站在四爷的位置上,他们对下头人的一丁点好意,下面的人都会受宠若惊。
为了还四爷待李家的好,李家上下不得不誓死效忠。
她就像一条绳子,先是牵出李文璧,现在又是李苍。而李家第三代的李檀也在身上盖了四爷府的戳。
四爷待她,就是给她宠爱与儿女。对李家其他人的提拔,则是给李文璧官职,给李苍差事,给李檀出身等等。
……四爷似乎十分擅长御人之术。他给的都是他们不能拒绝的东西。
李薇突然有种看穿世界真相的感觉,太黑暗了有点可怕啊。
她决定还是相信四爷待她是有真心的,待李家也不完全是利用。
用现代一句时髦的话说,有被利用的价值,总好过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那不是更可怜吗?
九月时,八爷府出了件稀奇事。他有儿子了。
不说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吧,也差不多了。李薇已经有大半年都没出门了,消息严重滞后。可这次倒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而是八爷府压根就是瞒着这件事,谁都没说,连孩子落地的洗三、满月都是悄悄举行的。
这时孩子都半岁了,才叫人传出话来。
“怎么回事啊?”她问傅鼐的夫人。马佳氏今天是特地来跟她请安的,她闷在府里对外头也不能一无所知。马佳氏隔十天半月的来一趟,给她说说新鲜事。
马佳氏道:“八爷的大阿哥是一月五号就落地了,但是听说身上弱,就一直没叫惊动。之前八福晋还准备往府里抬人,后来见这个平平安安生下来了,还是个阿哥,后面的事也就不说了。”
“那现在那孩子怎么样?”她问。
“听说是挺好的,八爷府上说周岁时要大办。”马佳氏扔下的这个大雷,比她说的其他的事都叫人震撼。
四爷在户部也是得到消息了,他回不来,就叫人传话给福晋,赶紧给八爷府补一份礼。
李薇也随了一份。
不过福晋没出面,是叫弘晖把礼送过去的。
弘昐跟她说:“大哥去八叔府上,八叔特别高兴,还带他去看那个小弟弟呢。听大哥说,八叔家的小弟弟长得很胖,小胳膊长得像藕节。”
诗书中常有形容人臂若藕,弘昐刚读书时想像不出来,他倒是吃过藕片,不知道都是小孔的藕怎么会像人的胳膊。李薇就叫人从膳房拿了节洗干净还没切片的藕给他看。
“你们小时候都长这样,小胳膊一节一节的。”她说。
弘昐就看着弘时说:“我记得,弘时小时候就是。”二格格等几个哥哥姐姐都望着弘时笑。
可弘时一点都不记得自己的胳膊长得像藕节的时候了,被哥哥姐姐们盯着看得都有些恼了。
九月末,皇上才姗姗来迟。李薇第一次觉得进宫过节也很好,皇上回来后,四爷应该不会这么忙了吧。他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都是在外头的多,回来的天数十个指头都能数清了。
颁金节进宫,永和宫里几个妯娌的眼神都怪怪的。李薇一开始还以为是她的错觉,结果就听到德妃不轻不重的对福晋说:“老四在外头也闹得有些过了,这些日子我的耳边也不得清静。叫他得过且过,别坏了多年的情份。”
福晋起身请罪,李薇也只好匆匆出列,跪在福晋身后。
她后知后觉的想到,四爷的讨债大概已经犯了众怒了吧?七爷福晋的古怪眼神,那是兴灾乐祸?
她从没在永和宫里觉得这么不自在过。以前怎么说这里都是四爷生母的宫殿,她虽然是侧福晋,可待的比七福晋一家子要坦然得多。
但今天她就觉得哪哪都不对了。仔细想想,她是在替四爷不快。德妃训斥福晋,其实就是借着福晋在说四爷不对。
她感同身受之下,认为要是四爷在,只怕就更不自在了。
他肯定不会心服。而德妃说的他却要受着,不能辩驳。最叫她想不透的是,德妃干嘛当着成嫔和七福晋的面说这个?她就是真心觉得四爷做得不好了,背过人时把福晋叫去说两句,私下提点不行吗?
能从永和宫告退时,李薇从没走得这么快过。坐上停在宫门口的车,玉瓶赶紧给她倒茶,查她颜色不对,小心翼翼的问:“主子,在宫里出事了?”
她摇头,庆幸几个孩子们都大了,各自有车,没跟她坐在一起。不然她这脸色可不好糊弄。
等了两刻钟后,四爷也出来了。
李薇担心他在前头也听了冷言冷语,没想到他和十三爷边说话边走过来,好像并不生气?
四爷乐得嘴都要合不拢了,“日后跟哥去那里住几天,听说里面有几个好水景,正是天热消暑的好去处。今年夏天你跟着我真是受了大罪了。”
十三爷也高兴,虽然他没得赏,可皇上赏四哥,那就说明他们办得对。这世上什么都比不上圣宠。看直郡王、太子和八哥就知道了,他们的荣辱沉浮,不都是皇上抬抬手的事?
“这可说定了,到时弟弟要带着家小一起去,四哥可别忘了。”十三道。
“忘不了!行了,今天也晚了,不多说了,你回家好好歇几天,到时我再找你。”四爷道,目送十三离开。
他上马后,一行人起程回府。
李薇回到东小院就在等他,左等右等不见来,叫人去问才知道四爷被福晋喊去了。
完了。
李薇下意识的就起了身,玉瓶以为她生气了,忙使眼色叫玉烟一起上来劝。
“主子,主子爷大概是有事,您别着急。”玉瓶道。
玉烟赶紧送上一碗茶:“主子,您用口茶吧。”
李薇接过来茶到一边,没好气道:“别瞎想了,快去瞧着你们爷什么时候出来。”
玉瓶和玉烟担心的出去吩咐。她在屋里转圈,想想看永和宫的事她都生气又委屈,四爷知道了还不气炸了?
不多时,四爷就过来了。进屋她就迎上去,他笑道:“一出来就看到你的人了,这是有急事?”
“没事,我就是嫉妒了嘛。”她打趣道,一边小心翼翼看他的神色。
“叫爷闻闻有没有酸味。”两人进了屋,他一把将她抱起,凑在她脖子根一通乱嗅,闻得她痒痒的忍不住笑,连忙求饶。
他抱着她倒在榻上,“是担心爷在福晋那里生气?”
“没有。”她掩饰的说,仔细看了半天不像生气啊,反而还有些高兴?
四爷搂着她在榻上滚了半圈,叫她伏在他的身上,支起胳膊道:“爷得了个园子,回头带你去玩好不好?你不是喜欢张家的荷塘吗?爷叫他们给你挖个大的,再造一条好船,夏天时叫你住在船上。”
她这才知道他的好心情从哪里来。
“皇上赏的?”她也笑了,问道。
“是啊,皇上还给爷的园子赐了名,叫圆明圆。”他像是浑身三千六百个毛孔都张开了,比吃了仙丹还舒服。
圆明圆?!
李薇张着嘴,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幸好四爷太高兴没注意到,见她发呆,“想什么呢?”
“……想什么时候能去圆明圆看看。”她呆呆的说。看看那个还没被烧掉的圆明圆。
世界奇迹啊!
这是自她嫁给四爷后,第二次感到穿这一趟不亏!
第228章 赏园
因为李薇和四爷都太激动了,所以第二天四爷就悄悄带着她去了圆明园。*****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
与想像中的万园之园不同,但圆明圆本身还是美呆了。她与四爷坐轿子绕圆明园一周就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当然还要加上每到一处,就下轿赏景,再听四爷发散一下的时间。
圆明园的总面积已经超过四爷府了,有两个人造湖,都大得吓人。可以说圆明圆整体是由这两个湖组成的。其他的景致都是烘托这两个湖的。
四爷说的给她造条船,夏天想住在船上都行并不是一句虚言。看这湖的大小,放下一条她见过的两层小楼的楼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两人站着看湖时,四爷居然认真想造条能住人的船给她,叫她连三赶四的打消了他的念头。
住船上一定会晕吧,他造出来她就不能不去住了,
四爷真的非常兴奋,带着她在这座园子里消磨了大半天,还见了园子里侍候的下人。皇上赏园子,连园子里的太监宫女也一并赏下来了。
四爷在前头跟那些太监说各处要如何维护,花木如何修剪,这一处栽什么花,那一处种什么树等等。
李薇就被一个姑姑引着转了转圆明园里的宫殿和小楼、小院等住人的地方。
由于圆明园是皇上建的,所以园中最大的建筑物是牡丹台。这是个一主殿二侧殿的宫殿。当然,虽然这园子赐给四爷了,但四爷说了这牡丹台是皇上住过的,他不住,以示对皇上的敬意。
李薇在牡丹台游览一番,感觉这里盖得比永和宫漂亮多了。永和宫说白了除了屋子什么景致都没有,说是宫都有些委屈了。跟一般人想像中的如人间仙境一般的后宫宠妃居所完全不同。叫她说,也就是普通招待所的水准。
牡丹台才是五星级的!
除了牡丹台外,其他就是一些小园景、小楼阁,看着就是给皇上带来的后妃们住的。
四爷在前头跟人说完话了,过来找她时,见她正绕着一片竹林转圈。
“你在这里钻什么?”他拉住她笑道。
“这里就叫潇湘馆吧。”她指着竹林旁边的一个明显是仿草屋的院子说。
四爷笑道:“你别见着一片竹林就叫潇湘馆,真是看戏看迷了。”他拉着她过去,“这是皇上赏的,里头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动,名字也不能改。你喜欢就在庄子上种一片竹林吧。”
她险些脱口而出:等你上台再改名好了。
“不用,不用。我不喜欢竹林啦,太悲了。”李薇对四爷很有信心,一时半刻改不了名字也不算什么。
大概四爷以为驳了她的话,怕她不高兴就带她重新去牡丹台赏牡丹。这里他虽然不能住,但在这里坐一坐,吃顿饭是没问题的。
他们就对着牡丹台前的一大片牡丹花用了午膳。
等到该回去的时候,刚才为李薇引路的那位姑姑上来,先是很抱歉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问四爷这牡丹台里的人如何安排?
姑姑小心翼翼的看着坐在四贝勒身旁的李侧福晋,道:“李主子大约是谨慎了些,只说一切照旧。只是……还请四贝勒示下……奴婢们也好有个章程。”
李薇稀里糊涂的,见四爷仿佛是明白了,他道:“既然李主子说了,那就一切照旧。万岁爷若是来了,还叫她们上来侍候就是。平日里还住在这里,只是不能乱走。姑姑是侍候老的人了,规矩如何,你是最清楚的。”
这位姑姑就赶紧答应着下去了。
出去时,他们一边散步,最后再赏一遍这里的美景,四爷一边对她解释:“皇上以前来的时候,有几个侍候的人还在园子里。如今圆明园赏给我了,那个姑姑是来问那些人如何处置的。”
李薇的脑子偏在这里反应慢了半拍,几乎是很艰难的才明白过来,跟着就不太敢相信的问:“……那刚才那人的意思该不是想叫你……收下她们?!”
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侍候皇上的人她明白了,不就是以前皇上过来时收用了几个人嘛!可是!示意四爷收下她们是怎么回事?!
太不和谐了!
“醋坛子。”四爷握着她的手笑道。
醋坛子就醋坛子!她要做个快乐的醋坛子!
四爷语调温柔的劝她说:“那些人也可怜,那个姑姑也是同情她们。你想想,她们还都是如花年华,现在却只能在这个空园子里空耗青春。”
这会儿,李薇绝对能做到铁石心肠:“爷,您连皇上住过的牡丹台都让出来了,”她凑上去小声道,“那皇上幸过的姑娘,你也要让出来才好啊。”
四爷叫她说的大笑起来,指着她道:“好,好,会说话!”
其实李薇也很不理解:“怎么不叫她们回宫呢?”
四爷握着她的手摇了摇,打趣道:“你在府里时,爷要往府里领人,你还要醋一醋,跟爷闹上几次呢。宫里那么多娘娘,醋起来就是皇上也要让几分的。”
李薇怔了下,听起来很有道理啊。而且是四爷说的,他说的肯定是真的吧?
四爷见她居然真的相信了!
他这下能明白为什么素素总是喜欢骗孩子们了。
李薇一扭头看到他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恍然大悟!
四爷看她明白过来了,终于忍不住:
“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229章 四十七年
四爷今年的生日就是在圆明园里过的。*****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
东小院里,李薇猜他们兄弟几个会在圆明园里玩些什么。自打四爷被赏了个圆明园,不止她一个人激动得不得了。四爷的那些兄弟们也都跟打鸡血似的,他们从圆明园逛过的第二天,三爷就下帖子来问,
老四啊,哥哥听说皇上赏你的花园老美了,啥时候请哥进去看看啊,
当然三爷那个文化人写来的帖子比她的用词文雅多了,但她深以为她复述的已经得了几分神韵了。
除三爷之外,十三爷是带着礼物上门,表达祝福和羡慕之意。十四爷是单身上门,表达了羡慕嫉妒恨之意。
总得来说,这两个弟弟来了之后,四爷的心情一直很好。
虽然李薇还没有问过关于永和宫的事,四爷的感想如何。不过看他的反应,貌似是娘娘训斥没关系,十四你的羡慕嫉妒恨叫哥哥我十分满意。
有种娘娘欺负他,他就欺负弟弟来找平的错觉。
她脑补得正欢乐,玉瓶小心翼翼的上来道:“主子,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四爷过生,宴开两头。兄弟们都叫他拉到圆明园去了,宗亲女眷等却在府里开宴。本来不是这么说的,一开始四爷的安排是一家子都去圆明园,反正那边地方绝对够大,而且皇上赏的园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自家亲戚都去那边,这里就虽然也开席,但只招待一些不重要的客人。
可福晋自请留下!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四爷说的,反正她是留下了。
四爷就想叫她带着孩子们跟他一起去圆明园。
这可能吗?李薇马上拒绝了。她还没那么蠢,四爷生日的好日子,福晋在府里招待不入流的客人,她跑圆明园去?
于是她就说:“爷和兄弟们在圆明园里痛快玩吧,正好没女人孩子给你们捣乱,想怎么玩怎么玩。”
他还乐,逗她道:“又记着那几个女人了?爷叫她们那天出来,要是他们有看上的,直接叫他们领走行了吧?”
他还以为她吃醋。
其实她是不理解福晋。去园子里过生日多好,又不用府里费一点事,那圆明园现在吃的还是内务府的供奉呢,不管是人手还是饭菜酒水,连场地都不用他们操心了。结果人家不去,四爷又不是喜欢勉强人的,基本上他觉得好的事,推荐给别人,那人要是不接,他面上笑得呵呵,心里马上就疏远了。
福晋不去,原本可以去圆明园一趟的宗室女眷们也都挪到这边来了。
刚才李薇就是在福晋的正院里陪客人的,乱糟糟的叫人心烦。三福晋见谁都是一脸的柔情似水,可想到死在她手里的孩子,李薇就觉得这女人是个美女蛇。
五福晋近年来越来越冷漠了,来了以后就坐在那里,跟谁都不笑。七福晋还是一样的阴阳怪气。
八福晋则是满面红光,一口一个我们大阿哥。她扬眉吐气了,拉着人挨个问别人家的儿子。像三福晋和他们福晋这种有儿子的还好说,五福晋和七福晋被她问到脸上,个个脸色都不好起来。
虽然八爷的大阿哥也不是八福晋亲生的,可八福晋一来就说了,这孩子放到她这里养,而八爷根本不打算给大阿哥的生母请封侧福晋。
宗室里的孩子要不是福晋亲生,为了提孩子的身份,一般都会给生母请封。当年李薇被提侧福晋,就是因为看着弘昐大了,怕他出门见人被人鄙视身份。
请封侧福晋也不费事,八爷上道折子就行了。
坐在李薇身边的田氏悄悄说:“还不是怕这侧福晋封了,她就站不住了?八爷这么久都没儿子,真封了侧福晋,这侧福晋可比她这个嫡福晋还值钱呢。”
反正,八福晋的腰杆子就比五福晋和七福晋硬了。
弘晖跟着四爷去了圆明园,八福晋就问弘昐他们。福晋看李薇,她就起身笑道:“弘昐也跟他哥哥去了。”
八福晋今天是非要见个小男孩,她这么多年都不敢跟人提孩子,碰见妯娌说起孩子经,她都觉得刺耳。旁人见此也从不跟她聊这些。好不容易有了大阿哥,她激动的想把之前的统统补回来。
可惜四嫂没去圆明园,各家的长子基本上都跟着阿玛去园子了,别的孩子也没带出来。
看着这位李侧福晋,八福晋有些嫌弃她不识抬举,继续追问:“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儿子吧?弘昀和弘时呢?”
李薇笑得一脸平静:“他们都不在,叫我们爷给派出去了。”
噎了八福晋,席面上也叫她给闹得有些静了。李薇见此干脆辞出来,托口说要方便一二,直接躲回了东小院。
叫玉瓶这么一问,她心知也不可能一直躲下去,又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过去了。熬到下午三点多时,宴席终于结束,李薇欢乐的开始一趟趟把客人们都给送出去。
送五福晋一家时,五爷的侧福晋瓜尔佳氏一路提着她的手笑意盈盈的说:“我们家的弘晊平常麻烦你照顾。”
“哪有。”李薇也很客气,她是知道弘晊跟弘昐常在一起玩,而且弘晊是自己找上门的。后来两人渐渐真的要好了,弘晊才说以前是他额娘叫他来找弘昐的。
“额娘说叫我出来多交几个朋友,我还当你是舅舅家那些天天拉我去读书的人一样呢。”瓜尔佳氏是大族,弘晊从小身边的伴读都是瓜尔佳一族的人。可这些伴读大概都得了家里的人叮嘱,见着弘晊就是拽着他一门心思的学习。
弘晊烦他们烦得要死,偏偏都是自家亲戚,打不得骂不得,告诉额娘也没用。
一开始听额娘的话找弘昐玩,他心里挺不情愿的。结果玩熟了才知道弘昐是个多么好的朋友!现在弘晊比七爷家的弘倬跟弘昐还要好。
弘昐还一本正经的跟李薇分析过,说这是因为他跟弘晊在处境上有共同之处。
“弘晊大哥跟他不同母,而且弘晊生母生得孩子多。听弘晊说在五叔府里,五婶和刘佳氏侧福晋一直把他额娘当成眼中钉。”弘昐悄悄的跟她分享八卦。
“弘倬就不同了,他跟弘曙是同母兄弟,之前他还为难的说过,要是我跟大哥有矛盾,他哪个都不帮。”其实有段时间,弘倬一直有点回避他的意思。弘晖刚回府那会儿最严重,最近才慢慢又变好了。
弘昐跟她说这么多,就是解释他现在为什么跟弘倬没那么好了。他不想因为他们而影响额娘和纳喇氏的关系。
李薇让他放心,朋友多了以后,自然会有亲疏远近的分别。有时投缘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看在弘昐的份上,她对瓜尔佳氏也多了两分善意。两人从府里出去的这一路上都在说话,跟着五福晋一起来的另一位侧福晋刘佳氏就笑道:“妹妹和李福晋真要好啊,都叫我眼气了。”
李薇冲刘佳氏笑笑,懒得理她。大家都是侧福晋,五爷还是四爷的弟弟呢,在他们府里对她冷嘲热讽,她就晾着她,看她怎么下台。
她没接话,刘佳氏面上这笑就挂不住了。五福晋事不关已,悠然的走在前头。瓜尔佳氏笑着上前,拉着刘佳氏道:“姐姐真是脾气大,在咱们自己府里就算了,这是亲戚家呢。”
送完五福晋一家,还有七福晋。纳喇氏在外头很少说话,只在临上车前特意跟她说了一句:“年后我来找你玩吧。”
“行啊,咱们去圆明园。”李薇笑道。
纳喇氏也直接的说:“本来以为今天能去的,我还没见过皇上的园子呢。”
对啊,四爷这个是独一份的,更别提里面还有专为皇上建的牡丹台呢。李薇也是与有荣焉的厉害。
等晚上四爷回来,她还没来得及再说说圆明园的好话,就看他神色不大对。
她把特意给他准备的生辰礼捧出来:一副她亲手做的羊皮手套。“今天是好日子,爷可不兴拉着脸。”她帮他把手套戴上,“好不好用?”
四爷弯曲手指,脱下笑道:“好用,今年冬天骑马拉缰不会冻得手痛了。”
打了个岔,他的情绪看着就好多了。李薇再叫人把酸奶拿进来,“今天在那边肯定喝了不少酒,吃点这个解一解吧。”
酸奶里拌了两勺白砂糖,她特意叫人把糖粒别磨太细,吃在嘴里沙沙的甜。
有甜食下肚,他的脸色就更和缓了,道:“今天……直郡王和太子都没到。”这叫他想了一天都想不通,“连弘昱和弘晰都没来。”他们不来,侄子们也不来,只叫人送了礼物。
虽然除了直郡王和太子外来得人也不少,特别是十五、十六两个小阿哥,特意领了皇上的旨到四哥的新园子来玩,都不能叫他高兴起来。
再好的日子,因为这个宴席也是草草结束的。
李薇没办法安慰他,夺嫡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好兄弟在背后捅刀子的也不少。她不去瞎猜直郡王和太子,想了想说:“这么说,我倒觉得十四叔还不错。”
四爷不解的看她,这时提十四是怎么回事。
“至少十四叔高兴不高兴,都摆在明面上。”他有气都直接冲他四哥撒了。
四爷被逗笑了,“照你这么说还真是。”
直郡王和太子真是不好说。他们不来也不叫儿子替他们到场,连有事或生病一类的传闻也没听说。一直到过年前,李薇都在担心他们是不是一齐看四爷不顺眼了?
就算四爷是以后的雍正帝,现在他的能量真不如直郡王或太子,更别提两人加一起了。
雪把京城给盖住的那天,李苍回来了。庄子上的消息是早就送来了,粮食明年年中,雪融冰消后走运河进京。李苍这差事办得很圆满,四爷得知后特意叫他来府里褒奖一番,还留他用了顿饭。
李薇得四爷授意,给李家赏下不少年货。蒙古送来的皮子和药材是大头,余下的鸡鸭牛羊都是小头了,足足拉了两大车。
李文璧今年在金华就满三年了,四爷生日前就写了信递上来。他摸不清是继续外任还是进京,这要看四爷的安排。
四爷接了信后,找戴铎与傅敏商量过几次,一至认为京里这两年只怕风波不小,李文璧最好还是留在外头当官。地方上他们也要有人才行,李文璧是四爷府里送出去的做官做得最好,升官最顺当的一个。
傅敏道:“李大人瞧着或许不够沉稳,但却是个会做官的。”有多少聪明人都不会做官,李文璧为人如何不好说,或许人家扮猪吃老虎呢?傅敏见过一次,事后也不得不承认跟李文璧一同处事并不为难,反而觉得他待人诚恳,是个可交的人。
比起戴铎,他就更愿意与李文璧共事。
剩下的读书不开窍,办差也需要师爷从旁提点都是小节了。
就连四爷也没想到李文璧能走到如今,想起他们父女二人真是如出一辙。
天公疼憨人啊。
他跟李薇说起,她才知道阿玛又要升官了。而且还是回不了家。
“再往上升,阿玛能做什么官?”她好奇的问。
“五品知府,你父还是当得的。”四爷只是犹豫,有两个职缺,一个是太原府,一个是宣化府。他更倾向于宣化府,只是怕递上去皇上不批,那就耽误李文璧了。叫皇上打回来,他再想升正五品就难了。
可宣化府在直隶下辖,算是京城的咽喉之地。
他实在舍不得叫这位子上坐上别的人。
转眼就是新年,又要进宫磕头长跪了。幸好往年也做惯了,李薇全副武装。今年进宫的人数少多了,弘昀、弘时都没进去,连二格格和三格格都留下了。
李薇就觉得到了永和宫,娘娘肯定要问起来。她虽然对几位儿媳妇都是寥寥,可对孙子一辈就亲热多了。
……到现在她都觉得四爷可能是故意的。
永和宫里,德妃扫过下面磕头要红包的小辈们,果然问道:“老四家的,你们府里的二姑娘、三姑娘,还有那两个小子呢?”
福晋起身离座,恭敬道:“不敢欺瞒母妃,弘昀和弘时十一月九日的时候种了痘,十二月十五日才回来,现在还在家里歇着呢。他们阿玛怕他们出来再着凉了,就没叫他们进来。”
四爷生日时,他突然说要给两个男孩种痘,就把两人给带走隔离了。李薇虽然吃惊,但心知他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他也对她解释了,直白的叫她害怕:“如今外头恨我的人多了,我怕叫孩子们着了道,赶紧种了好放心。”
就跟八爷生了儿子不敢声张,眼看在进宫贺新年了才揭出来。四爷给两个儿子种痘也是悄悄的。李薇才发现原来德妃也不知情,估计就四爷和皇上知道——他要上折子跟皇上提啊。
德妃平静点头,嗯了声。
福晋接着道:“扎喇芬的岁数也差不多了,他们阿玛说了也该给她种上了,怕她这些天出来冻着,就留在家里了。额尔赫是姐姐,这孩子懂事,说有宜尔哈进宫来替他们给您磕头进孝,她就留在府里照顾弟弟妹妹们了。”
大格格进宫,二格格留在府里是福晋决定的。李薇对此没有意见,不管福晋的本意是什么,她可不觉得进宫磕头是件好事,二格格留在府里更好呢。
其实她本来也想留在府里的,就是说不过去才不得不进来。
德妃道:“都是好孩子。”说完赏了点东西,也不再说别的了。
至于这里头有没有四爷赌气的成分,最后有没有气着德妃,李薇是真不知道。她只是有这个感觉。
新年宴会开到第三天,皇上又赐了个园子,是给三爷的。不同的是这个园子不是替皇上预备的,里面没有违章建筑。比起四爷的圆明园,三爷的熙春园就少那么一分味道。
但还是很招人惹眼的。
目前几位皇阿哥中,太子和直郡王是早就有园子了。不跟几个弟弟们一般见识。
三爷得了园子后也乐歪了,他比四爷聪明一点的是,刚得了园子就在宴席上跪请皇上驾临,说要让皇上第一个赏园。
这黑锅盖得四爷的脸色难看了好几天,过了十五都没缓过来。
皇上很给面,去三爷的熙春园用了次膳。
不等四爷照猫画虎,学他三哥请皇上来圆明园,皇上过了二月又出巡了。
直隶。
随行的有直郡王,太子,十三,十五,十六,十八。
四爷留京,不但领了户部,还获准出入南书房。
第230章 游泳池
(=小=說=網=看=最=新=章=节*****]*
跟他的心情相反,天气却一直都不好,天要阴不阴的挂着乌云,天边时不时滚过雷。老一辈的人说这是龙王出巡。二月末,三月初,院子里的石榴树刚刚冒出嫩芽来时,突然又开始下雪了,反而比过年时还要冷。
李薇担心四爷在户部大堂里再冻出个好歹来,开始叫人天天往那边送羊肉汤。底下加着炭炉,送到那里还是热的。她也记着那边人多,叫人从外头买来街上卖油茶那种大铜壶,一送就送两大壶过去。
送了两天,四爷回来了。一见她就笑道:“户部的人天天等着你的羊肉汤送过去,一到时间就到门口转悠。”
李薇担心做过头了,忙问:“给你丢人了?”
四爷握住她的手:“怎么是丢人?这都三月了,户部的炭早就烧光了,他们天天冻得面青唇乌的,你这是积功德,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念着你的好呢。”
她松了口气。其实也猜到户部估计没炭了,府里的炭也是烧到二月末就没了,见天气又变坏了,才特意从庄子上又拉了几车进府。她还给李家送了些炭呢。府里是庄子上存了炭,可户部吃的是公家粮,内务府可不会好心的给他们送炭。
用过晚膳,四爷拉着她说话,从七点说到八点半,等洗漱后躺上床睡觉,他的谈兴还没过,兴奋的一塌糊涂。
最后两人和谐了一场。兴奋过度的四爷简直像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到前头去找儿子们了。好久没回来,问一问弘晖几人的功课,再重点看看弘时,这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留下李薇一个人把昨晚四爷说的话重点整理了一下。这些话大概他也不能跟十三爷啦,戴先生一类的人说。
脑补下四爷一脸激动的对十三爷:“皇上叫我去南书房,就是叫我看有多少人上折子骂我的!皇上对我真好!”
这显然不合适。
四爷说,皇上明面是夸他,赏园子和叫他进南书房都是在表示他支持四爷。可暗地里呢,也提醒他多少收敛一二。
从去年四爷开始领户部,公事公办的把各家曾经在某年月日借户部多少银子全都查出来,然后一一录到折子上,一份留档,一份送到御前,一份给这个欠银子的人。
他这样几乎把京里所有人家的脸都给扇得啪啪响。皇上身在江南,每天都能接到无数臣子哭骂四爷不尽人情的折子。
皇上应该也烦了,可他不能像四爷那么无情。
本来扇巴掌的是四爷,皇上给甜枣正好。四爷也是因为领会到这个才扇人扇得上瘾,可皇上好像一直半刻甜枣还给不出来——银子还没要回来呢。
四爷能进南书房,现在能被皇上允许进南书房的阿哥他不是第一个,但目前是唯一的一个。南书房里的大人们都尽皆伏首。
各地奏折送进南书房后,还要由这些大臣们照皇上的吩咐先做个区分,将皇上要马上看的整理出来,再快马加鞭递到御前。皇上认为没那么重要的,就先放着,等皇上回来再看。
京官三品以上,外官五品以上,这些人的折子都可以直达御前。
宗亲里也有分别,这个就是照皇上对这些人的亲近来说的。比如前裕亲王福全和索额图,这两位以前的折子,哪怕是个请安折子,也是当天就发出去的。但自从这两位去后,继任的裕亲王保泰就没这份优待了。
索额图家更是连上折的权利都失去了。要递折子还要拜托旁人往上递,不然到不了南书房就‘丢了’。
四爷一进南书房,那些骂他的折子瞬间都不见了。
昨晚上他边说边笑:“皇上这下可轻松了,折子一下子少了四五十个。”
每天都有四五十个人发折子专门骂你啊。
李薇对四爷的不受欢迎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放在现代,某一省长每天有四五十个同僚向他的上司告他的状,这位子他还能坐得稳吗?
他还乐呢。她很担心好吗?
李薇小心翼翼的问他:“爷,你真的把那人借多少银子都列了个表吗?”会不会有点过分?她算是知道户部那些人都在忙什么了。
“是啊,还有他们当年上折子是用什么理由借银子的。有家是个奉恩将军,上折说他们家空负皇恩,一直没能为皇上效力,老太太就不许家里的人朝皇上求官职,全家都指着一个将军的爵位过活。结果他有天发现家里老太太住的屋子多少需要修葺,而他连给自己额娘修屋子的钱都没有,他感到自己真是辜负了祖先的威名。”
李薇听得好玩,追问:“后面呢?”
“后面皇上就准他借银给他额娘修屋子。他借了二万两。”四爷笑着说。
李薇不相信:“他是趁机想占便宜吧?二万两修屋子?都能扒了重新盖了。”骗傻子呢?
结果四爷居然向她解释:“他额娘是有诰命的,那老太太住的院子翻修一遍,二万两也就是将将够吧。”
她突然有种在网上看到过一位女明星的包售价二百多万的感觉。
一个包而已……
土豪和权贵的世界她理解不了。
想起这个奉恩将军,她问四爷:“爷,他上折子求的到底是借银……还是想求皇上给他个官当当?”
四爷笑得更厉害,夸她道:“变聪明了。就是这么回事。”
这么说皇上也挺坏心眼啊。人家上折子哭求的是官,皇上不想给他官,就准他借银。说起来也是皇恩,也要跪叩的。而且银子一花就没了,哪有当官赚得多?
她之前一直脑补皇上借出这么多银子是个大傻子,现在看人家也聪明得很。再说银子借出去了,早晚要还的。
沉浸在皇上城府好深的感叹中,她忘了原来想劝四爷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初衷。
等四爷又去户部后,听说手段是越来越严苛了。
当然骂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可与此同时,送到府上的各种孝敬却也越来越多了。五月时,各处的冰敬已经送到府里了,每天府里都要专门拨人收礼。张保还腾出来两个院子当库房,就是为了放礼物。
前院忙得人仰马翻,四爷却不在府里,于是张保粗粗整理过后,把礼单送到了福晋和李薇这里。她们两个一人一份。
虽然是整理过后的礼单,每天送了什么看不出来,但估个总价,再除以天数,也能有个大概的印象。
从五月初到五月中旬,每天大概都能收一二万银子的礼。短短半月余,就收了四五十万两。
虽然不是实银,大多数是估算出来的价格,比如古画、古字,除了古董外,还有送田庄的,房子的,也有送人的(叫张保给挡了)。当然也有直接送银子的。
叫李薇想不透的是,如果有银子干嘛不还欠银?非要拿来送礼?
大概是欠得太多?拿来送礼一万五千的还行,还银子就不够还了。
当官的不打送礼的,所以四爷并没有像她想像中的一样铁面无私,把送礼的都给拒了。他收是照收的,但也没听说在外头放过谁了。
五月末,皇上没回来。听说直接去塞外避暑去了,京里也热得像三伏天。四爷还留在户部,他都快在户部住了一年了。李薇趁他回来时说想去庄子上住,不趁机说他一走又是半个多月。
“干嘛不去圆明园?叫人带你和孩子们去园子里吧。”他道。
她立刻殷勤的捧茶捏肩,叫他发笑。她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想去再住住圆明园啊,就是……怕不好……”
没他带着,她不太敢去那里住。大概是皇上赐的,叫她有敬畏之心?
“这有什么不好的?咱们自己家的园子。你想去,明天就叫人领你去。”四爷放下茶,把她从背后拉过来说。
李薇不要,说:“明天你在家呢,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等你再去户部了,我再带着孩子们过去。”
四爷叫她这话说得心情甚好,道:“那也行,先叫人去收拾下地方,省得你去那边了住不惯。”
于是,第二天他叫人领着赵全保等人先去圆明园了。总之就是先把那园子整得跟家里似的,来往的下人和规矩都要重新教。免得那边自持是皇上赏的,不服管教一类。
带赵全保去圆明园的太监有个特别的名字:张起麟。
赵全保回来说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名字琅琅上口,特别顺耳。赵全保也把他张哥哥夸上了天,说人特别和气,长得也好,比苏培盛小个五六岁的样子。
“叫奴才看,只怕这位日后会顶了苏培盛的活呢。”赵全保道。
“不可能吧?”李薇笑道,张起麟这个名字可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太监。她都没印象。主仆私下说话不必太计较,而且从赵全保的嘴里,她至少又记得四爷身边出了个得用的太监。
四爷走后,她就带着孩子们去了圆明园。弘晖和弘昐倒是都留在了府里,说是功课不能丢。进园子是去玩的,教他们功课的戴先生进不去。弘昀也是这么说,被他额娘镇压。
他不去,弘时一看三个哥哥都不去就也不去了。
最后她带着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孩去了圆明园。一到园子里,原本怏怏不乐的弘昀和弘时都乐疯了。李薇也乐,脱了府里那个牢笼,在这里没福晋也没四爷,她是老大啊。
所以她就叫人在湖边圈了块地方,带着几个孩子学游泳。
她真的想游泳好多年……
府里也有荷花池,她当小格格时还盼着有天能在府里游泳呢。可后来这个心愿一直没有达成。主要是她顾忌着福晋,当小格格时没那个身份,当侧福晋了又要注重脸面。
园子里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她叫人做了很多门板一样宽大的浮板,周围打磨光滑再上漆,周围做上把手,扔到水里后叫孩子们抓住,周围再停一条船。船上都是侍候她多年的赵全保等人。
她穿着长袖长裤,除了没穿袜子,浑身上下遮得纹丝不露。她感觉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可这天,她正和孩子们在湖里扑腾着,一抬头就看到湖边站着四爷。
轻风吹过他的袍角,离太远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应该不会太高兴吧?
苏培盛叫人荡了条小船过来,他上了船就往湖中心来。
她赶紧叫孩子们先上船,把他们都给推上去后,他的船也靠过来了,船上的人纷纷跪下,她见他越离越近,一个猛子潜到水下,游到船的另一边,想从这边上船。
刚从水里冒出头,船上玉瓶冒死放下绳梯,还伸手来拉她:“主子,快些……”话音未落,她插烛般跪下去了。
身后水波荡荡,她连头都不敢回。
半晌,身后他道:“还不过来?”
她怯怯的回头,他的表情倒是很平静,手上还拿着一件薄披风。
她游过去,划船的太监背过身去,她攀上船帮,他先把披风给她披到身上,再弯腰把她从水里给抱了出来。
从水里出来人会陡然变重,可他还是抱得轻轻松松的。披风下摆浸到湖水里,坠下来滴滴的水声打在船底上。
她缩到他怀里,真的有点害怕他生气了,小声唤道:“爷……”
他轻轻拍拍她,低头看着她笑了下,轻声道:“回去再骂你。”
没生气!万岁!
回到她和孩子们暂住的天然图画,苏培盛早就叫人准备好了热水。他抱着她一路回来,侍候的人全都回避了,屋里的人早早的跪在下头,额头全都紧贴地面。
泡在沐桶里,热气蒸腾下屋里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坐在隔着一道屏风的外头,她默默照他说的泡够一刻钟才许起身,再叫宫女进来侍候她洗头发。
洗完换了衣服出来,她直接上榻倚到他怀里,才敢小声开口:“爷,你生气了吗?”
“嗯。”他摸着她洗得白里透红的小脸,恨得想打,又舍不得下手,真是个磨人精。
半天才轻声问她:“想游水怎么不跟爷说?那湖那么深,你也敢往下跳。”
“知道给孩子们准备木板,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用?”
“爷还以为你落水了,问了人才知道是在游水。”他长出一口气。
她伏在他怀里一声不敢吭。
四爷只是在户部干活干得累了,想起他们在圆明园,就特意过来看看他们。结果来了一问才知道这几天一直都在湖边,到湖边就看到一堆人头在湖水里浮沉。
那一刻真是天旋地转。
幸好他心里想着不会有这种事,他们要真出事了,这园子里的早乱起来了。再定睛一看,水里浮着几块门板那么大的木板,顺风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他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上来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她!
可等她洗完澡,他这气就消了,转而开始想在府里或庄子上某处起个池子给她玩。圆明园是皇上赏的,不能改建。
在园子里住了半天,陪孩子们玩了一场,又问过弘昀和弘时的功课,叫本来以为他生气而不安的孩子们都放下心来,特别是大格格,她之前就想拉着二格格去李薇的屋子前跪着,求四爷原谅,被二格格给按住了。
“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呢,真到需要咱们去请罪时再去。”二格格平常跟大格格相处一直没问题,但在对四爷和福晋时,两人的分歧总是特别大。
二格格不客气道:“大姐姐,那是咱们的阿玛,你的膝盖别那么轻好不好?”
说得大格格眼泪汪汪,二格格见话说重了,她只是一时不忿嘛,连忙上去道歉。大格格心里多少委屈,背过身抹泪道:“你当我是天生这样的吗?谁不想抬头挺胸做人?你过得好,也别嫌我膝盖软。”
关于福晋与李薇之间的事,是她们两人中间的一个永恒的话题。
大格格轻轻一带,二格格也不愿意再起争端,半天才说:“大姐姐,说一千道一万,咱们总要自己先立起来。你立起来了,能把你按下去的人有几个?咱们府里一只手就数过来了吧?你自己先跪下去了,跪习惯了,别人也习惯了,谁还记得叫你立着?你总不能都指着别人尊重你,你自己却忘了吧?”
说得大格格一时没了话,半天两人只能面面相觑。最后姐妹两人一起把这一节给忽略过去。
等到四爷出来,大格格发现阿玛果然没生气,二格格的话才在她心底剧烈翻腾起来。
在园子里歇了一夜,第二天四爷又要去户部了。临走前对她说了两件事。
“爷会在庄子上替你挖个池子,想游以后都去那里游。再有,爷叫张起麟过来侍候着,有他看着,想来不会再出事了。省得一园子都是你的人,没一个拦得住你的。”说到这里,四爷笑着虚点了她两下。
按说素素平时对几个奴才都放纵得厉害,可说她被奴才拿住了又绝不是,只要是她想做的,几个奴才都没二话,哪怕明知是个死,也没有阳奉阴违,背地里打折扣的。
叫他不服都不行了。
等他走后,李薇连忙叫人去问赵全保几个,从昨天就没见着他们。听说四爷确实生气,赵全保带头领了二十板子,余下一个都没落下,连玉瓶也叫赏了二十下手板,这还是看在她是李主子跟前当用的,没敢打狠了。
张起麟早就到了,见她担心就道:“主子别担心,下头人都有数,不敢下重手。主子爷也叫人给了药,都好好养着呢。等个几日,玉瓶姑娘就能回来侍候了。”
李薇心里虽然有数,但也没想到会叫四爷撞个正着。要是能容她得个空,至少也来得及把责任担下来。
赵全保几个这板子挨得是真冤。
“叫他们好好养着,这回是我的不是,叫他们受委屈了。回头一人赏十两银子。”她支着头说。
张起麟应下了,却笑着说:“叫奴才说,主子有什么不是的?奴才们能为主子尽忠是福份,这挨打也挨得心里甜呢。”
“这不过是漂亮话罢了。”李薇笑了下,不太了解这个张起麟的性格,想他是四爷送来的,大概也是要重用的,说不定她的话都能送到四爷耳边,就多说了两句。
“是我的错,认了也不亏什么。总不能我这个当主子还掩耳盗铃吧?”考虑不周,叫周围的人都受连累是真的。认不认都一样。
别人心里怎么想,她管不着也看不到。她又不打算当圣人,不怕犯错,只怕犯错不认错。能吃一堑,长一智,这个错就没白犯。
……下回再想背着他做什么的时候一定要计划周全!
第231章 开端
李薇还担心四爷不叫她继续住圆明园了,不过她还是住下去了。**********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
一直住到了八月末。
这天到了黄昏时分,弘昐突然带着侍卫来了。
他到的时候,李薇正带着孩子们一起用膳。玉瓶进来传话后,她还笑着说,“只怕是嫉妒咱们在这里逍遥了。”二格格和弘昀几个正笑着,弘昐已经进来了。
李薇一怔,“怎么这么快,”
弘昐笑道,“儿子从大门直接过来了。”说罢给李薇使了个眼色。
李薇这时已经察觉出不对来了,起身拉着他道,“瞧你这一身的汗,快跟我进来换衣服。”
两人拐到多宝阁后的,这里是用来给女眷们暂时休息,方便的地方。
屏风一隔,李薇小声问他:“你来干什么?”
“阿玛叫我来,请额娘带着姐姐弟弟们回府。”弘昐说,李薇不解,他又添了句:“阿玛进宫了。”
李薇马上没了二话:“咱们现在就走,行李叫人先收拾着,明天再送回府。”
出来后她先叫玉瓶把三格格和弘时带出去,叫奶娘安抚,然后对剩下几个大孩子说:“府里有事,我要马上回去,把你们留下不妥,这就都跟我走吧。”
大格格怕是福晋那边有事,起身担心的问:“李额娘,不知府里出了什么事?”
李薇明白她的想法,安慰道:“放心,咱们府里的人都没出事。这些也不是你们该打听的。回去该干嘛就干嘛,都跟之前一样。”
她也糊涂呢。
几人坐上车,侍卫护卫着很快回了府。四爷没回来,也没传话。而且好像连福晋也不知道他们突然回来是为什么。
因为她叫庄嬷嬷来亲自请李薇过去说话。
李薇到了,福晋问过在园子上玩得好不好之后,就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会儿三伏还没过呢。”
福晋不知道,李薇也不想显摆。坦然道:“大概是爷生气我带着孩子在那边住得太久了,叫弘昐把我们喊回来了。”说完就叹气。
送走李薇后,庄嬷嬷道:“侧福晋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她撇撇嘴,“这么些年,奴婢也没见过主子爷对她皱一皱眉的。”还说四爷生她的气,装模做样。
元英也想不透,四爷在户部的事并没有跟她说太多,特别是乌拉那拉家也借了将近十六万两银子。弘昐突然出府去接人,原因连弘晖都不知道,只知道是苏培盛回来传了句话。
苏培盛传了话就走了,没来找她请安。再说,她也不能把四爷的人叫来打听。
这么耳目闭塞,平时无事就算了,有事时真是叫人心里起火。
元英没有理庄嬷嬷的话,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挑拨,而是冷静和镇定。
东小院里,李薇对孩子们说的就是他们住得久了,四爷生她的气。二格格几个有些紧张,她笑道:“得了,你们阿玛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有事的。”
打消了孩子们的担心,打发他们都回去,她在屋里也默默提着心。
府中大门紧闭,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以前每天都要往户部送冰,从那天后冰也不让送了,凉茶倒是还一天一送。
听赵全保说,四爷好像已经不在户部大堂了。
因为不知何事,只好一直猜。结果到了九月中旬的一天深夜里,四爷匆匆回府,他把李薇也给叫到正院,还有弘晖和弘昐。
“十八弟没了,直郡王说话就要到京城了。府里先把喜庆东西都收起来,这几天准备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进宫了。”他满脸疲惫,眼神却亮得吓人。背上的衣服都叫汗湿透了,脚下的靴子上也都是灰土。
可他不洗漱不更衣,回来就叫齐所有人说这件事。
李薇恍惚觉得这事不太正常。
福晋问道:“爷,十八叔今年才七岁……”
李薇一听也觉得不对了。宫里死的孩子不算少,往前数十九阿哥也是早夭,因为是三月时没的,宫里年味还没散,也就是简单办了个葬礼就算了。
那次可没叫李薇他们也准备进宫啊。
四爷眉头一皱,道:“不要多问。”
一屋子人噤若寒蝉。
而四爷说完就回前头去了,谁都没理。看他匆匆走了,屋里着实静了一息有余。
他们好久都回过神来。弘晖和弘昐先起身告退,李薇也跟着起身,对福晋道:“我领他们出去,免得天晚了。”
外头月明星稀,福晋点点头。
李薇是想提点弘昐两句,从福晋刚才说一句话就叫四爷生气看来,这次的事不知道有什么内情。
走到二道门处,她说:“最近府里有事,你们不要添乱,只管一心读书就行。”
碍于弘晖在,她不能说得太明白。弘昐冲她点点头,跟弘晖一起行礼道:“是。”
目送他们走出二道门,她才转身往回走。
十八阿哥并不是宫里死的最大的孩子,太子的长子就是十岁没的。
弘昀今年也是七、八岁,她想起十八阿哥与弘昀差不多大,心里难免不好受起来。回到东小院后,她特意替这个孩子念了一卷经。
不管到底是什么事,这个孩子的死是最可惜的。因为他还没来得及长大。
前院里,弘晖和弘昐一回来就被人领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连他们的随身太监都叫约束在屋子里,不许乱走。
弘晖的太监侍候他洗漱时还有些战战兢兢,小声问:“主子,这是怎么了?”
弘晖平静的洗了两把脸,轻声道:“管住你们的嘴,管住你们的耳朵,管住你们的脚。”
那太监哆嗦了下,什么都不敢说了。
四爷的书房里,只有四爷和戴铎二人。
戴铎也是摸不着头脑,十八阿哥虽然是近年来皇上比较宠爱的阿哥,但也只是这样。而且十八阿哥刚刚生病,就有旨意回来要从京里拿药过去。皇上出巡,太医和药材都是带足带够的,只会多不会少。
四爷从接了旨意起,就一刻未停。京里的消息都叫瞒住了,只有他和八爷知道。可药材算着刚送到地方,跟着十八阿哥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皇上又不缺儿子,就是一时难过,想皇上圣明,不至浑噩,四爷怎么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不敢问,只能盯着四爷的背影使劲想。
四爷叫戴铎来本是想叫他帮着参谋一二,可叫来人,他却又说不出口了。
叫他怎么说呢?
说皇上的消息,叫人瞒住了?
有人……觊觎圣驾……
想到这个就叫四爷的心里一阵狂跳。
直郡王不在皇上身边,只有十三、十五、十六这三个小的。
太子……
他深呼吸几次,不敢再往下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这章我要仔细想想来写,如果更新时间有变化,大家注意微博和文案。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232章 (剧情)帝惧
避暑山庄内,月朗星稀。**********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
梁九功守在皇上的寝室外,像根木头桩子一样动也不动。院中其他站桩的太监在漆黑的夜里几乎看不清人影,但梁九功知道他们一个个都跟他似的,别说动了,边呼吸都放轻了。
屋里原来有四个守夜的小太监,就守在皇上的床前,但前天半夜里时,皇上突然叫人把其中一个给拖出去砍了。
梁九功吓得瑟瑟发抖,拼命磕头求皇上饶命。
他听到皇上在上头沙哑的说,“出去,他是叛逆。”
那个小太监才八岁大,是梁九功到承德后才挑出来侍候皇上的——因为皇上不信任从宫里带出来的太监和宫女。除了他之外,现在还能留在皇上身边的几个都是平常很少出现在皇上跟前的太监。
余下的一到承德都叫绑了,砍了。
梁九功当时都不知道他答了什么话,冷汗簌簌的往下掉。
半天,他才听到皇上躺下的声音,皇上说:“叫别人来侍候。”
梁九功哆嗦着答道:“奴才遵命。”
他把剩下的三个逃过一劫的小太监都拖出去,有一个还吓尿了。他装做没看见,叫人悄悄把那块地给擦干净。
一个圆胖脸的小太监哭得满脸鼻涕泪,抖着问:“爷爷……小蚂蚱……真是叛逆?”他跟那个拖走的小太监是一块进来的。
梁九功嫌他恶心,小声骂道:“闭嘴!万岁都说了还能有假?把这事都忘了!再敢多嘴多舌就叫人拨了你的舌头!”
那小太监倒抽一口冷气,死死的捂住了嘴。
再叫来的四个小太监,梁九功挨个教他们,两个站在窗户前,一个站在门前,一个守在皇上的床前。
“要是有箭从窗户外射进来,你们要扑上去挡住!要保护皇上,知不知道?”梁九功盯着他们。
四个小太监都点点头,脸上有着能侍候皇上的激动。
梁九功看了都想摇头。能侍候皇上的人多了,能出头的有几个呢?
他悄悄领着人进去,叫人站好后,突然发现守在窗户前的两个人里,有一个站的位置正好能j□j上的皇上看到一半。陡然一瞧,倒像是藏头露尾的心怀不轨之人。
之前那个被拖下去的小太监就是站这个位置的。
梁九功示意那个小太监往后错两步,这样看着就不吓人了。
皇上睡迷了,一时糊涂而已。
梁九功出来问起那个小太监,有人道:“已经砍了,爷爷放心,是拖出去砍的,不会弄脏地。”
你爷爷是问这个吗?梁九功斜眼瞪他,直把这人给瞪得连连哈腰才算完。他从怀里掏出两块银锭子,犹豫了下捡出个小的扔给这人,道:“别叫人随便扔了,回头再叫野狗啃了。这银子拿去,给他寻个地方埋了吧。”
这人接过银子还有些不敢信,呵呵道:“爷爷真是心慈,小的这就去。”
梁九功扫了他一眼,凉凉道:“别叫你爷爷知道你跟人把这银子给吞了……”
这人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道:“小的手是贱了点儿,可也没那么胆贪爷爷的银子。再说这也是积德的事……”
他还想接着巴结,梁九功不耐烦听了,摆摆手:“快滚,快滚!”
“是,是。”这人一溜烟蹿了。
眼看天边泛起鱼肚白,梁九功松了口气。各处都渐渐走动起来,提热水的,准备主子洗漱、早膳的。给这死寂的院子添了几分人的活气。
梁九功回去守在皇上的寝室前,听到里面叫了才带人进去。
昏暗的室内,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皇上嫌夏天的阳光太刺眼,窗纱用的全都是不透光的厚纱。梁九功等人小心翼翼的进去,整齐的跪在地上。
皇上坐起身后,清了清喉咙,梁九功才叫人上前侍候。
“咳。”皇上又清了清喉咙,梁九功反应过来这是皇上在叫他,刚才居然没明白过来!他瞬间背上就出了一层冷汗,连忙上前,其他人都退开两步,不敢靠近。
梁九功站在窗户对面,好叫皇上能看清他,“万岁爷?”
康熙的眼神像是看不到面前的人,梁九功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抬头,恭敬的眼观鼻,鼻观心。
“叫周传世来侍候。”康熙道。
梁九功想了一息的功夫,马上跪下小声禀道:“回万岁爷的话,周传世……侍候得不好,八月初七就叫……拖下去了。”
拖下去就砍了。这人一手好医术,江南李家送上来后就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侍候,梁九功称他为周先生。有段日子,他还真把皇上的眼睛治好了些。后来他叩请皇上放他还乡,皇上不允,厚赐他家乡父老。
不过在皇上的眼睛又变坏之后,周传世就无计可施了。他再拖也拖不了多久。皇上没那么多耐心。刚到承德时,皇上想出去打猎,却受不了外面的阳光,叫他想办法。周传世做不到,皇上一怒之下就叫人拖下去了。
梁九功一开始没敢管,后来见皇上没再提起这个人,就叫人把骸骨拾回来给埋了。
外头人都说梁总管像变了个人。只有梁九功自己心里清楚,他这是想积点德。他这辈子坏事没少做,死在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临到老了,就开始怕死。皇上现在脾气大变,他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叫拖出去了。
到时他就盼着有那么一两个人能念着他的好处,别叫他没了下场。
康熙怔了下,仔细回忆后哦了一声,不再说别的了。
他更衣起身,洗漱后早膳摆上来,梁九功才趁空出去一起。走到外头,叫来个小太监:“把陈福喊来。”
小太监应下麻利的去了,不多时就见陈福小跑着过来。
陈福走近了,梁九功看着他就有些皱眉。陈福这人高高瘦瘦的,为人木讷不会说话,好在做事细心懂事,不争功不诿过。他在乾清宫侍候也有十几年了,一直没熬到皇上身边。谁知这次到承德来,皇上一气砍了太多人,剩下的不够使唤了,才把他给提了上来。
梁九功也是更愿意用熟悉的人,至少看了十几年,品性为人都清楚。如今外头皇上銮驾的事是交给他了,大小算得上个‘副总管’。只是等回到京里,见着魏珠那小子,这陈福大概就要被打回原型了。
梁九功懒得替旁人操心,陈福近前喊了声‘爷爷’,他敷衍的点点头,道:“去叫人准备着,今天就起程。”
陈福像是没听明白的一脸糊涂样,叫梁九功受不了他的没脑子。幸好陈福也没傻到提问题,而是直接应下就去办差了。
皇上怕有歹人,现在去哪里都不会事先说,都是当天说当天走,一步也不肯拖延。
这些事情,看出来的未必就要说出来。
等皇上用过午膳过一刻,銮驾就准备好了,护军是昼夜不息的,这时说走,下一刻就能拔营上马。所有人刀甲不卸,只听皇上的号令。
梁九功随着皇上登上銮驾时,行宫里大部分的人都还没得到消息。就连跟着皇上出来的小妃嫔们,现在还在行宫里待着呢。她们什么时候走,要看皇上几时想起她们来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等皇上回了京才叫人把她们给接回来。
梁九功一点都不操心,这些不过是皇上解闷的小玩意罢了。
从承德回京的一路上,皇上定的路线全都是从围场里穿过去。不走官道,直取京城。这里的好处就是惊动的人少,知道的人也少。
銮驾里,梁九功跪在榻下的地毯上,皇上盘腿坐在榻上,靠着迎枕。
康熙道:“十五、十六……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梁九功马上应道:“两位阿哥这时只怕还在木兰呢,一群人跟着,万岁不必忧心。”
皇上悄没声的从木兰到承德,连十五、十六两位阿哥都没带。这会儿,只怕那两位阿哥才刚得到消息。
“唉,本想带他们出来玩,结果弄成这样。”康熙叹气,一滴浊泪滑出眼眶。
梁九功不敢接话,奉上手帕道:“万岁节哀,您是天下万民的福祉,当保重龙体才是。”
康熙接过拭了泪,随手一团扔到地上,平静道:“都是那等没人伦的东西!如今他在哪儿呢?”
梁九功每隔四个时辰都能接到一次消息,小声道:“十三爷陪着呢。”
康熙嗯了声,眯起眼睛往外看,仿佛能看到外头的天空一般。
——能平安回京就行了。
他不再说话,闭目沉思,梁九功也不敢再开口,呼吸放轻,生怕打扰了皇上。
圣驾一行一路快马,銮驾的车造得再坚固,在这样的速度下也不免颠簸。梁九功跪在地上都要时不时的活动一下,皇上坐在榻上,却能始终腰背挺直,端正如常。
一直到了半夜,銮驾才慢下来。梁九功连忙跪直,暗中揉揉腰背,见榻上的皇上也睁开眼睛,连忙上前侍候。
“万岁,奴才去问问。”
他跳出銮驾,虽然有两个小太监赶紧扶住他,也叫梁九功一个踉跄,险些跪栽在地上。
他摆摆手,挥退小太监。见有个将军正在离銮驾十数步外的地方下马,然后跪下。他走过去,问道:“怎么停了?”
将军虽然一般披挂,刀剑俱全,腰上还系着红带子,但对一个太监伏首却毫不在意。
皇上有命,所有人在銮驾前都必须下马、下跪,敢站直身的都被拖下去了。
梁九功心里有数,这是皇上怕来人行刺。他也无心欺辱这位将军,特意站在一侧,叫将军正对着銮驾跪下。也算是跪皇上了。
将军一拱手,指着前方道:“斥候探得前面有一片林子,晚上绕不过去,只能就地扎营了。”
梁九功皱了下眉,将军连忙掏出一个荷包悄悄递给梁九功,小声道:“望公公在万岁面前美言几句。咱们行路顺利,赶路赶得急了些,本来这林子应该是明天白天碰上的,到那时就无妨了。”
梁九功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皇上这一路在什么地方停靠都是事先叫人查探过的,怎么也不可能叫圣驾在天黑后还能碰上一片绕不过去的林子。
他道:“将军还请慎重些,叫人去那林子里探探。”
将军也不觉得叫一个太监指挥有什么不妥,道:“正是,我已经叫了两队人去了,从两边合围把这林子给过一遍。奴才等绝不敢置圣上安危于不顾。”
得了消息,梁九功回銮驾内禀告。
康熙点点头,梁九功道:“万岁在车里也闷了一天了,要不要下去散一散?”
康熙嗯了一声,梁九功就赶紧叫人扎帐篷。
很快,护军的帐篷扎在外围,中央一座大帐扎起来,里面灯火通明,太监们鱼贯而入,忙忙碌碌的。
御帐旁的一座小帐篷里,康熙正在梁九功的掺扶下从屏风后出来。坐到榻上后,梁九功道:“万岁,要不要叫人来给您捏捏?”坐了一天的车,皇上的腿也僵了。
康熙靠在迎枕上长舒一口气,道:“叫进来吧。”
梁九功出去唤人。等皇上捏过之后,再摆上膳来。用罢,皇上就休息了。
小帐篷里的灯熄了,旁边的御帐里还是一片明亮。
梁九功不敢睡熟,合衣靠在榻脚,头一点一点的。他正对着帐篷口的方向,如果有人从那里进来,他马上就能看到。
他一直提着心,时不时的就扫一眼帐篷口。帐篷里是暗的,外头有篝火,有光亮,只要一掀帘子,光就会透进来。
他扫着扫着,突然觉得眼睛被刺痛了下,眼泪瞬间冒出来。
梁九功怔了怔,喉咙里一瞬间像堵住了硬块,好不容易把硬块咽下去找到舌头,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有、有刺客!!!!”
话音未落,他眼角扫到榻上的皇上已经惊坐起身,他合身上前一扑,正滚到地毯边缘。
康熙睡得本来就不安稳,被梁九功一声高喝吓醒过来,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他怅惶下榻,脚被床上的掉下来的被子绊到,他喊:“护驾!!”一边慌忙回身在枕头边摸他的刀。
“何人胆敢冒犯圣驾!!”一个铁甲侍卫举着刀冲进来,刀光森寒。康熙从旁扑上来,一刀扎在他的心口。梁九功惊呼一声,心知皇上又认错人了。
那侍卫扑倒在地,捂住心口抽了几下就断气了。
康熙剧喘不休,刀还扎在那侍卫的心口,大概是扎得深了,他使了几次都拔不出来。
“梁九功,过来!”他道。
梁九功膝行着爬过去,生怕皇上一个不认识把他也给砍了,爬到皇上跟前就拼命磕头,“万岁……万岁爷,是小九,是小九在这里……”他哆嗦着手抓着皇上的腿说。
九功是皇上替他取得名字。皇上当不会认错,不会认错他。
康熙努力站直身,伸手道:“扶着朕。随朕出去看。”
梁九功此时也觉出不对来,他喊了有刺客,皇上喊了护驾,怎么半天只进来这一个人?
康熙问他:“刚才,你看到什么?”
梁九功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有一道刺眼的光,想了想道:“奴才看到有人掀开了帐篷,不知是想悄悄进来,还是想偷窥……”
康熙运足气,慢慢一步步走出去。
梁九功也是一路哆嗦着。
帐篷外早跪了一地的人。康熙只能看到下头跪着人,却连谁是谁都认不清。
他示意梁九功开口。
梁九功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下跪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个个都不知道由谁先开口。梁九功点了一个,就是刚才来报说前头有林子要扎营的。
那将军叩头道:“奴才等听到帐中呼喊有刺客,这才匆匆赶来。”
梁九功忙道:“可曾见到有人从帐篷附近逃走?”
“不曾。”将军偷偷看了眼皇上,道:“奴才等到此,不敢妄动,就把附近出入的人都给绑了,请皇上示下。”
康熙心知这下是问不出来了,就算真有那么个人,不是逃了,就是已经被人灭口了。
他道:“不必审,都砍了。”说罢他就转身回帐篷了。
下面跪着的人都愣了,那将军见梁九功也要走,忙喊道:“公公且留步,公公,不知……”
梁九功不想多说,何况皇上都说要砍了,他道:“将军还是省些口水吧,那帐篷里有个刺客已经被击毙,赶紧收拾了。”
他甩袖走了,余下跪着的人才慢慢起来。一个上前问这将军:“刺客?”
将军摇摇头,先把腰刀等凶器都解下交给副将,再站在帐篷门口求见。得梁九功发话后才进去,一进去就看到皇上的御榻前趴着一个人。
他心中一抖,不敢耽搁,上前拖着他的脚把人拖出来。叫人抬到远处,看脸认出是营中一个侍卫。
有人说:“刚才喊有刺客,他就先带刀冲进去了。”
只是……一群人看他胸口插的刀,刀把上还系着明黄的流苏。
将军木然道:“他既是刺客,又已被格杀,那就不需再多说了。”还有人要说话,被身旁人狠狠一扯也闭上了嘴。
将军上前一脚踩住尸体,一个用力把刀给拔了出来,血喷出来洒了一地。
将军把刀交给旁人,交待要擦拭干净再拿回来。看着这具尸体,他沉吟片刻,叹道:“收拾起来带上,回头还给他家里人吧。”
自有人把这尸体拖走,收拾干净。
只是营中的气氛却陡然古怪起来。第二天拔营后,皇上发话,行军速度又快了几分。
几位随军的将军商量了下,尽量不要再停下来了,就算要扎营,也不能选在林边或小溪处。
必要时,哪怕绕点远路也再所不惜。
第四天,正午时扎营。前后无林无山,一片荒野。
有几队士兵被派去找水,找到后再派人去取水。幸好水源在何处他们早叫人探过了,找到后叫人在水源旁守着,派人回去报信。
不多时,几辆水车就驶过来了,车上摆满用粗麻绳固定在一起的大水罐。
士兵们把清水一桶桶灌满水罐,一车车往回送。直到下午天近黄昏,才有人过来说水够了。守水源的人才离开。
前几辆水车回到扎营处,煮沸后用来给营中士兵做饭。灶头伙夫们先在煮沸的水中加了一皮袋的醋,士兵们闻到伙房里传出来的醋酸味就笑道:“快该吃饭了啊!”
干肉、菜、面等加进去做成一锅糊涂汤,士兵们开始一队队去伙房盛饭。有手上功夫好的早将打来的野物去水源处洗净剥皮,带回来串起烤熟,也是一道好菜。
营地里香味四散,热闹非凡。
等他们用过饭,水车也全都回来了,此时再拔营上路。
但是一夜过去,营中不少士兵都拉肚子拉得腿脚无力,走都走不动。
不得不再次扎营。将军一面叫队伍停下来,一边策马到銮驾前对皇上解释一二。他刚到那里,梁公公已经在等着他了。
不等他下马,梁公公就迎上来,焦急问道:“怎么又停下来了?”
将军也是急得满头冒汗,连连拱手道:“不是奴才不当心侍候,实在是……”
他下马拉着梁公公到一旁,把士兵们可能中了招的事说了。
梁九功一怔,他是随着皇上吃喝的。皇上用水还是自承德带出来的泉水,这么说竟是刚好逃过一劫?
将军小声道:“大概是昨天的水源叫人给污了,不知是天意还是有人作崇,求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梁九功自知担不起这件事,摇头道:“将军还是自己去向万岁说吧,咱家可没这么大的脸面。”
他引着将军到了銮驾前,叫人掀起銮驾的帘子,露出里面皇上的一角面容。
将军跪下狠狠磕了几个头,把事情如实说了,道:“奴才已经叫人去水源处守着了,要是发现可疑之人,一定能抓住!”
康熙道:“嗯。病了的人就地留下,继续出发。”
将军一下子僵了,梁九功在旁边轻轻踢了他一脚。将军才回神,磕头道:“是。”
第233章 (剧情)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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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下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太子胤礽正与十三对弈,兄弟二人各执黑白棋,棋盘上星罗棋布,但棋势却叫人发笑。
十三胡乱一放,胤礽笑着落下一子,道,“十三,孤看你这棋力还不如你六岁时刚学棋时强呢。”
十三僵硬的笑笑,他搞不清太子怎么能在这时还这么镇定,
屋里只有阿宝一个在侍候,屋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一身刀甲的侍卫。
刚到木兰时,一切还跟以前一样。皇上带着十五、十六、十八几个小弟弟,直郡王去接待蒙古人了,他就跟着太子。
后来十八发了热疾,一开始以为是水土不服,随行太医不敢开药,就叫十八先净饿,少食,少动。十八就在帐篷里休息。因为怕病气过到皇上那里,十八的帐篷就叫围了。他们几个兄弟也只是派人送了些小礼物过去。
后来病势渐重,而皇上出行,太医院里的好手都叫皇上带出来了,专精小儿的也带了两个。这些人治不好十八,只能拖延,还说药材带得不够,皇上就叫人从京里把药送来。
八百里加急的药材刚送来,十八就咽气了。
皇上因为每天都会亲自写一封请安折子叫人送回京给太后,一般是由直郡王或太子代笔,最近他和十五、十六也有代过笔。
这次,皇上却叫太子来代笔。
太子写完后,皇上看过点头才发出去。但十八病重之时,为免叫太后看了伤心难过,皇上就在折子上说为了十八这个孙子,叫太后这样的老人为他担心是不孝,皇上也不能为了自己儿子的事,劳动辛苦太后云云。
可折子发出去没几天,十八死了。皇上大悲大怒,斥责太子不忠不孝。他们一堆兄弟赶紧跪下求情也没用。
当时太子跪下叩首认罪,但叫十三来说,也觉得太子看起来太平静了,皇上在上面骂得涕泪横流,十五、十六在下头吓得脸都白了,太子就是磕头、请罪,神色如常。
十三摸了下额头,他那天磕青的额头这两天还有点肿。
对面的胤礽看到后:“还疼?你也是实心眼,打小在宫里长大,连头都不会磕了?”说罢叫那个宝公公,“阿宝,给你十三爷取那个五毒化淤膏来。”
宝公公轻声应道:“是。”他很快去而复返,送上一个白玉扁盒,象棋子大小。打开里面就是褐色的凝乳状药膏。
接过玉盒时,十三免不了打量这位宝公公几眼。
那次在帐篷里皇上发火后,就叫他把太子带到这里来看管起来了。太子随身的人也都叫绑了起来,直到他过来时,太子这里除了院外守着的侍卫以外,屋里竟然没有一个侍候的人。
屋里倒是并不脏乱,太子还笑着说头一次叠被铺床,没想到做起来还挺有趣味。
十三到底不忍这么委屈太子,他心里也清楚。皇上选在这里发难,就是因为在京里汉臣多,太子的身份太敏|感。而木兰都是满蒙亲贵,从在草原起,老子不想养儿子,扔出去喂狼的都有。
说到底,皇上这次斥责太子的‘罪名’,叫十三怎么想都有种‘欲加之罪’的感觉。
皇上最近几年越来越阴晴不定,对太子也是越来越厌恶疏远。可以说如今这一幕,十三并不吃惊。
但十三却不认为皇上真的能凭太子对十八那莫虚有般的‘冷漠’来夺了他的太子之位。
等他们回到京城后,一切还不好说。
半是为了人情,半是不忍心,也有隐约间的唇亡齿寒之感。十三到了之后,渐渐把太子的待遇重新提了上来。虽然不能跟他是太子时相比,但至少一日三餐,起居坐卧没有再磋磨他了。
至于太子随身的侍候之人,他也问过太子要谁来侍候?
太子微微想了下,只说:“有个太监叫阿宝的,一向待孤十分尽心,就他吧。”
十三到了关押太子侍从的牢里,提出那个叫阿宝的太监,发现是个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余岁,浓眉大眼,气质颇佳的人。
这叫他想起宫里似有若无的流言。
都说太子有龙阳之癖。再从其他被关押的人的口中问出,太子确实最为宠爱阿宝,平时常常在书房就叫他一个侍候,旁人都会撵得远远的。
十三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外头养戏子的宗亲多不胜数。朝廷不许大家狎妓,男戏子却不在此列,龙阳之癖真是算不上什么。
考虑到阿宝的特殊,他带他去见太子前还特意叫人安排,让他洗了个澡,重新修面,换了身衣服,有伤的地方也上过了药。打理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才领去给太子。
结果太子看看阿宝,再看看他,笑得扶桌。
“十三啊十三,你真是……哥哥谢过你的好意了。”胤礽擦掉笑出来的泪说。
连阿宝都笑了。十三这才发现他可能误会了什么,一下子来了个大红脸。
皇上叫他来守着太子,也没有明旨说要如何待太子和太子的人。他心知肚明,皇上也要顾忌物议沸腾。所以他就叫人把太子的人都关着,不许打骂上刑,平时一日三餐都给着。
至于太子这里,他就天天在太子这里守着。一来是怕他不在,外头的人又慢待太子,二来也是为了皇上的吩咐。
幸好,太子并不为难他。来了就与他下棋,或找些书来一起读,十三恍然仿佛回到了当年的上书房。
此时阿宝见他打量,也自然大方的一笑就退下了。十三回神,见太子果然一脸戏谑,十三清了清喉咙,换了个话题:“不知皇上走到哪里了……”
他们都知道,皇上不可能把太子一直关在这里。只要皇上回到京城,他就必须向朝臣们交待太子的事。十八阿哥那种小事是不可能拿出来当理由的。对太子来说,皇上回到京里后,反而是他的转机。
胤礽轻轻笑了下,知道十三是个软心肠的人,这是在安慰他呢。
他放轻声音:“曹家没有找你?”
十三想起曹家还银那件事,面色复杂起来,胤礽举棋掩住口,放轻声音:“找曹家,他们会把银子给你。”
那六十万两银子确实是压在十三心上的一块石头,但他却没想过找曹家。他仔细想了想,他离京后府里送来的家信,兆佳氏确实说曹家曾经来拜访过。不过他没当成一回事。
“曹家……是皇阿玛的好奴才。他们是一个人都不想得罪的。”胤礽当年敢下手把银子截走,就是笃定有人收场。皇阿玛会掩耳盗铃,也是为了喂肥他这只猪,好宰了过大年。至于曹家,那更是八面玲珑,既不会得罪皇上,也不敢得罪他们这群皇阿哥。
毕竟曹家要想再荣华个百八十年的,就要找好继皇阿玛之后的新君来抱大腿了。
他们现在是搞不清哪条是潜龙,于是干脆就哪个皇阿哥都不得罪。
十三也明白过来了,马上高兴起来。然后又连忙收敛,结果还是叫太子嘲笑了一番。
这棋一直下到天黑,送来晚膳,两人用过后,又下了半盘,十三才告退。
太子一日未废,他就一日是半君。临走前,十三再三的告诫这些人不得冒犯太子。离开这座不起眼的小院落,十三疲惫的舒了口气。
回到他暂住的地方,与关押太子的院落不过相隔数尺而已。洗漱后,叫来下人问一下木兰的情况。皇上是早就离开木兰了,十五和十六还留在这里。十三目前算‘失踪’,都知道他去办差了,可办得是什么差却不能对人说,就是知道的人也要装不知道。
所以那两个弟弟也不能给他传话。
十三倒是天天都要问两句。今天来人就道:“两位小阿哥想回京。”
十三摇头:“再等等吧,这个要听皇上的意思。”他也能理解,皇上是心疼这两个小儿子,不想叫他们掺和进去,这才特意把他们留下来的。毕竟如果此时回京,就因为太子和皇上之间的暗流,他们几个都逃不掉。
十六年纪毕竟还小,又刚刚没了十八。
就算这样想,胤祥的心情还是很复杂。曾几何时,皇上也曾经对他们这样疼爱,事事替他们想到前头。不管是现在被关在那里的太子,还是他自己,都曾经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疼爱的阿哥。
塞了一脑袋乱七八糟的东西,胤祥睡得很不安稳,半夜时仿佛仿佛听到了木兰围场里的厮杀声,马蹄阵阵,渐渐逼近。
“十三爷!!醒醒!!有人来了!!”侍候他的小太监使劲摇晃他。
胤祥猛得惊醒,坐起身就见外头站着个高大的侍卫,正喊道:“十三爷,奴才奉皇上的话前来!”
胤祥悄悄握起被子里放的刀,给自己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惊觉,暗暗点头,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小刀。
主仆二人都准备好了,胤祥才道:“进来,皇上的旨意是什么?”
来人进屋跪下道:“皇上叫十三爷赶紧带着太子起程,前往护驾。”
十三一怔,握着刀跳下床:“什么护驾?皇上被刺?”
那侍卫见到他手里的刀,再看门口已经被两个十三爷的太监守着了,十三爷身边还有个太监手握尖刀,眼眨也不眨的紧盯着他。
侍卫咬牙,解下腰刀放在地上,磕头道:“奴才句句属实,求十三爷明鉴!”
胤祥顾不上多说,见再问也问不出来了,扶这侍卫起来,叫他出去等着,匆匆穿好衣服迎着夜色奔到关押太子的院落里。
他心中有一个恐怖的念头。
冲进太子的屋子里,见他从榻上坐起身,“十三?有事?”
阿宝点亮屋里的灯,胤祥扑通一声跪下,牙齿咯咯打战:“殿下、殿下,皇上被刺……皇阿玛遇上刺客了……”
他看到太子还是一派淡然,阿宝跪下侍候他穿上鞋,披上衣服,他过来扶起胤祥:“瞧你,不必紧张。皇阿玛洪福齐天,必须能逢凶化吉。”
胤祥的双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了,他一把抓住太子的手:“殿……二哥……二哥……”
胤礽看着这个年轻的弟弟,他还不明白吗?皇权之下多少父子兄弟都反目成仇。
“擦擦你的脸,不像话。”他道。
胤祥这才发现他已经吓哭了,哆嗦着手连一方轻飘飘的手帕都拿不住,索性用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
胤礽缓缓吐气,道:“快起程吧,皇上……还等着咱们去救驾。”
胤祥打了个寒战,踉跄的起身去了。
两人星夜兼程,不多二日夜就追上了圣驾。途中累死了两匹马,两人也狼狈不堪。等他们到了圣驾附近,却被当成敌人不许靠近。
胤祥连忙叫人传话进去,这才有人来带他们进大营。
进了营中胤祥才发现伤兵处处,而且营中士兵并不对数。他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这一切越来越不对了。
胤礽道:“十三,跟上。”
胤祥这才发现太子虽然疲惫,但双目炯炯有神,好像在眼里点了火,就如漆黑中的启明星。他步伐极快,几乎快要越过在前头引路的人了。
似乎迫不及待要见到皇上。
御帐就在营中最显眼的地方,周围数十小帐拱卫着御帐。御帐前还有两列刀甲侍卫,见到他与太子过来,不跪不行礼,连头都没有低一下。
胤祥突然发现,他没有在御帐前看到任何一个皇上身边侍候的人。不说梁九功,连以前见熟的小太监都没有一个。
他脚下慢了一瞬,那两列刀甲侍卫就向他围上来。
胤祥马上惊慌起来,不得已撵上前头的太子。
……难道皇上把他当成太子的同党了?!
他努力镇定下来,一会儿见了皇上,他一定要向皇上坦白,虽然在木兰他对太子有些优待,但那是看在兄弟情义的份上。
何况太子并未被废,他的所做所为不算出格。
帐篷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近两年皇上似有眼疾,早就不爱点灯了,胤祥也心里有数,并不迟疑的走进去,似乎看到御案后的御榻上有个人在靠着,他不及看清就跪下朗声道:“儿臣胤祥叩见皇阿玛!”
半晌,他不见太子跪下请安,悄悄抬头看。见太子居然直面御榻,没有下跪的意思!
他赶紧小心翼翼的拉了下他的袍角。
胤礽笑道:“十三,起来吧,皇阿玛不在这里。”
胤祥猛得直起身,果然榻上混放了两个大迎枕,上头还搭了件斗篷,乍一看确实像个人歪靠在榻上,特别是在没有点灯,视物不清的帐篷里。
此时,身后刀甲侍卫们已经逼上来了。
胤祥回身大喝:“你们大胆!!这是太子!!还不退下!!”
可刀甲侍卫们就像没听到一样,把他们两人给包围了起来。
太子此时方转回身,对面前的森寒刀光视而不见,他扫了他们一眼,这些人的脚步就不自觉的停下来了,刀锋也放缓了一息。
胤祥这才站起来,对着这一群举刀相向的侍卫,叫他束手就缚是不可能的,但在进营前他身上的刀都已经剿了,现在身无长物。他在帐篷里扫了一圈,见一边的鹿角架上放着一把腰刀,就悄悄往那边错了一步。
胤礽高声道:“儿臣胤礽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何不出来一见?”
没有人回应,胤祥背对刀架,慢慢往后挪,正好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太子。
胤礽又喊道:“皇阿玛!就算你抓住儿臣,他们也不会停!”
胤祥怔住了,他听到太子喊:“儿臣就在这里!他们没有儿臣的号令,就绝不会停下进攻!”
胤礽喊道:“哪怕皇阿玛将儿臣的脑袋割下来悬在营前的旗杆上,他们也会为了替儿臣报仇而继续攻打营地!”
不但胤祥听怔了,连包围他们的侍卫都怔住了,有几人的刀竟然垂到了地面。
胤礽笑道:“皇阿玛在等援军吗?可惜啊,早在数天前,皇阿玛的旨意就发不出去了。皇阿玛悄悄离开木兰,恐怕知道的人不多吧?”
“外头的人,或许以为皇阿玛仍在木兰,或许以为皇阿玛仍在承德。”胤礽已经止不住唇角笑意,“可他们都想不到,皇阿玛居然就在离直隶不远的地方。”
“皇阿玛,你的大军就在数十里外,可他们接不到你的求援,无法前来勤王护驾。”
“皇阿玛,”胤礽笑道,“你老了。”
帐篷外传来怒吼:“给朕杀了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胤礽狂笑:“哈哈哈哈哈!你们谁敢动孤?!孤是大清太子!你们谁敢?!”
一时之间,竟然真的无人敢近前一步。
帐篷外,皇上气得几乎要喘不上气:“给朕上!给朕……!!”
帐篷外又涌进来一拨人,一片混乱中,胤祥偷到腰刀,拔出后对着一个胡乱朝他扑上来的侍卫就是一劈!
胤礽趁此拼着一条胳膊受伤,也夺到一把刀,左右一格一挡,再对着冲上来的一人的脖子狠劈下去,暴出一道高高的血花。
帐篷外皇上怒喝:“胤祥!!你敢抗旨?!”
胤祥愣了下,可随即扑上来的人举刀上来,他只好匆匆招架。
小小的帐篷中一片混战。
帐篷外,喊杀又起,杀声震天。
第234章 十年深情
京城里,四爷府上的李薇本以为那天晚上之后,四爷又要出去好几天。*****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毕竟现在京里他是老大,十八阿哥的事还有很多需要忙的。
怎么说,他都不应该闲得没事做吧,
可自从他们从圆明园回来的那一天起,四爷就没再出门了。
第二天,他先是在前头教几个男孩读书读了一整天,晚上就到东小院来了。
现在东小院里孩子们都搬出去了,她一天到晚也没事干。留在圆明园的行李都送回来后,花了一天的时间来整理。可整完了,明天她又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于是,好不容易见到他来,她就马上就前前后后的撵着他,一直跟着他。
用过晚膳他去写字,她也照旧铺上纸站在他身边。
写好,他洗手时笑着对她说:“怎么一晚上都成了爷的跟屁虫了?”
她站在旁边给他递手帕,洗完拿杏仁油来给他擦手。两人的手指绞在一起,别有一分缠绵意思。他故意缠着她的手指,油脂滑腻,她就用力往外抽手指。
一来二去,两人靠坐到一起,她倚着他小声问:“我就是担心,不知道你在府里能待几天……”
他多待几天,她也不至于长日无聊——难道要去找福晋和武氏她们说话?
她的东小院里很久都没有只剩她一个了。孩子们都大了,她就是去找二格格也行,可她还担心要是二格格只顾着陪她,就没时间去跟大格格和三格格一起玩了。
父母和玩伴是完全不一样的。
反正李薇在弘时走后真的不习惯了。一方面也是因为四爷越来越忙,从去年到今年,他几乎就没在府里住多久。
难道她现在就要体会空巢老人的生活?儿女不在,伴侣不在,跟百福和造化玩吧,两只狗年纪都大了,叫她也不忍心折腾它们啊。
她的心里各种草泥马狂野奔腾,没留神头顶上的四爷也好长时间没说话。
半天,他轻轻叹了口气,拍着她道:“这次大概能在府里多待几天了。送十八阿哥回来的是直郡王……”她听了心中若有所悟,他反笑道:“正好也能多陪陪你。”
“直郡王……爷是要避开他的锋芒?”她这一问,叫他怔了一下,跟着就笑了。
“想什么呢?你当这是戏文吗?”四爷叹了声,温言道:“一件事不能有两个人来做,直郡王是我的兄长,自然应该我先避让才是正理。”
他跟着举了个例子:“就比如你跟福晋,你送了冰和凉茶,福晋就不能再做。不然一府中两人争锋,叫外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李薇一下卡了壳!她可不是想跟福晋争锋才送冰帝凉茶的!何况她送的时候,四爷已经在户部住了快有一个月了,天也热了十几天了。她是听回来拿衣服的苏培盛提了两三次才想到要送冰过去的!送凉茶也是听说那里有人中暑。
她急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还不您的习惯不好!大热的天还要里面一层外面一层裹那么严。”
四爷的这个毛病最叫人无法理解,幸好他没强求弘昐几人也跟他学。在李薇的坚持下,几个孩子到夏天就穿一层。四爷则一直是里面一套里衣,外面一层外套。还全都是长袖,扣子都是扣到脖子根的。
三伏天啊。他这么穿不到半天就要换一身,因为他这人还有一个毛病,认为叫人看到背后衣服全湿了是不雅的。
从去年夏天起,因为苏培盛拿换洗衣服太频繁,她知道后就叫针线房给他赶制了两大藤箱的里衣。就是为了叫他换衣服换个痛快。
越想越委屈,李薇眼圈都有点红了:“我才不是想跟福晋争个高低长短……”
四爷见状赶紧搂住哄:“爷不是这个意思。瞧瞧这小脾气烈的,爷没说什么啊。”完了叹一声,“福晋的脾气秉性你也清楚。爷当初叫你看到什么她想不到的就去做,图的就是这个。你想想看,依福晋的性子,她会不会往户部送冰送凉茶?”
——那当然不会。
李薇仔细想想,她从来没见过福晋做出格的事。
这个‘出格’是种非常玄妙,只能意会的东西。就比如说给四爷送东西,福晋会送衣服,但打死她,她都不会送冰送吃的喝的。
“这下你明白了吧?”四爷这么说。
李薇诡异的被安抚住了。
话题在跑到美国后,又再次被拉回来。忘掉福晋,四爷又提起直郡王:“老八在内务府,正好他是惠妃养大的,直郡王以前也带过他。我要是夹在里头,难免伸展不开手脚,索性避开,叫他们兄弟两个去做吧。”
就如四爷所说的,之后他真的就闲在府里了。倒是户部的人还是天天来找他,前院再次热闹起来。弘昀和弘时都因为年纪太小,不被允许参与进去大人的事。两人怏怏不乐的回来,叫正寂寞难耐的李薇兴高采烈的天天带着儿子们玩游戏。
石榴树下的滑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刚巧也是石榴成熟的季节,这棵石榴树从栽下也有十年了,真正找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树杆并不怎么粗,但树冠已经是遮天蔽日,夏天时玉烟她们没有冰用,又没能在主子屋里侍候的,都跑到这里来乘凉。
听赵全保说还有人半夜抱着席子跑这里来睡觉,叫他抓住过好几回。抓一回打一回。
后来还是李薇说愿意睡就去睡,能凉快凉快也行。
府里的房子的窗户都是比较高的小窗,除了主子们的屋子窗户大,打开能吹吹凉风以外,倒座房、角房这类房子的窗户都小的可怜,既不好透光,也不容易透风。
冬天还好,夏天真跟桑拿似的。据说赵全保他们这些太监,天热时为了怕身上沾到屋里的腌臜味,天不亮都会拿井水冲凉,然后衣服都在院子里背人处穿,那叫一个辛苦。
李薇也能理解,想像下几百年不晒一次的被子和一堆大汗脚的屋子吧。
她带着弘昀和弘时摘石榴,摘下来的不但够自己府里吃,连外头都能送一些。她叫人送到前院两大蒌,听说四爷特意叫人往宫里送了一蒌,另外一蒌给了十三府上半篓,十四爷府上半蒌。
这委屈劲吧。叫李薇心疼他心疼得不得了,赶紧再把她留给自己吃的再送过去一蒌,叫人给他说:这是给你吃的,别送人了。要送人树上还有,明天就摘了给你送过来。
这一蒌送过去的当天下午,四爷一脸笑的过来了。进屋洗澡换衣服,跟着就搂着她到榻上剥石榴吃,你一粒我一粒的。
他笑着说:“你这石榴送过去,还叫人传了那样的话……”
李薇怔了下,心道赵全保没这么傻吧?难道他当着外人的面说了?不可能,他回来可没提,就说四爷接了石榴很高兴云云,叫人立刻捡了一盘子放在屋里闻香味。
“怎么了?”先给自己定了定心,她问。
四爷朝她嘴里塞了一粒:“你就不怕叫人听见笑话你?”
“赵全保没当着外人的面说吧?”她脱口而出,他真说了?
四爷呵呵笑,决心还是不告诉她了。那太监过来时虽然没外人,但苏培盛在。当然事后他也警告过苏培盛了,什么事不该说,苏培盛是心里有数的。
他在她嘴上亲了口:“以后这种话,当着爷的面说,别叫人传了。”
当面说给他听多好,叫人传话虽然也别有滋味,但他更乐意从她嘴里亲耳听到。
“这么心疼爷啊?”他又亲,道:“连爷给别人东西都心疼?”
她被他亲得话都说不成:“那不是……送给你的,你一口没吃全给别人了……”
亲着亲着,两人不和谐了。
事后,李薇得到了一个‘以后素素给爷的东西,爷谁都不给’的保证。叫她总觉得他理解的有偏差。
她的原意好像不是这个?
算了,不管了。
概因直郡王回京了。他回京就回京,一般来说跟四爷后院的她没一丁点关系。但……府里突然不叫出去了。
每天,庄子上都会送新鲜的鸡鸭蛋奶和蔬菜过来。内务府(四爷现在还吃着内务府给的一些精贵东西)也会每天送东西来。所以突然有侍卫守着府门,然后不许进出这就有些惊悚了。
一大早,四爷得到消息后从前院出来,又把她给叫到正院。他大概已经习惯这种一齐通知好方便的做法了。
李薇也是头一次在正院用早膳——好大一桌!
见两边条案上还摆着各种面点小菜,正屋旁边的茶房里还有一些粥锅、汤锅放在炉子上呢,主子要是想吃了要说哦,奴婢们去端~
这简直像自助餐了。
当着上头两位‘貌似’正在友好磋商的四爷与福晋,她自己只好把全部精力都投注到早膳桌上了。
除了某些大日子,她还没试过一次叫这么多菜呢。这明摆着到最后原样撤下去的会有很多嘛,福晋的日子过得真奢侈啊。她好羡慕……
大约是她吃得太欢乐(这显然不太科学),四爷和福晋都扫了她好几眼。
四爷清了清喉咙:“素素说说看?”
素素。
元英看了下四爷。
李薇闹了个大红脸,当着福晋您这么叫真的大丈夫?!
她难得羞怯了下,低头道:“挺好的,我都听爷和福晋的。”
“嗯。”四爷点点头,对福晋道:“那就这么办吧。”
然后,他老人家就起身了,起身前还问她:“吃好了吗?”
她连忙放下筷子,碟子里还有一口蝴蝶酥没吃完,碗里还有两口秋梨百合粥……只能算了。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都是‘剩饭是种不礼貌的行为’,叫她回到东小院还有些不安。
四爷自然跟着一起回来了,看她一副屁|股下面有钉子的模样,好笑的问:“就这么不自在?”
她看过去:这人明知故问。
“只是叫了你的字罢了。”他牵着她的手拉到身边坐下,“爷给你取了字,在外头叫还是第一回。”
他也十分感叹。这么多年,他居然真的能守着她到如今。有时回头想一想,叫他都有些难以置信。
“我就觉得吧……”李薇认为当时的气氛让她很不舒服,“好像是在示威……”
“嗯。”四爷搂着她,叫她靠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肩头。
“素素就是这点叫爷喜欢。”他在她额头上赞赏的亲了下。
被夸奖的人十分激动,有些小羞涩啊。
四爷看她禁不住微笑起来,心道长情就长情吧,素素并非得势忘形之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们二人能走到如今是福气,他要珍惜才对。
闭府一事只能如此了,照四爷所说的,京里各府,主要是比较重要的府邸都叫人守起来了,原因未知。但也没人敢在这时打听。
还有人担忧皇上与太子都不在,直郡王……这是有了不臣之心?
四爷没说得太明白,反正就是不打算直面此事,原来他就打算避开的,这下更要是一避到底。虽然他说得再含糊,但‘皇上与太子皆不在京’这一句就够叫人心惊的了。
李薇只苦恼于无法通知李家,不过四爷也说李家在京里就是小虾米,这场风波扫不到他们。
闭府后一个很直观的结果就是:
第一天,没有鲜牛奶、鲜羊奶了。
第十天,有鲜牛奶,鲜羊奶,但没蔬菜了。
四爷再次解释:“现在给咱们府上送东西的是内务府的,不像庄子上,想吃什么菜都方便。”
桌上有酸豆角炒肉沫,酸白菜炒五花肉,酸菜炖鸭子,李薇挟了根酸黄瓜条正在啃,道:“还好啦,也就几天吧。”
连吃了几天酸菜后,李薇还不腻,四爷已经腻了。可偏偏府里没有种菜,新鲜蔬菜是每天庄子上送一部分,到街上买一部分。倒是膳房打算腌今年的咸菜,提前买回来不少萝卜和雪里蕻。
主子爷要吃新鲜的菜,膳房只好折腾着把萝卜做出御膳的滋味来。
可这个任务过于艰巨了。这天晚上,四爷到东小院来之后,一直盯着院子里葡萄棚旁边的丝瓜藤看。
李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藤上确实还有几条大长丝瓜,不过那是准备长到老拿来当搓澡巾使的……
“爷……”她小心翼翼的说,“那丝瓜都老了。”
四爷淡然的点点头:“嗯。”过会儿他添了句,“爷就是看看,原来你种的搓澡的丝瓜长成这样啊。”
这丝瓜养了都有好几年了,您今天才看到吗?
李薇又心疼了,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第二天,他走后她就叫赵全保悄悄去膳房问,看膳房有没有种菜的菜籽一类的种子?
现种虽然有些扯,但总比看他馋菜强啊。她昨天晚上听四爷说了一晚上的菜经。说他之前在宫里时,好像从来没吃过新鲜蔬菜。青菜一类的都是当做肉菜的点缀或配料。
“那次在你那里看到一盘烫青菜,实在叫爷都不敢下筷子。”他怀念的笑着这么说来着。
李薇心都快叫他给疼化了。
幸好菜种没这么难找。首先,府里的夜香和垃圾是每天都要运出府的,于是菜籽在当天下午就找来了,如她所说全都是长得快,正是这个季节能种的小青菜。
府里主子也不算多,地方还是够用的。李薇叫人在柴房后圈了个空地,把地砖都给掀了(……),叫几个会种地的把地给翻一翻,把种子给下进去了。
不等种子发芽,直郡王亲自到府请四爷出山了!
府里的禁闭神马的自然就解了。当然,为了一视同仁,府门口还是有侍卫站班,但已经不限制庄子上的车马往来了。
府里又有新鲜蔬菜吃了,小青菜也冒芽了,四爷不在家了。
李薇:= =
简直是浪费感情!!
第235章 疑阵
直郡王匆匆而来,进门时险叫四爷不敢认了。
“老四。”直郡王笑了下,老态横生,看着都像五旬许人了。上次见着直郡王时,还是去年过年时。那时直郡王刚嫁了第二个女儿,人瘦了很多,有些疲惫。但也不像现在这样。
“大哥,你怎么……”四爷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七月时皇上有旨意来,已经给直郡王家的三格格定了婚事。照样的抚蒙。
他能理解直郡王短短数月间为何会变成这样。
可牵扯到皇上,他也不好直言皇上不对。更叫他担心的是,直郡王家三格格是康熙三十年生人,四格格是三十一年,再往下宗室女中只有他的女儿了。
照直郡王府的例子,他的府上最后能保下的女儿……大概也只有一个。
手心手背都是肉。大格格与三格格是体弱,二格格是素素唯一的女儿。四爷深吸一口气,暂时不去想这件事。
“大哥,快进来。”他道。
兄弟两个落座,上了茶。四爷没有直言直郡王的来意,转而寒暄起来。直郡王也是一样,他这次去蒙古也顺便见了三女婿,笑道:“皇阿玛应了我,四格格的婚事由着我了。正好之前给她们姐俩儿寻人家,有两家实在是不错。”
见他实在是高兴,四爷凑兴说了两句。大概是难得这么开心,直郡王说:“这次去还见着了大格格的人,她已经有了喜信,我这心也放下一半了。”
“恭喜,恭喜!”要说直郡王心里最掂记哪个孩子,那就是远嫁的大格格了。
四爷拿不准直郡王的来意,此时就道:“有这样的喜事,今天弟弟陪大哥喝一杯。”说着就要叫人去准备午膳。
直郡王摆摆手道:“改日吧,今日大哥来找你是有事的。咱们这就走,跟你府里说一声,晚上大概也回不来吃了。”
他说完就起身,没给四爷再问的机会。四爷只好交待张保一声,带着苏培盛跟了上去。
两兄弟带着随身的侍卫一路到了宫门口,下马时四爷想叫住直郡王,结果他先一步掏出腰牌给守宫门的侍卫验看,还对他道:“老四,快些。”
叫直郡王给诳了。
四爷心道,无奈的上前也掏出腰牌。
进了宫门,直郡王叫人都闪得远些,与四爷慢慢往南书房走。御道上除了持刀披甲站岗的侍卫外,四下再无旁人。
“老四啊,皇上那边有消息吗?走到哪儿了?”直郡王冷不丁问道。
四爷虽然被问得一怔,口风很紧的说:“弟弟不知。接了十八弟的消息后,弟弟就没来过南书房了。”
事实上他在十八阿哥的死讯传回来后,还来过几次,但皇上的消息却总是晚了两天到。这叫他心里嘀咕,当着直郡王的面就不肯直言了。
直郡王含笑扫了他一眼,道:“大哥给你个准信吧。皇上叫梁九功回来传我赶紧过去,还要我带上五千刀甲侍卫。”
四爷脚下一滞。他们这群阿哥虽然府上都有私卫,但满打满算不过二百人就顶天了。自从满人进京后,手上有兵的人就越来越少。以前每个旗的旗主,手下的旗丁全都可以为兵。
但进京后,先帝和当今都在渐渐收拢兵权。当年借着打三藩的机会,皇上已经把天下的兵权收上来了八成。打葛尔丹时,又消耗了相当一部分蒙古的兵力。
可以说,他们兄弟几个虽然那次都领军上过阵,但下来后没几个人手里还能有兵。
叫直郡王领五千人过去,皇上肯定要给圣旨的。
有旨有虎符才能调兵。
这些都是小节,重要是为什么突然叫直郡王带五千人去伴驾?
直郡王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哥哥就要你一句实话。”
“皇阿玛那边是不是出事了?”他目光如电,直刺到四爷的心里。
四爷沉吟片刻,直郡王也不催他。半晌,四爷轻声叹道:“约有半月前,皇上的旨意总是晚两天才能到。”
直郡王瞬间目眦欲裂,瞪了四爷好一会儿,冷笑道:“好,老四,好。”他再次深呼吸了下,“这种事你都敢瞒着?!你的良心叫狗吃了?”他飞起一脚踹到四爷身上,把四爷给踹得直飞出去一尺远。
跟在后头的苏培盛呼的一下子扑上来扶四爷,被四爷推开,“退下去!”
苏培盛担忧的看着他们,只好慢慢退下去了,却还是盯着四爷和直郡王。他想着要是直郡王敢再来一下,他就扑上去挡着。
直郡王踹了弟弟一脚,气还没消,可也知道这里不是胡闹的地方。他本意是在这里逼老四开口,没想到竟叫他也不敢妄动。刚才他们这边的动静就叫那边的侍卫们发觉了,要不是看到是两个阿哥不敢过来,只怕就要引起更大的麻烦。
他上前粗鲁的把四爷给拽起来,在他身上用力拍了拍,算是打消了对面侍卫的疑心。
拖着四爷避到一旁,压低声道:“老四,这种事你都敢瞒着?”
四爷咳了两下,捂住腹部说:“郡王爷,你叫我怎么说?”
直郡王哑了口,四爷道:“皇上不在,太子也不在,你也不在。京里就一个太后坐阵,你叫我跟谁说皇上的消息晚了两日,可能有事?”
直郡王胸口叫人憋得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当时说,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就是动摇国本。”四爷摇摇头,“所以我没说,南书房的诸位大人也没说。”
怎么说?能主事的都在外头。谁知道皇上的消息晚了是谁的手笔?直郡王还是太子?或者二者皆有?
京里阿哥又太多了。年长的阿哥从三爷到十四爷都在京里,真闹起来到底听谁的?
直郡王冷笑:“是,你的话有道理。可老四,你能实话跟我说,你没一点私心?”
“我敢。哥哥若不信,弟弟这就可以起誓。”四爷当时就要跪下,被直郡王一把拉住,半晌,拍着他道:“哥哥信你。”
说完,直郡王长叹一声。
兄弟二人一时无言。
皇上为什么去哪里都要带着太子?这里头的事不能说,说出来就叫人心凉。
两人到了南书房,直郡王把十八阿哥的事都交给四爷了,他一会儿就要走。到京郊大营去提人,梁九功跟着,还有圣旨。但就算这样也要费一番功夫。最要紧是连前头是什么情形都不知道,更叫人心里发紧。
四爷把直郡王送到宫门口。
直郡王就不回府了,叫人从府里把东西都送来,就在宫门口的车里换上衣服。
“老四,”直郡王目光复杂的握着四爷的手,“哥哥信你。”
四爷没有多说,只点点头说:“大哥一路平安。”
目送着直郡王策马离开的背影,四爷知道真正的大事已经发生了。刚才看到跟在直郡王府车旁的梁九功,虽然戴着帽子,但也能看出他的脸上、手上都有伤,只是草草做了处置。他见着四爷,却没有过来请安。
四爷也就当没看到他这个人。
前方到底是怎么个情形呢?
第二天,八爷到内务府来了以后,直接叫人去找直郡王商量十八阿哥的事。结果小太监说现在直郡王不在宫里,只有四爷在管这事。
一夜之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八爷没想到他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赶紧叫人回府去送话好打探,他则直奔南书房,果然看到四哥站在里头,正跟众人商量十八阿哥的事怎么办。
见到他,四爷道:“正好,老八快进来。我跟几位大人商量过了,请沈大人说一下吧。”
沈荃起身对八爷行了个礼,简单复述了下刚才讨论的内容。从八爷的面色上看,看不出他对在他不在的时候都商量好了这件事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味点头。
“都听四哥的。”他笑道。
四爷道:“那就这样吧。慈宁宫那边先不提,等皇上回来再说,毕竟娘娘年事已高,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众人纷纷应是。等他们退出去后,八爷上前,四爷知道避不过,直接问他:“老八,还有事?”
八爷见此,反倒不敢开口,笑道:“没有,就是今天没见到直郡王。”
四爷:“哦,没叫人去府上问问?”
四爷装起了傻,八爷也就不多说了,打了个哈哈就出来了。等回到内务府,批过十八阿哥的丧事如何办理,像香烛等物,还有看皇上的意思,宫里一时半刻都不能穿红了,各种喜庆的物事,除了乾清宫、慈宁宫和几位宫妃的宫室不受影响外,其他的小妃嫔和太监宫女,还有能叫皇上看到的地方,都需要换个模样。
还有承乾宫的佟佳贵氏发了懿旨,赏了十八阿哥的生母王氏一些东西,还要给她暂时提一提份例。
八爷都准了,忙完这些,府里去打听的人也回来了。他叫上人避到外头的角落里,道:“怎么样?”
“说是直郡王昨天晚上就没回府,早上也没见出府。至今不知去向。”那人想想,又添了句:“奴才刚才回来前去那边瞄了一眼,直郡王府里不见惊慌。”
那就是直郡王去哪里,他们府里的人都有数。
再加上四哥的态度,大概直郡王去哪里是皇上的吩咐,还是私下的旨意。八爷挥退下人,只觉一头雾水。
还是人手太少啊。
他心道。如今他手上的人太少,想要什么消息都拿不到,搞得人就像蒙上眼睛的瞎子一样。
他慢慢回到内务府,见一堂的人也不动声色,只管坐下细细思量。
此时,一个广储司的郎中悄悄走过来,笑道:“好久没跟八爷请安了,家里请了一尊弥勒卧佛,瞧着是唐代的手艺,只是形态与常见的弥勒不同,想请八爷鉴赏鉴赏。”
八爷本想回绝,可想起他刚才念的人手不足,话到嘴边就拐了个弯:“我也不是很了解这个啊,到了府上恐怕要露怯了。”
“哪有,哪有。”郎中见他应下了,高兴坏了,碍于十八阿哥的事,不好笑得太厉害,只悄悄道:“那奴才下晌就等着八爷。”
八爷特意起身送他出去,叫这个郎中连连作揖,临跨门槛还险些绊了一跤,八爷还伸手扶了一把。
郎中一路走到家门口都在感叹,都说八爷谦和,四爷严苛。如果是八爷来管户部这一摊子,想必他也不必着急了吧?
想到四爷,叫郎中又是一副苦瓜脸。
四爷送走又一位来试探的人,趁了个空出来喝口茶润润喉咙,再叫来苏培盛:“去府上给福晋和你李主子都说一声,我这几天都不回去了。”又说了几句别的,摆手叫他去了。
苏培盛走后,他也不想回去坐着。直郡王回来又消没声的不见了,十八阿哥的事前几天还是直郡王在办,一转眼就换了他,来打探的人络绎不绝。一天下来嘴都说干了。
现在只盼着这件事快点有个结果。
苏培盛回到府里后,先去见福晋,再到东小院。
一进东小院的院子门,他就舒了口气。在李主子这里他至少能多坐一会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人都知道李主子受宠嘛。他也正好歇歇脚,回到宫里四爷那边事情还多呢。
“苏爷爷。”小喜子麻利的上来,玉瓶、玉烟等也赶紧迎出来。
李薇在屋里,正无聊的又开始攒纱花。她攒的纱花多数都叫玉瓶几个拿去赏给小丫头了,她自己是不戴的,自己攒的手艺还是不过关。连玉瓶几个出宫多年后也看不上了。
听到苏培盛到了,马上放下手里的铜丝和小珠子,道:“快请进来。”
等苏培盛进来了,她也不要他磕头:“快扶起来,玉烟去倒茶来。”
苏培盛还是行了个半礼,玉瓶亲自给他端了个绣墩过来,他坐下再接过玉烟送来的茶。
李薇问:“苏公公,是有什么事吗?”
苏培盛忙放下茶,起身把四爷的传话说了,见李主子神色立刻就低落了,心道天天粘着还粘不够啊,又添了两句:“主子爷的意思是,到了进宫的那天,李主子干脆还是别进去了,府里还是该留上个主事的。”
李薇点头:“爷说的是,你回去告诉你,就说我都知道了。”完了想起四爷的臭毛病,道:“爷那边有没有替换的衣服?”
这还真没有。
李薇赶紧叫人去拿,正好新做的已经送过来了。一会儿玉瓶和玉盏就抱着两个大包袱过来了,苏培盛起身接过,好家伙真够沉啊。
李薇想了想,怕夜里再变天,又叫添进去两件薄斗篷,两件夹衣。这又打了一个包。
苏培盛来的时候是骑马,回去必须要坐车了。到了宫门口,张德胜帮他把包袱抱到宫门口,苏培盛左右各挎一个,怀里再抱一个,顿时腿就打了弯。
张德胜关心道:“师傅,你抱得动吗?”
苏培盛点点头:“抱得动,你回吧。”说罢转身往宫里走,算着平时从南书房到宫门口,怎么着也要小一刻,这再带着这么些行李……
李主子,您真是累死奴才都不心疼啊。
他加了把力,一口气撵到南书房。到了那边有小太监来接,他也不敢放手,见了四爷磕过头,四爷也惊了。
“怎么带了这么些?”四爷看着椅子上的三个大包袱。
苏培盛看着也累得够呛。
四爷上前翻捡行李,见都是衣服,还有提神的药丸子等。
苏培盛喘均了气,上前笑着指道:“这是李主子准备的内衣,这是外衣和鞋袜,这是斗篷和夹衣,李主子怕这几天变天。呵呵。”
四爷摇头发笑,道:“送过去吧。”
苏培盛这回能叫小太监帮忙了,两人一起把包袱提到四爷暂住的小屋里。收拾齐整后,他再回到四爷那边把府里的事都如实说了一遍。
四爷听着,点头不语。苏培盛见状就安慰道:“主子只管放心,府里有福晋,有李主子,还有大阿哥和二阿哥,出不了事。”
“嗯。”四爷淡淡的应了声。
他担心的不是这个。真有事的时候,哪怕他在府里也没用。
想到这里就叫他忍不住着急,心里像关了一头老虎,正咆哮着要冲下山林。
数日之后,苏培盛又回府取了一趟衣服,带回了府里的消息,还给四爷带了一罐新制的腌萝卜条,一罐糖蒜。
四爷不免开罐尝了一个,苏培盛凑趣道:“奴才跟李主子说您用饭不香,李主子就叫奴才带了这个进来,说是新腌的,味儿好着呢。”
“是不错。”四爷擦擦手指,“放起来吧。”
恰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带着一个带刀侍卫匆匆进来,四爷马上神色一变,迎了上去。那侍卫见到四爷就跪下,扫了眼周围,四爷挥手叫人退下。
侍卫道:“给四贝勒请安。皇上进城了。”
皇上进城了?!
事先没有一点消息,皇上这就回京了?!
正阳门大开,隆科多带人跪在道路两旁。从这里进宫的一路都已经静街了。
御驾冲进城门,一刻未停。
銮驾内,陈福跪在御榻下,御榻上的康熙面色潮红,裹着毛皮斗篷,正在隐隐发抖。他咳了一声,陈福轻轻靠近,从一旁的格子里取出水壶,倒了半杯水,稳稳的举到皇上面前。
康熙接过来,手一抖就洒了一半。
陈福磕了个头道:“奴才有罪。”上前接过杯子,重新换个杯子再倒了一杯,这次他举到了皇上的嘴边。
康熙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润过喉咙,沙哑道:“陈福,你是哪一年进的乾清宫?”
陈福道:“奴才是二十四年。”
康熙嗯了声,“二十四年……那会儿你多大?”
陈福:“奴才那年十一。”
他六岁进宫,九岁时在上书房侍候。十一岁到了乾清宫。那时候四贝勒才八岁大,已经一本正经的会交待他:把银子给那个姐姐,回来爷赏你。
康熙在上头说:“你是个忠心的,好好侍候吧。”
陈福再次磕了个头:“奴才遵命。”
——奴才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l3l4
第236章 逗儿子
御街从头封到尾,除了皇上回京也没别的人能这么威风。*****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各府虽然得到了消息,却没一个人敢跳出来跑去迎接皇上。
为什么,因为人人都不傻。
想想以前皇上回京要摆的排场吧,先发旨进京,有随行阿哥的话,阿哥们要先回来跟留京的阿哥和大人们商议,如何迎驾,如何列队,宫里也要先打扫干净,妃嫔娘娘们怎么着也要做两件新衣裳,好打扮漂亮到皇上跟前邀宠。
这回呢,不说大家去京郊跪迎了,事先连道旨意都没有,也不挑吉日、吉时了,皇上就这么把御街一封,正阳门大开,銮驾直接从宫门口开到乾清宫。
有这么傻的吗?以前大家郑重其事,是因为皇上乐意这么干。今天皇上不乐意叫人知道,大家自然也要跟着装傻配合。
等銮驾进了宫,内务府里的八爷才得到消息,他从内务府大堂里出来,内宫宫门已经关上不叫人进了。他递上腰牌,侍卫铁面摇头:“对不住,八爷,不是小的不通容,上头已经说了,这会儿不叫进人了。”
八爷往宫门里扫了一眼,宫门只合上一半,不时有人从里头出来。可出来的人无不一脸迷糊,出来以后,侍卫就驱赶,也不叫在宫门处停留。
侍卫倒是不敢来驱赶八贝勒,但不多时隆科多就到了,全副披挂跟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
他一见八爷就笑着快步迎上来,不等八爷开口寒暄,他就不客气道:“老八啊,咱爷俩好久没喝几杯了。今儿个不巧啊,你也别跟这站着了,赶紧回府吧啊。”说着就携着八爷的手硬是把他给带了出去。
八爷那句‘皇上是不是回宫了?’在嘴里转了七八圈,也没敢问出来。被隆科多送到半道上,隆科多装傻道:“哎呀,万岁刚才传我呢,不能送八爷出去了。”
“不敢误了舅舅的事。”八爷好涵养,拱手道:“舅舅去吧,我自己出去就行。”
“那行,那您就赶紧回府歇着吧啊。”隆科多敷衍的拱拱手,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走出去老远了,回头瞟了眼八爷出宫的背影,啐了口道:“上不了高台盘的东西,还抖起来了。”
他回到内宫宫门处,问守门的侍卫:“里头还有哪位爷没出来?都出来了就关了吧。”
侍卫道:“旁的大人们都已经出来了,就是听人说四贝勒还在里头。”
“四爷啊……”隆科多想了想,挥退侍卫,自己守在宫门口。
过了约有两刻钟后,四爷慢慢从里头走出来。
皇上突然回宫,他事先一点都不知道。想去乾清宫候见,又叫人拦在了外头。最后陈福出来对他道:“四贝勒先回吧,万岁说了,今天不见人。”
四爷就只好出来了。皇上不见人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见到太子、十三、十五和十六。
难不成就皇上一个人回来了?
那其他人呢?
他边走边想,隆科多突然问好时还吓了他一跳。
“给四爷请安了。”隆科多笑着说。四爷怔了下,见他一脸的意气风发,拱拱手道:“没想到是您在这里守着。”他扫了眼宫门口,心道什么时候隆科多纡尊降贵跑来守宫门了?
隆科多哈哈道:“替皇上办差,哪有奴才挑三捡四的道理?就是守宫门,只要皇上一句话,我隆科多也是绝无二话!”
四爷不想在这里听他吹嘘,哈哈两句就要告辞,谁知隆科多居然还跟上来了。
两人一路走到宫门口,隆科多才告退回去,叫四爷上了马还一肚皮的不舒服。虽然隆科多肯一路送他到宫门,好似是他来跟他献殷勤的,但被献殷勤的总有种被人俯就的感觉。
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四爷突然回府,李薇被苏培盛请到正院才知道。四爷现在都习惯把人叫齐了一起通知了,省得他再费两遍口舌。
通知皇上回宫完毕,他回前院去了,李薇跟着告退。
东小院里,玉瓶几个侍候她换衣服,玉瓶说:“真是稀奇了,皇上回来之前也没见着动静啊?”
李薇换上简单的衣服,没再戴首饰:“这些事不是咱们该说的,传话下去院子里不许说这个。”
玉瓶请了个罪出去交待了,回来后小心翼翼的问她:“主子,晚上怎么叫膳?”
“要两样粥,再来几个小菜,生煎包子来一盘子就行了。”她说,跟着明白了玉瓶的意思,解释道:“爷晚上应该不会过来了。”
但她说错了,四爷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过来了,她这边刚刚撤下膳桌。
他进来时屋里的饭菜味还没散呢。
“你吃的什么?这生煎包子再给我来一盘,粥就不必拿下去了。”四爷也是饿坏了,在宫里能有什么好吃的?皇上不在,乾清宫御膳房的大厨都叫皇上带着出巡了,留下的人连库房钥匙都没有。他跟着给值班的大臣备膳的外膳房一道用,从景运门提过来都凉透了。
回来匆匆跟家里人交待后,他就到前头跟戴铎说事去了,等说完才发现肚子饿了。顺腿回了东小院,就是想着她这里有好吃的。
李薇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没吃,马上叫人去准备,说:“这包子都凉了,叫他们再送新的来,粥也凉了,送过来很快的。”
推着他先去屋里换衣服,不一会儿热粥热包子都送过来了,炒菜慢了一步,但等他出来桌上也摆齐了。
他吃他的,她坐在一边陪着,道:“苏培盛也是,他跟着你怎么不知道按点提醒你用膳?”
四爷笑了,挟了个生煎包子咬了一口,道:“我跟人在书房里说话,他怎么敢打扰。”
她悄悄问他:“皇上真回来了?”
“嗯。”四爷点头,“下午回的宫。”
就是跟直郡王恰好错开,叫他不得不多想啊。
皇上……这是故意调开直郡王?
直郡王这里快马加鞭,不出几日就赶到了,但到了地方只见到留下的将军和士兵,不见御驾。
将军身上还带着血污,见了直郡王跪下请罪,然后领他到了营地里头。营地中到处是伤兵,直郡王一路走来,越看越着急。等到了将军帐内,他直接逼问将军:“万岁呢?”
将军道:“万岁已经回京了。”
直郡王怔住了,皇上传旨叫他来,还特意带了五千人,可皇上却跟他错开,已经回京了?
将军连日征战,兵疲马乏。不仅如此,看现在皇上的态度,这次打的是个糊涂仗,别说死的人能不能得到安葬和抚恤,就是他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明面上的奖赏。
想到这个,再看着外头或死或伤的士兵,将军实在没什么心情应酬直郡王。
大家半斤对八两。
直郡王叫皇上给支到这里来就不是什么好差事。
想到这个,将军心里格外的痛快。
他道:“万岁叫奴才在这里等着郡王爷,后头有不少事都要等着郡王爷决断呢。”
直郡王跟这个将军不熟,这里头的事跟他打听不着。他转头去问梁九功,谁知梁九功来回跑这两趟,一进营就倒下了,现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军医去看过了,灌进去两碗药就扔下不管了。
直郡王只好先忙营里的事。
叫将军说,剩下的事也简单,就是打扫战场而已。
直郡王带来的五千人派上了用场,每日漫山遍野的尸首。一开始直郡王还要求他们全须全尾的拾回来,有的士兵跟人拼杀时被砍掉了胳膊腿,就要沿着战场找,再叫人给缝起来,也算留个全尸。
但时候长了就顾不上了。
除了尸首,最重要的是士兵身上的披挂。铁甲、盾牌或刀枪。这些东西都有标志。从将军隐晦的提醒里,直郡王也明白皇上并不希望这场刺杀大白于天下。
太子谋刺皇上,叫天下的读书人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
汉人的历史上被太子谋刺的皇上都跟着丢了一回脸。直郡王虽然明白,但他还是被皇上到这个地步还在维护太子的名誉而气疯了。
这样的畜生!在草原上就该把他扔出去喂狼!
所有的尸体都不能带回家乡安葬,直郡王最后只能叫人在山林野地里挖了几个大深坑,把这些尸体都扔进埋了。
做完这一切,京里颁金节都过完了。
直郡王和将军起程回京,临走时,将军见直郡王回头看,就安慰道:“郡王爷不必担心,这里是围场,平时少有人烟,里头老虎野狼一类的畜生多着呢,那些尸首不会被人发现的,过几年说不定都让啃光了。”
最该喂狼的不在里头。
看着直郡王的神色,将军没有再多说,拱拱手就跟直郡王分开了。
跟在将军身后的士兵稀稀落落的。年初随着皇上出巡时,随行的士兵有二万人。如今仅余七千。
老二,你多年敛财,大哥还以为你就是爱银子,爱奢华呢。呵呵,果然是太子,大哥小瞧你了。
直郡王赶回京城,先进宫见皇上,交还兵权。
可在门口让魏珠给拦住了。平时挺好说话的太监,今天硬是摆出了铁面无私的架势,不管直郡王怎么说,都一个劲的道:“郡王爷,奴才都知道,万岁正歇着呢,这会儿真不见人。要不您先回府看看?您也多日不曾回来了,先回去看看家里人。”
直郡王看着东暖阁的窗户里,沈荃就坐在里头正在埋头书写,可见皇上在拟旨。隐约还能听到几位耳熟的大人论政的声音。
魏珠这是睁眼说瞎话。
直郡王扫了他一眼,摸出个金锭子扔到他身上,转身走了。
算他承这奴才的情了。
出宫后,直郡王一刻未停的回了府。魏珠嘴里叫他回府看看,总让他不安。按说往年他伴驾出巡,一去大半年都是常事,这次才出去不过一个多月,怎么成魏珠嘴里的‘多日’了?
直郡王府里,正院里漫出苦涩的药味。
直郡王刚到院门口,竟然有些不敢举步了。院子里摆着四五个小茶炉正在熬药,厢房里几个相熟的太医正在说话,看到他立刻都出来跪下磕头。
直郡王赶紧扶他们起来,问:“可是福晋身上又不舒服了?这才叫你们过来?有劳,有劳。”
听到他在外面说话的声音,早已出嫁的二格格扑出来,拉着他就想哭,哭声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只敢捂住嘴呜咽。
“这是怎么了?阿玛都回来了,没事啊。”直郡王拍拍女儿的肩,拉着她往屋里走:“阿玛不在,你回家来看看?别哭了,你额娘就是老病,咱们家什么没有?一准能把她治好啊。”
二格格扯着他哽咽道:“不是,阿玛……过节,弟弟进宫。皇上下旨说要三妹去蒙古,传旨的到家里来了,额娘就病了。我不在家,弟弟在宫里,三妹和四妹都小,还是嬷嬷想起我来,叫人去喊我……”话说得颠三倒四,说完二格格就扑到直郡王怀里大哭起来。
直郡王整个人都僵硬了,半天才找到舌头,沙哑道:“……没事,阿玛在啊。”
颁金节过完,马上就是四爷的生日。
玉瓶过来问李薇今年这生日要怎么办时,她想了半天,摇头说:“暂时先不说这个。”
“这都十五日了,再不准备起来就晚了。”玉瓶不解道。
李薇摆摆手,没给她解释太多。
这事也没办法解释。颁金节时京里的气氛就越来越古怪,她进宫去磕头,一路上见到的侍卫比以往多出一倍有余。每过一道门都有带刀侍卫守着,这节奏就像是随时准备去打仗一样。
她要是只兔子,这时就该挖个地洞躲进去了。
可偏偏像她这么聪明的人没几个!京里气氛都这样了,想也知道都该好好在家里缩着吧?四爷这生日也不可能大办吧?结果从皇上回京的话传出来后,好像人们都觉得‘哦耶没事了!’,都开始出来走动了。
然后都开始给四爷送礼了。
弘时生日一趟礼,颁金节一趟礼,四爷生日一趟礼,今天看到的帖子里居然有炭敬了!
你们长点眼啊!现在是四处瞎蹿的时候吗?!
李薇现在看到送来请她赏花听戏吃酒的帖子就心烦,都想去问你们一定是在逗我!她就不信这么多人,没一个发现此时不宜出门!
撵走玉瓶,弘时跑过来了,乐哈哈的说:“额娘,我能去舅舅家玩吗?”
“不能。”李薇黑脸。
弘时也黑脸:“为什么不行?大哥要出门你就没管。”
弘晖不归她管。
“总之就是不行。”她道。
弘时指责她:“你没道理!”
“我不用道理。”李薇耍赖,“我是你额娘,你不能去你舅舅家,好好在府里待着。”
结果把弘时气跑了。
叫李薇一边感叹这小子脾气真好,没有哭闹真是太好了,一边为难,怎么在不跟他说实话的前提下(他听不懂)叫他乖乖留在家里?
等到了中午,弘时把弘昀抓来了。看他躲在弘昀身后进屋,李薇没想到他还没死心,然后就觉得这小子能把他三哥拖来当说客,聪明是聪明了,就是太不好哄了。
“额娘,”弘昀还没干过这种事,被弟弟推着过来,只好说:“额娘,我好久没去看舅舅了,不如我明天去舅舅家一趟吧?”
李薇叹气:“你也不要去,你舅舅家没事。”
弘昀想回头对弘时说‘你看,额娘也不叫我去’,被弘时戳了两下,就再找了个理由:“额娘,我是去给舅舅家的表兄弟们送新年礼物。”
“……那就等过年时再送。”李薇扶额,这理由找得太没水平了。
弘时又戳了弘昀两下,他无奈的说:“那个……李檀上回在弘时生日时送他了一个砚台,我代弘时去还礼。”
这理由就更扯了。
“等李檀生日时当礼物送给他好了。”她道。
弘昀卡壳了,回头对弟弟‘不是哥哥不帮你,是额娘太心狠了’。
他的表情太深刻,弘时跳出来道:“我就想现在送给他!”
“那就交给你阿玛,叫他找机会拿给傅敏,到时带给李檀吧。”她道,跟着想看看他还能找什么理由。
弘时气得脸都红了,弘昀舍不得弟弟生气,转头看李薇,一脸的哀求。
李薇更惊讶的是弘时居然能一次次的想理由,想办法去李家,而不是简单粗暴的耍赖。
……其实他要真耍赖,她反而拿他没辙了。
他要找理由,她总能反驳回去。
弘时又气跑了,弘昀被忘了。弘昀见弟弟走了,转头道:“额娘,是不是外头有什么事?”
“有点小事,所以才不叫你们兄弟出去。”有弘时比着,弘昀马上变得懂事又可爱,而且很好哄。她疼爱的摸摸弘昀的脑袋。
然后弘时又跑回来了,她还以为他越挫越勇,这就积蓄力量准备来战第三回了,马上振作精神准备迎战。
结果弘时跑过来瞪了她一眼,拉着弘昀跑了。
这是想起三哥被丢下了,于是又回来找三哥的?
叫李薇自己一个人想想就笑了。晚上,四爷过来了,不等她跟他说下午弘时的两战两败,他道:“弘时想去他舅舅家,你就叫他去吧。”
……四爷是外援吗?
“他下午已经来了两次了,我还当他死心了呢,原来去找你了。”她笑道。
四爷也笑了,拉过她坐到一起,温柔道:“爷知道你聪明,大概也猜到一点了。只是也不必这么小心,去自己亲戚家还是没事的。叫他们几个男孩天天闷在府里也难受,现在又不能去庄子上,也不能去园子里,就叫他们去你娘家走一趟吧。”
“而且,今年你阿玛大概能回京一趟。”他道。
“真的?”李薇险些要站起来,四爷连忙按住她:“才说你稳重了,又这么毛燥。他也多年没回来了,这次回来也就只能待上几个月,等他回来了,你常回去看看也行。”
她都几年没见到阿玛和额娘了!
兴奋的李薇那天晚上四爷再跟她说什么,都入不了耳了。
最后四爷哭笑不得的说:“还说弘时呢,叫我看他最像你!”
她跟弘时哪里像了?虽然儿子是她生的,可她生了四个孩子,弘时是最叫她为难的一个!叫她说,二格格和弘昐、弘昐都像她,都是聪明又懂事的。弘时最不像,脑袋还聪明的不像话。
而且,她一直觉得弘时最像四爷。
第二天,弘时骄傲的过来,规规矩矩的向她行礼,笑眯眯的说:“额娘,我想去舅舅家,行吗?”
“不行。”李薇也笑眯眯的对他说。
弘时一下子愣了,半天才怀疑的看着她:“阿玛说我可以去。”
“你阿玛跟我说过了。”她点头,“所以我决定等我去的时候,带你一起去。”
弘时瞬间气鼓了脸,她继续得意的说:“所以啊,你还是不能自己去哦。”
小家伙,还想借你阿玛还压我!能耐的你吧!
“哼!!”弘时气得转身走了。
这小模样真可爱啊。l3l4
第237章 事启
忽拉拉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给京城裹上了一层银装。*******$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
天还没亮,几个胡子拉茬的男人,穿着狗皮坎肩,拖着大扫帚沿着街着开始扫雪。倒夜香的人赶着驴车,一边响着铃一边过来。
“这鬼天气。”一个男的搓了搓骨节粗大的手指,十根指头上都生着冻疮。
远远的听到清脆的马蹄声,那倒夜香的赶紧拉着驴,一边‘啰啰啰’的叫着,拖着驴车赶到一旁的背街小巷里,拿出车上的油布把驴从头到尾的盖住,免得天上的落雪冻着了驴,br>
驴唿哨了声,那人抱着驴哄了哄,听到马蹄声近了,赶紧跪在地上。
外头扫街的人也早就规矩的跪在道旁,不敢站在路中央,要是叫这些骑马的爷们的马给踹了,那可是没处讲理去。
隆科多头戴貂皮风帽,身披斗篷,顶风冒雪的到了城门口。
城门这时已经开了,但城门前后都有侍卫把守着,百姓看到他们手里的刀枪早就远远的避开了。
等了约有一刻,两辆青布骡车碌碌赶来,骡车前后都跟着骑马的侍卫。
隆科多裹着斗篷站在城门口吃了一刻的雪,肚子里火冒三千丈,但看到骡车过来,心里还是不免啧了声。
……这就是龙子凤孙。
押骡车的将军也是头脸都盖得严实,不知是防风雪还是防小人。他从怀里掏出路引,隆科多验过,到骡车前挨个掀起车帘子往里头扫了一眼。
将军一直坐在马上,不曾下马。见他看过,扬了扬下巴。
隆科多心道终于碰上个比爷还吊的人了,不过瞧在他押的人物的份上,给他两份薄面也无妨。于是点点头,示意人没错。
将军一拱手,一句闲话没有的就带着人走了。
骡车上的车夫等人都由隆科多带来的人给替了,赶着这两辆骡车,跟在隆科多身边的人都有些发怯。
一个大着胆子的上前问:“爷,咱们……这是往哪儿送啊?”
隆科多草草指了一指:“一个去上驷院,一个去养蜂夹道。”他话音刚落,那人脸已经吓白了,狗胆包天的拉着隆科多,“爷,您不是发梦吧?那可是……”
“畜生待的地儿!”隆科多替他说了。
这人双膝一软就要往下栽,隆科多哈哈大笑道:“瞧你这胆子吧!”
晨光初现时,白雪也蒙上了一层夺目的金光。
今天是过年进宫头一天,李薇却还在躺着睡大觉,起来洗漱过用了早膳,又围着羊皮褥子躺在榻上。玉瓶给她送上热奶茶和今年新做的糖,道:“主子也出去散散,这一早上就没出过屋子。”
李薇拿一片芝麻糖叼在嘴里,指着窗外美丽的雪景说:“你先看看外头的雪有多厚吧。好不容易可以轻松一年,我才不出去呢。”
可她到底不是当年有个小电就能在家宅一暑假的大学生了,坐到十点就开始频频看表。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忍不住问玉瓶:“额尔赫她们那边在干什么呢?”
玉瓶刚从那边过来,道:“几个格格都在剪纸呢。”
“那我也去。”她下榻换上斗篷靴子就去找闺女和闺女的小伙伴们玩了。就算她们见了她不自在也管不了了。
出了院子,看到一地的好雪,厚厚的叫人很想上去踩一脚。李薇出门前特意穿的羊皮靴子,下头加了木鞋底,她已经别出心裁的加了防水台,清朝的工匠们的手艺真是顶呱呱的好,做得漂亮极了。
总而言之,不怕踩雪。
“咱们去花园里溜一圈吧。”她道。
玉瓶当然是全听她的,后面的人赶紧去拿手炉等物,她之前说去找二格格,可不用这么一整套的费事。
花园里只有几条行走的小径上扫了雪,还特别小心的不叫人碰到旁边的。这都是为了预备叫主子们心情好时出来赏的高兴。
李薇刚出现在花园里,下头的人就过来请安了。侍候花园的管事出来道:“给李主子请安。主子要不要赏赏冰雕?前几天看冷得快,特意叫人冻的。”
四爷府的冰雕并不一味求大,这都是因为四爷本人的品味决定的,他喜欢精致的东西,哪怕是个冰雕也要冻得好看。为了这个,花园里侍候的小太监们个个都练了一手雕冰的好本事。、
她过去就看到了一盆惟妙惟肖的冰牡丹,层层花瓣精致非凡,就是看着像是刚从冰库里搬出来。站在冰牡丹一侧的一个小太监不时担心的看着上头的太阳,还悄悄站在冰牡丹前挡着太阳不叫照到它。
李薇问过管事,原来这个小太监就是雕这牡丹的人。自从雕出来后就当成祖宗守着,今天是看到她跑来逛花园,管事的想巴结才叫他把这冰牡丹从冰库里抱出来。
李薇笑道:“别难为他了,赶紧抱回去吧,爷还没看过呢,晒化了可惜。”真有点可惜了,她本来想再叫二格格她们也过来瞧瞧。但是看小太监的样子,再叫太阳晒下去可就是在挖他的心肝肉了。
反正四爷看过就轮到她们看了,说不定还能放在她屋子里呢。
她叫玉瓶赏了这小太监几个银角子,算是夸他这冰牡丹做得不错。管事连忙踢了小太监一脚,叫他赶紧跪下谢恩。
“天冷,叫他不用跪了。有空给我也雕两盆花,不用这么复杂的,简单点的就行。”她道。
等他们走后,管事的狠狠拍了下小太监的脑袋:“蠢到你这份上算是少见了!李主子难得喜欢,多好的机会!你送上去,再雕个不完了?”
小太监也想哭,解释道:“爷爷,不是小的傻,不想奉承李主子,只是这花我就雕出来这一回,其他都雕坏了,这个送了,下个不敢说一定能雕出来比这个好啊。”
管事的说:“那你还楞着干嘛?还不赶紧去雕!”
惜芳院里,三个女孩正在剪纸,李薇一过来就叫她们吃了一惊。大格格和三格格连忙上前行礼,她一手一个都给扶住了,笑道:“我在院子里没事做,只好过来找你们玩了。”
大格格笑道:“李额娘肯来是我们的福气呢。”说着忙叫人把点心茶水送上来。
“你们玩你们的,不必费心招待我。”李薇坐到上首,也拿一张红纸折起来,二格格坐到她身边,大格格就去跟三格格坐一起。
二格格小声道:“额娘,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李薇也小声道:“别犯傻,你额娘我今年能不进宫,不跪不磕头,不知道多高兴呢。”
二格格一脸不相信,她只好说:“就是有点无聊。你弟弟们都在前头读书呢,到下午才能过来陪我。”
二格格叹道:“不知道宫里是什么情景……”
今年过年,虽然皇上没明说,但从四爷只把福晋带进宫,连弘晖都留下的情况看,肯定不妙呗。
李薇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你又不是没进去过。”
二格格扯扯她的袖子,小声道:“我就觉得吧……有点不太对。”
“哪儿不对啊?”李薇才不信二格格也能察觉到宫里的事呢。她以前在外头玩的最好的是直郡王府的大格格。自从大格格嫁到蒙古后,她跟外头的人都不怎么合得来了。七爷府上也有女孩,照她的话就是‘都跟大姐姐一个样’。
跟大格格一个样是什么样?叫嬷嬷给管得教条了。
直郡王府的大格格当年是叫直郡王给捧在手心里的,在李薇看来就算是直郡王府的二格格,都没有大格格当年的气度和威风。
二格格道:“去年直郡王的大格格都特意给我送礼物了,她在科尔沁是郡王妃嘛,大概还是比较自在的。还是托她妹妹转交的,我也回了礼。今年没收到她的礼物,二格格又嫁了人,我就把礼物交给直郡王府的三格格了,结果她没收给我退回来了。”
李薇倒不知道这个,二格格有库房后,她的私人交际她就没有事事过问了。
二格格想起这个就有些着急,“我就想……大概是直郡王府里出事了……”
李薇犹豫了下,想着在惜芳院里还是不能说太多,就安慰她道:“你也别担心,我听你阿玛说,直郡王大格格已经有喜信了,她在那边过得还不错。他们府上三格格……大概是跟你不熟才把东西退回来的。”
二格格已经胡思乱想有半个月了,现在一听险些高兴的跳起来。
“她没事就了!”她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这下我可放心了!”
李薇心道,她可不能放心啊。昨天晚上四爷翻了一晚上的烙饼,她都被他吵醒了。他大概也实在是憋在心里话太多,就对她道:
十三和太子现在还没回来,叫他着急啊。
直郡王回来后除了进宫就是紧闭府门,他想见见他都见不到。
八爷最近太活份了,四处乱蹿叫人心烦。
细问之下,四爷第一担心十三和太子,第二就担心皇上再把户部的差事交给八爷。
因为他说八爷其实比他圆融,办事比他周全。
他倒也不是不能圆融,就是一直保持这个风格,现在不好改了。他偶尔对人和蔼一下,还把人给吓着了。
四爷叹道:“有个户部的郎官,多年来一直用家母病重要用参为由借银子,也不多借,二十两、三十两的这么借。但不查不知道,原来早在十年前,他就用他阿玛病重的名义借过银子,也是陆陆续续的。十年下来总共借了有七千两了。”
“天啊……”李薇都要佩服这个人了。
“那银子呢?”四爷这么说,这银子的去向必定有问题啊,“他养小老婆了?还是喜欢没事赌两把?”
“都不是。”四爷最为难的也是这个。一开始查出来时,他也是把这个人叫来,问他银子都花在哪里了。男人花钱,无非嫖赌。
结果这郎官哭道:“小的……小的都送给上官了……”
他拿这些银子送礼了。
李薇这回也傻眼了,不知道该同情这个人好,还是该说他活该好。
四爷有心放他一码,但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就跟他说实在不行,先还一半也可以。
但这三千两也要了他的命了。
四爷知道他为难,也不去找他要账,就挂着,任他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结果他就知道这郎官去找老八了,然后这笔银子老八替他还了。
叫四爷替人还银这是白日做梦。退一万步说,他就是真能替人还,这位郎官也肯定不在此列。以他的个性,能宽限他已经是高抬贵手了。
但叫八爷的手笔一衬,那份恩情就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就是现在问那郎官,他肯定也是感激老八而不是他。
施恩叫人给比下去,他又不能跟人家比着看谁手笔大。四爷就郁闷了。
在书房里当着戴铎和傅敏的面,四爷一直是自信从容的。但在东小院里,他难得的露出了不自信的一面。
李薇听了奇怪道:“这不可能吧?就算皇上真叫他来管这一摊了,难道他还能替所有的官还银子?他要真有这么大的家底,那才是大问题吧?”
她可是知道户部欠银有多少的,这两年少说也有几百万两了。八爷这么有钱吗?
不得不说,她的天外飞天一语叫四爷茅塞顿开了!
老八是竭泽而渔,他根本没这么大的家底!如果他真打算用这种方式聚揽人心,反而会成为他的弱点!
李薇还打算再发散下,四爷躺倒了,打了个哈欠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李薇:= =
是你要聊天的啊!l3l4
第238章 夜宵
(=小=說=網=看=最=新=章=节******
皇上敬过三杯酒就起身离席,没给大家围上来的机会。太子不在,直郡王听说是福晋病重,告假直接没来。
四爷坐的地方倒是也围了一群人,就是个个都是敬了酒就走,更像是应付差事。
倒是八爷那里,人越聚越多。
四爷倒没心情管这个,叫他担心的是十三到现在都没一点消息。说句不好听的,生见人,死见尸,这么生死不明算怎么回事,
他黑着脸灌酒,周围的人都不敢招惹。就是五爷、七爷,也只是开席时跟他碰过一杯,见他不想聊天说话就两人坐一堆去了。至于三爷,一早就主动跑去找翰林院的人了,听说他正在跟人家一块编书呢,比他当年去庄子上种地还要超脱世俗。
席上只有歌舞声还算热闹,就这歌舞,听了二十年也没什么新鲜的了。虽说宫戏年年都会排新戏,但叫四爷说,还没素素在府里折腾的府戏好玩呢,至少那还能听个意思,这宫戏连意思都没有。
气氛沉闷的叫人连酒都品不出滋味了。
四爷无奈放下酒杯,皇上大概不会再出来了。这次出巡回来后,皇上就没正式露过面,只是把大臣挨个叫进南书房说话,但出来的人任怎么打听都撬不开嘴,还有人直接闭门谢客。
因为太子一直没有消息,朝野上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多。几乎都以为过年时太子必定会露面,可皇上避而不见,大家也无法追到皇上寝殿去问个究竟。
四爷也想知道,皇上打算避到什么时候。
他正沉思,突然殿后热闹起来,席上众人纷纷起身对着才进殿的二人行礼。
热闹传到前头,四爷等几位年长的阿哥都举目望去。四爷一时想着会不会是太子与十三?忙站起来往人堆里看。
八爷起身笑着迎过去:“十五,十六,来晚了啊,该罚!”
四爷一下子失望了。见果然是十五、十六兄弟两个,穿着一枣红一宝蓝的常服。这二人现在还没有爵位,没有冠冕可戴,但也打扮得玉树临风,英气勃勃。
十四早举着酒杯,提着酒壶过去:“来,来,来,一人罚三杯!”
二人眼圈还是红的,也笑着举杯痛饮。十四还要再灌,叫八爷挡了,亲自领着他们坐下,轻声道:“行了,你十四哥是闹你们呢,免得你们脸上带出来不好看。坐在这里吃吧,有人来敬酒,不想喝就拒了。要是嫌这里太冷清,就到八哥那里坐。”
这两兄弟一齐谢过他,却没说要跟他过去坐,十五道:“多谢八哥,皇阿玛叫我们过来这里打个招呼,一会儿我们兄弟还要回后面去磕头。”
八爷没再多劝,又说了两句就走了。
他一走,十六眼圈就又红了,他们跟十八阿哥同母,兄弟三个一起伴驾出巡,这是多么风光的事,结果出去一趟,他们两个平安回来了,弟弟却死在了蒙古。
刚才他们进宫去给额娘磕头,额娘脸白得像纸还笑着出来见他们,一点悲意都没露,还说他们平安回来就行,小十八是佛前的童子,长生天会保佑他下辈子投个好胎。
可额娘整个人都瘦成纸片了,说话没一会儿就坐不稳,还是嬷嬷上前托住额娘,他们才知道自从十八的死讯传回来,额娘就病了。偏偏今年雪大天冷,内务府的炭又送少了,额娘夜里冻着了,身体弱就一下子病了。
额娘不肯叫人去说,道:“都说我得圣宠,连生了你们兄弟三个。其实小十八落地前,万岁就不常到我这里来了。这次你们弟弟没了,宫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看笑话。我不过炭少了一些,比起宫里其他人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呢。”
额娘道:“我如今就是替你们积福,盼你们能有个好出路。你们要明白,在宫里万岁的宠是好东西,人人都想争,争不到的也别怨恨。你们是阿哥,比托生成公主要命好,日后大了能自己挣前程。”
“你们前头的哥哥不少,仔细瞧着他们,跟他们学,他们谁活得好,谁活得自在,你就照着学。但有两人不能学。”
额娘先比了个大拇指,又比了个八。
“额娘在宫里住了一辈子了,这两位爷……”额娘摇了摇头,没往下说。
所以,刚才八爷示好时,这两人才都没接。
十五见十六像是把酒当水喝,按住他道:“你要喝,回到阿哥所我陪你喝,咱们现在先去给各位哥哥敬酒吧。”
两人一人执杯,一人提壶,从席头敬到席尾。三爷跑得太远,他们还要钻到翰林院那一堆去敬一场,叫三爷叫住听了一耳朵之乎者也,头昏脑胀的出来。
要说敬完哪个最轻松,非四哥莫属。五哥、七哥和八哥他们,人人都要感叹一番叫他们节哀顺变,十四哥还道:“过了十五,十四哥进宫叫你们出来玩,好好放松放松。小十八的事别想太多,这都是命。”
这话一开始听或许还算入耳,听个百八十遍的,还回回都要装作他们十分的感动,叫十五和十六苦不堪言。
只有四哥,敬完酒就说了两个字:“节哀。”可要说他敷衍又不是,至少四哥的神情是很郑重的,短短两字比人家说了一车的节哀更认真。
两兄弟就也认认真真的还了一杯酒。
于是四哥又多说了一句:“有空多去宫里请安。”
这也是实在话。小十八没了以后,额娘身边的嬷嬷们都说,额娘只有在提起他们两个时,眼里才有点鲜活气儿。
就冲这个,十五、十六已经打算天天下了上书房就去额娘那里转一圈了,反正皇阿玛都说了,叫他们多陪陪额娘。
二人诚心道谢,就要告退,四爷叫住他们,犹豫了下,问道:“你们可知道你们十三哥现在何处?”
十五和十六对看了一眼,他们两人虽然一直在木兰,但在回京后各种小道消息也听了很多,知道现在不止太子不见了,十三也跟着太子一起不见了。
早就听说四哥和十三哥好,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四哥还掂记着十三哥。
十五心里有些热,想了想,上前小声道:“弟弟确实不知。我们一直在木兰……”
四爷点点头,其实他本来就没打算从他们嘴里能问出东西来。想也知道,皇上真想瞒着人,一个京里的都叫瞒住了,十五和十六两个小孩子怎么会知道?
十五和十六转身要走,十六咬咬牙,多说了一句:“……之前听说,十三哥是跟太子在一起的。在塞罕塔。”
然后不等四爷再问,两人匆匆离席了。
十五,十六更像是到席上打个招呼,表示他们已经回京了。一共去了四个阿哥,放出来两个叫大家看看,也是安安众人的心。
四爷能明白皇上的意思,但他觉得这一手不顶用。十五、十六两个小阿哥怎么能跟太子相提并论?
皇上也是糊涂了。叫四爷说,宫里所有阿哥加起来,都不如太子一个人重要。朝中和天下盯的就是太子,别的阿哥你叫他们说也未必能认出来几个。
直郡王大概算一个。其他人那就不用提了。
四爷算着时辰,差不多该可以出宫了。偏偏今年太子和直郡王都不在,只能等皇上叫人来说什么时候能走了。
又熬了大约半个时辰,陈福出来道:“万岁有旨,今日已毕,众卿跪安!”
大家纷纷起身,对着御座磕头。
不少人没见过陈福,要说皇上跟前,除了梁九功外也就是一个魏珠算是个人物。好不容易出来个新人,一群人磕完头不急着走,都上去跟这位新公公套套近乎。
有耳目灵通的,如十四就很亲热的叫破了陈福的身份:“陈公公,怎么是你来?魏珠那小子呢?”
陈福挺把得住,恭敬道:“魏公公在万岁身边侍候着,走不开,奴才就领了这个差事。好歹也能给诸位大人道声新禧。”
一堆人纷纷拱手,七嘴八舌的‘同喜,同喜’起来。
四爷看不惯他们对着一个太监点头哈腰的,更因为十四他也管不住,转身自己先走了。
一路出了宫门,苏培盛正守在宫门口。见到四爷就迎上来,却道:“主子,十三福晋在福晋的车里呢。”
四爷脚下一停,本来是往骡车去的,这下只好转身去牵自己的马。
“怎么回事?”他问。
“十三福晋是哭着出来的,咱们福晋就叫她一起上车了。”苏培盛也很为难,四爷没出来前,他也在为难是不是去跟福晋身边的人提醒一声,赶紧叫十三福晋回他们自己的车里去。
不过谁知道四爷是什么意思?万一他也愿意福晋安抚十三福晋呢?
四爷上了马,见十三福晋还不见出来,而后面的兄弟们肯定很快就出来了,只好道:“赶紧走,叫十三府上的车跟上!”
车一动,车里的元英和兆佳氏都知道了。两人都着急了。刚才四爷过来时,元英的人已经提醒她了,可兆佳氏在永和宫可能是压力太大,就灌了不少酒。要不是借着酒力,她也没那么胆子在德妃面前哭求,求德妃帮着打听十三的下落。
就算是有罪,也先把罪名定下来啊。这么吊着不是折磨人嘛!
结果到了骡车里,可能是这出宫一路喝了冷风,到骡车里叫车里的热气一烘,兆佳氏就吐了……
幸好同车的丫头眼疾手快,不但推开了元英,还用自己的衣襟兜住了秽物。刚才她已经下车去后面跟着了,不敢污了主子的车。
但兆佳氏也吐到前襟上了。
所以刚才四爷来时,她才不敢下车请安。
没想到车这就动了!
元英后悔死了,一怪她进宫就带了一个丫头,刚才还下去了。二怪刚才苏培盛也走了,车旁居然找不到一个传话的人。三怪她刚才没大着胆子掀帘子跟四爷说多等一刻,叫她好把兆佳氏给送下车。
车里车外都着急,到了路口,四爷叫苏培盛把十三府的车和自家的骡车都赶到一旁的街角,好叫里头的人换车。
苏培盛守在骡车前,掀起帘子伸出一手:“十三福晋,奴才侍候您。”
兆佳氏的丫头也赶紧跳下车,怀里还抱着一件斗篷。兆佳氏跳下车,叫自家丫头拿斗篷一裹,匆匆忙忙回了自家的骡车。
没有十三,四爷也无从交待起,他总不见得跟十三福晋交待去,只好一语不发。
回到府里,四爷想跟福晋说两句话,主要是问问永和宫的事。可元英身上还有兆佳氏吐出秽物的恶心味,没注意到四爷的眼神就告退回正院了。
苏培盛装傻,他才没看见四爷叫福晋给撂下了呢。
少顷,四爷冷淡道:“去东小院。”
“喳。”苏培盛答应得又轻又快,叫人提上灯笼,麻利的走在了前头。
四爷夹裹着外头的风雪进屋,叫屋里的热气一冲,头就有些晕。李薇过来还没及笑,看他脸色不对,马上叫人拿铜盆、漱口水和薄荷油。
在他鼻下、太阳穴和虎口都涂上,再小心翼翼的问他:“还想吐吗?”
四爷本来叫薄荷油涂得头也不晕了,正要脱衣服就听到这个。
原来她是搞错了。
李薇就见他笑了,笑毛?不是你脸色不好看吗?在席上肯定又叫人灌酒了。
等四爷换了衣服出来,解酒汤也端上来了,四爷从善如流的喝了半碗,反正酸酸的也算适口。席上的东西实在叫人腻味。
李薇见此就叫人准备热水,洗漱后睡觉觉了。她关心道:“明天还是一早就进宫吧?那现在快睡吧。”这都八点半了。
四爷点头,然后说:“叫膳房上一碗兑汤面吧,卧个荷包蛋,加几片火腿。小菜就叫他们调个萝卜丝,再来碟糖蒜。”
李薇:“……你现在又饿了?”
说得她也有些饿了。
于是,她对玉瓶说:“下两碗兑汤面,都卧个荷包蛋,我不要火腿,下两叶白菜吧。”
四爷问她:“小菜就要萝卜丝就够了吗?”
她想了想,问他:“那再切盘牛肉片吧?”
四爷点头,道:“再加一盘醋拌松花蛋吧。”
李薇坐下后,对玉瓶说:“去看看阿哥们都睡了没,没睡的问要不要也加一顿夜宵。”
干脆大家都来吃东西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煮个元宵……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239章 暗流
(=小=說=網=看=最=新=章=节*****]*无所事事的李薇已经给百福和造化做了两件衣服了,多年下来她的手艺也有长足的进步,一天一件做了四天,然后……
离正月十五还有十天。
还有十天无聊到这个地步到底能干嘛呢,
她只好叫人翻出两匹素布给四爷做起了衣服,机械工作干久了都容易跑神,一边跑神还不会耽误手里的活。
——只有丈夫和孩子的人生是不是太枯燥了,
——给她一个小电她能拯救世界。
——以前还考虑过要专心珠宝首饰奢侈品的事业人生,现在是不是该捡起来了,
当她手中的四爷衣服完工时,正月十五到了,四爷他们回家了,她也画了几件新式泳装的设计图,准备今年七月时去庄子上就可以用了。四爷说游泳池的挖掘工作已经准备完成,等冻土化了就可以上马。
四爷拿了他画好的游泳池图纸给她看:“池深五尺,纵二十丈,横十五丈。池底铺以三尺见方的白玉砖,池东西两侧饰双鲤吐水。”
都挺好的,她听得不住点头,他又说:“池里要不要再放几尊骑兽?”
池里放什么骑兽?她摇头。
他道:“那好吧,就放几尊莲花吧。”
……她总觉得他们说的不是一种东西。
不过后来想想,反正能游就行。游泳衣的设计兼顾了这个时代的保守作风,扣子扣到脖子根,腿脖子处也有系带收紧脚口,但胳膊可以露半截,再做几层荷叶边也很美。
为了等四爷回府的这一日,府里所有人等的眼睛都绿了。就说那个雕出冰牡丹的小太监,虽说这几天也雕出了很多其他的瑞兽、花草、仙人等,但最好的还是那株冰牡丹。他之后又给李薇送来了两盆冰牡丹,但看着就不如那个灵动。
所以十五这天晚上,满府都是花灯、冰灯,衬得一府都跟水晶宫似的。
在宫里用过元宵,四爷和福晋一回府就看到了府里的盛景。李薇算是看家的主子了,带着一群小辈出来迎接。
见了福晋,她道:“宋格格几位也都裁了新衣制了新钗,也叫人送去了席面。她们都说要来给爷和福晋磕头呢。”
她看出四爷的面色不太好,但没进宫也不知端倪,只好先装看不到。所以这事她是对着福晋说的。
元英看了眼四爷,刚想开口说叫宋氏她们过来,四爷就摇头说:“你们乐吧,我去前头。叫弘晖几个也别玩得太晚了,今天就别上街了,在府里看看灯吧。”
往年元宵街,京里宵禁会推迟,四爷心情好的时候会允许孩子们出去逛街。李薇在李家时年年都要出去逛,但嫁给四爷后,年年都是跟他一起过了。
听了四爷的话,元英把话吞进嘴里,对李薇说:“那妹妹随我去见见宋氏她们吧?”
没有四爷,去坐着叫宋氏几个磕头有什么意思?李薇马上摇头,拉着弘时道:“我带孩子们在花园里逛逛吧,没人看着怕他们玩疯了。”
看孩子这种事当然不适合叫福晋亲自做。
元英点点头,对四爷施了一礼就要告退,四爷对弘晖道:“去送送你额娘。”这也是叫他们母子两人能有机会说说话。
等只剩下他们,四爷看了眼穿得还算暖和的李薇,道:“带着孩子们在花园里别玩太久,天还是冷的。可以放炮,但只能叫太监放,你们看着,不许自己去放。”
弘时本来还想趁机求一下,听阿玛这么说就不高兴了。
四爷看到摸了下他的脑袋,笑道:“等你大了就能自己放了。”
送走四爷,李薇带着一群孩子去花园,看到大格格和三格格虽然也都是裹着斗篷和风帽,还是担心她们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道:“要不,你们两个先回去,明天白天再来花园赏冰灯好了。”
大格格比起自己,更担心三格格,问她:“你冷不冷?”
三格格摇摇头,今天花园封了一天了,听嬷嬷说是李额娘叫封的,花园里正在布置。偷偷跑去看的小丫头回来说花园里像仙宫一样。
狐狸毛的围脖捂住了她的嘴,叫她说话含含糊糊的:“李额娘,我没事,要是不舒服了一定马上告诉奶娘。”
李薇不忍拒绝小孩子,一头答应她,一头叫玉瓶去准备暖身的姜茶。一会儿隔两刻钟就给她灌一杯,除了暖身的好处外,要是三格格喝多了水要去方便就不会在花园里玩得忘了时间了。
花园里一群孩子玩得开心,李薇怕他们站着不动会冷,叫人拿了跳绳和草靶子过来,设几个奖励叫他们比赛去。时不时的把三格格叫过来摸摸手,冻凉了就叫她喝姜茶。
花园里难得这么热闹,虽然堆好的雪老虎被弘时跳上去骑给压坏了,然后他又拉着三格格去骑冰老虎,三格格居然还真打算往上爬,奶娘嬷嬷们喊起来时她才发现,气得抓住这个熊孩子罚他站在那里看别人玩。
“三姐姐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她虎着脸说。
“我忘了。”弘时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额娘我错了。”
认错这么快下面要怎么办?
她正为难,旁边三格格也在求情:“李额娘,你不要生四弟的气,我也想去玩的。”她上头有大姐姐一直看着,身边还有奶娘嬷嬷时刻跟着,在花园里玩得久一点都有嬷嬷们劝个不停。
刚才弘时拉她一起玩的时候,她真的很高兴。所以才一时忘了。
弘时偷偷对三格格眨眼做鬼脸,把三格格逗笑了,李薇只好当没看到。
“还是要罚的。”她严肃道,“明天加罚十张大字。”
说起来,弘时的字写得相当好,可能是四爷的遗传,也有可能是她的言传身教。他住在东小院时,每天都能看到她在写字,他好奇也要一起写,她就拿四爷给她写的字帖给他用。所以认真说起来,他开蒙比弘昐和弘昀都早半年。
而且他写字鬼画符的时间特别短,她曾经看过他写字,发现他更像是在临摹图画那样模仿着写,所以没被四爷把着手教过前,写的字已经有了一分他的字型了。
十张大字对他来说是小意思。
弘时也知道额娘这是放他一马,还对她调皮的笑了下。
李薇也不想当个坏大人,摆摆手放他们去玩了。看到三格格又和弘时一起跑了,她问玉瓶:“三格格很喜欢和弘时一起玩?”
玉瓶知道得比她多一点,再说她也是看着几个孩子长大的,就说:“三格格身体不好,大格格和咱们二格格都是带她在屋里玩,打牌下棋一类。府里跟她同龄的孩子少,也就咱们四阿哥喜欢玩又不懂事才带着她。三阿哥喜欢给她带些外头的小东西,拉着她一起跳绳射箭是不会的。”
看来府里的孩子也是各有脾气。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四爷过来了。
不知道他在那边看了多久,李薇赶紧起身,他拍拍她的手,坐在她旁边说:“走过来听到花园里有动静,就知道你们还没回去。”
玉瓶送上一碗姜茶,她接过来递给他:“爷要不要下去跟孩子们比一场?也凑凑兴?”
四爷是想去的,他在前头说过事后心情沉重,想去东小院里看看,路过花园听到里头玩的热闹才进来的。可一坐下就觉得腿像灌了铅一样沉,摇头叹气道:“下回吧,今天累了,没精神。”
他说完就坐在椅上,看着整个人都沉默得很,一边是孩子们欢乐的笑闹声,衬得他格外的可怜。
李薇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又过了一刻就叫停,把孩子们都叫回来,裹上斗篷戴上帽子好好的送回去,再交待他们的奶娘嬷嬷们,今晚睡前一定要泡脚驱寒,夜里要多看几回,不能等早上再发现病了。
她挽着四爷回到东小院,更衣泡脚洗漱一趟下来,他躺到床上像是已经累得睡着了。可听他的呼吸声却没那么平缓。
外头的事,她不知道也猜不出,只好什么也不说,叫人吹灯关门。
屋里都黑了有一会儿了,她睡意上涌时听到他说:“这次过年你在家里也闷得久了,明天起出去逛逛吧。”
她含糊的答应了声,感觉到他转过来看了她一会儿,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她睡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时,四爷已经去前头了。她才想起昨晚他说的话,叫玉瓶把帖子拿出来捡了捡,正想挑出一两家时,三爷府上的田氏送帖子过来了。
要说京里八卦谁知道的最多,田氏认第一,无人认第二。
李薇收拾了几件小东西当礼,坐上车就去三爷府了。
田氏是找她来显摆的。三爷得的那个皇上赏的颐雅园,等到三月时就修整得差不多了,三爷要去那边住,随便在那里修书。跟着一起去的人里有她。
不止这个,今年进宫李薇没跟着进去,可她跟着三福晋一起进宫了,从初一到十五,一天没拉都去了。
田氏乐得鼻子都歪了,扯着李薇翻来倒去说了三四遍。
她难得这么得意,李薇也不去塌她的台,就顺着她的话说‘是啊,真的吗?好羡慕!’等等。
茶都添过两遍了,田氏长出一口气,没意思的摆摆手:“行了,不跟你说了。”
李薇笑了,“我都顺着你说了,怎么又不高兴了?”
“呸,”田氏白了她一眼,“跟你比这个最没趣了。”罢了长叹一声,说:“不过能气着我们福晋,我就知足了!”
田氏跟三福晋真是累世的仇人。
田氏转头说起了八卦,今年过年宫里最大的八卦是八福晋家的。
“又是他们家的那个小阿哥?”这都是旧闻了吧?李薇不是很有兴趣。
“哪儿啊!”田氏摆手,“八爷又收了几家姑娘,听说都是人家送进府的。我们爷都酸了,说八爷这回是抖起来了。”
“几家姑娘?”还是复数?李薇往前凑了凑,田氏也倾身低声说:“可不是?跟我们爷还不一样,我们爷收的都是门下奴才家的孩子,八爷收的可是五花八门了,有两个是往年选秀叫撂了牌子,就这么留在家里一直没嫁人,也有十j□j了。”
门下奴才,这个意思大概就是生死都由主子了。听田氏说的,八爷收的更像是同朝为官的同僚家的女孩?
“不是说八爷跟八福晋特别好吗?”李薇表示这个八卦够给力。
田氏兴奋的眼睛都发亮,乐道:“就是这么说啊。现在不是打脸了吗?”
李薇装了一肚皮八爷家的八卦回府了,可惜四爷现在忙得顾不上回后院,她就只好跟玉瓶几人分享了。
谁知她们都很淡定,玉烟更是道:“八爷的身份,多收几个也不奇怪。何况八福晋一直没孩子。”
玉盏比较公正,“这事也不能怪八福晋一个人。一府的女人这么多年就生下一个儿子,说不定是……”她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关于八爷到底行还是不行这件事,李薇以前也曾脑补过。但既然有了儿子,就表示八爷还是行的,就是中镖率不高?
前院,苏培盛守着书房的门。
四爷手里拿着一封隆科多送来的信,但上无落款,下无具名。送信的人只出示了下他承恩公府的腰牌而已。
信上约四爷出来喝茶,说有好差事给他。
叫四爷为难的是,隆科多似乎有示好的意思,可他拿不准,隆科多凭什么看好他?
事已至此,再装傻也没用了。
太子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直郡王托辞福晋病重,整个新年都没露面。三爷一直跟翰林院的人混在一起说要编书,过完年直接躲到皇上赏的园子里去了。
但就算是这样,四爷也没有笃定……最好看小说
有时瞧着好,未必是好。他已经决心往后稍退一步了。
这封信他攥在手里犹豫半天,还是放到火盆里烧掉了。“苏培盛。”他喊。
“爷?”苏培盛赶紧进来。
“备马。”他道。就算是拒绝,最好他也亲自去一趟。不管隆科多图的是什么,他都不打算跟佟家人交恶。
毕竟来日方长。
第240章 春寒
隆科多请喝茶的地方是个民宅。
刚到地方还没下马,四爷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这种地方他听说过,养着一班私妓迎来送往,叫人恶心。
他不肯下马,叫守在宅子门口等人的随从把隆科多喊出来。
随从急的没办法,他倒是想扑上去抱着四爷大腿哀求,可四爷身前身后都有带刀侍卫跟着,个个膀大腰圆不说,腰里都带着刀呢。他扑上去那就是人家手里的小鸡崽子,人家说捏就捏死了。而且死了也白死。
隆科多听说四爷来了,久等不见人进来,出来找就看到自家随从哭丧着脸,坐在马上的四爷一脸的嫌恶。
他就大笑道,“老四啊,你还真是没趣啊!得了,咱们不在这里喝了,到外头找个店去。”
叫人把马牵来,他上马与四爷并行,身后也跟上来一群侍卫。四爷扫了一眼,见隆科多今时今日带在身后的侍卫也有十几个了,不知是他想摆排场,还是真的怕被人下黑手。
皇上的念头没人猜得着,进过南书房与皇上说过话的大人们出来后也是锯嘴葫芦。
四爷心里有数,就是京里的人心里也都有数。但因为大家都猜着了,反而无人敢开口,别说打听了,在心里转一圈都害怕。
皇上想废太子,这是在打探京里人的态度呢。
什么时候皇上十拿九稳了,太子和十三的下落就能知道了。在这之前,四爷就算再担心也只能按捺下来,静心等待。
在这种情形下,不管太子与十三在哪里押着,由谁看管,都逃不过九门提督隆科多的眼睛。这也就不奇怪他为什么出入都带上这么多人了。
四爷就对隆科多叫他出来喝茶的意图更不解了。
此时他不说韬光养晦,最好能跟京里所有阿哥都保持距离,还特意请他喝茶。
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四爷的脑子里从接到隆科多的信起就转了不下几千个念头了,不能不来,可来了也不安。
等找到茶馆,两人都坐下,茶博士送上茶来,再挥退其他闲人。
四爷就等隆科多说出来意了。
隆科多端起茶喝了一口,叹道:“外头的茶就是不地道啊。”
四爷也喝了一口,没喝出什么滋味来,道:“外头茶馆里能有什么好茶?舅舅也太难为他们了,这就是个解渴的东西。”
隆科多拍马屁道:“还是四爷有见识,我就是个俗人。”说完就对他的随从喊,“赏那个茶博士!说他的茶侍候的好!”
随从赶紧去了,茶博士接了赏,想过来谢恩被随从拦住了,就在远处跪下冲着隆科多磕了个头。
喝了半碗茶,隆科多还是没说出来意,四爷也不催他,心里再急,面上还是云淡风清的,一副入神的样子听起了茶馆里的书。
下午这个时候有钱人都在家里歇晌呢,茶馆里坐着的都是闲汉。
说书先生就挑了一段‘老地主的小妾勾引长工’的书说得绘声绘色,下面的闲汉听得口舌生津,不住的叫好。
隆科多没想到这样的书,四爷也能听得津津有味,下面大堂里的闲汉一个劲的喊‘小树林’,‘柴房’,‘老地主家的账房’来替小妾和长工的偷情出主意。
说书先生另辟蹊径,把小妾和长工的偷情地点选在了老地主歇午觉的窗户底下。就是现在的时辰,老地主在屋里打着呼噜,小妾和长工躲在窗户下的假山洞里,你来我往好不快活。
四爷听得发笑,心道要是素素听到这一段就该说‘谁家窗户下头有假山?那不挡光吗?’。
隆科多看这都听笑了,试探的说:“四爷?这段您听着好?”
四爷回神,端茶道:“马马虎虎。”
隆科多盯着他这便宜侄子看,心道瞧着是个道学,没想到心里头还挺活泛的。这种书都能听入耳,可见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啊。以前是他看走眼了。
他就笑道:“四爷要是喜欢,我府里养着一个说书的先生,那说的才叫好!明天我就把人送到四爷府上去!”
四爷连忙推辞,隆科多不答应:“何必跟我客气呢?咱们是一家人,我这当舅舅的还不能给自家侄子送个奴才使唤了?”
四爷没法子,心里膈应了下还是答应了。
隆科多高兴了,叹了声:“要是我姐姐能看到你现在就好了。”
四爷最烦人提起孝懿皇后。无他,孝懿皇后养过他不假,但自他懂事后,提起这个的人都是意有所指。时候长了,他再感念孝懿皇后养育他的恩情,也不愿意挂在外头叫人频频提起。
碰上隆科多这样的人就更是让人不快。
隆科多提起孝懿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四爷道:“怎么说我跟四爷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舅舅自然是站在自家人这边的。”
这话说完,两人再也没有话说了。隆科多喝完杯子里的茶就先告辞了,四爷还在茶馆里多坐了一刻,只是说书先生再说的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第二天,一个小官就送来一个说书先生,还带着身契和侍候她的丫头。四爷叫人查过后,这小官跟承恩公府和隆科多都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就是这说书先生的来历也清白干净。
他交待道:“平时不要让她侍候府里的主子们,等来客人再叫出来。”
苏培盛道:“奴才记下了。”
隆科多的话是叫四爷心绪不稳了几日,可摆在眼前的事仍然是十三。至于十三怎么会跟太子的事缠在一起,更是叫四爷怎么想都想不透。
只能等十三出来后再问他了。
十四福晋完颜氏在十三爷府门前下了车,十三福晋兆佳氏的奶娘立刻迎上来了。
“你们主子病得怎么样了?”听说兆佳氏过完十五就病了。完颜氏知道是因为十三爷一直没消息的事,可这里头的水太深了,她一开始也只是叫人送些药过来,或者叫心腹来看望一二。
今天来是听说兆佳氏病得连她亲六姐都拒之门外。
十四爷就叫她过来看望一下。
“怎么说我跟十三哥在宫里也是好兄弟,不能出宫了反倒疏远了。”十四爷道。
完颜氏心道我信你才有鬼呢。
不过他一直催着,她也递上帖子到兆佳氏这里,以为必定会被客客气气的打回去,不想兆佳氏真的接了帖子,还请她到府。
完颜氏只好来了。她明白兆佳氏是‘病’急了,病急乱投医,见着一个人就想拜菩萨。她跟十三爷还没一个儿子呢,要是十三爷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难道要她日后看瓜尔佳氏的脸色过日子?
瓜尔佳氏膝下一子一女,虽然还未进封侧福晋,可十三爷要是真没了,看在小阿哥的份上,兆佳氏就会被逼着送请封折子了。
虽然完颜氏膝下有个儿子,但十四爷前头的一子一女也都不是她的肚子里出来的。半是同情,半是同病相怜,想起当时二阿哥没落地时她的不安,她就能理解兆佳氏现在的处境了。
比她当年更可怜的是,十三爷现在是生死不明。
一见到她,兆佳氏的眼泪就下来了。
她病得躺在床上,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完颜氏都惊呆了,扶着她道:“你怎么病成这样了?”还以为她是装的呢!
兆佳氏连哭带急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奶娘和丫头们立刻端铜盆拿漱口水,忙乱了一通后,兆佳氏总算是能平静说话了,叫其他人都下去,拉着完颜氏的手哽咽道:“总算能在最后见见你……”
完颜氏马上连呸好几声:“你就不会说点吉祥话儿?哪里就成这样了?”
兆佳氏摇摇头,靠在枕上又是一通泪流,道:“那边天天该吃吃,该喝喝,她是有指望了不着急,我……要是我们爷一没了,我这辈子还有个什么奔头?”
完颜氏拿手帕替她拭了额头上的虚汗,道:“你去找人了吗?四下打听了吗?不是听说十三伯跟四伯好,你没去他们府上试试?”
十四爷交待她一定问清楚这个。
兆佳氏也不藏私,点头道:“去了,四伯和四嫂待我好,只是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我叫人去了几次,都没打听出来。”
完颜氏叹气,想了想悄悄对兆佳氏道:“其实我们家爷也不知道,他还想叫我在你这里打听呢,以为四伯会有办法。”她这也算是待兆佳氏十分诚恳了。
十四爷不知道,几乎就能确定八爷那一拨的人也是没头苍蝇。
完颜氏本来就不乐意替十四爷做这种背地里打探的事,又看到兆佳氏如今的情状,一时可怜她就说了。
兆佳氏感激的点头,完颜氏倒不好意思了,借喝茶掩饰。
过了会儿,她对完颜氏道:“四伯真说不行?”
兆佳氏迟疑的摇摇头,道:“我没亲见四伯,是跟四嫂说的。”
完颜氏道:“要不,你去求求四伯府上的李侧福晋试试?备些好礼,说不定她那里能说通呢?”
兆佳氏有些犹豫。当时她也想转投庙门,把四爷府上的菩萨都磕一遍。可惜已经求了四嫂,再转头求李侧福晋,她也怕弄巧成拙。
今天完颜氏一提又叫她心思活动起来。
完颜氏也明白她的为难处,十三爷跟四爷府上交好,兆佳氏自然要跟四爷府上的女眷交际,挑哪头为大就要选好了。没有两头靠的道理。
“反正你也只是求她办事,又不是日后就认她,不认四嫂了?咱们银货两讫,只是一锤子买卖。”完颜氏道。
说得轻松,兆佳氏苦笑道:“人家也未必就缺那点银子。”
完颜氏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不过是个理由罢了,到时倚仗的还是四伯和十三伯的情面,只要四伯愿意帮忙,什么由头不要紧。我再给你出个主意,这事你我都不好出面,托个能跟李侧福晋说上话的人。这样也免得你在四嫂跟前为难。”
隔了几日,李薇就在纳喇氏那里收到了兆佳氏的礼物。
“怪不得你会主动给我下帖子呢。”李薇拿着礼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是因为看在纳喇氏难得送一次帖子的份上,她才会来的,结果原来是受人之托。
纳喇氏有些尴尬,她本身不是很会说话的人,自从说话常得罪人后,在外人面前就很少开口。何况这次又有些理亏。
她道:“十三福晋大概也是怕送到府上惹四嫂生气吧。”
李薇扶额,这话叫她怎么接?
福晋就算可能会生气,也不能直说啊!
她呵呵道:“哪有,我们福晋跟十三福晋可好了。”
然后两人看着那份十三福晋的礼物冷场了。最后李薇只能匆匆告辞了,纳喇氏帖子上说的请她看戏只能等下回了。
带着礼物回府后,她直接叫人送到四爷那边去了。十三福晋所求无非是十三爷的事,过完年了人还没有消息,十三福晋只怕都快急疯了吧?
四爷过来时,她正在托腮脑补十三福晋如今的情况,他道:“你今天下午不是去老七那里了吗?怎么带着十三福晋的礼物回来了?”
李薇把十三福晋托纳喇氏的事说了,起身侍候他换衣服,道:“现在十三爷府上只怕是快要急疯了吧?”
四爷沉重的叹了口气,坐下握着她的手说:“是啊。过两天,你去看看十三福晋吧。”
叫福晋去,当嫂子的去看小弟妹这姿态就太低了。李薇也不是头一回干这个,打听清楚十三福晋从正月十五后就是一直闷在府里养病,甚至新年第二天,永和宫就叫她在府养病了。
“真的?”李薇震惊道。
玉瓶也是刚打听出来,点头说:“赵全保打听的,外头人猜说是十三福晋在永和宫里失仪了,娘娘才叫她回府歇着呢。”
真是墙倒众人推啊。
李薇心情格外的复杂。虽说她一直不想在过年时进宫受罪。但能进宫而不想进,和能进宫却不叫进是两回事。前者是自在,后者是受辱。
十三爷才失踪不到两个月,京里的人不说多着急,反而都开始落井下石了。
“永和宫……”她叹了声,没把话说完。
永和宫也太叫人心凉了。
娘娘往年待十三福晋是跟十四福晋一体对待的,从来不见冷落。明知道如今十三福晋就差个能进宫见人的机会,好多求求人能把十三爷从目前生死不明的情态里捞出来,一句‘回府歇着’就把人的希望给生生掐断了。
玉瓶在跟前侍候着,听到了她的感叹也没说话。永和宫到底不是她们能说嘴的地方。
李薇也只是一时想到这里。再说她也替人担心不着,不说永和宫待十三福晋的冷漠,就是四爷能不能帮上忙,她都管不到。
她能尽的只是人事,去安慰安慰十三福晋而已。
四爷说的是过两天,她就花了两天叫人准备礼物。十三福晋病了,当送的自然是药材,还有能祈求身体健康的吉祥物——她带了一面葛迥寺进上来的唐卡,上面绘着色彩鲜艳的佛像。
准备充分了,她给前头报备过,再跟福晋打声招呼,坐上骡车就出门了。
乍一见到十三福晋,她都惊呆了。人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脸色在屋里看着青中透白。
李薇不敢叫她下床迎接,上前几步扶住了。真没想到十三福晋对十三爷的感情这么深。
“嫂子……”兆佳氏一双眼睛都哭肿了,一见她又流下泪来。
“赶紧坐着吧,我就是听我们爷的来看看你。”她送上礼物,只是十三福晋这会儿只怕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
兆佳氏道过谢,叫人把礼物拿下去收起来,靠在枕上道:“我这样叫嫂子见笑了。”
李薇道:“你这样下去怎么行?先把身体养好了,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十三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兆佳氏不想听这些安慰的话,握着她的手只是一个劲的默默掉泪,气氛沉重的叫人喘不上气来。
四爷肯叫她来,就是没打算放弃十三。何况李薇自认没造成什么影响,十三爷发迹是在雍正朝,这会儿还早呢。
她悄悄对兆佳氏道:“你这样可不行,等十三叔平安回来,你就打算叫他看你现在的样子?”
兆佳氏立刻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亮的就像绝症病人听说医生拿错病例一样,想相信又不敢。
李薇拍拍她的手,道:“有我们爷在呢,你只管放心,十三叔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兆佳氏好不容易听到有个人肯跟她说十三没事了,到现在她托了多少人,跑了多少府里,听到的都是含糊其辞。她之前在四嫂那里打听,四嫂说的也是皇上英明,自有公断。四伯也一直在打听着云云。
今天,李侧福晋说的就肯定多了。听话听音,兆佳氏几乎是听完就一块大石落地了。李侧福晋说的这么肯定,四伯那里肯定有转机了!
兆佳氏激动的紧紧拉着李薇的手:“谢谢,谢谢嫂子……”
李薇被她吓得都开始心虚了,硬撑着坐了一刻钟就叫她好好休息,好好养病,她日后再来看她。
回到府里还没来得及压压惊,四爷到了。
听她说完,四爷哭笑不得:“你倒是真对你家爷有信心。”
他自己都没这么大的信心,十三现在被皇上放到哪里还是一点都打听不出来。素素对他的信心倒是一直都很足,在她心里,他大概是无所不能的。
他握着素素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你真的这么想?”
李薇肯定的点头,时间会证明一切。
“好吧。”四爷搂着她叹笑。
二月初,冰融雪消。
皇上已经有很长时间不见人了,今天一大早就叫四爷进宫。传旨的太监来的时候,四爷和李薇正在用早膳。
他一听就放下筷子,叫人端水漱口。
李薇赶紧叫人拿厚斗篷和羊皮靴子来,别看现在的太阳天天这么大,化雪的时候才最冷呢。一堆人侍候他把衣服换上,她拿着羊脂给他脸上涂了一层。
四爷抹了下脸,笑道:“你这是把爷当成弘时了?还怕爷的脸被吹皴了?”
还有心情笑,可见他也盼着皇上接见很久了。
他道:“中午晚上都未必能回来,你在府里就不必等我了。”
“要是忙到晚上,叫车去接你吧?”她问道,“晚上就不要特意骑马回来了。”
“都依你。”他道,匆匆走了。
一路进了宫,却在南书房门口看到了老八。
八爷看到他就过来含笑行礼:“四哥。”
他点点头。本来的好心情在看到老八后就没了。
两人站在外头都不说话,垂首等着里头皇上叫进。太阳高高的悬在天上,晒得人眼都发花,地上都晒得一片白。可天还是冷的,比之前阴天、下雪时还要冷,冷到人的骨头里。
四爷以为南书房里的是哪位大人,等直郡王出来喊他们时,他才知道原来是久不出府的直郡王。
看老八也是没想到。
直郡王看起来更瘦了,眼神却发亮,亮得吓人,像冬天荒野里的饿狼。
四爷和八爷拱手行礼,喊大哥,直郡王点点头:“进来吧。”
进去见了皇上,榻上的皇上也叫四爷吓了一跳。
离新年大宴上也才过去了半月余,皇上却更瘦了,而且在屋里烧着炕,地上还有火盆,皇上在榻上坐着却盖着狼皮被子,抱着手炉,还要戴着皮毛围脖。
“老四,老八来了,都坐吧。”康熙指了下榻前。
陈福亲自搬了两个墩,还上了茶,就是没有小几放茶碗,四爷和八爷只好都端在手里。
康熙先指着四爷:“老四,先把你手上的差事给老八。”
四爷见到八爷时心里已经有数了,失望归失望,也不算是毫无准备。他与八爷一道跪下谢恩。
康熙喘了下,好像现在说话已经有些费力了。
他又指了下直郡王:“一会儿跟你大哥一道去办差。”
是什么差事,皇上没说。直郡王对四爷点点头,这就起身离席告退了。四爷只好连忙跟上。
等出了南书房,他想问问,直郡王却一直快步走在前头,没给他机会。
出了宫门,却看到等在宫门处的隆科多。他坐在马下对直郡王和四爷拱拱手:“二位爷,咱们这就走吧。”
三人一路上都没说话。四爷隐隐猜到了,握缰的手心里都冒了汗。现在看起来,隆科多就是一直看管太子与十三的人,直郡王……应该在他来之前,皇上已经告诉他了。
等到上驷院,四爷的脸色都变了,下马时人都是恍惚的。
院中外头还有几匹马,苏拉太监一般腌臜的跪在道边。越往里走就越静,渐渐的侍卫就多了,最里头甚至一边站了四个带刀侍卫。
在一处马厩前,搭了一副简陋的毡帐。
隆科多笑嘻嘻的上前,毫无恭敬之意的拿刀柄挑起帐篷帘子,笑道:“太子爷,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