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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之嫡妃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沾衣     盛宠之嫡妃攻略txt下载     盛宠之嫡妃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1章 平平淡淡?天翻地覆。

    “先送你回去。”

    他留下她,独自去往前院书房。他有事不欲叫她知晓,她也就不问,在厢房里使唤春英绿芙,不是还得逗留两日,索性好好布置一番。

    这么一等,便等到近傍晚时分。七姑娘两次请人去前边瞧瞧,得来的回话都是:两位世子爷关在书房议事,打从进门起,就再没出来过。

    这倒是稀罕事,府衙里见天的碰面,也不见他二人有这许多话讲。

    直到梁九亲自来请,七姑娘带着春英绿芙,穿过跨院儿,到前头寻他。还没进门呢,抬眼便瞧着屋里情形好似不妥?那两人各自坐了上首,相互间不搭理,异常沉默。见了她身影,剑拔弩张的氛围,这才有所收敛。

    “来了。”他搁下茶盏,招她近前。一旁贺帧,冲她缓缓颔首。

    这场面……七姑娘留了春英绿芙在外面,自个儿打帘子进去。“大人,贺大人。”摸不清状况,也就谨守规矩。只话里亲疏,显而易见。

    贺帧极是复杂端看她一眼,与往常不同,此刻他面上全无嬉笑之色,难得的肃然沉静。

    她正一头雾水,垂手侍立着,颇为局促。便见那人撩袍子起身,缓步来到她跟前。当着贺大人的面儿,俯身执了她手。“叫厨房给你备了鱼羹,昨儿不是说喜欢?”

    他自说自话,语声缓和,是她熟悉的温和口吻。仿佛屋里压根儿没外人在,就如同平日里,只她与他一般随意。他握了她手腕,径直往门外去。

    她震惊莫名,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

    昨儿个一早,她随他到府衙,她还规规矩矩当着他面,与贺大人道别。打的是随他出行,听他差遣,整理文书的幌子。一夕之间,事情怎么就变了模样?

    她本能挣脱的小手被他牢牢扣住。她像提线木偶,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她梗着脖子,回头望望独自端坐的贺大人。只见那人抚膝而坐,身姿笔挺。沉沉盯着他两人背影,大半张脸隐在暗处,眼中神色,瞧不分明。见她望来,他嘴唇似蠕动两下,像是有话对她说,却终究没有出声。

    “当心脚下。”身前那人忽而出言提醒,与她交握的手,亦使了三分力道。她应一声是,乖乖转过头来,看着脚下,跨出门槛。

    他替她打帘子的手撤回,靛青的布帘唰一下垂落下来,严严实实,将屋里屋外彻底隔绝开来。

    照例说,来者是客,便是不请自来,也不该这般失了礼数。她猜想,这两人怕是说不到一处,分歧极大,闹了不痛快。他不是迁就人的性子,没了耐性,也就不给人好脸色看。

    好在她来时瞧见时常跟在贺大人身后的老仆便立在廊下,这人冷脸离去,想来那位也不至这个点儿上,热饭热饭也吃不上一口。梁九不该那般没眼色,侯府世子,他还不敢怠慢。

    “大人?”她以为他这会儿定是心下不豫。却不想,这人刚出了门,面上已回复她越发看惯了的温和。

    “等得久了?先行用饭。”仿佛刚才她在屋里见到的冷场,不过是她一人的错觉。他在她跟前,惯来的,又摆出那套只为宽她心,鲜少让她知晓烦心事的做派。

    这男人身上,偶尔也会有传统的偏见。譬如,他很喜欢将她庇护在羽翼之下。“男主外,女主内”,这老祖宗传下来的教条,他虽非刻板之人,骨子里,依旧遵循着。即便他允许她在府衙里抛头露面,这也是因为她的路,乃是他一手铺就。他事事替她参详,真要计较起来,他像给她画了圈儿。她在圈子里如何蹦跶,他有的是耐性纵容她。可一旦越过了界,他会以他的方式,叫她长点儿记性。

    她没觉着这样不好。生处这样的环境,他在尽力与她庇护。虽掺杂了私心,出发点却是为她好。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争强好胜,非得不自量力,自讨苦吃。

    依附男人不是件坏事儿,最打紧,需得有这么个人值得去依赖。

    如今他突然待她不同,她担忧的是,贺大人心仪郡主,会不会因着对郡主的袒护,往后在政事上给他使绊子。本就不怎么和睦的两人,经了今日这事儿,怕是间隙更深。

    “您怎地突然……叫贺大人瞧见,该当如何是好?”

    她那点儿焦虑的小心思,愁眉苦脸都摆在明面上。话里全是为他着紧,反倒是对贺帧,将那人推得远远儿的,不止见外,更隐隐带着防备。

    她这般情不自禁的维护,轻易便取悦了他。领她坐下,亲昵拍拍她发顶。姜昱时常这般待她,她一脸不乐意,撅嘴儿的模样,他觉着很是鲜活灵动。

    果然,她仰脖子闪躲,冲他瞪眼。红艳艳的小嘴儿,煞是招人爱。

    七姑娘撅嘴儿。多大了?这人怎么动不动还拍她脑袋,将她当了小孩子哄么?都怨姜昱,若不是他,向来规矩极好之人,轻薄她时候不算,不会做出这等有**份的举动。

    他噙笑,盛了肉羹给她。慢条斯理一句话,只叫她呆若木鸡,一时望了本该要伸手接过。

    “一月之期,提早了几日,当是无碍。”见她一脸怔忪,微微张着小嘴儿。他搁了汤碗在她跟前,又递了汤匙到她手里。

    之后,这人仪态极好,挑了几样她喜欢的菜色,一派雍容,夹了搁她青花瓷碗里。

    七姑娘觉得做梦似的。一月之期……提早了几日?!

    她心下扑通扑通狂跳着,记起他当日抱她进府允诺她之事。要说全然出乎她预料,也不尽然。她本是估摸着,这人该在婚期之前,闹出莫大的动静。

    可怎么偏偏就这么平平淡淡,一丝风声也没有?在她以为一切风平浪静,万事安好的时候,平地一声惊雷,他在饭桌上告知她:幼安之事已然了结。

    于是他在自家别院,如何与她亲昵,便是当着人前,亦是情理之中。与王府的亲事既做不得准,他私下里如何行事,也就不惧人言。

    横亘在他与她之间,悠悠两载的阻碍,就这般轻描淡写,被他一言以蔽之了?!

    这厢七姑娘受惊不轻,那厢八王府中,幼安已是哭得哑了声气,生生闭过气去好几回。吓得跟前伺候的子欢,一刻也不敢稍离她寝榻,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天塌了似的,丁点儿不敢设想往后的日子。

    连翘木讷避在子欢身后。原本一双好似生来会笑的眼睛,如今似明珠蒙尘,再瞧不出往昔光彩。只怔怔然,望着榻上一脸死灰的女子,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闹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丑事儿,郡主的前程算是全然毁了。跟前伺候之人,哪个也别想落得了好。连翘觉着自个儿脸皮有些发痒,又紧绷得厉害。抬手一摸,这才发觉,原来在她自个儿也没留意的时候,眼泪已是簌簌而下。吹了风,干在脸上,能好受么。

    郡主昏厥前抚着心口,似患了疯症,一个人躺在榻上,反反复复的呢喃。只道是有眼无珠,活该遭人算计。那样癫狂,借自嘲痛哭,又怕到瑟瑟发抖的郡主,连翘从未见过。

    她只觉得,郡主灰暗无神的眸子里,定是藏了许多想要宣泄,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的秘密。王爷已去了国公府商议退亲之事。郡主嘴里那人是谁,连翘遍体生寒,半分不敢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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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待她的心意,从来都是,任外间风云变幻,她自安安稳稳,平安静好。

第242章 郡主能安定,下官也安心

    “两家的亲事结不成,热闹也没得看。京里有多久没热闹过?打三年前淮阳帝姬出嫁,再没见过哪家嫁女,十里长街,有抬不完的嫁妆。原本还指着这门亲事,再给开开眼。哪里晓得,这等大事,说变卦就变卦。听说此番是王府主动退的亲,府门口妆扮得喜气洋洋的红绸,全给摘了下来。莫非,是顾家那位,在这节骨眼儿上,做了什么对不住郡主的事儿,被人给拿了把柄?”

    “瞎嚷嚷什么劲儿?看在哥儿几个有过命的交情,今儿也不怕给你几人透个底。祥子方才这话,恰是说得反了。上头得来的消息,这出岔子的,可不是赵国公府。你当如何?却是那自恃甚高的小娘皮,另攀了高枝。比赵国公府这枝头,更高的高枝。”

    “嘶……听柳二哥这意思,能比国公府门槛儿更高的,总不能是旁的几家。思来想去,还能是天家不成?!”

    凉棚底下坐着几个佩刀的官差,看衣着打扮,像营地里的军士。许是正在外头办差,其中一人高声唤来跑堂的,叫给拴在树桩上的马喂些草料。茶寮里坐会儿不过是半道歇脚,借了这空当,于山脚下的清静地儿,也就少了顾忌,口无遮拦,说起近两日京里闹得喧嚣鼎沸,王府向顾氏退亲一事。

    正说到兴头上,却见前方岔道口拐出辆挂藏青纬帐的马车。单看这马车,很是寻常。驾车的老翁,上了年岁,身形微微佝偻。这几人不过随意瞟一眼,又接着方才的话头。

    其中一人就之前被打断一问,点了点头,又摊开手掌,直直比了四根指头。

    行武之人,说话不比姑娘家柔声细语。再加上营地里官职不高的“军爷”,大都沾染些三教九流不好的习性。说话嗓门儿大不止,言辞也就不堪入耳。

    隔得老远,话已传进车里。因着不赶路,马车行得慢。七姑娘两手捧着热茶,热腾腾的水汽熏得她两颊红彤彤,粉嫩好似掐得出水来。她跪坐着,靠在他身旁,一手偷偷撩起帘子,尖着耳朵,侧耳倾听。

    为人诟病,他似恍若未觉,自顾闭目将歇。手掌松松搭在她腰上,力道虽不重,却将她稳稳托住。这人一身好修养,已是好到令她叹为观止。

    不用说她也能猜到,如今京里,他被人退亲,此事定然闹得街知巷闻。可她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安稳样子,他之泰然,换了她,同样的处境,绝难有他这份气定神闲。

    那日她缠着他追问,幼安如此固执之人,对他爱恨交织,怎会突然改了主意,舍得放手。他以指代梳,抚弄她沐浴后披散的发丝,偏头亲吻她侧颈,不欲与她过多谈及幼安。

    他用“终归不是好事,打探来作甚”,潦草敷衍她。她撅嘴儿,他便摁了她到榻上,直到她泄气,娇滴滴讨饶,这才暂且放了她逃开。

    他不欲她烦扰之事,她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从他嘴里撬出只言片语。而今竟听外边几人惊呼,将幼安与公子丹牵扯到一处。她瞪着水灵灵的眸子,唇瓣含着瓷碗,无比惊愕。

    “这话怎能信得?谁人不知,郡主乃八王爷之女,莫非还能乱了伦常?”

    外间几人哄然而笑,七姑娘也跟着在心底附和。此话正正切中要害,幼安与公子丹,实为堂兄妹,这说法实在荒唐得很。

    大周天下,乃是司马家的天下。堂堂中原正统,非关外蛮族可比。表亲结亲尚可,堂亲,却是不成。

    七姑娘正暗叹流言果真不可信,却听那“柳二哥”冷嗤一声,气势十足。

    “笑甚,有何可笑之处?你几人莫不是忘了,早年京中有一则传闻。当年王爷听信道士所言,从族中抱养一不满周岁的女童,为的不过是借她招子,盼子心切。”

    外间哄笑声渐渐消停。好一会儿,才有一人不大确定道,“此事早年确有听闻。可之后不久,八王妃出面澄清,只道郡主乃王爷侧室所出,自满月那日起,王爷便允了她,记在她名下,权当了嫡女教养。这事儿莫非还能作假?”

    “哼!无风不起浪。此事是真是假,只看郡主进不进得了公子府便知。”

    七姑娘不想,随意听个热闹,还能牵扯出这许多从未听说过的陈年旧事。十余年前……时间太是久远。不管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大都只是道听途说。真正知晓其间辛秘的,怕也只是那几位身居高位的大人。

    她放下帘子,欲要向他问个究竟。转身一瞧,这人闭着眼眸,鼻息轻浅。若非他搭在她腰间的大手,会随着马车的颠簸,时有所动作,她还真被他给糊弄过去。

    七姑娘一口将茶汤灌下去,搁下茶碗。回身用小手拽拽他袖口,软软唤他。

    “大人,下官实有不解之处。下官该是轻信流言,或是当面寻你讨教?再不然,明日回府衙,下官虚心向贺大人请教?”

    话音方落,他已睁开了眼。

    他支肘,起身将她拉到他腿上坐下。微眯起好看的凤眼,打量她片刻,将她唇上沾染的水渍抹去。出乎她意料,他一开口便是夸她。

    “媛儿长胆色了。就这般好奇放不下?”他眸中的威严唬不住她,只因他话音太过轻柔。

    她顺着他脾气,小手勾住他脖子,红扑扑的小脸凑近了在他眼前招摇。

    “但凡关乎您的事儿,下官都异常上心。只要一想到郡主对大人您非同小可的偏执,下官对一切能令郡主安定下来的消息,自是没打算放过。您就当是下官气量小,给宽宽怀?”

    她赖着他,鲜少露出缠人的一面。这是她喜静的性子里,不可多见的主动固执。

    其实他哪里又不知晓,她不过是听闻事情关乎公子丹,超乎她预想。她怕他为了幼安之事,布局太深,难以撇清。

    他看进她专注而明亮的眼睛,原本他是想叫她简简单单,舒心的过她喜好的安宁日子。可她好似不大乐意。她对他的心意,正如他对她的心意。他想给她平静的安稳,她想得知他一切安好。

    他眼中的洞明,瞧得她稍稍有些不自在。她方才那话,带了些打趣儿的意味。真要叫她一本正经,学他的样子,好好说情话,她觉得自个儿脸皮浅,没他那份定力。

    被他看得急了,她垂眸,细细小小的呼吸扑在他领口处,撩人心弦。她不会知晓,初初解决幼安之事,失了道义的束缚,于她,念想如脱缰的野马,再要掌控,难上加难。加之她年已虚岁十五,他有些觉得,等待令人无比憋屈。

    他拍拍她背心,借安抚她,亦是安抚他。

    他松手,替她理一理额发,将她安置到他身旁。“幼安身世,确如那人所说。她入府方半载,八王妃果真诊出有喜,再一年,诞下嫡子。那道士所言灵验,八王与王妃,自是看在郡王面上,待幼安虽不比嫡子,然则在王府诸位姑娘当中,却属她最是得意。”他稍顿,眉间挑起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幼安与公子丹,终会是你情我愿,端的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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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做红娘,是件很可怕的事。没事儿别想不开,往上撞。

第243章 一诺千金,举世无双

    昭和七年秋,他以整个燕京都措手不及的退亲,贺她及笄前,虚岁十五的寿辰。

    京里像压了盖顶的乌云,王府与国公府,两户有头有脸的高门,俱是颜面扫地,一时间沦作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柄。为避免被王爷与御史大人怒火波及,这几日朝堂之上,太子与公子成之争,竟诡异的沉寂下来。

    文王脸色不好看,八王爷索性告病在家,御史大人面对太尉大人夹枪带棒的奚落,冷面拂袖而去。整个燕京,除了七姑娘那处三进的院落,外间像是提前入了冬,霜寒逼人。

    晓得其中厉害的,回府自是万般叮嘱,这段时日切记谨言慎行,再不可妄议此事。尤其御刑监打着各式名头,趁夜拿了几位十分热衷于琢磨此事的大人回去“按律查办”,明眼人更是愈加收敛,背后出了层冷汗:那位好算计,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其座下鹰犬,已是伺机而动。

    因公子丹一手极不光彩的“横刀夺爱”,文王一为安抚顾氏,二为镇压丑事,也就默许那人,暗地里的小动作。

    姜宅内院,绿芙这几日欢喜得跟过年节似的,逢人便笑。对着平日不听她管教的阿狸,也是格外和善好说话。阿狸偷溜进姑娘书房,险些打翻了姑娘搁画卷的根雕画筒,绿芙也不恼,抱了阿狸,拍拍它脑袋,笑骂几句,叫刚进屋的春英看得暗自摇头。

    世子与郡主的婚事结不成,这般大的惊喜,自家姑娘是沉得住气的。反倒是绿芙,这丫头比姑娘还吐气扬眉,那乐淘淘欢天喜地的模样,若非姑娘压着,怕是要敲锣打鼓,到大门外吼那么一嗓子,闹得全京城都知晓,世子为了她家姑娘,那什么郡主,当真不稀罕,说不要便不要了。

    廷尉衙门里,因着顾大人“疲乏告假”,七姑娘忙着处置这几日积攒下来,贺大人一人忙活不过来的公文。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此番归来,再见贺大人,那人眼中像是藏了许多心事。对她,他也再没有流露出半点儿不妥当,浮夸浪荡的言行,倒像是严守规矩,客套而有礼。

    她觉着贺大人好似刻意与她保持了距离,带了那么点儿生疏,可他看她的眼神,分明透着比往昔更真诚的善意。这感觉很奇怪,七姑娘暗自疑惑,莫非救命的恩情,这般好使?

    回京到府衙头一天,他早早归来,与她一道用膳。她迎他进门,接过他解下的氅衣,围着他忙前忙后,替他张罗。要说她服侍人的本事,也就堪堪勉强。比打小在府上受教养的仲庆还不如。可他由了她,抬手松了领口的盘扣,坐下端了她递来的茶,静看她忙碌的身影。

    她一手挑起帘子吩咐小厨房加两道菜,回身,便见他一派闲适,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她熟悉的温情。

    她放下门帘,渐渐走近前。如今再看他,后知后觉,这男人的城府,已然深沉到她无法想象。即便她知晓他的目的,可她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丁点儿捕捉不到蛛丝马迹。他迥异旁人的布局谋算,新奇而诡诈。

    譬如此番,便是所有人都对退亲一事起了疑心,可这又如何?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他先前弃公子丹而改投太子,已是与昭仪娘娘闹了不痛快。

    今岁昭仪娘娘寿辰,如以往般,在秋节过后,紧挨着太子纳新人。自他投在太子麾下,便少有往娘娘宫中走动。每逢娘娘生辰,他一早过去请个安,奉上提早备下的贺礼。起初顾昭仪端着个冷脸,不给他好脸色瞧。他也不多留,茶也不吃一口,转身便告退。

    许是察觉他不吃硬的那套,顾昭仪身为女子,自是换了手腕,拿软的逼迫他。每每招他入宫觐见,必定旧事重提,提醒他,幼时与公子丹如何交情匪浅。昭仪娘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时常说着说着便潸然泪下,掏出锦帕,抹一抹眼角。

    他非铁石心肠,不念旧情之人,奈何与昭仪母子不是一路人。顾昭仪绞尽脑汁,也没能让他回心转意,姑侄两个便一直这么僵持着,渐渐的,再多的情分,也消磨得淡了。

    今岁顾昭仪生辰,碰巧的,与她生辰相差不离,撞在了一处。他索性带她离京,挑了个清静地儿,避开宫中传召。她孤身离家在外,他怕勾起她想家的思绪,惹她闷闷不乐。便陪她苍茫山赏景,陪她和乐融融,用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正如他离京时所说,“接下来的时日,都陪你。”

    便是在这出他缺席的寿宴上,郡主“误闯”公子丹酒后歇息的厢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被赴宴的几位夫人撞破。众目睽睽之下,这事儿哪里能遮掩得住。同去的国公夫人当即便变了脸,面色难看至极。

    事后公子丹酒醒,一声不吭,跪在御书房门外,只道甘愿领罪。郡主“误闯”在先,八王爷便是怒极,也只得认了这桩糟心事。

    郡主为何就那般巧,刚刚好遇上醉得厉害,平日好酒色的公子丹?其间猫腻,多少人都在心里暗自猜想。

    奈何公子丹将罪责一力担下,老实认错儿。郡主又分外沉默,回去便大病一场,闭门谢客。这里边儿的门道,再难为人所打探。

    她来到他身前,有些明白,这人话里的“你情我愿”是个什么意思。

    公子丹得了郡主,算是变相与八王府有了盟约。至于幼安,七姑娘猜想,除了被人坏了清白,怕是还有旁的把柄,落在公子丹手上。若非如此,照幼安的娇蛮好胜,定然不会这般默认的态度,乖乖服软。

    想明白这一茬,她绕到他身后,小手爬上他额角,轻轻与他揉捏。

    她从不知道,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人,心里存了数不清的话想对他说。可话到嘴边,才发现,单单话语,分量太轻,轻到不足以道出她心底动容之万一。

    不论他借此背后还藏了多少她未能察觉的深意,可他切切实实,为她放下了男人的颜面。

    不用说她也知道,外间多少知情人,正在暗地里看他的笑话。即便这笑话是他一手促成。可旁人不知晓,只当他栽了个跟头,窝囊的,被堂兄弟夺了女人。

    人便是如此,卑劣的看着惯来家世显赫,当世无匹的人物,自高处跌落,不管有没有仇怨,都鲜少表示善意的遗憾。

    外头那些话传得有多难听,她早已领会过。可她方才坐在案后,看见他进门的那一刻,她鼻头发酸,眼眶湿湿的,竟忍不住想哭。他依旧是他,为她分担了太多的他。面对世人非议,他面容沉静而英朗。他的身影,一如当初她见他时,自水墨画里走出来,卓然而清俊。对上她看来的目光,他抬头,眼中有不容错辨的温情。

    便是这样一个男人,他略显精瘦的背影,在她眼中——伟岸昂藏,顶天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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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想活命,先学会惜命

    听见叩门声,连翘给子欢递个眼色,提醒她照看着郡主,自个儿转身过去应门。厚重的隔扇门才拉开一条狭窄的缝隙,连翘抬头,顿时惊在当场。“殿下。”

    门口的男人扶手摁在门上,轻轻一使力,有些年头的门扇,吱呀一声向两旁退去。屋里主仆几个,齐齐向他这方看来。

    一脸病容,靠在窗边静养的幼安,见来人是他,一双美目片刻不眨盯着他看,神情木讷而空洞。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退下。”跟着同来的王府管事,急着向连翘两个招手,心里暗骂她两个没眼色。殿下到此,必是有话与郡主讲。按照当下这情形,郡主往后,只怕也就仅剩下进公子府一条路走。

    他既能恭恭顺顺领殿下到郡主的闺房,必是得了王爷的默许。郡主迟早都是这位的人,再要讲规矩,却显得多余。

    待得连翘子欢被人带走,门口那人一手提了衣袍,施施然迈步进来,将随侍的扈从留在廊下。

    “听闻这几日郡主身子大不好,不肯用药。”他在离她不远不近处,随意拣了把圈椅坐下。一腿儿搭在膝头,向后靠坐着。也不叫人奉茶,只自顾环视一周,瞧着洞开的东窗外,几树亭亭如盖的芭蕉,油绿鲜活。

    他啧啧感概两声,好心问候。“传言不可信。郡主既还能睹物思人,想来也没病到要咽气的地步。”若然没记错,那人院子里,近两年喜植芭蕉。

    幼安本就不好受,再被他恶言恶语的讥讽,骨子里那点儿骄横冒了头,恨恨看着他,搭在薄被上的手,不知何时,指甲已陷进被面里去。

    “你来做什么?”

    若非当日他害她,她不至落到如此境地。外间那些人只道是他醉酒,坏了她清白。可谁人知晓,这人压根儿只撕了她襦衣,旁的,再没动她一根指头。

    彼时她拼了命的挣扎,他压在她身上,浑身臭气熏天。身上沾染着刺鼻的脂粉味儿,呛人而令她作呕。可想而知,先前这人在寿宴上,如何与那些个婢子歌姬**。

    她想要开口唤人,可他用手捂了她嘴。他呼出的热气,带着难闻的酒味儿,若非他眼底清明透亮,她也会跟旁人一般,被他妙到毫颠滴水不漏的伪装,欺蒙过去。

    “郡主以为,于贵女而言,是误闯厢房,被本公子醉酒坏了清白这名声好听;还是婚前失贞,早被不知来历的男人破瓜,如今,又再度不守妇道,寂寞难耐勾引本公子这名声,更称了你心意?”

    他将她压在身下,撕了她衣衫却再不动她。那一刻,她如坠冰窖,失神看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人。

    他晓得她被公子成侮辱,他是故意为之,设局等她入套……

    眼前出现的半幅深灰色衣摆,将她从那晚的噩梦中拉回来。幼安眼底有熊熊怒火,只这火,在她身子里烧得再炽烈,却不能将眼前这活该千刀万剐的卑鄙小人,真个而如何。

    她那晚就知道,她被他死死拿捏住七寸。她**于公子成,已然铸成大错。而今他在她伤口上撒盐,趁人之危!

    无论她如何反抗,他都会咬住她清白不放,不会再给她与那人结亲的机会。于是她终于还是在深不见底的绝望里怯懦。她退步,因着被公子成的凌辱,她已被置身在悬崖边上。而他这一手,终于,将她最后一点希冀泯灭,她无比清醒着,被他推下悬崖,自此万劫不复,再难回头。

    默默的,眼前有些模糊。幼安只觉身上像压了座大山,她苟延残喘,活得这样疲惫。

    “没有人告诉你,本公子最见不得哭哭啼啼的女人。”他轻叹,掏出锦帕,随意抖展开,蒙在她脸上。像是应证他这话,他当真厌弃她这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面上碰触到带着他体温的贴身物件,她无比厌恶,抬手便要揉了扔地上。

    可她还来不及动作,口鼻已被他隔着锦帕,严严实实给捂住。他手心传来极大的力道,像是要活生生弄死她。幼安蹬着腿脚,激烈挣扎起来,前所未有的惊怕。

    她忽然明白,他跟她先前遇到的男人都不同。那人待她极致冷漠,公子成人面兽心,可这些都不会要了她的命。唯独他,他这般简单直接的暴虐,是真没将她当一回事儿。他下狠手折磨她,折磨得她眼前发黑,仿佛下一刻就要闭过气去。

    “呜呜……”她拼命扭动,两手乱无章法,想要拨开他捂她口鼻的手掌。指甲不要命的掐进他肉里,又揪又拧。她都觉得使力使得疼了,可他覆在她脸上的大手,纹丝不动,越发用了力。她对他造成的伤痛,激得他似见了血的凶兽,残忍而粗暴。

    她呜呜哭起来,终究是怕了。泪珠顺着眼角不断滚落,因着窒息,手脚失了力气,软绵绵耷拉下来。

    就在她以为她即将被憋死的时候,他轻笑着松了手。揭开那张险些要了她命,织得细密而华贵的绢帕,当着她面前,慢条斯理,擦净被她指甲挖出来,划得皮开肉绽,正往外沁着血珠的手背。

    方才经历一场将死的恐怖,幼安吓得瑟瑟发抖。心里对他的怨恨,全数化作了对这男人数不清的惧怕。她陷在深深的恐惧里,不敢出声,低低抽噎。

    “想活命,就得先惜命。”他袖袍一拂,搬过榻前的绣墩,在她身前坐下。脸上带着不以为然的笑意,额间一点朱砂,猩红而妖冶。

    世人将他白净而艳丽的美态,与那人华贵雍容之美做比。都说公子丹乃酒色之徒,除去生来一副好样貌,再无可取之处。

    幼安双手死死握在胸前,如今想来,只觉这是普天之下最大的笑话。

    她望着他,整个人还在微微的哆嗦。他耐心欣赏她病中柔弱不堪的娇美,虽则面色惨白了些,可这份怯生生的娇怜,倒是让他饱了眼福。

    “当真是美。”忽然的,他笑得春风和煦,两指抬起她下巴,细细端看她五官。

    幼安乍惊之下,怕他到骨子里,本能就要躲闪。他喉头发出一声上扬的轻哼,眼中深不可察的黝黑,叫她明白,若然她再敢妄动一下,这人必定不会叫她好过。

    她不敢再退,气息紊乱,抽噎着,竟打起了嗝。

    瞧她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公子丹松手,趁势将她放倒在锦榻,末了,替她整理一番方才她拼命挣扎,踢得凌乱的被褥。

    他起身,来到窗前,半侧着身子。窗外投来的光,暖暖照在他身上,衬得他面白如玉,额间一点朱砂,妖妖艳艳,当真是极美。

    这会儿再看他,哪里还能瞧出一丝半点儿的凶煞。男子能生得如他一般净白俊美,委实罕见。

    他抱臂,连场面也懒得收拾。她面上还带着鲜明的泪痕,他已叫了人端药碗进来。竟是丁点儿不怕他欺她之事,会传到八王爷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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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想上一章有暗示,一笔带过幼安被人算计。结果亲们说没看明白,只好再详细解说一章。小七猜测的幼安被公子丹拿住的把柄,便是公子丹已经晓得,幼安被公子成那啥啥了。他在以此要挟她,让她选:是窝囊的承认被他酒后占了便宜,还是她本来就不守妇道,婚前失贞,不甘寂寞,又来勾引他。这两个选择,错归到哪个头上,对女子的声名,是完全不同的。

第245章 圣旨下

    当着连翘的面,他执汤匙在碗沿上扣一扣,沥干勺子底下带起的汤水,唤她张嘴。

    幼安微微干裂的唇瓣生硬开合着,对着一个前一刻还能下死手,仿佛要她命的男人,此刻他表现得再温和,都如毒药,她不敢顶撞。

    喂完了药,公子丹拿帕子净了手。好像是应证他此来真就只为探病,她服了药,他也不多留。临去前他立在门边,回首柔声叮嘱。

    “郡主安心将养。毕竟,你我尚未成亲,频繁登门探望,恐落人口实。”他以无比关切的神情,道出冷冰冰,森然的诫告。言下之意,她若再闹下去,后果如何,她尽管一试。

    待得那恶人身影全然消失在门外,再见不着,幼安浑身已是冷汗涔涔。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地步。她是国公府明媒下过聘礼,本该风风光光迎进门的正头世子妃。为何她握着名正言顺的筹码,到头来却输得如此惨淡?

    如今她万念俱灰,心里却养了一只鬼。有个声音在焦急的催促她,想要确认,是否,她被那人亲手送进了公子丹房里。她要求一个明明白白,不掺杂一丝含糊的答案。之后,她才能彻底死心。

    她不知如今还能如何,她所能想到的,也唯有以她毕生之信念,每日每夜,从早到晚,赌咒那女人如她一般——生不如死,爱而不得。

    昭和七年十月初八,文王于早朝之上,突然下旨:废中宫,册封三子公子成惠王,四子公子丹秦王,五子公子义齐王。另,秦王封地南疆交州,下月十一即刻启程。无诏不得回京。

    圣旨一下,朝野震动,天下皆惊。

    消息像生了翅膀,不会儿,便飞出了宫墙,进了廷尉衙门。七姑娘只见报信儿那人,跑得气喘吁吁,一头撞进来,在门槛儿上还绊了一脚。

    他扶着歪斜的官帽,潮红着脸,嘴皮子上上下下的翻飞,吐露出一个个令人心惊的消息。七姑娘只觉耳旁嗡嗡响,剧变打堆儿似的接踵而至,她一时有些消化不良。

    王后朱氏被废,公子丹册封秦王,只得了大周最贫瘠的交州做封地。这是文王在朝事之上,鲜少显露出杀伐果决的强硬,显是为公子成取周太子而替之,为其铺路。

    得了这于太子大是不利的信儿,府衙里众人面面相觑,心头很是沉重。之前一点儿风声也没露,换了谁遇上这事儿,都难免惶惶然,心思浮动。

    文王前所未有的强势打压丞相,朱氏一门被废了王后,连带的,周太子地位尴尬,而廷尉衙门,隶属丞相统领,其下两位左右监使大人,都是太子的人。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自得了信儿,前堂几位大人聚在一块儿,交头接耳,焦灼商议政事。七姑娘虽身为女官,到底与朝官不同,本欲打声招呼先行退下。奈何这会儿人人心里都惦记着大事儿,哪里还顾得上理会她。于是只得悄然退出门,怀着忐忑的心事往后堂去。

    是日夜,那人彻夜未归。她屋里点着的油灯,清清冷冷投了她的身影在窗纸上,三更方灭。

    再见他,已是隔日傍晚。

    白天那会儿,她还在想,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他忙得抽不开身,也是情理之中。或许他是被太子叫住议事,又或许,公子丹下月离京,顾府上,国公大人命他家去。

    本是好好的册封王爵,哪里晓得,公子成与公子义是正儿八经的晋封,切切实实得了好处。可这事儿落到公子丹身上,却成了变相的流放。文王此举,无异于昭告天下,不论日后如何,大位都与公子丹无缘。

    这是打压朱氏的时候,顺手,给了顾氏一个响亮的巴掌。三大世家之中,也就远离燕京,扎根在幽州的关氏,未受太多牵连。

    七姑娘心头默默盘算,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步。面上虽有担忧,可她心里总存了疑惑。那人手下掌着燕京一地,几乎无孔不入的御刑监探子,那些人的本事,无需说,她也是清楚的。莫非文王下旨前,真就捂得这样严实,一丝风声也没能够透出来?

    更何况,为何文王隐忍了这么些年,竟选在这个当口对世家动刀子?内廷虽已分去了不小的权势,可到底没能强得过由丞相统领的前朝一班老臣。要说时机成熟,却是十分牵强。

    心情不好,静不下心做事儿,本也没事儿可做,便觉得屋子里憋闷。七姑娘取来披风,穿上了,拢一拢前襟,正埋头打结,便听见外边儿传来模糊的问安声。她小手一顿,急急忙忙过去挑帘子,果然见是他。那人一席玄色氅衣,熨烫得平平整整,打廊下大步而来。

    “要出门?”看她肩头歪歪斜斜搭着披风,领口微敞。他眉心一蹙,带了她进屋。

    天气转凉,早些时候已起了风。她立在门口,穿堂风吹得她鬓角碎发,细细柔柔,乱了章法。这样冷的天,她竟连衣衫也未打点妥当便出了门。他自是见不得她这副样子。一日不看住她,这丫头便叫他如此放不下心。

    她不过才刚露了头,便被他喝令进屋,至多只是面上扑了点儿冷风,哪里就能着凉。仲庆还在呢,他已揽了她肩头。自从他与幼安解除婚事,这人便越发不知收敛。好几次,她都从仲庆眼里,读出慌张与那么点儿不知所措的害羞来。

    毕竟还是个半大的童子,之前当着人前,他与她都是规规矩矩。那头婚事儿才作罢,大人已搂了姜女官在怀里,难怪仲庆怔忡着,醒不过神儿。想来是还没闹明白,自来不习惯使唤婢子,亦不喜女子近身的大人,怎么忽然像是变了个人。

    仲庆捧着大人带回的公文,垂着脑袋,没敢多瞧。

    七姑娘尴尬着,推推他胳膊,对这人故意彰显的亲昵,无可奈何。

    他与文王还真有默契。同样不由分说,固执的,给自个儿相中之人,清出一条道来。不同只是,文王欲废太子,另立公子成得继大统;而他,撇开幼安,给她挪地儿。

    看她碍于仲庆在,面皮薄,多少有些别扭。他也不勉强,只道日子还长,叫她慢慢适应。挥退了人,将她拽进怀里,再度问她,“方才是要上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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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国庆更新,不会断更。加更安排在三号以后。头三天,沾衣都有事出门,时间安排不过来。大假近在眼前,亲们国庆愉快,阅读愉快~~看见有亲说,世子这小屁孩,太恐怖了。这个,还真不能把他当小屁孩看。前文说了,自从七岁那年,顾戎猝死,已经唤醒他前世记忆。这辈子近10年的心志磨练,加之上辈子经历,他的内在,实在不能算少年人。

第246章 它说,一夜不见,想你得紧

    这人一夜未归,身上熏的冷梅香气,味儿几乎淡得闻不出来。她透过他氅衣前襟,瞧见他穿的还是昨日那一身儿,猜想他必是忙碌一宿没睡。

    “还能去哪儿。听见您回来,特意出门相迎。”她被他搂住腰身,胳膊肘抵在他胸前,小手摸索着,替他解领口的系带。

    快要入冬,天儿黑得早,傍晚时候屋里已点了灯。黄橙橙的光洒在她娟秀的小脸上,她贴在他身前,微微仰着下巴,浑身透着股静谧的安好。

    他覆上她小手,不叫她褪去外袍。既是没甚要紧事,他反过来替她打理好披风,一刻也不多留,径直带了她出门,回姜宅去。

    在太子宫中熬了个通宵,午后又被叫回国公府,应付完各路人马,他已是心生厌烦。这一回府衙,除了接她家去,他已是没了耐性再与底下人谈及政事。

    她随他登上马车,被他带了在他身旁坐下。马车里有些昏暗,她瞧不清他的面色,只感觉腰间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搂住。他一使力,她便如没个重量似的,轻飘飘向他倒了过去。如往常般,但凡没外人在,他总是更偏好与她保持一种极为亲昵的姿势。

    “等了一宿?”他轻抚她臂膀,话里带了抱歉。昨日在庆阳宫中,太子如临大敌,命人紧闭殿门,机密议事。周准身上领着差事尚未回京,底下人不敢擅自做主,也就耽搁了与她去信。

    她靠在他肩上,摇头,叫他别放在心上。

    “下官倒是无碍。只是您,昨儿个又没能歇下。”她话里带了心疼,朝事上再多忧虑都压下去。她瞧出他眼底的疲惫,想着他既忙活了这许久,铁人也该换一口气。再加上她方才在屋里,借着光,发觉他眼角细密的血丝,相比那些朝政大事,她更着紧他这么个人。早些回去也好,今晚劝他尽早安置。

    他舒展着长腿,两腿交叠着,慵懒而肆意。听她用了个“又”字,便知素日与人无争,清清淡淡的小丫头,使了小性子。她在迁怒于人,怪了太子拉他整夜议事,不叫他安歇。

    许是她与他结识,便是从她为他治病开始。打那时候起,她对一切致使他休息不好的缘由,都极不待见。他喉头溢出丝低笑,娇娇软软的小人儿发了脾气,一通怨怪下来,听得他心头发软,熨帖得很。“除了这句,没旁的话要说?”

    这种时候,以她的聪颖,自然能够猜出,他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话。她眨眨眼,睫毛扑闪两下,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没了,下官惦记着大人您已累了一宿,说多了话费神,不如好好歇会儿。”她寻了个妥帖的借口,没接他的茬。一副大人您的暗示,下官听不懂的模样,在他跟前装蒜。

    “哦?”他一声轻疑,本是半眯着眸子,如今睁开了,捉了她小手,放在心口。

    “莫非是本世子会错了意?方才在屋里看阿瑗,以为你眼里藏了话:它在说,‘一夜不见人,想你得紧’。”

    他将她的心思,捕捉得分毫不差,根本不容她狡辩。她耳根子微微发热,垂眸,一声不吭。抵赖不过,算是默认。

    这个点儿,正是下工时候,长街上热闹得很。几尺见方的车帘背后,小小一片天地,他托着她下颚,温柔拥吻。

    “公子丹封秦王,藩地交州。”

    因着含了她小嘴儿,他话音有些模糊。她睁着迷离的杏眼瞅他,娇娇软软,用鼻子细声细气,哼哼应一声儿,表示她得了信儿,这事儿她知晓。

    只她有些不明白,她怕惹他心烦,不提政事。为何他却主动提起?

    像是明白这时候她脑瓜子不好使,他耐着性子,一头啄磨她,一头与她指点迷津。

    “文王下令,公子丹无诏不得入京。幼安与秦王的亲事,总归上不得台面。正妃之名,她还够不上。加之早年八王府为平息流言,由王妃出面,坐实幼安嫡女之名。如今再要于燕京操办婚事,显是不妥。八王爷已点了头,亲事一概从简。不日,幼安将以侧室身份,抬了进王府,下月即随秦王一道去往交州。”

    他说得这样明白,她迷蒙的眼睛,一瞬瞪得又圆又大。

    幼安以侧室身份抬了进王府?迎亲也没有?这哪里是从简,分明是偷偷摸摸,一顶软轿抬了进门,颇有些见不得人的味道。再要下月随秦王离京,远去交州,秦王既无诏不得回京,那岂不是说……

    她星子似的眸子,一闪一闪盯着他,慢慢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您老早布置好的。”她话里带着雀跃,要说不是他步步为营,事情哪里就这般刚刚好,环环相扣。

    只是他的城府,未免也太深了些。她相信,以幼安的分量,至多不过是顺带。重点还要落在秦王离京这事儿上头。

    想通了这一出,她压在心口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就如同他被八王府退亲,原来,秦王变相被文王给流放,也是自愿求来。

    一念至此,她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公子丹,倒是颇为好奇。外间盛传其人性好酒色,不堪大用。如今看来,却是大谬。

    她记得世人都说,天下间,也唯有公子丹容貌之华美,能与这人一较长短。七姑娘心里有些痒痒的,暗道一声可惜,这样的人物,竟是一面儿也没能见上。

    这样的小心思,她只敢深深埋在心底,眼前这人太精明,真要叫他察觉,那后果……七姑娘回想这人刚开始那会儿,时常给她脸色看,果断打住,收回了心神。

    他从前曾说过,不欲让她面对与他订过亲的女人。他心思入微,能够体谅她心底那点儿小小的不自在。

    这事儿若换了是在上辈子,哪个女人会不介意喜欢的人,再与诸如“前女友”“前未婚妻”“前妻”之类,保持联系。即便只是离异的夫妻,过后探看孩子,现任心里怕也是有根刺儿的。

    再要跟这许多带着“前”字打头的女人,生活在一个城市,混同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便是不碰面,还能见天的听到他前任的八卦,那滋味儿,不说也罢。更何况,总有那么些个好事儿的,喜欢旧事重提。明明已经分开了,总会有人突然记起,说一句“哦,原来她就是某某的前妻”之类。

    她不觉得自个儿肚量小,可但凡是女人,就会有私心。她亦没能免俗。

    望着眼前这男人,她不知如何表达心里的感动。他说不面对,就真是不面对。将人打发得远远儿的,一辈子回不了京城。

    她埋着脑袋,可劲儿往他怀里钻。小手绕到他身后,紧紧搂着他,真是舍不得放手。想一想,终是抬头蹭到他颈窝,慢慢的,亲上他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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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最后一天,沾衣在此拜托真心喜欢本文的亲,支持正版订阅。稿费就如同作者的工资,没有工资,是人都会想着跳槽的吧。最重要,订阅多少,直接反馈给作者的,是读者是否喜欢这篇文。坦白说,《宠妃》的盗文已经十分严重,盗版错字漏字,有读者抱怨,沾衣文笔太臭,一句话写得狗屁不通。当时那心情,真是彻底无语了。现在轮到《盛宠》,我不知道是真的这文文风不讨喜,还是看盗版的太多,数据上给我的反馈,不尽如人意。这是十分打击写作热情的一件事。只能猜测,要么是故事不好看,要么是文风不适合书城读者的口味,要么是这种类型,稍微偏成熟向的,不适合发在创世,应该换晋江之类的。不管出于哪一种考虑,对下一本书,影响都很大。这会让我产生,言情已经被我写死,以后不会再轻易尝试的念头。

第247章 他教她的方式

    七姑娘这几日在心里估摸着姜昱进京的时日。听说下边儿几个州郡,遇了几场罕见的秋雨。接连小半月,每日清晨,江上都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模糊一片儿。瞧不清前头的船尾,不便行船,只得岸边儿停靠,耽搁了不少时日。

    待得管大人指派之人,到渡口接了姜二爷一行,时已是十月初,恰逢寒露上头。燕京一地,本处在北方,每年一到这时节,夜里草木沾染的露水,隔日大清早再看,几乎凝结成霜。外间霜寒,天儿冷得需得穿上厚厚的夹袄,也不见得暖和。说是秋末,比之入冬也差不了多少。

    七姑娘埋头查看卷宗,两手搁在膝上,抄袖口里,煨着个精致的竹手炉。喉咙有些发痒,她压抑着,偶尔轻咳两声,精神头尚好。

    几日前夜里她不听他嘱咐,趁他去沐浴,她躲懒,想着屋里总归是烧了炭盆,便光着脚丫,趿了鞋下地倒水喝。

    哪知就那么一小会儿工夫便着了凉。他梳洗完,出来将她逮个现行。那人当即沉了面色,几步上前抱了她回榻。她轻呼一声,手里还捧着个见底儿的茶碗。

    从她起初打喷嚏,到如今病得收尾,只偶有咳嗽几声,他的面色便如同她绘的水墨画,着色时偏好鸦青。除此之外,多是深深浅浅的黑。

    这不,她不过抽抽鼻头,一抬眼,果真又见对面那人,自堆积如山的公文里抬头,瞭眼打量她一眼。

    她不知好歹,不听教诲,自讨苦吃。他也不跟她明着发火,该关怀的时候关怀,一分不少。他照看她,比谁都细致。可每每到了该服药的时候,她才晓得他的厉害。

    大夫开的方子,需文火慢慢煎熬。春英将滤好的汤药端到她眼前,他一手接过瓷碗,眼看是要亲手喂她服药。

    那药味儿光闻着已叫她嘴里直冒酸水儿。多苦呀,她梗着脖子,眼神儿往黑黢黢,乌糟糟的药碗里一扫。稍一思量,她狠下决心,主动伸手,要接了过去,一口灌下肚。老话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她虽不挑嘴,可也没不挑到以苦为乐的地步。

    她不喜那药味儿,仰着脖子往后躲,可劲儿憋气。看着她向他伸来的小手,他淡淡瞥她一眼,一语不发,搁了瓷勺回碗里。之后握了她手,极是自然放进被窝中,不忘替她掖了掖被角。

    她面上苦哈哈,委屈瞅他。他这般举动,分明是回绝她,变着方儿的要给她个教训。往常她有事儿求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娇软样子,他总会心软。可这回这法子不灵验了,任她使尽浑身解数,他耐着脾气,好整以暇看她抵赖。末了,他吹去汤面上的热气,将汤药一滴不剩送进她嘴里。

    真个儿直面他的手段,她才发觉,这男人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定然会做到极致。譬如,他打发幼安。再譬如,他喂她服药。分明是一勺的分量,他只盛了小半儿,化整为零,偏就不给她个痛快。

    连绵的苦味儿一路从舌尖延伸到胃里。她理亏,没脸与他胡闹,只在心里悄然回想。

    前辈子听的最多,看的最多的桥段,便是女人生病,一旁男人很是心疼。趁着人吃完了药,赶紧塞一枚果脯进嘴里。不说那甜滋滋,解苦味儿的果脯,单是人家那心疼劲儿,跟她如今的境遇相比,真个儿是天上地下,攀比不上。

    她偷眼瞄一眼榻前一脸肃容的男人,七姑娘默默把苦水儿往肚子里吞。遇上这么个恪守原则,黑白分明的男人,犯了错儿,想打马虎眼儿,当真不容易。

    将她那点儿小小的哀怨看在眼里,他不为所动,搁下药碗。春英眼见着自家姑娘秀气的眉头跟麻花似的,快要拧到一处,赶紧奉上漱口的温水。

    可他一抬手,不容人违逆,沉声命春英退下。七姑娘眼巴巴看着漱口的水被撤了下去,卷一卷舌头,只觉那苦味儿塞了满嘴,回味越加浓郁。

    春英端着托盘,临去前回头向七姑娘看去。心里虽不忍姑娘遭罪,可到底还是明白,大人这般严厉对姑娘,确是为姑娘好。只凭她与绿芙两个,哪里劝得住姑娘。离家在外,也就大人,还能将姑娘管上一管。

    姑娘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不好好顾着,病了,这事儿怨得了谁?倘若二爷在此,比之世子,怕是除了不给姑娘好脸色看,言辞上更会严厉训诫。

    春英出了门,七姑娘瘪嘴儿,因着在病中,脸颊有些潮红,眸子泛着湿润的水光。当着他面,微张着小嘴儿哈气,借此淡了口中那苦味儿。

    就这般捱过了病得最昏沉的头几日,今儿她身子好了许多,除了咳嗽还没压下去,旁的已是无甚大碍。大夫既担保她身子好得差不离,她便央了他带她到府衙。

    才一进门,诸位大人留心她病愈归来,正欲上前问候两句,却见左监大人面色寡淡,交代徐存,只道是她因私废公,扣除半月俸禄。

    徐大人几个赶忙刹住脚,怔愕片刻,向她递个安抚的眼色。待那人离去,几人和和气气冲她点一点头,纷纷催促她赶紧追上去,切莫使小性子。

    鉴于那人近日里不加掩饰,对她彰显的亲近,如今府衙里众人,哪个不是揣着明白当糊涂。

    七姑娘绯红着脸,客气致了谢,提着裙裾,再不多留。那几位大人眼中,或了然,或理解,或自行想象给她的鼓舞,叫她面上火辣辣,无从辩起。

    她脚下疾走,一扭头,却见他等在廊下。原本,他并未撇下她,自顾离去。

    她脚步放缓,上前,随在他身旁,一道往后堂去。

    “几位大人似想歪了。”她低声呢喃,明白那几位怕是将他那话,当了他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公正无私。以为转眼回去,他与她,不过是打情骂俏,又一番模样。

    不习惯这几日她与他之间,清清冷冷,无话可说。她招惹他在先,她不觉得当先开口稍作缓和,便是服软没骨气。

    他一头忙碌政事,一头还得照看她。夜里她口干,他好几次起身喂她喝水。她愧疚着,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成为他安歇不好的源头。

    这回是真得了教训,她牢牢记在心里,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时般,深刻认识到,保重自个儿,便算为他分忧。

    穿过跨院儿的时候起了风,她学得乖巧,反手去捞兜帽。没等她够着,他已转身接手,替她压下帽檐,系了绸带。

    “若然他几个想歪,能臊了你脸皮,叫你再是不敢,想歪又何妨。”他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撂下这话,让她自个儿琢磨。

    他一应所为,图的不过是令她长几分记性。她是聪明人,当是响鼓不用重锤。

    一路上,因了她开头,因了他接话,几日来他刻意保持的疏淡,终是缓缓消融。他走在她身前半步,默默的,用身子替她挡下院子里吹起的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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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感谢,无法一一道来,尽在不言中哈。沾衣在外面,更新不是很方便,会比较晚。亲们可以第二天一早看。这种情况大约会再持续两天。

第248章 顾大人也有不招人待见的时候

    再见姜昱,七姑娘只觉她这二哥哥,近一年不见,身上那股子老成的学究气,越发鲜明。

    因着兄妹两个打小感情好,也不兴酒肆里接风洗尘那一套,索性在自个儿家里办,亲近又热闹。七姑娘昨儿晚上拉了春英一通合计,主仆两个折腾到戌时末,总算定下了今日的菜色。

    家中有事儿,下午晌,那人准了她提早家去。体谅她兄妹两人许久不见,想是有数不清的私密话要说,他主动提了今夜需得回国公府一趟,不忘严命她按时服药,睡前记得仔细查看门户,再不能吹风。

    她乖巧应下,带着些迫切,不想回府那会儿,还是被姜昱抢先一步。多亏了管大人派去的侍人,自渡口到姜宅,一路安排得妥妥当当,很是顺遂。

    此番与他同来的,还有福顺福安两兄弟。见了她,两人赶忙行礼。除了对主子的恭谨,还带着那么点儿小心翼翼的敬畏。

    如今七姑娘身份不同以往,真真是出息,给姜家在整个泰隆郡都长了脸。能以区区女子之身,得了朝廷册封,又在府衙里当差,这事儿别说从前没听说过,便是平日里,想也是不敢想的。

    老爷与太太刚得了信儿的时候,震惊得将姑娘自京中寄回的家书,翻来覆去,一连读了好几回。就怕白日发梦,弄错了,欢喜得有些不敢置信。

    这也难怪,送七姑娘离家那会儿,谁人不知,姑娘此去是为进京小选。若然运道好,被留了牌子,顶天了不过分到哪个脾气和善的主子娘娘宫中,从小宫女干起。

    可这才小半年呢,转眼传回的消息,姑娘哪里是宫女,竟一跃考取了朝廷新开立的秉笔女官一职。

    福顺还记得,那晚惯来在家不大吃酒的姜大人,却是喝得陶然大醉。便是醉了,嘴里还念叨着姑娘,直夸姑娘长进,是个好的。太太在一旁高兴得直抹泪,便是自来对姑娘颇为严厉的二爷,听了这事儿,脸上也露了和悦。

    七姑娘笑着拦下他两人俯身就要叩拜行大礼。都是姜昱跟前的人,碍于官身,再要给她磕头,倒显得端架子生分。

    叫绿芙领了人下去,好好招呼着吃一顿酒,屋里只剩她与姜昱两个,说话也随意。

    “世子待你可好?”接过她替他盛的竹荪汤,姜昱单刀直入,没打算与她绕弯子。

    因着方才进京,船上消息闭塞,他此刻还不知,短短一月里,京中已是起了滔天变故。那人与郡主的亲事,早些时候已然作罢。

    七姑娘舀一勺加了蘑菇的肉羹,一边儿给他夹菜,一边将近段时日里发生的大事儿,挨个儿说与他听。

    姜昱蹙眉,正欲提醒她放了碗筷再说话,却被她嘴里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消息,震惊得将到了嘴边的训话,又格外容忍,咽了回去。

    一顿家宴,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姜昱只静静听着,将她不断夹了放他碗里的菜,一点儿没浪费,全数吃了下肚。

    待得她再要给他盛汤,他摆手示意她如此足矣,再用,怕是吃撑了夜里不好安寝。

    “姜柔那头,又是怎生一回事?”叫人撤了席面,姜昱捧着瓷盅漱口,对刚才七姑娘嘴里一句带过,意图替五姑娘遮掩给人做縢妾这事儿,显是没打算轻易放过。

    七姑娘扣着两手,低低垂着眸子,想是糊弄不过去了,只得老实交代。

    听闻五姑娘打着秋节与她会面的幌子,实则不过一心盘算得了机会,求人给太子做縢妾。姜昱清俊的脸上,面色微沉。

    “这事儿拦也是拦不住的,五姐姐的脾气,二哥哥还不知晓?你这会儿再怪她,人已经跟去了庆阳宫,还能如何?”

    姜昱紧蹙着眉头,摇一摇头,话里带了抹沉重。

    “你却是不知。自你与姜柔离家,太太一直惦记着,就盼着你二人年岁到了,能够放出宫来,回家里赶忙结亲。便一直替你两人暗中留意着可堪匹配的人家。好几回,都叫了我到跟前说话。念叨最多,还是叮嘱我在同窗之中,替你多相看相看。但凡有品行端正的,即便年岁大些,长你几岁,家世平平,这些都不打紧。太太在这上面看得明白,只道是待得你出宫,女儿家生生蹉跎了几年,必是要吃些亏的。太太从小疼爱你,为了这事儿,可算操碎了心。待姜柔虽比不得待你那份真心,却也是秉持当家主母该有的那份慈和,替你着想的时候,从没有落下她。”

    听他一席话,七姑娘情不自禁的,被勾起了深埋在心底,想家的心绪。只觉那时候日子温馨而宁静,一家人团团圆圆,和乐融融,那般好的光景,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

    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姜大人与太太对她的疼爱,真实一如每一对做父母的,总是对儿女格外牵挂。

    外边儿多少人羡慕她与姜柔能够进京参选,只有家里最亲近的人,从没有指望过要借此光耀门楣。再得主子信赖的宫女,终究逃不开给人做奴才的命。自家捧在手心里养大,好好的闺女儿,生生送了给人糟践,怎么舍得。

    于是太太一直盼着她们能放出宫回家嫁人,这份心,七姑娘尤其能够体会。

    如今姜柔宁肯在京里给人做妾,也不肯安安心心回家过日子,要说太太有多痛心,倒也未必。但失望,总归是有的。毕竟太太与姜大人,鹣鲽情深,多少年的夫妻,就像她会顾及那人的感受,太太必定也会为姜大人着想。

    姜柔这般不自爱,姜大人心头不好受,太太心里也跟着不舒坦。姜家二房没有那些个非得争得你死我活的仇怨,多数时候,算得融洽。比起那些妻妾成群,整日里为谋家产,争斗不休的高门大户,姜家二房算得和睦。

    姜昱一席话说完,两人似有默契,同时沉静下来。

    太太对姜柔,倒还好说。可她的亲事,才是太太最放心不下的大事儿。意外得知太太还在全心全意,替她物色人选,七姑娘心里五味陈杂。

    那人虽退了亲,可他跟她之间,从来不乏阻碍与难题。家世便是一道高高的门槛儿,除此之外,国公夫人许氏,对她也很不待见。

    没见她之前,有幼安从中挑拨,及至跟她见上一面,情形就更糟。那人在大殿之上,于御前,挺身维护她。这事儿看在许氏眼中,只会怪她拖累了他,对她成见更深。

    他虽心志坚定,允她世子妃之位,可两家结亲,毕竟非同儿戏。眼下这情形,又逢朝局动荡,顾氏失了八王府这一臂助,族中之人,怕早已打起别的算盘。

    他一日没给她个准话,顾氏没上门提亲,她怎么敢对太太讲,她还没及笄呢,已然被他“染指”。有了五姑娘“珠玉在前”,巴巴赶上去委身太子,再叫太太晓得,她在京里,没名没分,与个男子同吃同住,太太与姜大人心里作何感想?

    大半会对她极其失望,怕她会步了五姑娘后尘,被京里的富贵迷了眼。

    她信他的许诺,单凭他的家世,太太与姜大人可会信他?便是明面上碍于他家世,不敢辩驳,可心里,对她早早跟了他这事儿,只会日日替她牵肠挂肚,担惊受怕。

    七姑娘记得,上辈子家里一提她的婚事,母亲总是絮叨“带回家里来看看,女孩子单纯,别被人给骗了。”

    天下父母对孩子总是同样的心。位高权重,不代表可堪托付。往往这类男人,身上总贴着游戏花丛,不可靠的标签。

    七姑娘望着姜昱,想他对那人很是推崇,便怀着些希冀,稍做试探。

    “太太那头,还是继续瞒着好。”今日那人回了国公府,但往后,还能日日把他拒之门外不成?姜昱总会知道,她与那人,已然将规矩坏到了极致。便是眼下不说,也瞒不了多久。七姑娘估摸着,明儿怕就得露馅儿。

    那人是体谅她,方才给了她机会,与姜昱单独说会子话。可他绝没有好脾气到允许她因着与姜昱畅谈一回,隔日便与他讲规矩,讲体统。

    再者说,她也习惯了夜里窝在他暖暖的怀抱里,骤然与他分开,她心里空落落的,很不舍得。

    “等到世子说服了家里,二哥哥再给家里报信儿可好。”七姑娘陪着笑脸,恳请姜昱暂且替她隐瞒些个。

    一瞧她心虚的样子,姜二爷冷哼一声,缓缓搁下茶盏。

    “便是替你瞒个三年五载,你能担保指定能等来他明媒正娶?阿瑗可记得离京前如何交代你?你如今这副样子,莫不是做了逾矩之事?”

    经他这么一提醒,七姑娘心头一跳。忽而记起,姜昱可是说过,顾家没明着表态允她进门,若然她不知自爱,办了糊涂事儿,便要打折她双腿……

    嘴上随意应付着,七姑娘心里不由哀叹:便是姜昱在正事上如何敬仰他,于感情一事,亦然信不过他。

    许是同为男子,男人心里对权色的贪恋,姜昱比她更是清楚。于是空口无凭,在姜昱看来,不足为信。

    连姜昱这关都过不了,太太那头,更没了指望。

    七姑娘心里直犯嘀咕:上辈子没人叫她心甘情愿往家里带。这辈子倒好,人是现成的,不止长得好,品性好,家世更好。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摆在那儿,她与他,名份上八字还没一撇。在外头,她不守闺训,有了“相好的”,这事儿要如何跟太太提起?

第249章 大人,下官家务事,您管不管?

    听见绿芙那丫头在门外细声细气的叫起,七姑娘闭着的眼珠子颤一颤,裹着被褥翻了个身。嘴上含糊应她两声儿,好半晌,才吃力睁了眼。

    屋里没亮开,光影朦胧,时辰尚早。惯性的,她扭头向枕边看去。只见跟她一头摆放的软枕,上面儿铺陈的五福枕巾,平平展展,一丝皱褶也没有。七姑娘往外挪一挪,侧脸挨上去,只觉有几分微微的沁凉。

    迷糊的脑子这才回神。昨儿个夜里,那人回了国公府,没在屋里安置。长久以来习惯了睁眼便能见到他陪伴她,留下的印记,甫一瞧见身旁冷冷清清,竟有些不适应。

    “姑娘,奴婢可能进屋了?”

    尚有些迷蒙的神智,被急性子的绿芙催得清明了几分。七姑娘打起帐幔,唤她进屋。不经意瞥见墙角的更漏,这一看不打紧,怎地比平日竟早了大半个时辰?

    绿芙带着辛枝进来,都是伺候惯了的差事,两人动作麻利,绿芙服侍姑娘更衣,辛枝往面盆里倒热水,拧帕子给姑娘擦脸。

    “姑娘您也甭瞅了,您还真没看错。今儿个叫起是比寻常早了些,可那是二爷命奴婢过来,请您快些到前头用饭。二爷说了,您要起得迟,一准儿会亏了自个儿身子。用饭草草了事,敷衍得紧。”

    七姑娘坐在妆奁前,手上捂着手炉,苦了小脸。多大的人,还被姜昱这般管教。离家在外,那人惯来在小事上纵容她,她被他养出了一身懒骨头。如今再要事事都讲规矩,这痛苦,真是能要人命。

    尤其,如今可是初冬的早晨,睡了一晚,被子里捂得暖烘烘的,便是醒了,抱着被子赖在榻上,依依不舍,很是舒坦。这般安逸,哪个舍得爬起来穿衣?

    眼下这情形,不由的,便叫七姑娘想起幼时那会儿,姜昱仗着比她年长,每日必至,硬拉她晨读。姜二爷入学,七姑娘陪太子功书。一日也没有落下。

    就这般被迫着,兢兢业业,勤学不缀。这般有苦自知的日子,每每想起,七姑娘都为自个儿鞠一捧辛酸泪。一直捱到姜昱进了郡城里的书院,这才叫她得了解脱。

    本以为总算盼到了好日子,哪里知晓,那人半道插足,额外施恩领她去麓山。女学里的规矩,刻板而生硬,并不比姜昱管教她来得轻松。这还没完,进了京,她挤破脑袋好容易考取了女官,眼见日子逐日好起来,可这才小半年工夫,转眼,姜二爷进京。单只歇了一晚,隔日,他便谨记做兄长的责任,又将她给惦记上了。

    “二哥哥刚到京城,尚未领差事,哪里用得着起这般早起?一路舟车劳顿,何不趁此多多歇息。往后真要忙碌起来,想躲懒,那是不容易。”

    七姑娘咽下煮得细滑甜软的南瓜粥,小眼神儿里带了丝不大乐意,分明是埋怨他,扰她好睡。

    姜昱冷冷瞥她一眼,夹了筷子他偏爱,而她最是挑挑拣拣,下不了口的苦笋。

    她这是翅膀长硬了,以为有世子护着,他便治不了她?昨儿她用饭的时候,叽叽呱呱,就这般规矩,也不知当初她是如何考上女官。早忍不住敲打她一二,如今正好,满满一大夹苦笋,足够堵她的嘴巴。

    七姑娘眼皮子跳一跳,眼看着碗里鲜嫩嫩,油光水滑的笋片,立马泄了气。前阵子那人叫她吃的苦头,她如今想起来还反胃。筷子戳戳弄弄好半晌,不得已,昨儿才央求他替她向太太隐瞒。此时顶嘴,实为不智。

    春英进门的时候,便见二爷端坐着,身上威仪比往昔更重了。通身带着股读书人的端正严肃。反观她家姑娘……春英不觉好笑。姑娘正埋头往嘴里大口大口送笋片,那股子一鼓作气的爽利劲儿,突然给春英提了个醒儿。如今在京里,除了大人,又多了二爷,好似她家姑娘,从小也就只服这两位管教。

    “二爷,大人的车驾到了,就停在府外。只道是要接了姑娘,一道去衙门。”

    七姑娘一听这信儿,无精打采的小脸上,一扫颓色,立马变得神采奕奕。拿帕子抹一抹嘴儿,急急与姜昱道别。“二哥哥慢用,大人那边儿耽搁不得,妹妹这便去了。”说罢脚下抹油,拎着披风下摆,急急忙忙出了门。只留下小瓷碟儿里几片白生生,被她拖拖拉拉,没来得及用完的笋片。

    姜昱起身,掸一掸袍角,落在她身后,尾随而行。

    那位既到了府门外,便没有不出去拜见的道理。看她方才不加掩饰的欢喜与如释重负,分明是将那人当了值得全心倚赖的靠山。

    姜昱心头百味陈杂。昨儿虽故意对她板了脸,实则她心甘情愿认定的人,他也只会一心盼着她好。他不过给她提个醒儿,叫她无论何时,都需多长个心眼儿,以防不测。男女情爱一道,她虽聪颖,可他唯恐她涉世未深,沉溺其中,失了理智。

    方才见她颇有几分迫不及待,姜昱虽也欣慰有那么个人,能令她欢欢喜喜,如此鲜活的活着。可她对那人的信赖,从刚才看来,似比对他,也丝毫不差了?

    姜二爷在心里老气横秋,替姜大人叹一句:女大不中留。

    出了二门,紧走几步,隔着几丈开外,便见她立在石阶下,侧对着他,仰着脖子,正与那人低声说话。

    她骨架子小,衣衫穿得厚实,披风长长曳地,打眼望去,身形圆润而笨拙。而她身旁那人,姜昱微眯起眼,细细打量。

    几年不见,曾几何时,带着随扈登门做客的清俊少年郎,眉宇间青涩,再不复见。取而代之,是他举手投足透出的成熟雅致。

    他抬手,为她抚平帽檐边上被风拂乱的紫貂毛。微微垂眸,神情温和而专注。她冲他说话,他听得仔细。不知她说了什么,微微撅着小嘴儿,拽了他袖口,没个体统,左左右右的摇晃。他唇边露了笑,带着丝安抚,轻拍她肩头。

    姜昱只觉这一幕,出人意料,格外融洽。

    眼前女子身形娇小,男人英挺而伟岸。她水红的披风,点缀他银白的氅衣。她俏生生絮叨,他挑眉,扣了她肩头,先扶她上车。

    姜昱脚下一顿,目光在他两人身上来回游走,终是跨出门槛,步下台阶行礼。

    “世子。”

    顾衍回身,见来人是他,冲他略一颔首。转身,一个眼色,唬得七姑娘挑帘子的手,滋溜一下缩回去,只得规规矩矩在车里等他。

    “进京一路辛苦。”他话里是一贯的客套得体。既不疏远,亦不十分亲近。以他的身份,并非底下人,个个儿都有脸面,跟前说话。知她与姜昱兄妹情意甚笃,他略微收敛了在外时的寡淡。“若然傍晚得空,待会儿命公孙安排了,春秋斋一道用饭。”

    想起她方才娇嗔怪他,“二哥哥昨日可是盘问过,京里这段时日,下官可曾恪守礼教,谨守女儿家那套骄矜的闺训。若然被二哥哥知晓大人您屡次心怀不轨,带坏了下官,当日大人您一口担保‘只管叫姜昱寻本世子问罪’,这话还做不做数?”

    她遇了难题,当先想到,便是寻他拿主意,他哪里有不应。

    准了姜昱出入春秋斋,正好也叫人瞧瞧,昨夜他在府上一席话,绝非儿戏。他的事,再由不得旁人插手。

第250章 家贼难防,不见也罢

    这日傍晚,七姑娘一人在府上用饭,姜昱被那人唤去了春秋斋。奇怪的是,那人丁点儿没有邀请她的打算,竟撇下她,命童伯送她回府。

    饭后闲来无事,外边儿天冷,她只得留在屋子里逗弄阿狸。

    不知是否阿狸特别亲他的缘故,她身上见天的沾染上那人的气息,阿狸渐渐变得服帖,被她抱着,乖乖蹲在她膝头,一对儿碧绿的眼珠子,宝石一般,直直盯着门外,懒洋洋,一动不动。

    那人昨夜一宿没回来,它最喜欢的人,没陪它耍玩。七姑娘竟从它眼里读出些闷闷不乐来。京里那样多人,或敬他,或怕他。阿狸不过一畜生,却对他亲昵无比。都说猫眼十分灵验,很多时候,都能看到人眼所看不到的东西。她猜想,阿狸许是也能感受得出,那人并非如他表象般,强硬到不近人情。

    “记挂他了?”她逆着毛发,抚摸它又圆又胖的脑袋,惹得阿狸扭一扭脖子,回头看她。她学着那人的样子,勾起食指,去挠阿狸的下巴。

    也不知今晚那人,倒是回不回来。有姜昱在,他又以何种借口,夜半登门?他带了姜昱专程去春秋斋,背着她也不知谈些什么。那两人相处,可会相安无事?

    国公府西苑,伴月湖畔,春秋斋。

    自被公孙大人亲自领进了门,姜昱才发现,世子今日宴请的,除他之外,还有七八位一看便知是食客门人之流的文士。

    相互引荐过后,诸人打过招呼。明眼人一看,这年岁尚轻的学子,一路跟在公孙大人身后,自是不会冷落了他。文人结交,多是吟诗作赋,把酒言欢。头一回见面,谁也不会莽撞的探对方的底。这时候,那些个华而不实,风花雪月的诗词便派上了用场。

    这些年,姜昱拜在学监大人门下,时常随学监大人外头应酬,也是开了眼界。如今他初来乍到,又是孤身一人,没学监大人在一旁掠阵,姜昱应对起来,不说如何老道,却也是十分懂规矩,进退有度。

    姜昱也知,世子今日请他来此,除去提携,指点他仕途门路,还带了些许考校的意味在里头。遂应对起来,格外用心。

    顾衍去得稍迟,从东苑见过赵国公,到的时候,便看见姜昱立在人群当中,显是开了个好头,已与众人攀谈起来。

    以他的资历,不过一初出茅庐,后生晚辈。能够当着他麾下一众谋士跟前,不卑不亢,谦逊而不失主见,表现算得尚可。

    宴席之上,他只提了姜昱乃麓山官学,学监谢晋门生。之于姜昱与她的关系,他刻意避开。

    一来经了秋节大殿上她险些被指婚那事,她声名渐显,世家之中,可谓无人不知。姜昱身为男子,又是她兄长,若然他直白道破两人兄妹关系,旁人看来,恐会猜想姜昱不过是沾了她的光,于姜昱而言,颜面上不好看。

    再者,有些事情,讲明白了,反倒没有遮遮掩掩,来得叫人浮想联翩。他待她如何,是否因了她的干系,而荫蔽她兄长。这些私密事,底下人惯来喜欢揣度。

    在顾氏未正式提亲之前,他不宜明着坏她名节。可她与他之间,越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此生,她也就休想与他撇清干系。有道是,流言远比事实可怕。

    顾大人这些老谋深算的布置,即便姜昱远比同龄人来得少年老成,可又怎么及得上这位两世历练出的深谋诡诈。

    宴席过半,公孙得了府上侍人来报,贵客临门,已在前院书房等候世子。

    多年主仆,于此地不便道明的话,一个眼神足矣。顾衍眉头稍动,请众人随意,带着公孙离去。

    书房门未关,透过门缝,照出一道狭长的光影。

    “你倒会挑时候。”他推门而入,门外有公孙守着,轻轻带过去,虚掩了门。

    立在东墙下那人,一身华贵锦袍,长身玉立。正瞅着墙上挂着的墨宝,品得津津有味。听闻他到来,徐徐转身,眉心一点朱砂痣,鲜红而妖艳。

    “离京前来看看你,何必如此冷淡。”公子丹摇头,自个儿拖了把太师椅到身前,抬手撩袍子坐下。与他,他从来都不讲客气。

    “这是暗指,后日文王命众臣于十里亭与你送行,全无此必要?”不同于公子丹的随意,他解了氅衣,提着领口搭在手腕上,几步过去,于案后落座。面上是惯来的沉稳平和。

    样貌同样出类拔萃的两个男人,容色之美,各有千秋。只一人张扬,一人内敛。

    “此去交州,唯一事托付你。”随手拾起他书案上摆在左上角的玉雕镇纸,公子丹收起面上的随意,露了丝慎重。

    “母妃那头,需劳你看顾。”顺着镇纸上的纹路摩挲,公子丹白净如玉的面庞上,一双狭长而阴冷的眼睛,微微眯起。

    “此番你助我离京,往后这北地之事,你需慎之又慎。此番南下,虽也殊为不易,可到底,那把椅子,还是摆在燕京。”

    公子丹眼中射出股冷芒。他这一走,公子成也太子之争,必定不死不休。两者之间,毋庸置疑,跟前人必是除公子成而后快。

    只之后如何,这人却是三缄其口,一腔谋算,连他也瞒得滴水不漏。唯独能够肯定,却是这人早有防备。若然太子得登大宝,卸磨杀驴之事,他不会不防。

    “分内之事,便是你不说,亦自当尽力。”他抬眼,毫不迟疑应下。眼底深思,却是无人可知。

    得他应诺,公子丹勾一勾嘴角。随手抛了手上把玩的镇纸,有了与他说笑的兴致。

    仿似挑衅,他搭在膝头的腿荡一荡。一手支在扶手上,冲他大叹可惜。“你我本是表亲,又是一同长大。何须防贼一般防我?你那养在跟前的女娃娃,后日带她来践行如何?”

    那女子进京逾半载,愣是没叫他碰上一面。每当他起了兴致,总被这样或那样,莫名的琐事所牵绊。到如今,离京在即,他打探到他府上设宴,为的便是引荐她胞兄与众人结识,欲举荐其入仕途。

    他与他定有盟约,离京之前,互通有无。他曾带那女子出入春秋斋,此事他未做隐瞒。

    公子丹原本料想,有一便有二。指不定,今日他会携那女子一同赴宴。毕竟,他将幼安那包袱,踢了给他处置。做事也该越发放得开手脚。

    哪里料想,他竟防备他至此。虽则自幼时起,他两人时有喜好,如出一辙。然而于女色一道,还真未试过。

    公子丹有此提议,对面那人不过挑眉一瞥。知他此来不过是为顾昭仪,正事了结,再无耽搁的必要。

    拎着领口,抖开氅衣披上。之于公子丹挑衅,他也非小气之人。玩笑话,自当有所回敬。

    伸手将被扔在一旁,歪斜倒在案上的镇纸扶端正,搁回原处。他道一声珍重,背光,居高临下,抱臂看他。

    “自古便有家贼难防的道理。乱花迷人眼,不见也罢。”

    话毕,他转身出门。留下公子丹微一惊愕,过后,抚额大笑不止。

    ************

    补昨天的。国庆期间,各种名目的宴请,已经让我疲于奔命。地上跑的堵车,天上飞的延误,黄金周之可怕,可以掏空一个月的腰包。

第251章 可有一人,能允诺她更多?

    春秋斋散了宴席,公孙送众人到门外,只暗地里将姜昱拦下,示意他稍等一等。

    眼见几人前后脚乘车离去,姜昱心头有数,这些人必受那位看重。所谓门客,也分品阶,出门各有车驾,已是上乘。

    夜已深,未免喧嚷,众人俱是从角门而出。姜昱立在被檐下风灯照亮的石阶上,风大,他拢一拢襟口,借光暗自打量身旁这位公孙大人。

    若然没记错,当日谏言利用姜氏的,便是这人。倘若没有七姑娘,世子便不会挑中张氏,保下姜氏一门。这会儿,他也该落得如今张琛的下场,仕途惨淡,草草结亲。

    “姜二爷可是回想起,当初险些被老夫逼入绝境?”

    果真不愧世子手下最得意的谋士。他想什么,被这人一眼看穿。姜昱凝眉,坦白点了点头,并无被窥破的难堪。

    “然也。当日惊闻此事,起初惊惧,过后心有余悸,恨世道不平。”

    老者抚须而笑,抱拳冲他赔礼。这后生,倒也是个磊落人。

    话才刚起了头,一辆挂着靛青门帘的马车,已徐徐行至跟前停下。公孙手臂一展,请他登车,只道来日方长,改日再会。

    既是经年旧事,且站在对方立场,谋算姜家,不过是因为当初姜家明面上看来,确是最适合的棋子。便是没有姜家,也会有别家取代。

    单为此事,不至令姜昱耿耿于怀,这点儿肚量他还是有的。

    拱手告别公孙,姜昱踩着杌凳,抬手一掀车帘,正待俯身进去,然眼前情形,只叫他倏然怔住。

    “世子?”

    “进来。”里边那人端然跪坐,此刻只他两人,倒是比方才宴席上随和不少。

    马车笃笃前行,姜昱低垂着眼睑,心头已有猜想。“敢问世子,此去可是舍妹府上?”

    顾衍抬眸,看他的目光清正平和,丝毫没有被她兄长质问的羞愧。“然。昨日念你二人许久不见,留下恐有不便。”

    姜昱眉心跳一跳,照这位的意思,昨日不便,今日就方便了?

    姜二爷护短,关爱自家妹子。事关女子名节,岂能这般不当回事儿?皱了眉头,只话里依旧带着恭谨。

    “世子,舍妹尚且年幼。”一句话,包含了太多意思。只看各人如何去想。

    七姑娘年幼不懂事,莫非世子您也不懂世俗礼法之于女子的严苛?她尚未及笄,若是坏了声名,此后还要如何嫁娶。再者,姜昱这话里,还隐着更深一层的意思:待得七姑娘行了及笄礼,世子您若仍旧对她有心,到那时,再堂堂正正,明媒正娶不迟。

    念在他着紧她,一心为她着想,对面那人并未觉得这话是冒犯。也不动怒,只淡淡瞥他一眼,张口反问。

    “她年幼,莫非你以为本世子也年幼不晓事?若非她年岁不到,早已成我顾衍之妇。”

    姜二爷直白,这位声势更盛,犹有过之。往常与读书人打交道,多讲究个“礼”字,突然遇了世子这般不讲“礼”的,姜昱眉头紧蹙,不敢苟同。

    “此事还需问过家中父母,由二老做主。”他虽对这人仰慕,可事关七姑娘,也是分毫不让。

    “怎么,本世子为你姜家丢了个已然定亲的准世子妃,除了她,你姜家有何能耐,抵了做补偿?”

    他端了矮几上的茶盏,细细赏玩。也不吃茶,只旋了在手心,从容以对,耐心等待回话。

    姜昱眉头深锁,哪里想到,他会拿这事儿发难。要论难缠,此人恐怕是他所遇之人当中,绝顶翘楚。

    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应对,马车里安静下来,只偶尔夜风吹起车帘,发出沙沙的声响,漏进些斑驳的光。

    眼看还有两个街口便要到姜宅,顾衍凤目微合,看姜昱面上蹙眉时的神态,眉宇间与她有那么几分神似。想她今日在府衙,不放心,勾了他袖袍,一声声嘱托“您吓唬下官也就罢了,可莫要吓唬下官的兄长。二哥哥自小疼我,您吓唬他,我得难过。”

    看她维护家里人,他心头微堵,拿她无可奈何。她那句可怜兮兮的“我得难过”,哪里是她难过,难过也是往他心坎儿上钝刀子割肉。

    罢了,他放下茶盏,压下卷起的车帘。素来不喜多话,为她破例,也不是头一遭。

    “知你姜家之人,必是疼爱她,因而多有顾虑。然则不妨设想,即便今日不是本世子,另有旁人,可能应允她更多?”

    她家里人顾虑,他何尝不是一清二楚。怕他身处高位,日后接连不断往内院抬人,淡了她宠爱。然而即便将她嫁与寻常富户人家,便能绝了这忧患?

    照她的脾气,内院抬三五人,与百十来号人,有何差别?她性子虽温和,骨子里那点儿坚持却是倔强得很。讨她真心,当真不易。

    “你与她自小一块儿长大,她秉性如何,通透与否,你当比旁人更是清楚。她若是轻易就肯相就,今日也无王府向顾氏退亲一事。”话到此处,俱是肺腑之言。

    姜昱面颊绷紧,忽而觉得这话要再接着往下说,怕是越发偏离得厉害。听世子这口气,真正长本事,有能耐的,倒成了他姜家七姑娘,他那脾气温温吞吞,与人争执,十次有八次懒得搭理的七妹妹?

    最后这两问,也的确切中要害,叫他无言以对。

    论名节?这人已表了态。人,日后必定要进他顾氏的门。姜家想拦也拦不住。他身为夫主都不在意,与旁人何干?

    论看重?他为她设计王府退亲,当此紧要关头,致使顾氏痛失臂助,其心可表。再大的诚意,别家可拿得出来?

    论宠爱?她是精明人,并不糊涂。她既肯信他托付终身,他这做兄长的,还真找不出来,能担保日后待她一心一意,绝无二心之人。

    姜昱心头繁乱,沉默着,暗自思量。

    春英来报大人回府之际,七姑娘刚才歇下。一骨碌爬起来,开口便问“二哥哥可是与大人一道?”

    蜷在她踏板上的阿狸,甫一听见动静,猫耳朵一竖,听明白“大人”指的便是他,“喵——”一声叫唤,彻底打破内室的宁静。

    “他吃了酒,先去了前院安置。”

    回她的不是春英。那人推门而入,阿狸无比兴奋,一溜烟窜出去,腻到他脚下,用它又圆又胖的身子,在他氅衣下摆,磨磨蹭蹭。

    春英跟进门,进屋服侍姑娘披上厚厚的棉袄。又拔下头上的簪子,将烛台挑得明亮些。“大人,可是要送水沐浴?”

    他将氅衣随手搭在屏风上,颔首,径直进来内室看她。

    才绕过屏风,便见她撩起纱帐,青丝披散肩头,探出个脑袋,向外张望。小脸被热气熏得粉嫩嫩,眸子晶莹璀璨,直瞪瞪向他看来。

    “歇了?”他瞥一眼更漏,比往日早了近半个时辰。因着身上还带着外间的寒气,他立在榻前,与她隔着一臂的距离。

    她歪着脖子,嘴上无声嘟囔几句。凭她的机灵,几乎片刻便已猜出,在这人与姜昱一番交锋中,必是他乘胜而归。

    吃醉了酒,到前院安置?姜昱非贪杯之人,更不会到他府上赴宴,喝得酩酊大醉,失了礼数。

    这得喝多少坛子酒,才能醉到带了个大活人回自家妹子府上留宿?

    七姑娘努努嘴,半晌,牵起个会心的笑来。“想来大人必是舌绽莲花,辩得二哥哥一时挑不出错儿来,只得让步默许。”

    今早她被姜昱管教,如今想起来,嘴里仿佛还能尝出些苦笋夹舌头的味儿来。眼下姜昱被他给治住,她心里很是不厚道,窃窃欢喜。家人与他,在她心里,同样占据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位置。她贪心的想要两头兼顾,不欲因了她的关系,闹得任何一方不愉快。

    如今看来,至少二哥哥那头,已然被他打动。

    她下巴搁膝上,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过了二哥哥这关,太太那头还能隐瞒些时日。她觉着她真是被他给教坏了,贪恋他的怀抱,每到夜里,都想窝在他暖暖的胸膛里,睡个安心的好觉。

    外间春英回说热水已送来,她应一声,小手摆一摆,催他去洗漱。

    他不为所动,扶在床柱上,倾身下来。“你那兄长,本世子既未唬他,亦未欺他。”他将一张俊美无涛的脸,凑到她跟前。言下之意,她忧心之事,他替她办得妥妥当当。答谢何在?

    她柔和水灵的眸子眨一眨,两手环着屈起的双腿儿,想一想,慢慢支起身,小手揪着棉被,一左一右,在他面颊上,极快落下两个轻吻。

    他嗅到她靠近时,身上自带的那股馨甜的女儿香,眸色沉了沉。待她退去,他也不逼迫。只命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不足之处,待会儿来取。”他在知会她,谢礼太轻,难以令他满意。

    她被他眼里深邃的打量,羞得向寝榻里边儿再挪了挪。他当着她跟前,抽出玉带,锦袍向两侧滑落开。她一眼瞅见他脖子到锁骨处,性感的喉结与结实的肌理。他宽衣解带,视觉上挑弄她,以此**。

    看她招架不住,盈盈水目,节节败退,他再添一把火。“昨夜念想卿卿,渴得疼了。”

    她听见外间仓皇而凌乱的脚步声,退出门去。羞恼看他,咬一咬唇。

    对于还没彻底衣冠禽兽的顾大人而言,定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退了亲事,这人一身轻松,他少有的那点儿道义上的顾虑,如脱缰的野马,离他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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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时候不想说,晚上更的,明天一早看也是一样。我在马不停蹄的赶,一章想到3000字,肯定比2000字费时间。说了会补,就不会少。

第252章 做你最得意的门生

    他那句“待会儿来取”,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徐徐图之,从容镇定。

    他靠坐在床头,将她背对着他,安置在身前。被子的边沿掖在她下巴底下,她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被窝里暖烘烘的,身后那人的体温,似不烫嘴的温水,融融缓缓,潺潺流淌。煨热了她的身子,也踏实了她的心。

    “这两日您家去,可又挨了国公大人的训?”有些时候她真是佩服他。这样的时代,如他这般不顺从家里,也不怕落个不孝的罪名。

    可她转念一想,天地君亲师,他敬不敬天地,她不知道。可他不忠君,却是事实。这个男人,有着非同一般的睿智城府,与之极不相配的,却是他滔天的野望,想常人之不敢想。

    排在前三的尚且如此,对待曾在太学短暂教导他,算得半师的八王爷,也没见他如何敬重。想来在家里也是一意孤行惯了的。

    因着她表现出在意他家里人,他偶尔会在她跟前,提起国公大人对他婚事的看重。分明是沉重的话题,可他总是一副轻慢的样子,怪她生得迟,以致拖累他至今未成亲,更没有子嗣。赵国公训他的话,他怪到她头上。

    她脸皮薄,说不过他。却能从他四平八稳的描述中,听出他心底深藏着的,对国公大人如同每一个儿子对父亲,该有的尊重。

    她不知曾经发生了何事,令他父子间生隙。可她感觉得出,他与国公大人之间的斗法,不光是他,那位御史大人,未必就没有留了余地。

    一头骂他不孝子,一头也没见当真就将他如何。父子两个每一回发生争执,不管是他投效太子,或是他结亲一事,听说那位怄气是真,气到了极致,一是降不住他,二是出于对嫡子的偏爱,往往不了了之。做父亲的管不住儿子,唯独剩下的,便是不给他好脸色,嘴上对他敲打得越发严厉。

    她如今已能将国公大人训他的话,津津有味,当了乐事听。将心比心,若是她有这么个事事逆着来的儿子,想来不会比国公大人做得更好。

    他揽住她腰身,自从发觉她能乐淘淘,十分心宽的,笑着看待他家里人对她的不满意,他对她的怜惜,越是无法停滞。“体谅”二字,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她之胸襟,比丈夫丝毫不差。

    “骂个狗血淋头,卿卿可会心疼?”

    时机不等人。夺嫡的当口,再要靠他联姻以求顾氏根基牢不可破,却是迟了。明眼人隔墙观火,任谁也不会在这时候轻举妄动。加之与顾氏本该走得最近的公子丹,已被文王变相流放交州,当此际,泰半之人,对顾氏,大不看好。

    族中虽焦虑,也是无可奈何。这两日家去,赵国公召见他,也是尽量撇开亲事不谈,更多是为顾氏长远计。

    而今他在她跟前,夸大其词,果然见她回头,眼里流露出对他的心疼。

    他好看的眼角上挑,倾身细吻,没留意七姑娘眼中,一闪而逝的琢磨。

    他在吻她的后颈,拨开她寝衣的领口,湿湿漉漉的唇舌,热热的,****她嫩白的软肉。他对她的脖子,情有独钟。就像狼叼了猎物,含住她,便掌控她的一切。

    她被他时轻时重,带着**的啃咬,催得身子酥软,眼里蒙上层蒙蒙的水气。她听见他贴在她颈窝,粗重的鼻音。这个男人的声音,此刻听来,尤其悦耳。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向两侧滑开,手掌各自掐住她腰身,指尖一挑,窜进她寝衣。与往常不同,他并不急着向上游走,只控住她腰身,轻轻揉捏。

    他用他的吻,他的喘息,他指尖对她情动的暗示,以及她对他身体的熟悉,挑起她对他碰触的渴望。

    他于情事上颇为高明。她还记得他手掌托住她娇软的温柔,他失控时揉捏的急切。他待她的轻重缓急,每一分每一厘,她都记得。她被他呼出的热气,晕染得昏昏欲醉。

    她心里最后的理智在提醒他,他在故意挑弄她。若说平日他疼爱她十分,此刻他仅给了三分。他落在她腰间的手掌,温暖而克制,她想他探得更深入些,而不是如今这样,存心折磨。

    “卿卿,欢喜否,可有饱足?”他在问她,这般爱抚,她喜不喜欢,满不满足。

    她迷离的眸子里,腾起抹羞怒。他教她情事,惯来是给肉吃。如今换了清粥白菜,她能好过么?

    她嘤咛一声,白生生的两腿儿磨一磨,腿心的湿润,让她感到羞耻。她在扭动中,背脊蹭过他腰腹,他腿间那个活生生,硬邦邦的热物,悸动着提醒她,这个男人在不叫她好过的同时,自个儿也憋屈得难受。

    她得了鼓舞,不甘心一直在这事儿向他示弱。男人的魅力包括很多方面,情事上的手腕,自然也囊括其中。反之这道理搁在女人身上,照样行得通。

    她脸皮薄,也看跟谁比。相较大多数养在深闺的世家贵女,她当他跟前,可谓放肆。

    “坐得累了,给调转个身儿。”她红唇轻启,借他搭一把手,翻身压在他身上。

    这人身量高,她便是面对面坐他腿上,依旧矮他一头。她睁着情意朦胧的眸子,学他的口吻。“若有不足之处,下官自当来取。”

    她是他的学生,他身上可取之处,她一一偷师。

    他剥她的衣领,她有样学样,小手抄进去,仰头舔他的脖子。她喜欢他的喉结,很有男人味儿,在他失控的时候,他的喉结会被她刺激得上下滑动。

    他享受着,微微仰头,喉头发出畅快的闷哼。她少有的主动,令他心醉神迷。他在心头暗道一声,好姑娘。

    她这份好学的劲头,比她在差事上的用心,更令他赞赏。

    她伏在他身上,闭着眼,大口吞咽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儿。她能感觉他紧绷的肌理,还有胸膛底下,砰然的心跳。

    她偷眼看他高高扬起,漂亮的下颚。这个男人动情的姿态,美不胜收。她跨在他身上,不去想他身下频频冲她打招呼的小世子,只搂着他脖子,软绵绵依附在他身上。他即便情动,依旧俊朗逼人,只这么靠坐着,也自带了一股耀眼的华美。

    她突然格外想念起,他秋节在阙楼上的狼狈。他为她粗喘战栗,为她理智崩塌。那时候她还有更过分的事没有完成,她想要试试。

第253章 对她的爱护,不及他,却也清明

    七姑娘在顾大人身上放肆的时候,幼安在燕京城里一处不大起眼的乐坊里,约见贺帧。因着对酒肆客栈恨到了极致,专门挑了四面儿开阔,亮堂,临街的席位。

    幼安面上覆着轻纱,出行也敛了派头。那辆妆扮十分华贵的香车,如今被一车窗旁挂梨黄竹篾帘子的马车所取代,再是寻常不过。

    “润之哥哥。”看着对面打从入席起,便异常沉默之人,幼安惊疑,想不明白,为何昔日待她如珍似宝的男人,于她落难之际,几次三番也请不来人。

    今日若非她以离京前最后一面相要挟,他来与不来,还指不一定。

    以前听人说,世间男子多薄幸。无论多光鲜的男人,一经翻脸便换了面孔。再谦和的君子,玩儿腻了女人,转眼面目全非,薄情寡恩。

    “润之哥哥也听信了宫中流言,厌烦了幼安?”那人冷情,她已绝了念想。她是他订过亲,未娶进门的准世子妃。在她传出被人欺辱过后,他竟连礼数也不顾,一面也不肯相见。她憋在心里,以为会怒极质问他的话,可笑却是,那人压根儿不给她机会,再扰他的清静。如今她唯一能想到,除了自小对她有心,却被她猪油蒙了眼,装聋作哑,推离身旁这人,再没有人可以助她。

    幼安如今信了,这天下,果真是有报应的。以前是他稀罕她,她追在那人身后,对他弃如敝履。眼下反过来,她有求于他,他已是冷淡至极,跟那人一般,想见一面都难。

    贺帧抬手,避过她送到他面前的酒盏,似没看见她面色惨变。唤人过来新沏了茶,偏头观望长街的热闹,淡淡开口。

    “自大病过后,已不沾酒。”至于幼安那一问,他缄口不做回应。

    乐坊楼下堂里歌舞喧嚣,他眼里映着通明的烛火,神思有几许恍惚。上辈子那娇弱的女子,苦苦求他,为自个儿身子,戒酒才好。直至她血崩过世,他幡然醒悟,悔之莫及。

    这一世,与她同一副皮囊的女子,已是换了芯子。这样很好,上辈子的苦难,她再不用记起,亦不用经历。如今的姜七姑娘,替她活下来,她前世竭尽全力也无法令那人正眼相看,如今有另一人,占据她的身世,替她达成所愿。

    他灌一口茶,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拥有前生记忆,却没有前世那般,痛到直不起腰来的苦痛。然而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平静以待,半分不为所动。

    想起令“他”抱憾直至病故也无法释怀的姜姬,他心口堵闷,郁郁不得抒怀。他以无比清明的姿态,几次在梦里,替那个女子感到心痛。即便他知晓,那个名唤姜姬的女人,从未真实属于过他。她可以是丞相顾衍的弃妇,可以是江阴侯贺帧的宠姬,却与这一世的他,至远至疏,一丝一毫,无有牵扯。

    幼安僵直着撤回手,像被人当头兜了盆凉水。心正往下沉沉的坠,却听他说起是因着病症的缘故,不宜吃酒。她心里这才好受些。

    今日有事相求,她偷偷出府,来此见他,不能耽搁太久,怕招来公子丹震怒。于是只能放下身段,眼眶含了泪,半真半假,拽了他袖袍戚戚然央他。

    灯火辉煌的屋舍里,他看她泪眼婆娑,便是蒙了面纱,隐约可见的面庞,依旧美得惊心。

    生来这样一幅华美艳丽的容貌,也难怪她引以为傲,事事凌人,不肯服软。只她到了如今这境地,依旧在他跟前,卖弄她的姿容,他暗叹一声,低垂了眼睑,静静凝视茶汤上漂浮的茶梗。

    “求润之哥哥助幼安逃离京城,幼安实不愿将一生托付给毁我清白之人。”在道出了对那人的怨恨之后,她道明来意,竟是想逃婚!

    “润之哥哥,此时也唯有你能助我。公子丹与那人联手害我,倘若我随他去了交州,这一生就再难回到北地。见不到爹爹,见不到家人,更见不到你。公子丹生性暴虐,待我好比猪狗。幼安实不知,这样的日子,要如何过得下去。”

    一边央求,一边悲从中来,假戏真做,倒也有几分叫人为之动容的楚楚可怜。

    然而他面对的是贺帧,与几月前全然不同的江阴侯世子。这般手段,也就没了用处。

    她对他使心计,欲利用他,抗旨逃婚。这倒提醒他,很早之前,在麓山的时候,那人曾劝他,离幼安远些,勿与她亲近。

    他眼里闪过一抹深思,联系那人对七姑娘处处迥异旁人,他心头的猜测,几乎已然可以坐实。

    幼安此时尚不死心,欲行利用他成事,自幼时积攒起的情分,也被她消磨殆尽。

    贺帧深深看她一眼,失望起身,眼看是要带了随扈离去。

    她心头大乱,不知哪处招惹他不快,赶忙抢在他道别的话出口之前,扑上去,死死握了他手,泪水夺眶而出。

    “润之哥哥,难道你也要撇下我不管死活?我怕他,我怕他到了交州,像上次探病一般,一把掐住我喉咙,将我往死里整治。”她呜呜哭起来,不顾几步开外,邻桌几人嬉笑看戏的鄙薄。

    她几乎跪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卑微。这般屈辱,她如何忍耐得住。于是悲愤被怨恨所取代,她抬起不断滚落泪珠的面孔,面纱浸了水,湿漉漉贴在她脸上,无比狼狈。

    “润之哥哥,若没有那个女人,我又何至落到如今这地步?还请润之哥哥救我一救。”她压着声气嚎啕呜咽,美艳的眸子水汽袅袅,越发显得妩媚惑人。

    他被她眼里深入骨髓,至死也不能忘却的怨恨所惊动。忽而想起上一世,正是“他”因了她缠磨,在姜姬生产之际撇下她进宫,这才有了后来那出令“他”抱憾不已的生离死别。

    他心尖一痛,骤然挥手甩开她绞缠,转身,大步下楼去。

    那人将她送与公子丹远离燕京,乃是出于对七姑娘的爱护。他虽不及,却也知晓,前世犯下的过错,切不可重蹈覆辙。

    他想起她救他那日,隔着屏风,在外间与高女官说话。她嗓音柔和轻缓,虽不是面对面劝他,可她话里的真诚,她对他病症的忧虑,还有她异常坚持谏言他应当忌酒,那些话,他全数听在耳里,一字不漏。

    他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将浮现在眼前,几乎快要重叠到一块儿的两道身影,强行分隔开。徒留幼安在身后跌跌撞撞的追赶,头也不回,登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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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亲说,要看小七逆袭。沾衣托腮一想,逆袭不够啊,还是奇袭好。下章喊小七玩点儿花样,叫世子开开眼界。婚后的生活,顾大人可以慢慢享受。

第254章 大人,下官为您量体裁衣

    七姑娘两辈子生肖都是属羊,可她觉着自个儿当他跟前,总带了那么一丝丝耗子的习性。

    越是在只有她与他两人,私密相处的时候,她就越有胆子,往他跟前凑。白天他衣冠楚楚,锦衣玉带,她尚且敬畏他一身风骨。可到了晚上,她像出洞的耗子,猫都拦不住,更不用说他只是表面威风,却不逮耗子的老虎。

    她小手探进他领口,摸索一阵,在引得他闭目微喘之际,骤然停下。

    “下官曾为大人制过软履皂靴,可真正贴身之物,除了绫袜,竟是再想不出其他。”她扮出一副愁苦的小脸,趴在他身前,呼出的热气,专冲他喉结去。

    前世总有男人,喜欢往女人脸上吐烟圈。她不喜欢烟圈拂面,那等不尊重。可那份隐隐的挑逗,她活学活用。经她使出来,别有一番情致,出奇的好用。

    他喉头震一震,松松闭合的凤眼,睁开一条缝。她仰头望上去,只觉他眼里隐忍的享受,那般诱人。

    “此时提衣衫作甚。”他扶着她腰背,噙着浓重欲色的眸光注视着她,暗自告诫:她若敢在这当口扫他的兴,他绝不会对她客气。他渴望她如同刚才一般,用力亲吻他,****他,甚至撕咬他。甜蜜而又焦躁的折磨他。

    她像是体谅了他眼中那份难过的忍耐,亲亲他下巴,她两手撑在他胸膛,跪坐起来。“大人莫急,下官这就为大人宽衣解袍。”

    她在他微愕的注视中,十分豪爽,一把抽了他腰带。为了彰显她的决心,她学他的样子,再一抬手,将之扔出了寝帐。那系带借她的力,刚刚好,婷婷飘落在榻前蜷曲着身子,守夜的阿狸身上。吓得阿狸噌一声站起身,很是不满,回头冲寝帐呜呜叫唤。

    他观她一应做派,胸膛微微起伏起来,喉间溢出丝轻笑。她这样娇娇软软的小人儿,非得要在这事儿上与他赌气。孩童一般,又娇又俏,鲜活得令他挪不开眼,怎叫他不爱。

    他笑得好看,清俊的脸上,光芒耀眼。她亦笑得好看,月牙似的杏眼里,满是慧黠。

    下一刻,本还笑颜温润的男人,神色一窒,温软的纵容,尽数僵在脸上。全因了她,毫无征兆,小屁股往前一送,正正压在他那物上,她还状似无辜,磨蹭两下。

    “下官欲与大人量体裁衣。还请大人您,勿动,稍加配合。”她面上微赧,这男人资本太过雄厚。便是这般隔着寝衣,也能感觉出他身下小世子兴奋得瑟瑟发抖。

    说罢似没看见他喉头连续吞咽了两次,她一手压在他肩头,一手搁在他右臂咯吱窝向下约莫半寸的位置,冲他温婉一笑。

    “大人应当不是很清楚,下官在女红上,是下过苦功的。姑娘家都知晓,经验老道的裁缝,便是手边没有素尺,只靠着两根指头,也能精准丈量出尺寸。”

    她张开右手,拇指与中指绷直,尽量张开,是为“一卡”。她在他胸乳上丈量,两根指头,指甲交替划过他胸前,不轻不重,**而下流。

    她抬头,看见他眼中深暗如墨的幽光,压下心惊,肃然与他道,“在女学那会儿,教下官的女官大人曾有言,观男子身量,除高大健硕,各处分寸匹配得好与不好,也是极有讲究。”

    刻意的,她拇指摁在他浅褐色的乳首上,一头与他说话,一头慢腾腾,故意停留许久,还摁了摁,这才继续往他左胸测量。

    一卡过后,再一卡,她伸出的中指,不偏不倚,再一次,落在他左侧的乳首上,害他闷哼一声,扶她腰肢的手,倏然握紧。

    “呀,久未温习,手生。这一卡量得不大准,需得重来。”她在他冒火的眸子里,言笑晏晏,捂嘴儿轻笑两下,从头来过。

    这一次,她体会到轻笑的好处。他时常以这般长辈看晚辈的姿态,笑话她。如今轮到她指手画脚,她笑起来,趾高气昂。

    “卿卿。”他话音沙哑,心头那股邪火,冉冉升腾,被她撩得快要压制不住。浑身的血热都往身下聚集,他那物抵在她腿心,分毫不差的,感知她臀肉的丰满。他幽深的眸子里,闪过抹沉醉,好似能嗅到她花径口,馥郁的处子香。

    她似没发觉小世子十分着急,茁壮成长。她在他胸前再量一回,惊叹夸他,“大人您身量百里挑一。胸前尺寸,刚好身长之半数。”

    胸围是身高的二分之一,这是男人身材的黄金比例。起先她心术不正,只想着撩拨他,可这会儿她真真来了兴致,对他的身材,她急着一探究竟。

    于是她手下不停,以肚脐为界,测量他上身的体长。

    “上下身,五八开,竟是刚刚好。短一分嫌少,过一分嫌多。”随着她举动,两只小手都滑到他小腹。她喜欢他平滑而结实的肌理,平日不敢做的事,她如今爱不释手,摊开掌心,摸了又摸。“怎么就生得这样好。”她呢喃着,自顾啧啧称赞。她这副寻到了心爱玩物,觊觎又贪心的小模样,惹得身前男人额角青筋直蹦,额头密布了细汗。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他行亵玩之事。只这么一想,他竟激动得难以自制,呼吸也跟着紊乱起来。

    “可有闹够?”他粗喘,想即刻将她压在身下。把他身下涨得发疼的活物,喂进她桃源蜜处,深深捣弄。

    她凝着小脸,抿着唇瓣,犹豫着摇了摇头。“方才大人不是问下官,喜不喜欢,满不满意?下官这会儿很是喜欢,却实在没有饱足。”一鼓作气的道理她懂。自那次秋节随他登阙楼,她就逮住这么一次机会,怎么舍得半途而废?往昔都是她在他身下讨饶,如今她压着他,看他俊面潮红,鬓角的墨发贴在他脸上,她伸手替他拨到耳后,俯身亲亲他,样子愉悦又得意。

    他能带给她羞耻的快乐,她也能尽数回报。她不欲罢手。

    “大人您非常人,还请克制些,下官加紧便是。总不能只做上衣,没有相匹配的下裳。”她撑着他小腹,小屁股向后撤去,故意招惹小世子,引来它主子一声闷吼。

    “卿卿。”他嘴上严厉,不觉中,却松了钳制她腰肢的手掌。却是心口不一,默许她作为。与其说他在告诫她,不若说他的理智,正在与欲念厮杀,且落了下风。

    她偷瞄他一眼,从这个男人的眼中,读出他溃败的难堪,以及渴望放纵的情热。

    摆弄他,心里怎么能这样欢喜呢?她不厚道的想。

    紧紧抿着唇,怕一个大意,便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这些不过是开胃菜,重头戏还在后头,她正一正神色,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直直锁住他裤裆处高高隆起的小世子身上,话头一转,与他谈起礼数来。

    “大周立国,已有数百年。世人重礼教,前朝沿袭的教条,至今也多有尊崇。譬如正坐礼,庄重场合,贵人们总是席地而坐,且只能跪坐,不得将腿儿盘着,或是向前舒展。”

    她将他衣袍的前襟彻底扒拉开,露出他紧实而劲瘦的上半身。被子里捂了许久,帐子里暖和,不怕着凉。

    她竖起一指,羞答答指向他无比亢奋的两腿之间。“这规矩,便是缘于前朝不论男女,下裳多是着‘袴’。”

    袴是什么呢?说白了,就是最早的开裆裤。两腿儿各套一根笔直的裤管,冬日里防霜冻。那时候布匹精贵,护得了腿儿,却护不住屁股,只得露出光溜溜的臀部,很是羞人。

    穿着这样的底裤,自然只能两手覆在膝头,目不斜视,端直跪坐,方能遮羞。

    她带有强烈暗示意味的话语方落,便感觉身前男人,鼻息蓦地粗重起来,浑身都僵硬起来。果然,这些异常敏感的话题,男人总是无需多想,对她即将要干的坏事儿,本能的,一点即通。

第255章 那一俯身的温柔

    “坊间盛传,昔日周雍王勇武盖世,气血方刚。复前朝旧礼,命后宫诸女着袴,供其淫乐。”

    当年她勤学苦读他布置下的课业,大周朝史书翻看过不少。如今她用这等香艳的轶闻,于软帐之内,与他嬉闹。

    她从他身下如泥鳅一般滑下去,钻进被褥里。五指合拢,拱成个凹形,轻轻的,扣在他底裤当中。

    小世子强韧,满满抵住她手心。她在黑洞洞的被子里,轻压两下,好奇的,感受它的热度与弹性。一头冲他一本正经道,“下官以为,相比起前朝令人羞臊的袴,还是如今缝合了裆部,不致有辱斯文的亵裤,更称大人您光风霁月,卓绝高华的品格。”

    她口口声声夸他斯文,她自个儿的行径,却一点儿也不斯文。顾衍握拳,垂眸望着他腰腹处,她小身子在被褥里搭起的拱形,头一回心生悔意,他对她的教养,是否不够慎重?

    她蒙在被子里,借体重压住他腿脚。他稍一动弹,她便不满的哼哼埋怨,怪他“您力气大,下官得被您掀翻了下榻。”

    他本要拉她起来,她无赖似的,两手死死抱住他一条大腿,一声不响,默默与他对峙。他手掌刚碰触她肩头,她便躲在被窝里,拿脸蹭他的胸膛,娇娇反问道,“大人您那句饱不饱足,是白问的么?”

    如今他每听她开口唤他一声“大人”,他眉心便一跳。她沉溺于“大人”与“下官”的嬉闹中乐此不疲,却苦了他,生受她蚀骨的缠磨,却又下不去手,真将她如何。

    他心头有几分窘迫,因着素日在这事儿上的克制,加之他在她之前,从未近过旁的妇人,男人的忍耐,总归有个限度。

    他灼热的眼底带着丝柔色,以无比的定力,轻声哄她。“卿卿休闹。”情热时候与她亲近,他沾了她身子,她的一切由他掌控,至少还能拿捏住分寸。

    不像如今,他与她调转过来,她的青涩主动,很难不让他迷醉其中,保有清明。

    她在被窝里眨一眨眼,脑袋拱一拱,仰头换口气。隔着厚实的棉被,瓮声瓮气与他争论,“大人您欺负下官的时候,下官高饶,也没见您收手。”

    说什么“卿卿休闹”。她唤一声“大人休闹”,他肯不肯罢手?怕还得冷眼,给她脸色瞧,训她不分尊卑,言辞不庄重。

    七姑娘铁了心要干成某件事儿,往往一意孤行,正应了那句至柔至刚。

    松了他裤带,手指勾着裤头,稍稍向下拉低几寸。她着迷瞅一眼,指尖描摹这男人性感的人鱼线,从盆骨向腿心游走,引得头上那男人,通身硬得跟石块儿一般。她坏心眼儿,伸手戳他的小腹,抿嘴儿笑起来,滋滋有味儿。

    女人是水做的,他越是揉她,她越是娇软。不像男人,越摸越硬。尤其,意志如他坚定者,千锤百炼,不在话下。

    可她到底心疼他,摸着他胸口微微湿润的汗水,她安抚似的亲亲他心口,红着脸,缓缓褪了他亵裤。

    这还是她第一次,凑得这样近,胆大包天,窥视他的宝贝。小世子勇猛无比,许是撑得久了,脸色不好看。酱紫的棒身青筋鼓胀,冲她狰狞抖一抖,吐了口黏糊糊,透明的唾液。

    他竟情动至此……她看得身子骨都软了,浑身又酥又麻,光看着这样的他,她也是情难自禁。

    前世做课题的积累,在脑海深处一一浮现。不觉中,她小手从他腿心根部,一卡伸展开,竟是丈量起他****的尺寸。

    他被她又软又绵的小手一碰,整个背脊绷直,靠坐的臀肉收紧,男人健壮的体型,显露无疑。

    她脸红心跳,一卡远不足以描摹他的伟岸。这时候她想起,还在泰隆郡那会儿,偶尔出府在茶肆里会听到些荤话。

    传言中的“驴活儿”,莫非就是这般雄伟?可她莫名就觉得,小世子神情虽狰狞,可是同他的主子一般,皮相生得好,哪里是畜生能够比拟。

    知他忍得辛苦,她匆匆看几眼,眼珠子一闭,借着亲吻他硬邦邦的小腹,掩饰她头一回主动为他纾解的羞涩。

    明黄的纱帐里,他在接连战栗。闭着眼,高高扬起头颅,手掌虚虚摁在被子拱起那处,他被她迷得头晕目眩,甘于沉沦。

    他隐约听见她气息飘忽不稳的问他,“大人您此刻欢不欢喜,饱不饱足?”

    他心跳一下急促过一下,根本分不出心神,这当口理会她的挑衅。从没有哪个女人,能像她这般,叫他生出爱恨交织的憋屈。他贪恋她的抚弄,她给与他极致的畅快,令他明知她一应行止有违贵女仪德,太是不检点。却依旧纵容她,甚至期盼她更加放肆。

    她没听他回话,大不乐意,小手撩起被面,打缝隙里向外张望。

    她看见他紧蹙的眉峰,高挑的下巴,微张的薄唇里,呼出薄薄一层白气。他脸上似欢愉似痛楚的神情,沉醉而迷离。他半睁着眼,幽深的瞳眸里,露出对她深切的渴望。这一切,无不彰显着,这个自来持重的男人,此刻为情爱所奴役,挣不开身。

    她痴痴望着他,真到了他为她抛却理智的时候,才知道,这个男人的情态,迷人至此。

    “卿卿,忍不得了,重些。”

    他在请求她。这一场由他挑起,她将之颠覆,逆流而上的交锋中,他由起初的纵容到最后的失控,他一手成就她翻身做主,骑到他头上。

    她看着这样的他,再联想起大殿之上,那个立在她身前,替她挡风遮雨的英伟男人,心里忽然就软了。喜欢他,喜欢到他好的坏的,软的硬的,她都喜欢。

    若非稀罕她,他哪里用得这般隐忍。她爬下去,闭上羞得湿漉漉的眸子,一狠心,张开粉嫩嫩的唇瓣。听说男人都好这一口,她愿意为他尝试。

    他不沾女色,何时受过这样的刺激。更加想不到,她会这样对他。

    剧烈的情潮将他淹没,他眼前浮现起她捂在被子里,不堪入目的靡靡之景。靠坐床头的男人激动得闷吼一声,抬起腰身,来不及抽送,已失了关口,劲力喷薄而出。几息过后,他仓促喘息,无力跌回靠在腰后的软枕里。

    她呆若木鸡,本能的,小手接住自嘴角滴落,黏糊糊,湿哒哒的一滩。瞪着圆溜溜的杏眼,满眼不可置信。

    她就含了他,一下……

    纱帐里静悄悄的,他尚且有几分潮红的俊脸上,蒙上抹深沉的不堪。深吸一口气,眼角抽了抽,探手下去,一把将她提了上来。

    看她嘴角沾着白浊,青丝凌乱,无比震惊的小模样,他有火发不出。被她落了做男人的脸面,他面上自然不会好看。

    就着被她解开的寝衣,脱下来,他打着赤膊,冷脸替她收拾小脸上的狼狈。训她的话不知要如何开口,他喉头滚动了好几回,终究未置一词。

    她有将他折磨疯的本事。偏偏,她是他一手教养。

    她的那些个大胆至极,出人意料的不守陈规,不训她,他大失颜面;训了她,又怕她好容易主动一回,唬怕了,日后再不敢对他如此亲近,他得不偿失。

    自来算无遗策的顾大人,在如何教养七姑娘这事儿上,头一回犯了难。

    她被他扣住小脸,吐出被他弄进去的玩意儿,又被他冷脸,一下一下抹干净嘴角。他动作虽依旧顾及她,收敛了力道,可她还是觉着委屈。

    她那是放低了身段,真心实意的,心疼他,也体谅他。即便这事儿他与她谁也没料到,会落得如此草草收场,令人尴尬。她非存心伤他男人的自尊,他怎能都怪了她?

    于是顶着他黝黑的俊脸,她撅撅嫣红的唇瓣,一头偷瞄他,一头懦懦呢喃。

    “肾水乃人之精气,树之根本。大人,您理应适当养肾。”不是下官扫您的颜面,实在是小世子外强中干,太不争气。下官这提议,也是为了您好。

    七姑娘在心里默默为自个儿辩解,蓦然一抬眼,对上他怒火熊熊,比夜色还深的瞳眸。这人如今面色,比方才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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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惊闻,与沾衣同一个网站的女作者,熬夜码字,心脏病突发,离世。年仅24岁。心情很沉重,这样年轻的生命,代价未免太大。悼念,也警醒。以后更新都尽量安排在白天了,身体重要,亲们都保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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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之嫡妃攻略介绍:
眼前这男人,有着一双如渊似海的眼睛。
他身份尊崇,权势滔天。她处处避让,依旧逃不开他的掌心。
“背着本世子私下议亲,阿瑗,这笔账要如何清算?”
男人伸手环住她腰身,俯身而下,唇瓣轻触她鼻尖。
“胆子不小。本世子看上的女人,只能属于我。阿瑗,你可听得明白?”盛宠之嫡妃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宠之嫡妃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宠之嫡妃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