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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月晞     亲爱的阿基米德txt下载     亲爱的阿基米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7药谎言恶作剧

    屋顶窗的天空已变成蓝墨色,天光昏暗,整个迷宫都被笼罩薄纱般的夜幕里。白色的墙壁在黑夜中散着诡异的光,看上去让眼睛晕眩。

    甄爱立在转角处,背脊僵硬。言溯低沉的声音仿佛还在身后。

    “不要乱跑,不要杀他!”

    他知道她想杀人了吗?他知道她其实是个恶魔了吗?

    甄爱固执地睁着眼睛,盯着面前一堵又一堵毫无规则的白墙,眼睛被黑夜中的白光刺激得有些痛。身在迷宫,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自己的方向。

    她从来都不想逃。

    要不是那该死的研究牵绊着她,她早就奋不顾身。一直都是他们在追踪她,她从来找不到他们的足迹。每次都是被动挨打,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死去。

    她受够了。

    她想杀了他,她想杀了他们。

    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没关系!

    死就死,有什么了不起!

    反正这世上她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没什么可留恋的。

    就算死也要拖几个组织的人下水!她要让他知道,即使是死,她也绝对不会再回去做他们的傀儡!

    她如此坚定的时候,言溯偏偏出现了。刚硬的心莫名就软了。她不明白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但她很清楚,他记得地图,会很快找过来。

    而她,不想让他找到。

    甄爱继续沉默着,悄无声息地离开那个角落,借着微弱的天光,一点点朝哈维的方向靠近。有几次她听到哈维就在墙壁的另一端,可走过去却是死胡同,绕不到另一面。

    而哈维放开了胆子,自得自在地在迷宫里穿梭,射击任何一个他目光以为的幻影。

    言溯的步伐也沉重起来,带了脚步声。甄爱知道他去了她刚才站的位置,没有找到她。所以故意发出声音,吸引哈维过去。

    三个人你找我,我找你,一圈又一圈地在迷宫里转。

    哈维端着枪,在黑暗中笑得格外阴森:“女人看多了童话就以为自己可以灰姑娘变公主。林星这样臭名的女孩也想和我弟弟在一起?我只是设计一场恶作剧,开了个玩笑,就轻轻松松地造成了他们之间的误会。”

    哈维一边说一边跟随着言溯的脚步声,走到拐角处,飞速转弯瞄准,又窄又短的道上空无一人。

    他继续前行,语中渐渐带了愤恨:“可这个贱丫头居然莫名其妙死了,用这样激烈的方式留在了哈里(帕克)心里。对她的死,我不屑一顾。”

    “但她死后一年,我的弟弟哈里被人以那样一种惨烈而羞辱的方式杀死。而你这个混蛋!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他是自杀的!”

    哈维提起旧事,愤怒到了极致,追着言溯的身影跑得飞快,白色墙壁被射击出一朵朵的子弹花儿。

    言溯敛眉在前边奔跑,现在哈维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甄爱暂时应该没有危险,可偌大的迷宫,她到底在哪里?

    天只会越来越黑,接下来……

    正想着,前面一转弯,却迎上了刚才追错路的哈维。

    四目相对,哈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之便化作癫狂,举枪便开始扫射。可就是他诧异的半秒钟,反应比他快很多的言溯回身退了回去。

    哈维心情咒怨地追上去,只看见言溯黑色的风衣衣角在夜幕中一扯,闪进前边的拐角又不见了。

    他的心情沮丧而悲愤到极致,飞速奔过去追言溯,一面在黑暗的迷宫中怒吼:“你这个混蛋!我的弟弟不会自杀!”

    男人嘶吼的声音在迷宫上空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可前方沉默良久的言溯居然清清淡淡地回了句:“他不仅自杀,还在死之前杀了罗拉。”

    一瞬间迷宫里死寂了。

    “哈里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哈维声音冷硬,立在原地。他的金发完全被夜色吞没,蓝色的眼睛像是狼,散着幽深嗜血的光。

    他动作僵硬地拉开弹匣换子弹,就着清脆的弹壳抢地声,发出一声类似于野兽般的嘶鸣:“他不会自杀!他不会杀人!你这混蛋!”

    他快步走在迷宫里,声音都在颤抖:

    “你颠倒黑白,可我自己找了出来。我从齐墨那里知道了林星的死因。原来是被他们踢走药罐窒息死的。罗拉阴险狡猾,一定是她用这件事威胁大家,所以大家合伙杀了她。可我的弟弟哈里,他善良正直,他肯定受不了良心折磨,想要说出真相。结果被剩下的人杀死。

    我原本想借安娜的手把他们几个全杀死的,可她那个蠢货。”

    迷宫外边的戴西听得浑身发抖,而哈维疯狂的声音还在黑暗的密闭空间里回荡,仿佛不顾一切:“我要把他们全杀了。安娜,戴西,凯利,齐墨,托尼,全都要死。他们全要为我弟弟的死付出代价!”

    “还有你,言溯!你也该死!”哈维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猛地追着言溯的身影一转弯,对面的人……

    他条件反射地射击出一连串子弹,对面的墙壁打开了花,那人却没有倒下。

    迷宫中的光线已经很暗。他定睛一看,竟是涂鸦。死神的骷髅脸遮在宽大的帽子里,死神一袭黑色的斗篷,右手高高举起,扬着银色的割命镰刀。

    或许是天黑了,骷髅的黑眼睛格外幽深,像黑洞。

    即使是哈维,骤然看到这么恐怖的涂鸦,也吓得心跳停了半拍。他稳定了心绪,再看过去,蓦然又是一怔。

    死神变脸了。

    黑色的棒球帽,乌漆漆像深洞般的眼睛,白皙而冷漠的脸颊,修长而细腻的脖颈,她左手托着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枪,冰冷地正对着他的头。

    她声音很低,像是从地狱传来的鬼魅:“林星的情书,是不是你教她写的?”

    哈维瞬间摆正狙击枪,可甄爱比他更快,手指已动。但就在这时,两人之间的岔道上突然有人冲出来把哈维扑开。

    甄爱的子弹擦着言溯的脖子飞过,她的心瞬间悬起,后怕得无以复加。

    两个男人在黑暗中扭成一团。

    她冲过去要查看言溯有没有受伤,却听他喊一声:“蹲下!”

    甄爱立刻滑倒,子弹从她头顶飞过,刺进身后的墙壁里。

    她抬头一看,言溯牢牢握着狙击枪的扳机,而哈维则在争夺。两个男人抵在墙上,沉默而无声地较量着。言溯试图一把将整个枪夺过来,但哈维显然格斗能力更强,一脚踢在言溯的腿上,便把他摁在墙上。可后者仍旧死死地握着扳机不松手。

    甄爱看见模糊的光线中,言溯的脸上闪过一丝极轻的痛楚。她蓦然想起marie的那句话,说言溯骨头不好。

    他被爆炸案伤过。

    甄爱跳起来,还没判断,又听言溯隐忍着命令她:“不要开枪!”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担心她杀哈维。

    哈维听言,刚要回头,甄爱手中的枪托重重砸在他的眉骨上,哈维痛得手一缩,被言溯卸了枪。而甄爱反应极快地从言溯手中抢回狙击枪,抱着厚厚的枪托往哈维的胸口狠狠一砸。

    哈维被打翻在地,来不及反抗,甄爱又是重力一击,打在他的胸口,尖利地吼:“说啊!”

    言溯愣住,他从来没见过甄爱如此狠烈的一面,也不知她和哈维有什么恩怨。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其实和甄爱没那么熟,这个想法,让他心里淡淡地有些不爽。

    哈维频繁被一个女人打,气得爆吼:“你又是林星的谁?你也要报仇吗?什么情书?bbs上到处都是范本,你想杀你开枪啊!”

    甄爱愣住,bbs?

    #

    很快,琼斯警官等人赶到。

    临被带走时,哈维仍旧是一脸怨毒地盯着言溯,像是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这颠倒黑白的混蛋,你收了别人家多少钱,才对全世界说谎?我向你发誓,等我出来的一天,我会杀了所有伤害过我弟弟的人,包括你,言溯。”

    言溯风平浪静,跟没听见似的。

    哈维脸上忽然闪过奇异的兴奋,竟大笑起来:“包括你在乎的人,”他忽而瞥了甄爱一眼,“言溯,我会让你也体验我的感受!”

    言溯眸光闪了闪,深寂地看住哈维,定定地回复:“哈里帕克是自杀的。”

    “我弟弟不会!”哈维冲他怒吼。

    言溯淡淡道:“你父亲知道真相。”

    哈维浑身一抖,震住。

    “我猜想,当年设计让林星被迷/奸的,应该是你,还有罗拉。帕克意外从罗拉口中得知了真相,所以杀了她。而你是他最敬爱的哥哥,他当然不会杀你。”

    言溯看着呆若木鸡的哈维,语调安静,“他对你失望透顶,且他憎恨所有用恶作剧骗林星去游乐场的人,他想用自己和罗拉的死,让剩下的人永远活在恐惧中。”

    哈维神经质般地摇头,无法接受:“不可能,不可能!”这对他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帕克死的那天上午给你们的父亲打过电话,长达二十分钟。他把一切都说出来了。直到帕克死后六个月,因为媒体一直攻击我,而我始终未予回复,你父亲曾登门拜访,告诉我我的推理是正确的。他无法公开,所以对我道歉。和……感谢。”

    最后寥寥的一句,想必就是老帕克感谢言溯不曾公布帕克的罪行。

    一旁的戴西听着都落泪了,哈维也全然呆滞,而言溯依旧淡淡的:“你的父亲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担心你会内疚。他说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没必要让另一个活在愧疚中,再度失去。”

    “不可能,不可能……”哈维目光呆滞,不住地喃喃自语,却很快被警察带走。

    甄爱望着闪烁的警车和游乐场里灯火辉煌的夜晚,心里空空的没有任何想法。

    戴西早抹去眼泪,走到甄爱面前,努力笑笑:“甄爱,我马上要去警局协助调查了,留个方式以后联系,好吗?”

    甄爱呐呐的,没有反应。

    言溯却一大步上来,把甄爱拎到一边,不友善地对戴西道:“不好。”

    戴西:“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不是你的朋友。”言溯冷冰冰的,补充一句,“她是我的朋友……我一个人的朋友。”

    甄爱缓缓抬头看他,只看到他黑色的衣领和冷硬的短发。

    戴西气了:“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说着,弯到他身后,一把扯过甄爱的手,从琼斯手中夺过一支笔就在甄爱手心写号码。

    甄爱手心痒,要缩回来,却被戴西牢牢捏住。甄爱愣愣看着她,窸窸窣窣的痒,一直传到心里。

    她才写完,言溯已经不耐烦,冲琼斯瞪眼:“还不快把她抓去警局。”

    戴西还不够,生怕甄爱不打电话给她,突然道:“下次还给你。”说着一下子扯下甄爱的棒球帽,跑了。

    甄爱的长发瞬间像瀑布般倾泻下来,在夜风里柔顺地翻飞。而她眼神静默,竟带着说不出的妩媚和惊艳。

    言溯愣了愣,良久,才缓缓收回目光。

    甄爱望望远去的戴西,又低头看看手心一小串黑黑的字母加数字,默默地不说话。

    她慢慢吞吞地收回手,发现只剩她和言溯。

    两人都不说话了。十几个小时的分离,再见却以这样的方式……仿佛心里拉开了距离,变得有些陌生。

    夜晚灯光璀璨的游乐场里,人群欢声笑语,只有他们两个安静无声地走在人群里。

    甄爱想起他刚才对戴西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心里不是不温暖的。想了想,决定自己打破沉默,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迷宫里?”

    他回答得安之若素:“我认得你的脚印。”

    甄爱心里微颤。

    她换了鞋,可他还是认得么?不是鞋印,而是法证学上可以判断人身高体重性别年龄走路习惯的脚印。

    他默默地观察过她吗?还是,这只是他乐于观察的习惯?

    甄爱不知道,可阻止不了心里熨烫的温暖。

    言溯垂眸看她,她低着头,安然沉静的样子,和刚才在迷宫里击打哈维的那个女孩判若两人。以他的聪明,他可以想到甄爱和那封信的联系。他其实很想问她,很想听她说。就像上次的爆炸案后,她和他讲述她妈妈的死亡。

    可那样的机会,似乎可遇而不可求。

    而他,不想给她压力。

    他真不明白,自己这样的情绪化,究竟是为什么?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

    他依旧看着她,看她乌发披散,夜风吹着发丝纤细地飞舞,他忽然有种想帮她捋顺头发的冲动。但他只是克制地收回目光,望向前方,温温道:“既然都在游乐场了,有没有想玩的?”

    甄爱蒙蒙的:“啊?”

    言溯一见她反应慢,瞬间就换成了鄙夷的嘴脸:“等你想好了,我明天早上再来找你!”

    甄爱立刻四处张望,首先看到游乐场里最大的摩天轮,彩灯闪闪的,在黑暗的夜幕中,像是巨大的圆形礼花。

    言溯顺着她的目光:“想玩摩天轮?”

    甄爱摇摇头:“它的花纹看上去像是爆炸呢!”

    言溯笑了:“嗯,我也这么认为。毫无美感的东西,设计它的人是笨蛋。”

    目光一转。

    言溯:“过山车?”

    甄爱摇摇头:“要是在最高处停电了怎么办?”

    言溯点头:“嗯,每年全球各地的过山车事件成百上千起。”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像是找到了知音,十分开心地把游乐场里的所有设施都鄙视了一遍。

    走到最后,甄爱看到大大的旋转木马,五光十色,精美绝伦。木马起伏,彩灯闪烁,一边旋转一边唱着歌儿。

    那是一首很老的歌,唱歌儿的女孩声音轻的像纱,仿佛捉不住的愁绪。

    doyourememberthethingsweusedtosay,ifeelsonervourswhen……

    言溯走到她跟前站定:“想玩旋转木马?”

    甄爱望着满世界的彩色灯光,记忆模糊,依稀间想起小时候的场景……她看着排队的人群,小声问言溯:

    “你陪我一起吗?”

    言溯微微一怔,望着花花绿绿的木马,表情很是窘迫。游乐场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无聊幼稚到爆,而旋转木马是登峰造极的无聊加幼稚。

    他摸摸鼻子,想着要怎么回答时,却撞上甄爱漆黑湛湛的眼神……

    他把手收回风衣口袋,点点头:“嗯。陪你一起。”

    玩的人太多,甄爱和言溯买了票,等下一批。

    她趴在栏杆前,静静望着木马上旋转追赶的人,有情侣伸着手追赶对方,欢声笑语。

    她默默的,忽然又想起妈妈的话,旋转木马是最忧伤的啊,它永远追赶不到同伴的步伐,它最终孤寂一人。

    欢乐的人群下了木马,木马们一个个安静地停下。工作人员开始检票了,甄爱忽然直起身子,对言溯说:“我不想玩了。”

    言溯看看手中的票,不解:“为什么?”

    甄爱故作无意地耸耸肩:“不为什么,觉得好幼稚哦。”

    言溯也不追问,把票放在栏杆上,笑:“greatmindsarealike.”英雄所见略同。

    甄爱深吸一口气,走得头也不回。

    两人一致认为游乐场真是一件无聊的东西。

    快走出游乐场时,再次看见彩色的泡泡汽水。甄爱的目光多流连了一下,被言溯捕捉到了。他问:“想喝泡泡汽水?”

    “是甜的吗?”甄爱问。

    “不知道。没有喝过。”

    两人心照不宣地走进售卖机,甄爱望着彩色的汽水和汩汩的泡泡,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角,像个期待糖果的小孩。

    言溯看在眼里,有些好笑,问:“你喜欢哪个颜色?”

    “蓝色。”

    言溯很满意:“我也喜欢蓝色。”便跟小贩说要两杯蓝色的。

    小贩很善良,提议:“要不一人买一个颜色吧,口味不同,可以换着喝。”

    言溯漠漠的:“我们就喜欢蓝色,为什么要体验不喜欢的颜色?”

    甄爱也觉得言溯说的对,奇怪地看着小贩。

    小贩道:“可以换着喝,就能和两种啊?”

    “可我只喜欢一种,为什么要喝两种?”言溯不理解,认为小贩是在质疑自己喜欢的蓝色,立刻冷了脸,说,“为什么要换着喝?在我看来,红色的像人血,黄色的像排泄物,白色的像水,黑色的像泥巴水。”

    小贩惊愕了,乖乖盛了两杯蓝色的泡泡汽水给他们。

    甄爱捧着一杯,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有泡泡在动。

    言溯问:“好喝吗?”

    甄爱开心地点点头。

    言溯也尝了一口,嗯,果然不错。

    两人各自捧着汽水,互不说话,慢吞吞地边喝边走。却看见一对情侣站在路对面,用两根吸管共喝着一杯。

    甄爱停下脚步,好奇地看:“他们为什么两人喝一杯?”

    言溯自然而然地回答:“因为没钱吧!”

    甄爱认为这个解释很合理,点点头表示赞同。又看看自己和言溯一人一杯汽水,道:“嗯,他们好可怜。”

    不远处的小贩听见了:……你们这两个呆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柴胡扔了一个地雷,谢谢

    p.s.心情低落期看到乌明和花西月妹纸的长评,好振奋哦,谢谢啦,精神鼓励吼吼╭(╯3╰)╮@@##$l&&~w*_*w~&&l$##@@

48恶魔降临枫树街

    晚上七点半,言溯和甄爱立在路边等伊娃。他们原计划回家做饭吃,但伊娃打电话来叫甄爱陪她去吃饭。

    于是两人背对游乐场一世的灯火繁华,望着春天夜里宁谧的林荫大道,安静而又沉默地立着,像两棵相互陪伴的树。

    某一刻,高高的这棵树扭头,看身旁另一只,见她又习惯性地发呆了。和以往一样白皙又淡静的面容,不,似乎更静了。

    他蓦然有种她在身边,却沉入了独立世界的幻觉。也不知怎么想的,像是忍不住要把她唤醒:“甄爱!”

    她沉寂了好几秒,才“哦”一声,缓缓回过神来。

    这次,他没有取笑她反应迟钝,而是不自觉低下声音,柔得像春夜的风:“在想什么?”

    甄爱拂了拂被风吹散的长发,回答:“想起戴西说,他们踢林星的药瓶子,直到林星真的断气。”

    言溯看她半晌,又望向路对面的工艺雕花路灯,神色寡淡:“有什么好想的?”

    “我觉得戴西不是这样的人,”她下意识握握手心的电话号码,笑了笑。

    你也不是那样的人!

    言溯沉默看着甄爱,除去她坚硬又冷漠的外表,她的心其实柔软又纯净,不是吗?

    路灯在他眼中投下湛湛波光,像盛着繁星,他说:“他们其实是好学生,也不麻木。只是人都有从众效应,身在其中而不自知,就会变得可怕。独自守住本心容易,一起,则很难。”

    “希尔教授给我讲过两个案例。

    有人跳楼,楼下很多人围观。其中一个喊你跳啊,其他人也失了心跟着喊跳啊。可他们都是坏人吗?不。平日里他们安分守己乐于助人。事后回想起,都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像魔鬼一样恶毒。”

    甄爱脑中浮现出那个场景,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另一个人,400万现金掉在地上被风吹散,有个路人喊:我们一起帮她把钱捡回去。最后所有纸币一张不少物归原主。”

    甄爱唏嘘不已:“当天是有谁踢了药瓶一下,剩下的人就被点了咒语。”

    言溯神色莫测的:“可我一直认为,如果那天,有谁先说句‘快送林星去医院’,其他的人也一定会帮忙的。”

    甄爱一愣,在他心底,他始终认为人性本善。

    她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影子。背后的路灯把它们拉长,“他”和“她”重叠着,相互依靠。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言溯!”

    “嗯?”

    她不看他,固执地盯着地上两个依偎的影子:“如果我杀人放火,你还以为我是好人吗?”

    “我不会让你杀人放火。”言溯想也不想,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会在一开始就阻止你。”

    甄爱没想过得到这个答案,怔住。

    “杀人其实是杀自己的良心。太多了,就会忘了自己。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好。我不希望你把她杀掉。”

    言溯侧头过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眸中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看着她,没有嫌弃,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关切,

    “甄爱,如果你觉得迷茫,和我讲。”

    他承诺:“我会帮你。任何时候。”

    甄爱的心狠狠一震,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猛烈地冲撞着,又暖又痛。她从小只知以暴制暴,直到这几年才发觉意识的扭曲。可即使如此,她受到刺激时,依旧不知怎么处理,只能选择她最熟悉的方式。

    上次杀掉赵何,她恶心了一个星期,这次她居然又轻易地向哈维拔枪了。

    言溯说的很对,杀人会成为嗜血的习惯,让她忘记自己。

    这原本是她痛恨的,她不该变成这样。

    她望住言溯安静的眉眼,心底忽然满怀感激:“嗯,谢谢你。”

    言溯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理解了,有种陌生的痛浮上心尖。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她变成现在这样,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又究竟是什么直到现在还能触发她心底最深的恐惧。

    不是害怕到极致,她绝对不会拿枪口对人。可即使是害怕,她还下意识地保护戴西。

    想起不久前黑暗的迷宫里,她躲着他,孤身一人在夜色和危险中行走,一步一步,倔强而固执,他的心就像是被沉进水里,憋闷得像要窒息。

    他不知道这前所未有的感觉叫什么。

    千头万绪最终汇集在手心,他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两人各自想着心思,不再言语。

    等了一会,甄爱想起什么,突然心底一软,摸摸脸颊侧头看他:“言溯!”

    “嗯?”他漫漫地回答。

    “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被孤立被欺负?”她的声音柔柔的,明明是轻松地问,说出来,心口却咯噔一下疼。

    他低着眉,俊逸的侧脸凝滞了片刻,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脑袋里就不能放些有建设性的东西?这问题真无聊。”

    甄爱微微地笑,不问了。

    不问都知道。成长中,他总比同学年幼聪明,孤立和欺负是必然。于他,从来没有同龄人一说。其中的苦楚和孤独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但很庆幸,他依旧长成这样,福祸不惊,淡看一切,依旧拥有一颗澄澈干净的心。

    真好!

    还想着,伊娃的车来了。

    伊娃探头看见言溯,皱了眉:“你怎么也在?”

    言溯不理,径自拉开门和甄爱一起上车:“嗯,肚子饿了。”

    伊娃从后视镜里看言溯,眉头拧在一起,咳了咳:“我要和朋友吃饭,想带ai一起去。”

    甄爱眼珠转了转,她的意思是只带她一人?

    言溯抬眸,淡淡看伊娃:“你不带我去,我就不准甄爱跟你去。”语调清淡,却像小孩儿耍赖。

    伊娃:……“甄爱又不归你管。”

    甄爱略微头大,和伊娃商量:“让言溯一起吧?”

    伊娃:“除非他保证不乱说话。”

    甄爱刚要说好,言溯皱着眉,很不满意地开口:“我从来没有乱说话过。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意义。”

    伊娃摇摇头,轻飘飘地说:“喏,废话废话。”

    言溯抿唇,显然不高兴了,沉默半晌,说:“你不是和朋友吃饭,是约会,还想问甄爱对那个人的意见。哼!”

    甄爱默默地坐直,呃,这个应该就是乱说话吧……

    伊娃冷冷否认:“胡扯!”

    “每次被我说中,你都说这句话,没点儿创意。”言溯鄙视完,严肃地证明自己的正确,

    “从刚才到现在,你看了不下4次时间,你很重视;你拿着手机发短信而不是打电话,因为短信更间接避免尴尬;不过就算你对他很满意……迪亚兹警官,”

    言溯冷淡地瞟一眼伊娃的亮片v字短裙,老学究式地皱眉,“你是不是穿得太暴露了?以一个男人的眼光看,我不喜欢。”

    伊娃黑了脸,陡然发动汽车开得飞快。甄爱赶紧抓紧扶手,默默闭了眼,你就不能等下车了再说?

    #

    伊娃的约会对象是华人法医dannylin林丹尼,是他主动追求的。认识方式很奇特,一见钟情。

    那天,伊娃和助手们去扛尸体,刚上电梯,助手们尿急去厕所,伊娃就陪一群尸体立在电梯里。她一人抱不下,干脆手脚分开摆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十字,让死人们斜靠在她身上。她背对着电梯门,歪着头自顾自唱起rap。

    林丹尼从电梯边走过,听见有人唱歌,一扭头,一排死人差点儿没把他魂吓出来。好歹他是新晋的法医,也不会太害怕。

    接下来,他做了件在伊娃看来很无语在甄爱看来却很萌的事。

    他走过去,对那排人说:“呃,谁带你们出来的?”

    问完才发现,他们当然不会回答。

    歌声停止了,一排尸体后边摆着十字形的伊娃极度无语地抬头,鄙视地瞪他:“你为什么放弃治疗?”

    这一瞪,林丹尼就深深地陷了,当场乐颠颠帮忙抱着个死人跟伊娃和助理们走了。

    几人谈论的期间,服务员一直在上菜倒酒,听见他们的对话,一脸灰色,心想这人真不会说话,这么好的晚餐可要浪费了。

    结果菜端上来,这四人,男男女女没一个面露不适的,全都淡定自若,继续一边讨论着尸体和爱情,一边喝红酒吃肉。

    服务员凌乱了,这个世界不正常。

    甄爱听林丹尼说,夸他那句话很可爱,怎么会想到问死人“谁带你们出来的”。

    言溯默默地,不发一言。

    言溯和林丹尼坐在桌子这边,甄爱和伊娃坐在对面。言溯略一抬眸,就见甄爱笑眼弯弯,望着自己身边的林丹尼。

    甄爱很少笑的。就像欧文所说,她笑起来真好看……但人家不是给他看的。

    他敛着眼眸,揪着眉毛,真奇怪,如此愚蠢的行为她为什么觉得可爱?

    他无声地动着手中的刀叉,某一刻,放下刀具,端起酒杯喝了小半口。也就是这几秒的功夫,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伸进口袋里,划开手机,拇指飞快移动起来。

    一边打字,一边慢里斯条地喝红酒,外带目光灼灼地看她。

    甄爱感受到他的目光,迎视过来,只觉得玻璃杯后他的眼神浓郁异常,似乎带着点儿不满意。她想了想,以为他还在和伊娃赌气,这时口袋里手机一震。

    掏来一看,竟是言溯发来的。

    第一感觉是诡异,刚才他们在对视好吧,他什么时候发短信的?难道串号了?

    可打开一看……

    “那么笨又不合常理的话,有什么好笑的?のののの”

    ……这种语气除了他还有谁?

    甄爱抬眸,无语地看他。他竟丝丝得意,脸上的阴霾稍微松散了些。甄爱不解,下一秒,手机里又蹦出一条信息:

    “哦,为你笨笨的脑壳解释下,后面的符号是isaac的**。”所以,前条短信里的一串东西是他那只鹦鹉的几坨便便……

    甄爱回复了一个单词,收起手机继续和伊娃聊天。

    言溯的手机一震,低头一看:

    “幼稚:p”

    她说他幼稚?还吐舌头嘲笑他?

    言溯绷了脸,不高兴了。她怎么这么笨?分不清幼稚的是林丹尼?林丹尼还傻乎乎地和尸体说话呢,多幼稚啊!

    接下来的时间,言溯一言不发。

    甄爱不理解他了,他很不高兴,真的!

    半路伊娃要去洗手间,她在桌子下轻轻踢了甄爱一脚,甄爱蒙蒙地跟着起身。

    对面的言溯极轻地蹙了眉,有研究表明,打哈欠是会传染的,但没有说上厕所会传染。为什么女生上厕所喜欢成群结队,真奇怪。

    哎,难怪女厕所总是那么堵。

    甄爱走时,随口对言溯道:“帮我看着包。”

    言溯木木地点头:“哦。”

    两人一走,林丹尼便长长地呼了口气,赶紧拿纸巾擦擦脖子上的汗。

    言溯飞快又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看着甄爱的包,说:“这里不热。”默了半晌,认真地问,“你有高血压?”

    林丹尼:“……不是。”

    言溯:“哦,高血糖?”

    林丹尼:“……我才29岁。”

    言溯仍旧一瞬不眨地木木地盯着甄爱的空位置:“年龄的大小只是几率问题,并非高血糖和高血压的必要条件。而且有些还是先天的。哦,对了,你是医生,应该比我清楚。”

    林丹尼:……其实我原本想说什么来着?

    林丹尼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刚才本就紧张,现在被言溯一绕,完全懵了,好不容易说:“呃,我出汗其实是因为紧张。”

    言溯一愣,带着点儿懊恼地咬了咬嘴唇:“又忘了从社会关系和人际交往的角度分析问题了。”

    林丹尼:……

    “不过,”他似有不解,“你为什么要紧张?这不合常理。”

    林丹尼这下不太自在了,匆忙咽了一大口红酒,坐着端正笔直:“我很喜欢伊娃,我,怕她不喜欢我。”

    言溯纹丝不动,回答简短:“她喜欢你。”

    林丹尼一愣,眼中闪光:“她跟你说的?”

    “不是。”

    林丹尼:光亮熄灭。

    言溯没看他,仍是执拗乖乖地盯着甄爱的包,像只忠诚的小狗:

    “她今天穿了淡紫色,她的幸运色,还带了她的幸运手环,足以说明她对这个约会的重视。当然,作为唯物主义者,我本身坚定地不相信幸运物这种东西。

    ……言归正传

    拿刚才来说,她和你说话时,手肘并拢撑在桌面,歪着头斜角30度靠在手背上,这个角度看上去最好看,她想吸引你。后来她把头发束起来,是因为她觉得她的脖子很漂亮,也是吸引的目的。而且,下巴脖颈和胸口在心理学上都有性暗示的作用。”

    默了半晌,“呃,最后一句话当我没说。”

    林丹尼瞠目结舌,心里的紧张完全放下了。

    周围的服务生竖着耳朵听着,看着言溯,眼光里满满都是崇拜,这简直是活生生的把妹神器啊!

    言溯眼珠转了转,斟酌半晌,问:“你,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这个问题让林丹尼再次紧张,难道言溯在以伊娃好朋友的身份质疑他,他颤声问:“什么意思?”

    言溯奇怪了:“你对这句话有理解障碍?还是这句话里有生僻词?”

    他开口不过短短三分钟,林丹尼就知道他不是正常人,所以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我喜欢她。我想每天见到她想,拉她的手,想和她拥抱亲吻,和她睡在一起。和她一起做很多事,比如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讨论喜欢的东西和工作……”

    言溯拧着眉,细细想着,他最近天天见到甄爱,昨天分别了十个小时,他想过她,他拉过她的手,抱过她,和她睡在一起过(人家说的睡不是这个意思啊喂),他们一起去游乐园玩(?),他们一起看过电影吃过饭,讨论很多,童话糖果工作和杀人犯。

    嗯,他还背过她,比林丹尼说的多一样。

    言溯很满意,不说话了,乖乖看着甄爱的包。

    林丹尼滔滔不绝地说完,发现言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在听了,而是盯着虚空,便好奇地问:“嗯,从刚才到现在,你都在看什么?”

    “我在帮ai看包。”他认真地看着,像要把那小小的米色包包看出花儿来,隔了半晌,不太赞许地说,“刚才她说话你没听到吗?你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度不灵敏。”

    到底是谁不灵敏啊!

    林丹尼泪奔:伊娃你们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一朵娇花扔了一个火箭炮

    鲤扔了一个地雷

    言溯说的那两个案例都是真实滴,偶以前公选课上社会心理的时候找到了那两个案例,都是中国的,一个在北京,另外一个不说地点了。

    喊跳楼的那个,有段视频是楼下所有的围观者都笑着起哄喊“你跳啊,别玩假的啊,跳啊”后来跳楼者跟劝解他的警察说了句“谢谢你”就真的跳楼了。后来那个年轻的警察接受采访的时候,都哭了,说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疯了。而记者采访当时喊跳楼的围观者时,有好几个人都很惭愧,采访他们的邻居,邻居都表示不相信会这么做。

    捡钱的那个,其实是一对夫妇,400万的现金满天飞,结果有人喊了那句话,然后周围的人全部纷纷捡钱还给夫妇,最后去银行一数,竟然一张都不少。那对夫妇表示非常惊讶,说当然看人捡钱的时候还以为要完了,结果……世界总是有惊喜。

    p.s.教大家一个如果在公共场合遇到危险时的求救方法。现在出门在外,不是常有骚扰啊,抢东西啊,假装是亲戚然后抢人走啊之类的事。周围的人有时候看到也不会插手。这个时候,大家要讲究求救方法,不要喊“救命”这个词很空泛。貌似有个词叫“责任分担”。你喊救命,大家不会理你,因为周围还有很多人。

    要看准对象,比如“大哥帮帮忙,大姐救救命。”这个大哥和大姐就会把责任锁定在某个人身上。等他一过来,再喊大家救命。这时所有人都会来帮忙。

    喊人也要注意技巧,身强力壮的男人,看上去热心有感情的社区大妈,如果有一群同行的人(如学生白领们)那更好。有认识的人在,被喊帮忙,更加不会推卸“责任”。

    同理,如果妹纸们在路上遇到别人有危险,周围人都冷漠不伸手的时候,你一个人不好帮,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拉援助,然后大家一起。

    不论如何,偶们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幸福一生~~~@@##$l&&~w*_*w~&&l$##@@

49恶魔降临枫树街

    伊娃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补妆,甄爱立在一旁看着,表情一丝不苟。对她而言,伊娃的化妆包就像百宝箱一样,一下一下蹦出色彩斑斓的东西来。

    伊娃从镜子里瞥她一眼,笑了:“ai,见你那么多次,你从来都不化妆?”

    甄爱摇摇头:“嗯。”

    伊娃继续笑:“ai还年轻,不需要化妆啦。”

    伊娃是言溯的大学同学,她已经够天才了,却还是比言溯大四五岁,自然也比甄爱大。

    甄爱看着伊娃眼角眉梢都笑意盎然的样子,好奇又认真地问:“伊娃,你很开心吗?”

    伊娃正在涂唇彩,听了这话,笑容更大:“当然了。”

    说到这儿,眼珠一转,“哼,s.a.那个怪胎算是说对了一句,我带你来就是想问问你的看法。”兴奋的语气,“你觉得丹尼他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的。”甄爱点点头,又不好意思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

    “足够了。”伊娃笑得甜蜜,忽然就探身过来抱抱甄爱,“ai,谢谢你!”

    甄爱一愣,顿感温暖。

    其实,应该是她说谢谢,这样帮朋友参考男人的经历,她从来没有。可伊娃信任她,给她这个机会。她才是觉得最开心的那个。

    既然是朋友,甄爱决定多嘴一句:“那,我看你对丹尼好像很慎重的样子,你们要……”

    “我要和他在一起,做男女朋友。”伊娃很开心,不经意打断了甄爱的话。

    甄爱默默闭上嘴巴,疑惑,她还以为他们要结婚呢。

    伊娃对着镜子照:“这次我想和丹尼维持稳定的关系了,以前的那些都只是生理和**上的。是搭档,不是男朋友。”很典型的美国人思想。

    甄爱愣了一跳,纳闷了,生理搭档→男朋友→未婚夫→丈夫,这么多程序啊,和一个人一路下来不是更方便么。

    但她只是想想,没有说什么。

    她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爱情方式,没有优劣,也没有谁比谁更高级。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伊娃手中荧荧的唇彩吸引了过去,伊娃收拾化妆包的时候瞥见甄爱直直的目光,笑着把唇彩递给她:“你也涂一下吧。”

    甄爱摇摇头,认真地回答:“我怕会忍不住舔嘴唇,把它吃到肚子里去。”

    伊娃扑哧笑了,把唇彩往她手里塞:“试一下,肯定好看!”

    甄爱看着像果冻一样的色彩,心里是想尝试的。犹豫半刻,拿起来对着镜子往嘴唇上一抹一抹地涂。

    伊娃立在洗手台边看着,忽然问:“ai,你和s.a.怎么样?”

    甄爱手一抖,粉色的唇彩瞬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画了一条口子,像大大的咧着嘴的笑脸,很是滑稽。

    “什么?”她惊讶地瞪着伊娃。

    伊娃看她惊慌的模样,笑得更开怀,抽了纸巾递给她:“你们很亲密呢,装不知道?”

    甄爱一边傻眼,一边脸蛋急速升温。

    伊娃也给自己抽了方巾擦手:“我们上大学时,我16岁他12岁,到现在整整11年。”伊娃微微眯起眼睛,有些感慨,

    “我都没意识到,认识这么多年了。过去了一个小布什,一个奥巴马……又一个奥巴马。世界都变了,他也从当年的小怪胎成长为了……大怪胎。”

    甄爱被她这番言语逗笑了,表情丰富的伊娃夸张地挑挑眉:“真的。我和他这对老同学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哪怕一次身体接触……”

    甄爱正在擦脸,听了这话,眼睛都差点儿瞪出来。

    “包括男生同学。他不和任何人有身体接触。除了欧文,他朋友也很少……”伊娃忽然顿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差点儿忘了alex,那也是个天才呢。”

    alex?

    甄爱从来没听言溯提起过。

    伊娃:“好像是他读博士时的同学。”

    甄爱回过神来,言溯提起过,是那个用炸弹白线骗了言溯的人。

    “他和很多同学一句话都没讲过。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伊娃翻了个白眼,“这话是那个自恋鬼说的,他的原话是,‘迪亚兹,尽管你的智商只有143,我却不嫌弃你,你不觉得荣幸吗’……”

    甄爱听着,轻笑出声,果然是他的风格。

    她忽然很开心,要是又一整天的时间,能专门听伊娃讲言溯以前的事就好了。她好像知道他上学时的模样。

    可伊娃话锋一转:“ai你仔细想想,他带着你到处跑,正常吗?”她笑眯眯的,“虽然s.a.对你就像我们正常人的互相交流,但考虑到他从来不正常,所以,你知道对他来说,你有多特别吗?”

    甄爱被她这番话说得耳热心跳,赶紧以洗掉唇彩为由,放水洗脸。

    伊娃道:“再说,那天在warton高中,我看到他拉你的手了。”

    甄爱一惊,那天晚上,他哪里是拉她的手,他是捏住了她的胸好不好?甄爱别过头去,小声嘟哝:“是因为我差点儿摔倒。”

    伊娃听了她的解释,又想起往事,脸立刻灰掉:“去年我也是脚滑,结果他站在楼梯上,第一反应不是拉我,而是掏出手机打911叫救护车。”

    甄爱扑哧一声笑,赶紧忍住。

    伊娃倒无所谓:“台阶只有10级,擦伤都没有。可他这个怪胎,我恨他一辈子!”

    甄爱再次没忍住笑。

    要出去的时候,甄爱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对了,伊娃,能借你的手机上个网吗?我的忘带了。”

    伊娃把手机递给她。

    甄爱心里一直想着哈维的话,可她自己没带手机,又不好找言溯借怕他怀疑。这下拿了伊娃的手机,就立刻在各大校园的bbs上搜索关键词,thousandmiles,mymedicine。

    很快找到一个很多论坛都有的帖子,标题tipstoimpressyourgirl(如何获取女孩芳心),里面列举了很多情话。其中就包括大量甄爱熟悉的,看她看来,全都是威胁。

    帖子最开始是5年前,出现在甄爱曾经隐瞒身份就读的高中,后来就四处传开了。

    甄爱看着那些被人上千次转载的内容,不知道是无望还是放松。他居然想到用这种方式吓唬她,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转念一想,那这几次的事,会不会就是巧合呢?

    但杰森的黑白线仍旧无法解释。

    甄爱此刻虽说不上提心吊胆,但也不甚明朗。如果不是巧合,他找到了她,为什么不像以往直接来杀她呢?

    她想不通,默默把手机还给伊娃,和她一起出去了。

    洗手间里安安静静的,半刻后,脚步声响起。有人走到镜子前站定,黑眸幽暗。修长的手从洗手台旁的纸篓中捡起一张纸巾,那上面还粘着淡淡的粉色唇彩。

    他捧在唇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仿佛品尝到了最甘甜的空气,肆意而痴狂地勾起。

    半刻,他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枚口红,在洗手间的玻璃上缓缓写了一串字:foryou,athousandmiles!

    #

    等甄爱回到座位,言溯很满意自己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他收回目光,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盯着的时间久了有点儿酸痛,又抬手揉揉。

    甄爱诧异了:“你眼睛痛?”

    “没有。”言溯抬眸,整好撞上甄爱因害羞红扑扑的脸,他古怪了一会儿,问:“为什么你的脸看上去像番茄酱?”

    甄爱:……

    不加后面那个酱可以么……

    甄爱不回答,神色尴尬,伊娃却颇显得意,唇角弯弯。

    言溯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问:“是不是迪亚兹打你了?”

    甄爱:……

    #

    吃完饭后,和伊娃林丹妮告别,甄爱猛然想起她和欧文说好了晚上十点出实验室的。现在已经九点半。

    甄爱还是不借言溯的手机,赶紧走到路边电话亭给欧文打电话,等到电话接通,小声道:“欧文,不用去接我了。”

    “你在纽约?”他看了电话显示。

    “嗯,我把剩下的研究程序交给赖安了。”甄爱声音里底气不足,她从没像今天这样撂下工作乱跑,总觉是渎职,心中有愧。

    欧文听出了她的无措,软下声音,安慰:“没事的,ai,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甄爱脸红了,声音更小地辩解:“我没有乱跑,我只是,”撒谎的时候,人的脑子总是转的飞快,“我来这儿是因为,明天要受审了么。就上次撞警车的事。”

    欧文笑了:“你要是不想出庭,我可以帮你解”

    “不用。”她望着电话亭外等她的那个高高瘦瘦的黑色身影,握着电话别过身来,一低头,见路灯把言溯的影子拉得极长,他的肩膀就靠在她的脚边。

    她心里荡漾着莫名的情愫:“不用啦,我不想弄得很特殊,就像普通人一样吧。再说言溯他,和我一起呢。”

    最后这句话说得她又耳朵发热。

    欧文的注意力却在“普通人”这个词上,心弦像被拨动一般,陡生感慨,是啊,如果甄爱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无忧无虑地上学工作,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那该有多好。

    或许,她也是期待的吧。

    欧文没有再阻拦,想鼓励她却不会,只好笨笨地又重复了一句:“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云中人扔了一个地雷

    yingjo扔了一个地雷

    浅若浮生扔了一个地雷

    今天更新的少,咳咳,因为偶要去看汉字听写大赛决赛了,o(n_n)o哈哈~~偶最喜欢诺娅~~~~但还是刘浥尘实力最强。o(╯□╰)o@@##$l&&~w*_*w~&&l$##@@

50恶魔降临枫树街

    第二天是言溯和甄爱撞警车案的庭审日。后来甄爱才发现,和言溯一起受审并非什么美好的回忆。

    其实甄爱神经比较大条,坐在小法庭的候坐席里,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席间坐满了人,都是什么酒驾袭警抽大麻当街闹事毁坏公务之类的,一个个都等着按秩序接受审判。

    就坐时,甄爱看到了当初和他们一起关在拘留室的那几个年轻人。他们也认出了甄爱和言溯,几个愣头的小伙子瞬间跟他乡见故人一般激动,跑过来和甄爱打招呼:“嘿,好巧啊!”

    甄爱觉得好玩,应了一声。

    言溯倒十分淡定,没事人儿一样,坐在原地发呆。

    年轻人好奇地看了一眼,现在他们清醒了,一看言溯那样就不像是掀人裙子的人,就小声问甄爱:“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关起来的?”

    “哦,我们把两辆警车撞坏了!”

    小伙子们都瞪大了眼睛,半晌后竖起大拇指,赞道:“cool酷!”

    甄爱愈发觉得他们太可乐,笑了,刚要说什么,言溯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在命令甄爱:“不许听他们说话!”

    哼,他们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看你乐呵呵的傻样!

    甄爱不明所以:“为什么?”

    言溯紧紧抿着唇,表情很平静,但也可以从轻拧的眉间看出几分不爽。

    甄爱不明白他怎么好好的突然又闹脾气了,斟酌半晌,哦,该不会是上次在关押室里,这几个年轻人说他掀人裙子吧?

    甄爱登时就乐了,刚要取笑言溯,没想他在她开口之前,就斩钉截铁地鄙视:“哼,因为他们笨!”

    几个小年轻囧灰着脸,挥了挥手以彰显他们的存在:“呃,我们听得见呢!”

    言溯理都不理他们,只看着甄爱,居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有你,你已经够笨了。和智商比你还低的人说话,你会更笨的。”

    这言外之意是,看我看我快看我,我智商高,你应该多和我说话。

    但甄爱没有听出来……

    她白他:“你,你就会拿智商说事儿。有本事你说点儿别的!”

    言溯一点儿不生气,反而很认真地和她探讨:

    “甄爱小姐,我刚才说的话其实很容易反驳的。你只用说‘哼,我的智商比你低,你和我说话那么多天,你变笨了没有?’……这样,我就会哑口无言了。”

    “而你,会因为让我无话可说,而获得逻辑和言语较量上的成就感。这样,”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就会很开心,然后,你就可以对我笑了。咳,这种笑容,才是有意义的。”

    说罢,冷冷瞪了那几个小伙子一眼,那意思就是,对他们笑是没有意义的,应该杜绝!

    言溯说道此处,感叹自己的贴心。但是,他虽然营造了这绝佳的条件,可甄爱并不领情,而他也必须维护自己的尊严。

    于是,他换了表情,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语气满是体恤,“我好不容易说出一句没有逻辑又不合情理的话,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却没有抓到。甄爱小姐,我深表痛惜。”

    坐在他们前面的小伙子们寒毛都竖起来了:这人脑子绝对不正常!

    甄爱:……

    有一种表示无语的方式,叫五体投地。

    他是故意气她呢吧,不,他没有那么无聊;甄爱可以预见,他是真心希望和她的言语碰撞一下的。只是,他的思维和沟通方式真的……好气人。

    甄爱木着脸,不说话了。

    言溯见她不回答,深深蹙眉,她怎么了?

    他坐直了身子,望着虚空,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久,社会心理逻辑密码生物化学各个学科搜集了一遍,还是分析不出来。

    他拧着眉心,小幅度地碰碰她的手臂:“甄爱。”

    后者目视前方,不理。

    隔了一秒,他推推她:“甄爱。”隔一秒,又碰碰:“甄爱。”

    甄爱扭头,颇不耐烦:“干嘛?”

    言溯一愣,眨眨眼睛,说:“我刚才的意思,不是鄙视你的智商。”

    甄爱继续面无表情:“……这句话真让人安慰。”

    言溯思索了一会儿,慢慢道:“嗯,我听得出来这句是反话呢。”

    甄爱立刻没好气地瞪他,

    他又是一愣,脸色闪过一丝尴尬,咳了咳,继续解释:

    “你看,在我最心爱的学科上,我把我最不可能犯的逻辑错误留给你,让你反驳我。这是一种多么,咳,亲近的行为。呃,你是我的朋友,其实我,嗯,在向你表达……亲密。”

    前边的小伙子们惊恐地对视:翻遍全世界,有人这么表达亲密的吗!!!!

    但甄爱其实早就理解了他的心理,不过是傲娇地生气。现在他低声来哄她,还解释得这么明显,她心里窃窃地欢喜,脸上染着极淡的红色,嘟着嘴眼神飞到另一边,哼哼一声:“你这个怪胎!”

    可话里怎么都有点儿嗔怪又娇笨的意味,一听就知道和好了。

    小伙子们泪牛:这不科学!

    言溯见她好了,极轻地弯弯唇角,继续想自己的事情去了。

    甄爱乖乖坐在位置上,等着受审。

    坐着坐着,原本轻松的心情就不复存在了。法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读被告犯的错处,以及处罚结果。这也太……难为情了。

    虽然大家犯的都是小错,可纵观整个法庭,今天待审判的就只有她一个女的。纵使她如何的后知后觉,随着时间一步步推移,她只觉得面红耳赤起来。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逃跑的时候,法官已经念到他们的名字:

    “s.a.yan,aizhen.”

    来不及了。

    甄爱硬着头皮站起来,和言溯一起走到法庭中央的受审台前,在一庭人的目光里,恨不得把脑袋低到地上去。

    和她不同的是,言溯居然站得笔直,挺拔得像棵树,茁壮又精神,完全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垂眸看了一眼甄爱,奇怪了,咦?刚才他们不是和好了么?怎么她又不开心了?他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她的动态,遂微微朝她倾身,小声道:“怎么了?”

    甄爱深深叹了口气,要是她的神经有他的那么粗,就好了。

    甄爱不回答,没想到背后忽然被人一戳,她一个始料未及差点儿趴在台子上。于是,及腰高的木台轻轻一声响。

    宣读“罪状”的法官抬了抬眼皮,颇有微词地看了甄爱一眼,又面无表情地继续:“言溯与甄爱于20xx年4月2日在纽约州……”

    甄爱怒目扭头看言溯,他依旧波澜不惊。

    她飞快站直,知道他戳她是因为她没有回话,遂狠狠瞪他一眼,低声咬牙道:“我觉得丢脸。”

    言溯不理解:“为什么丢脸?我怎么不觉得?”

    甄爱逮到机会,立刻讽刺他:“因为你厚脸皮!”

    言溯皱了眉。甄爱以为他生气了,但没想到下一秒,他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拧了一下,一副科学钻研的表情。

    甄爱:……

    他揪揪自己的脸,弓身凑近她,无比认真地说:“我揪了,不厚呢。”末了,怕她不相信似的,加了一句,“不信你捏捏。”

    甄爱差点儿泪奔。

    法官还在勤勤恳恳地宣读:“根据x号治安管理条例,本庭宣判两位当事人23小时社区服务……”

    甄爱觉得他是故意的,怒了:“我说错了,你不是厚脸皮,你是没脸皮。”

    言溯:“你怎么知道?你摸过?”

    甄爱一愣,他是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

    扭头一看,他并没调戏或是逗弄,相反他的表情相当认真,很有钻研精神:“甄爱同学,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这个人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甄爱扶住额头,回答:“我觉得不自在,是因为站在这里受审,很尴尬,很羞愧。”

    言溯思索片刻,好心安慰她:“不用羞愧,美国有将近一半的人都站过被告席。”

    甄爱听了,一下子精神振奋,立刻抓住机会:“啊!~哈!逻辑学家犯错了,人家有没有被告过,和我觉不觉羞耻没有关系,你……”

    “你们两个可以停止讲小话了吗?”法官抬着眼皮,极度无言地看着他们俩。

    法庭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在她身上,包括法庭记录员。

    甄爱被点名了,窘得恨不得钻地洞,头低得更低。

    法官静默着,等她认错,而甄爱却不知道法官的意图,依旧垂着头。只觉现在的沉默让她尴尬得要死。

    言溯瞟了甄爱一眼,复而看向法官,点点头,很诚恳地说:“是,我们已经讲完了。”

    这话是在认错么……

    法官:……

    法官不满地咳咳一下:“都到法庭上,你们就不能耐着性子听听话?”

    言溯听言,很诚心诚意地说:“法官大人刚才说的话,我们其实都认真听了。”

    法官推了推眼镜,挑起眉毛:“哦?我刚才说了什么?”

    言溯面无表情语速极快地复述:“言溯与甄爱于20xx年4月2日在纽约州x号公路袭击警车…bla…根据x号治安管理条例,本庭宣判两位当事人23小时社区服务…bla…你们两个可以停止讲小话了吗?”

    前面一大段话一字不差,让所有人瞠目,而最后一句话让庭内静默了半秒后,瞬间爆笑一片。

    言溯绷着脸,完全不明白笑点在哪里。

    甄爱赶紧扶额,半遮住眼。

    法官见怪不怪,淡定地说:“言先生,你是想藐视法官吗?”

    言溯十分不解,他那么有心,还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他的话,这不是表示尊重吗?他没有想明白,但还是微微颔首,规矩地回答:“no,sir!”不是,先生。

    法官也是宽容大度的人,没有为难,继续宣读。

    #

    甄爱没精打采地走出法庭,一路上都耷拉着脑袋。言溯看了,不解:“甄爱,为什么你看上去像一只被人揍瘪了的茄子。”

    甄爱忿忿抬头,瞪他:“我是被你揍成这样的!”

    言溯更加不理解地蹙眉:“揍你?可我今天都没有碰过你。”

    说到这儿,仿佛提醒了自己今天的任务没完成,赶紧抬起手,依旧笨笨地在她肩膀上拍拍,一下,两下,以示安慰。

    可脸上的表情没调整好,僵僵地说:“甄爱,不要难过。”半晌,加一句,“我会陪你的。”

    甄爱被他机器人一样不会带感情的声音弄得哭笑不得,瘪嘴:“什么陪我?说那么好听!你自己也受了处罚,本来就要去社区服务的。”

    这话一说出口,她突然心情很好。啊,就像言溯说的,每次能够反驳到他,她都莫名地心情好。这,果然是增加亲密感的好方法呢!

    言溯奇怪地敛起眼瞳,语气探究:“咦,甄爱?为什么你这下反应这么快?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甄爱:

    她真想一脚把他从大理石台阶上踹下去。

    言溯见她变脸了,赶紧又伸手,一下,两下,拍拍她的肩膀,低下声音哄:“甄爱乖,不要生气。”

    甄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愣愣看着他,也不知为什么,心就像是被一双温暖的手捧着,瞬间平静又安宁,还有丝丝的安逸感。

    一回想,这么久以来,他从欧文那里习得的拍肩膀方式,一直都在用,从来未熟练。学习实践了那么久,还是笨拙又生涩,每次都像在拍一个各种微生物病菌集合体。

    可即使如此,每次的鼓励和安慰,甄爱都可以清晰而深刻地感受到。

    她慢慢走下楼梯,望着春天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甄爱乖,不要难过;甄爱乖,不要悲伤;甄爱乖……找出哥哥的死因,给他报仇!

    言溯立在台阶上,见她再度不知不觉走到他前面去了,仍旧是标志性地背着小手昂着头。长发搭在衣服帽子上一跳一跃着。

    阳光点点,她的声音很轻柔:“言溯,帮我解答密码吧。”说罢回头,阳光沉入她漆黑的眼眸里,看上去有种陌生的深沉,“我不为难你,我告诉你那个密码的来历。”

    言溯立在高高的台阶上,清风吹过他的风衣,衣角翻飞。他双手插兜,目光隽永地看着几级台阶下的甄爱。

    他很想说,其实,在那天背醉酒的她回家的路上,他就决定,不管那个密码的用处是什么,只要甄爱开口,他都会帮她。

    而现在他没想到的是,她如此尊重他的解密条件和处事原则;更没想到的是,她已足够信任他,愿意开口向他讲述了。

    无论是哪一条,都叫他陡然间心如擂鼓,一下一下地猛烈,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甄爱一步一步上台阶,朝他走过来,到他下边的第二级台阶,站定。

    她仰望着他,再度笑了:“cia,spa组织,一百多位顶级专家都束手无策的密码。言溯先生,你想挑战吗?”

    言溯先生,这也是我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变态扔了一个地雷

    昨天忘了说了,有妹纸说甄爱和灰原哀很像,还有神秘的组织和boss。嘿嘿,一开始设定甄爱的背景时,脑袋里面就想的是灰原哀,但性格不一样啦。o(n_n)o哈哈~不过,偶个人对灰原哀没有特别的喜好,偶是坚定的新兰党。

    再就是言溯同学的名字,s.a.

    s.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字母,但我后来意外发现,咳咳,这是sherlock,sheldon,spencer的集合,看过神探夏洛克,生活大爆炸,犯罪心理的妹纸都很熟悉这三个人吧,o(n_n)o哈哈~

    a.是阿基米德archimedes@@##$l&&~w*_*w~&&l$##@@

51、恶魔降临枫树街

    甄爱坐在车窗边,白白的手指戳在玻璃上,一环又一环儿地画圈圈玩。玻璃颜色深,言溯的影子映在上面,薄薄的一层。

    甄爱小心翼翼戳戳“他”的脸,指尖的触感又凉又滑,她不禁偷偷地笑,像摸到了真人一样怦然。

    “他”不为所动,专注地开着车肃着脸,一声不吭。

    甄爱自娱自乐了一会儿,蓦然发觉自己好无聊。

    她慢吞吞坐正了身子,侧头看他。他和玻璃上的影子一样,冷冷清清的,不说话不搭理不注视,只看着前方的道路。

    明明是在认真开车,却又总像在思考着什么。

    今天是去登记社区服务的日子,甄爱早早就过来叫他,但他始终都在思索,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脸上平平静静的,却隐隐给甄爱一种笼着阴霾的感觉。

    她猜想,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解开那个密码,所以骄傲的他,生气了。

    正想着,他乌黑的睫毛一闪,甄爱一惊,赶紧回头望窗外,没想到距离没有估测好,“砰”地一声,一张脸结结实实撞在窗户玻璃上。

    甄爱痛得龇牙咧嘴,捂着鼻子眼泪都要酸出来了。

    言溯一副看外星人的表情,奇异地看完她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行为,缓缓地张了张口,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谐星吗?还是,你在学习鸟类的行为?”

    甄爱鼻梁高,刚才一下撞得不轻,听了言溯这话,几乎气死,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痛呼:“这种时候,你不幸灾乐祸会死啊?”

    “你的观察和总结能力真是惨不忍睹。我哪里幸灾乐祸了,笨蛋都看得出来我是在对比你和isaac(鹦鹉)的共同习性。”言溯无比认真,

    “isaac也像你这样,落地窗明明开了一半,它还非要扑腾扑腾往玻璃上撞。笨死了。真不搞懂你为什么要向它学习?”

    明明有我啊!

    甄爱捂着鼻子瞪着他,恨不得咬他一口。

    言溯还不自知,蹙着眉认真琢磨,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为什么了。你的名字是ai,它的代号是i,发音一样。你们应该是同类的”

    电光火石之间,言溯蓦然一顿。

    名字代号?那段密码……不可能这么简单!不需要任何专业解密,也不需要任何知识储备,初中生都可以解开!不可能啊!

    甄爱不知他的想法,忿忿地反驳:“你们才是同类。我没有向它学习,刚才撞玻璃是我自发的行为……”

    这话一说,更怪了。

    言溯收回思绪,笑了:“自发的行为?你是应激性试验里被染液刺激的单细胞蓝藻,还是到了冬天往南飞的大雁?”

    甄爱灰头土脸的,别过头去看窗外,愤愤地说:“哼,从来都不会从人际关系和社会心理角度考虑问题的白痴!”

    言溯一愣,斟酌了半晌,想明白了,问:“哦,懂了。谢谢提醒,言归正传,你看到我看你,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转头就往玻璃上扑?”末了,眼珠转转,“你这种行为,真的很像鸟类呢!”

    甄爱恶狠狠瞪他,也不照顾他的情绪了,哼哧一声:“我不是害怕你解不出密码,自尊心受挫,对我发脾气嘛!哼,过了一天密码都没有解出来,难怪连鹦鹉都鄙视你!”

    言溯诧异地抬眉,看上去理解得很费力:“为什么解不出密码,我要对你生气?学无止境呵。虽然目前我还没有碰到难倒我的密码,但未来总会遇到。”

    他说这句话时,满眼都是对未知挑战的期待,就像求知若渴的孩童,

    “如果我骄傲到了那种地步,那我真的是无知了。”

    甄爱捂着发痛的鼻子,不经意愣住了。原本担心他因为密码而受挫,现在这种忐忑的情绪烟消云散。

    反倒是他的心思,纯粹而博大,竟到了这种地步,令她无比汗颜。平时在研究工作上遇到挫折便渐渐会心,不应该啊,甄爱!

    她望着他线条俊朗的侧脸,感觉充满了信心和力量,又有些惭愧,刚才一时斗嘴说话过头了。

    她想着要怎么转圜时,言溯再次显示了他欠扁的属性,

    他一改刚才淡泊的语气,不酸不咸地来了句:“再说了,不是还有某人,花了5年时间,在一百多位顶级解密专家的鼎力协助下,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密码送到了我手里。”

    甄爱:

    她悲怨地靠近椅子里,能把反讽的艺术发挥到这种地步,她真是,服了他了。

    #

    法院判决的23小时纽约州内社区服务分7次,有各种内容可选。服务地点包括公园街道孤儿院福利院疗养院戒毒所图书馆博物馆监狱等等。

    申请和登记的时候,甄爱望着眼花缭乱的服务场所和内容,就像是进了玩具店的小孩,左挑挑右选选,觉得哪个都好,哪个都想尝试。

    言溯冷淡地坐在一旁,鄙视她:“社区服务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判罚。你的表情可不可以应景一点儿?不要表现得这么兴致勃勃,跟吃糖果一样。”

    负责登记的黑美人抬起眼皮,透过镜片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垂下去了。

    甄爱收敛了脸上兴奋的表情,缓缓坐直身子,拿手指在纸张上戳戳戳,无比期待又虔诚地说:“这个,这个,这个我要七样。”

    言溯:

    喂喂,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

    两人登记的间隙,言溯的脑袋依旧围绕着那个密码,高速地运转。

    在拿到密码后的27个小时,他已经尝试了无数种解法。他甚至分析出了好几种确切且实际存在的地址。但据甄爱所说,她的哥哥很确定除了甄爱,没人能够解出来。

    为什么他这么确定?

    而言溯分析出来的那一堆地址,完全可以通过人脑和电脑频率分析得出。他不认为,那一百多位解密专家都是吃闲饭的。他看得出,他们应该也看得出,只是时间问题。或许在这5年间,密码中显示过的那些地点的建筑和人都被调查了无数遍。

    直到刚才,言溯才陡然发觉,或许这原本就不是密码。最简单最常见的东西,被套上密码的标签,生硬地去解剖,当然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可如果真像他推测的那样,那么……他转眸,静静看着甄爱,她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登记员填写表格……那么,她就骗他了。

    他默默收回目光。

    黑美人拿着笔刷刷填写完,抬起眼皮问言溯:“你呢?”

    “和她一样。”

    言溯回答得毫不犹豫,说完才发觉这样的气氛很微妙,她兴冲冲地负责挑选,他不表示任何异议,就像对妻子顺从而又听话的丈夫。

    呵,他淡淡一笑。

    #

    回程的路上,甄爱依旧心情不错,靠着窗子画圈圈。而言溯的表情平静得完美,看不出半点儿的异样。

    甄爱犹自不觉,轻松而开心地说着几号几号要去哪里哪里服务,言溯安静地听着,等到她停顿的时候,冷不丁说:“密码我已经想出来了。”

    甄爱小声惊呼:“这么快?”

    她的心突然振奋起来。

    等了那么久,终于出现曙光,终于可以沿着哥哥留下的信息一路走过去。仿佛直到这一刻,她的人生除去研究,开始有了不一样的目的。

    很多话到嘴边,只说:“谢谢你啊,言溯!”

    言溯没有回应。他当初想过,密码解开的那刻,他要认真观察甄爱的表情,欣喜、激动、崇拜……

    此刻他固执地望着前方,弯了弯唇角,“我没料到这个密码这么简单。或者,不能称之为密码。”

    他微敛眼瞳,透过后视镜看甄爱一眼。

    甄爱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哥说了,只要多看书,我就一定能解开。可是我看了好多书,还是不懂。”

    言溯听完,更加确定他的答案是对的。

    他也笑笑:“你哥哥还告诉过你别的事吧?”说罢,他再度看她一眼。

    甄爱察觉到了不对。从刚才开始,他的话怎么都有欲言又止的意味。而她认识的言溯,不是这样。

    言溯见她僵直了身子,心中一刺,收敛了笑容:“你给我的这些,并不是它的全部吧?”

    甄爱一抖,早该料到他会看出来的。

    她蓦然想起了哥哥的话:只要多看书,你自己一定能解开。可如果你解不开找人帮忙,帮你解密的人说它很简单,怀疑这不是全部,那很有可能他成功地解开了第一步。你再用我教你的方法继续后面的步骤。如果你信任他,就和他一起解密;如果你不信任,我依旧相信你能解开剩下的密码。

    甄爱心里一个咯噔,以言溯的聪明,他既然能看出密码,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意图?

    “你的哥哥很聪明。他说,这是一个密码,谜底是地点。他误导了所有的专家用专业的解密方法去分析,越走越远。同时,他还隐瞒了一个事实,解开这个密码需要不止一个步骤。”

    甄爱听着他的话,脸色微白。言溯说对了,这就是她和哥哥之间才有的默契。

    “根据这个密码直接分析出来的几十个地址,全部都是假的。第一步的正确答案,并不是地点。但只要第一步的结果出来了,你就有办法解开。”窗外的景色在他的眼瞳中流转,看不出情绪,“所以,我想问你,如果我告诉你第一步的结果,接下来你会怎么做?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告诉我说密码解不开了,然后自己偷偷地去处理?”

    甄爱没料到一切都被他看穿了,她尴尬羞愧得恨不能跳车,她不敢看他,望向外边,小声道:“对不起,我还是隐瞒了。”

    言溯清淡道:“不要紧,那是对你很重要的秘密。你很小心,所以有所保留有隐瞒都是应该的。”

    他头一次这么善解人意。甄爱心底发凉,惶惶地看他,他看似很大度,眼底却没有半点儿暖意。

    甄爱知道,如果一开始就说出实情,言溯也一定会帮她的。

    可偏偏她说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然后偷偷隐瞒了一部分。

    她低下头:“你想怪我,就说吧!”

    言溯很平静:“不想说。”

    “为什么?”

    “慎行谨言。”

    甄爱瞬间像是大冷天光脚站在冰天雪地里,她望着路边茂密的绿色,心底荒凉地像冬天。她再也坐不住,望见前边快转弯了,忙说:“就到前面的银行停吧,我要去办点儿事。”

    言溯把车停在路边,甄爱边解安全带,边低声说:“你先走吧,我过会儿坐出租车。”

    言溯扭头看她:“我等你。”

    “不用了。”甄爱极力笑笑,一心想要下车,偏偏安全带扣像是和她作对,怎么都解不开。她又急又愧,脸都红了,使性子似的狠狠捶了那带扣一下。

    很熟悉的白皙手掌伸过来,错擦过她的手背,微凉。他欺着身子,手指一动,安全带就弹了出来。

    她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侧脸,清俊的淡漠的,她愈发无地自容。不等他坐好,她便推开车门,飞也似的窜逃出去。

    言溯抬眸,望着满是枫树的街道上她飞奔而去的小小身影,蹙了眉。体内充斥着说不出的懊恼与挫败。分明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在意?

    狼上,他很清楚她谨慎而警惕的个性,以及她天性的不安和怀疑。可情感上,他依旧莫名地生气,气自己为什么得不到她的信任,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不明白,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情感,呵,真可笑,他什么时候会从情感上考虑问题了?

    但现在,她也是敏感的,内疚又惭愧地跑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莫名烦躁又不安,胸腔鼓动着抒发不出的闷气,抬手一拳就狠狠砸在方向盘上。砸完又愣住,他为什么要生气?

    一拳下去,碰到了车灯开光。他顺着淡淡的光线看过去,路牌上灿烂地写着maplestreet枫树街。甄爱消失的地方是枫树街13号的银行。

    这个地址好熟悉,甄爱哥哥的那个密码,一步解出来的几十个地址里,就有这一个。

    言溯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推门下车的瞬间,一连六发刺耳的枪响穿过街道上茂密的枫树林,一群群飞鸟展翅直冲蓝天。

    一秒钟后,警笛大作,刹那间又是一声枪响,尖叫惨叫声打破了街道的宁静。银行门口的人疯也似的四下逃散。

    言溯的心狠狠往下沉。

    枫树林里落叶窸窸窣窣,鸟儿成群狂乱地飞舞,他一阵风似的朝银行奔跑去,风衣在落叶飞鸟间拉出一朵黑色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花西月扔了一个手榴弹

    偶最喜欢的足球运动员退役了,好忧桑~~~~

    还有,谁说我这文快完结了,忧桑的我决定再写个60万,把你们都看趴!╭(╯^╰)╮!@@##$l&&~w*h*w~&&l$##@@

52、恶魔降临枫树街

    甄爱失魂落魄地跑进银行,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其实她一开始就是那样打算的,等言溯解开了第一步,她就用哥哥给她的密钥完成剩下的步骤。事情的最起初,她的确不信任任何人,唯独只能靠自己。

    可现在,她信任他了,却又不舍得把他牵扯进来。

    都怪他那么聪明,把她的心思和企图看得一清二楚。他肯定生气了。

    她甚至可以想到,如果不是遵循“谨言慎行”的戒律,他一定会绷着脸,傲娇又忿忿地说:“甄爱小姐,你从此失去了我的友谊。”

    她停住脚步,脑子里幻想着他的脸色和语气,心情分明很沮丧,却又很想笑。

    他一定会在外面等她,还是快点办完事情,回去和好吧。

    上午11点,银行里很多人。甄爱取了号,c012,票据上显示c类业务前面还有10个人。c代表个人密码保险箱业务,流程复杂,一人平均耗时十几分钟,她估计要等到下午。

    唔,要不现在请言溯吃饭去吧!

    请他吃好吃的,他就不生气了呢!

    可她还来不及转身,就察觉身边的空气发生了变化。

    起风了。

    有什么类似光速的东西嗖嗖一声从她耳边飞了过去,几乎是与此同时,震耳的枪响在耳膜边爆炸。几颗子弹打进不远处的防弹玻璃里,弹壳清脆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不算厚的防弹玻璃中心被子弹打出一个小凹,银色的裂纹像蛛丝一样顷刻间布满整块玻璃。另一面的柜台女职员完全傻了眼。

    一切似乎都只发生在千分之一秒,第二三四发子弹一连串打上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防弹玻璃吱吱歪歪,一整面连在一起,成块状地坍塌下去。

    女职员尖叫着躲开,玻璃砸在柜台那面,纸币翻飞。

    一个男人嚣张而散漫的命令声在整个银行回荡:“onyourknees!(全都跪下!)”大厅内所有的顾客依靠着本能反应,瞬间全部跪伏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甄爱望着那面玻璃,瞠目结舌,第一反应却是回头。

    逆着光,那人宽臂窄腰,穿着灰t恤宽腿裤,左手随意地插在裤兜,右手单手拿着一柄冲锋枪,直直地对着甄爱的这个方向,就像是瞄准了她似的。

    两人隔着二三米的近距离,甄爱望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全身僵硬。

    男人面庞干净而俊朗,举着枪,有力地立着,像一尊雕塑。衣衫很薄,裹在肌肉流畅的身体上,挺拔而带着运动的美,甚至可以用性感来形容。

    甄爱一动不动,现在下蹲来不及了,反而会因为有所动作而触发持枪者的反应。

    可她出奇地并不害怕,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因为和言溯一起,她没有带枪;但生性警惕的她带了试管针,只要有机会接触到面前这个人,她就可以将他一击毙命。

    如果他只是抢钱,她会袖手旁观。毕竟用病毒杀人容易,事后的麻烦却一堆;可如果他要杀人,那她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还想着,那人身后的阳光闪了一下。门厅内的银行警卫从枪套里拔出手枪,一面瞄准了这个入侵者的背后,一面对甄爱做了一个下蹲避开的手势。

    甄爱的心一下子悬在了嗓子眼。

    可一声枪响之后,倒下去的却是拔枪的那名警卫。开枪的是另一个警卫。

    两名中有一个是抢劫犯的同犯!

    出现了两个犯人,甄爱的计划尚未成型立刻泡汤!

    警卫右胸口中了枪,鲜血瞬间就染红地面,他痛苦得龇牙咧嘴,躺在地上一阵阵的抽搐。抱头跪在地上的人们见状,吓得更加不敢乱动,有几个年轻的女子竟失声抽泣起来。

    大厅中间的那位男子巍然不动,表情极度冷漠,看了甄爱一眼,突然举起枪朝天空开了一枪。靠近门口的巨型大吊灯被打断,直线滑落。成千上万块细小的玻璃坠落地面,在震耳欲聋的轰响中,砸得只剩粉末和骨架,斑驳狼藉地拦在了旋转门口。

    甄爱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但砸飞的玻璃片明显比她快。

    好几片碎玻璃从她身体各处划过,有一块甚至擦过她的颧骨,脸上刀刻一般的疼。她一脚踩在玻璃片上摔倒在地,又是几片玻璃刺进手臂手心,痛得像是被扎了无数根针。她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枪声消弭的一瞬间,空旷的大厅里陡然警笛大作,红灯闪烁——有银行职员摁了报警器。

    “**!”妈的!

    甄爱听到身边有个蹲着的顾客咒骂着站了起来,她狠狠一惊,刚要爬起来去拉他,却没想那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转身冲穿警卫服的歹徒喊:“arch!”

    叫arch的假警卫哗啦一声拉开警卫桌子的抽屉,喊了声“jack”连着扔了两把枪过来。那声音粗狂豪放,就像银行抢劫是闹着玩儿的。

    顾客里面又有一个同伙!

    甄爱仰起头,眼睁睁看着两柄枪从自己头上飞过去,落在叫杰克的年轻人手里。

    杰克很熟练地一手把手枪别在腰上,一手抓起狙击枪瞄准银行柜台对面墙壁上的红色警报器,子弹飞出去“啪”的一声,警报器碎裂成粉末。

    甄爱吃惊地看着,心中一沉。

    隔着三十米左右的距离,警报器半径不到4厘米,这个人枪法很准。

    不对,有哪里不对!

    粉碎了警报器,世界安静了。

    杰克两三步跑起来一跳,居然轻轻松松跃到柜台上,双脚与肩同宽,稳稳立在那扇破碎而洞开的窗口,抱着狙击枪扫视一眼里边缩在角落的两三个柜员,一字一句道:

    “他妈的谁摁的警报器?”

    这一句话让整个银行鸦雀无声,先前几个抽泣的女顾客全惨白了脸,惊悚地望着那个高高的立在柜台上的修罗。

    话是平淡无奇,却在提醒所有的人,他要杀人了!

    柜台那边的职员吓得魂飞魄散,没人承认。

    杰克笑了:“不承认我就把你们全杀了。”说着就抬起了枪。柜台那边一阵恐惧的尖叫和窸窣的躲避声,而与此同时,这边的人全痛苦地捂住耳朵。

    甄爱的心陡然间一抽一抽地疼,为下一个可能死在她面前的陌生人。

    他举枪的那一刻,陡然一个颤抖而坚韧的女声传来:“是我摁……”可话音未落,一连三发枪响。

    鲜血溅在柜台的玻璃上,像盛开的红梅。

    “rach!jesus,no!瑞秋!我的天啊!不!”死者的同事悲恸地低声痛哭,又不敢放声,哭音压抑得像鬼叫。

    外边的人质一片死寂,沉默地闭上眼,便是一串串晶莹的泪珠滑落。那是有怜悯之心有良知的人为同类的善与恶而落泪。

    甄爱死死地盯着玻璃上的血滴,眼睛顷刻间红了。

    为什么人的生命那么脆弱?为什么人要屠杀自己的同类?胸腔中涌动的悲愤和痛苦像是要爆发前的火山,排山倒海地将她淹没。她双手紧紧握成拳,手指似乎要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她恨不得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她就是只懂以暴制暴怎么样!

    银行里开着通风换气扇,把试管砸开在地面上吧,让他们都去死!都去死吧!

    可偏偏该死的,这里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

    杰克不为所动,从arch手里接过大袋子扔进柜台那边,手中的枪冲里面的人晃了晃,“你们几个,赶紧把钱都装进去!”

    而这时,警笛声再次响彻天际——从银行外边传来的。

    甄爱立刻回头。银行门口在一瞬间被防暴警察围住,一个个端着枪械,枪口全瞄准了银行内部,等着上级指令。

    甄爱愣住,不可能!

    刚才银行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最多不超过50秒。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多防暴警察是从哪里空降的?

    银行的旋转门口空空的,被巨大的破碎吊灯架子拦着。刚才那个拿冲锋枪的,已经不见踪影。甄爱四处看,发现他早就泰然自若地指使着人质互相绑上绳子,沿着大厅围成一大个圈。

    他在用人质做掩体,以免外面的警察开枪射击。

    相比他的淡定,另外两个就有些慌了。

    arch一边跟着他赶人质,一边问:“king,警察怎么来这么早啊?”

    被叫作的king的领导者根本不搭理。

    杰克是三个人里最小的,年轻气盛,骂道:“真是一次比一次棘手,最近条子来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甄爱再次发觉不对,这个抢劫案不对。

    正想着,king突然拿枪指了她一下,那双眼睛空洞得像是没有任何情绪。甄爱觉得这人太古怪了,而旁边立刻有个女生过来,拿绳子把甄爱的手绑起来。

    甄爱没有反抗,却感觉到那个女生绑她的时候,塞了一段活扣的拉绳在她手里。

    甄爱一怔,扭头看她;她却表情平静,丝毫不看甄爱,背着双手,被下一个人绑住了。而下一个绑她的人同样在不经意间偷偷使用了这个方法。

    甄爱莫名心中一暖,眼睛酸酸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失而复得的信念。

    #

    银行在十字路口,离停车路段有几百米的距离。言溯一路飞奔过去时,迎面全是四下散开的人群和自动让路的汽车。

    才跑过去,就看见警车来了。他不管那么多,直接朝银行跑去,可快到门口时,又陡然间停了下来。

    他要救她。他不能进去。

    言溯隔着玻璃,远远看见了甄爱。

    大家都伏在地上,只有她站得笔直,一瞬不眨地望着歹徒手中的冲锋枪,没有害怕,没有喜悲。就像她在任何人面前一样,静静的,习惯性地,昂着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蓦然心痛。

    他早该发现,她只在他身边,才会呆傻,才会迟钝,才会撅嘴,才会嗔笑,才会脸红,才会含着各种或欣喜或难过或羞赧或歉疚的情绪……低头。

    他总取笑她迟钝,为什么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发现,真正迟钝的是他。

    为什么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些,已经是她至高无上的信任。

    巨大的玻璃吊灯砸进地面,飞溅出水花一般的碎片,也是那一瞬间,她彻底被挡在了视线之外。可他很清楚,离吊灯那么近的距离,她肯定受伤了。

    他安安全全地立在外边,那盏大吊灯却像是砸进他心里,随即又被无数碎片一块一块地扎着。

    在长达十几秒的时间里,他都无法正常思考,脑子一片空白。但他终究是言溯,立了不到半分钟,就恢复了清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从枪响到现在,47秒钟,警察就来了。

    那,是谁报的警?

    #

    很快,银行外边聚集了无数的警车和警察,忙碌成一片。银行里边的气氛,却格外的轻松。当然,轻松的只有那几个抢劫者,尤其是king。

    几十个人质围着大厅边缘蹲坐着,为他们三个营造了绝佳的防射击堡垒。没过一会儿,外边开始有警察喊缴械投降从轻处罚的话。毫无疑问的废话。

    杰克对此嗤之以鼻。

    等待装钱的空隙,king忽然提议:“我们玩一个游戏吧,谁来配合我们玩,就有优先被送出去的权利哦!”

    人质们面面相觑,谨慎而警惕。

    有一个黑皮肤的中年男人说:“先把女人和小孩儿送出去吧!”

    “你确定?”king笑了笑,语气阴森,“我们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杀人游戏。”

    原本还以为看到希望之光的人,瞬间眼神惊恐。他说的“送”出去,是以尸体的名义吗?原本期望被点名的人全部低下了头。

    king晃了晃手中的枪:“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挑人吧。我喜欢13这个厄运的数字。我们有3个人,再从人质里选十个。”

    他慢吞吞地说着,一字一句都吐词清晰。一字一句都像是来自地狱。

    到了这一刻,所有人都尽可能深深地低下头,生怕他点到自己。大家都变成了鸵鸟,将头埋进黑暗里发抖,仿佛不抬头,恶人就看不见你。

    可king的速度很快,第一就指向一个大学女生。

    那个女生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见杰克和arch过来拉她,惊恐地直往自己男朋友身边缩,一边躲避一边痛哭尖叫:“不要!不要!救我,henry救我!”

    她的男朋友也慌了,手被绑在身后,却用下巴紧紧夹着女朋友的肩膀,哭着祈求:“求求你们,不要!不要伤害她!”

    甄爱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们一个不耐烦开枪打死这个男人。可他们没有,只是狠狠一脚把他踢开。女生尖叫着乱踢乱打,却最终拗不过,被他们拖进圈子中央,扔在地上。

    周围的人脸上全是痛苦和恐惧,甄爱听见身边的女人声音极低地哭泣着:“老天啊,救救我们。上帝,救救我们!”那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孩子,小孩子不明白发生的事情,却很乖,被妈妈的脸庞贴着嘴巴,不哭也不说话。只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好奇地张望着。

    在一阵又一阵的哭声中,king很快选了9个人,还剩最后一个。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对各方的神灵祈祷,仿佛这是他们活下去的最后一线生机。

    厄运不要降临,不要降临,每个人都在虔诚地祷告祈求,丝毫没意识到,他们祈求自己好运,就是祈求另一个无辜的人去死。

    king看了一圈,目光落到甄爱这个方向,平静的唇角突然浮现起一丝古怪的笑意。甄爱的心微微一沉,就见他缓缓抬起枪,指着她身旁那个女人的孩子:“你,是第10个。”

    杰克和arch上来便拉扯女人怀里的孩子,女人一下子像崩溃了整个世界,极尽凄然地哀求:“不要,求你们不要伤害她。她只是个孩子,她是我的孩子啊。”

    杰克毫不留情,“啪”地狠狠一耳光甩在她脸上,女人瞬间唇角出血,却整个儿赖在地上,死死咬着自己孩子的衣裳不松嘴。

    孩子也感觉到不对,哇地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都红了眼却无能为力,一个个又后悔刚才祈祷的时候没有顺带为这个孩子祝愿,现在他们生命的胜利失去了光彩,再也没有了侥幸和好运的意味。

    杰克狠狠拉扯着大哭的孩子,可这个母亲像是疯了,一双牙齿咬出了汩汩的血水看着像是断了,眼睛也涨出了通红的血丝,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甄爱静静看着,也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很想变成那个被母亲咬住不放的孩子。

    “等一下!”她漠漠地抬起头,望着圈子中央的king,平静地说,“我换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那个60万不素真滴,那会让人精尽人亡滴哇l3l4

53、恶魔降临枫树街

    今天,是伊娃·迪亚兹的父亲,n.y.t地方警署老迪亚兹警官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天。

    作为土生土长的n.y.t人,他从心底热爱这个毗邻纽约不及它热闹繁华却远胜其温馨友爱的小城市。人口不多环境优美,街道上永远都是惬意安宁的景象。

    临近中午,离退休还有几个小时,警报响起。枫树街银行发生枪击劫案,2人死亡,30几人被劫持。

    这在n.y.t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恶劣大案。老迪亚兹随队出警,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早没了年轻时的热血与激情,只有长年累月沉淀下来的责任与坚守。以及,最后一次,对安全归来的渴望和期盼。

    到达现场后,第一天新接班的治安官维克警官就立刻行动,指挥分配,封锁道路,调集swat,一切工作井井有条。

    而老迪亚兹在层层警察人影中看到了言溯。

    他拿着手机,居然站在警车上,踩得警笛呱啦啦响。他犹不自知,十分认真地在拍照。

    “s.a.”老迪亚兹大声喊他。

    言溯循声扭头,跳下车朝他走过来,人还没走近,就冲老迪亚兹命令:“立刻向fbi行为分析小组申请援助。”

    老迪亚兹道:“我们发过申请了。刚好几位fbi探员在本地度假,能立刻过来。其他的坐飞机要一个小时。”

    维克在一旁看着,不明白老迪亚兹对这个年轻人的恭敬态度,轻轻咳了一声:“老迪亚兹,他怎么知道要我们警察内部要请fbi行为分析小组的事?”

    老迪亚兹来不及说话,言溯冷漠地扭头看维克:“化装成警卫和顾客,带着至少三种类型的枪支,提前给警方打电话,他们不是第一次犯案。而我看新闻,知道fbi前几个月在中东部好几个州追查过类似作案手法的银行抢劫案。所以,你明白了吗?”

    维克一怔,复而又问:“可你究竟是谁?”

    老迪亚兹赶紧介绍:“s.a.yan,fbi和cia的密码解析行为分析顾问,过去在n.y.t帮助我们破过很多案子。”

    维克惊异了,他当然听过言溯的大名,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人如此年轻。他到任前就知道n.y.t藏龙卧虎,他还想过有机会一定要拜访言溯。可这样年轻的人站到他面前,38岁的维克治安官心中升起一丝不舒服。

    他犹豫着初次见面要不要握个手什么的,但面前的人一点儿都不主动。而此时,

    “s.a.久仰!”一位便装的金发美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朝言溯伸手。

    言溯不耐地蹙了眉,今天怎么这么多他不认识的闲杂人等?都是来打酱油的么?他双手纹丝不动地插在风衣口袋里,脸色冷冰冰的。

    美女愣了愣,伸着手,有些尴尬。

    言溯眸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谈判专家?”

    “我叫莉莉。”美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看出来的?”

    “麻烦你有点儿职业操守!”言溯无视她的问题,掏出手机低头划一下,把屏幕对准她,“这是银行柜台的电话,打进去,叫绑匪先把受伤的警卫放出来。如果可以,我们的医护人员进去抬。”

    维克皱眉,不满言溯这样自作主张的态度,但又不得不承认言溯的方法和反应速度的确惊人。

    莉莉收起窘迫的态度,赶紧拿起临时操作台上的电话。

    “等一下!”言溯突然盯住操作台上的屏幕,那里连接着银行仅剩的一个监控图像,其余都被抢劫犯打坏了,只有这一个在柜台内部,比较隐蔽,却刚好可以从背面看见银行大厅的全貌。

    黑白色的视频里,三个持枪者从围成一大圈的人质里拉人,每个人都在拼命地挣扎。

    莉莉盯着监视屏又望向路对面的银行大楼,捂住嘴:“天,他们要干什么?”

    言溯一言不发,面色严峻地看着。

    甄爱蹲坐在屏幕的右下角,被绑着手,一动不动。他克制地瞥了一眼她小小的身影,心再次像被钝刀划过一样疼。

    凶犯开始去抢女人怀里的孩子,甄爱突然动了一下,她应该说了什么,因为屏幕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最年轻的那个手中的狙击枪指向了甄爱。

    言溯蓦然间全身都凉透了。

    可那人只是拿枪口拍了拍甄爱的脸颊,转头对中间的男人说着什么。很快,他把甄爱拉起来,解开她手后面的绳子,把她推到大厅中央。又命令其余留在外围的人全部背过身去,不许看中间。

    就好像接下来会是一场盛大的屠戮。

    言溯立在习习的风里,这才发觉那一秒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冷进了心里。

    #

    10个人已全部蹲坐在大厅中央,围成一个小圈。杰克和arch搜了所有人的驾照卡摆在king面前,然后跟两尊处决者一样立在他身后。

    king话不多,除了眼睛里时而闪过的鬼魅光彩,看上去竟然温柔,是个样貌出众的男人。只可惜他的笑容不能让任何人感到安慰。

    他盘腿坐在地上,手指一点一点地敲过地面上的十张驾照卡,每敲一个,抬起眸,对应地找准它的主人。阴森而笑意盎然的目光,看得每个人心口发凉。

    他看完后,微微笑:“杀人游戏,开始!”

    十个人面面相觑,惊惶又不安时,

    “等一下!”一个棕发男子喊,“把他送出去吧。他就在门口,警察都不用过来。”他指了指躺在门口不断流血的警卫。

    king垂下眸,看着地上的驾照卡:“asaexcalib.”

    叫亚撒的男子小声地应了。

    king低着头,若有所思。甄爱全身都紧绷起来,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爆发,杀了这个“多话”的年轻人。可就在那时,柜台的电话响了。

    #

    言溯紧紧盯着监视屏。

    电话响的那一刻,king抬起头来,朝杰克做了个手势,后者立刻过来接电话。他的位置离监视器很近,很清晰的一张年轻的脸,二十出头的年纪。

    在这三人里,他处于最弱势的被支配地位。

    “我是n.y.t市警署的谈判专家莉莉·德特。你们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杰克对着电话烦闷地喊:“叫你的人全部撤走。”说完,转头看了king一眼,声音又没了刚才的狂躁,说:“我们没有任何想要的。”

    莉莉毫不气馁,温和又平顺地说:“可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杰克毕竟年轻,怀有英雄主义,脱口而出:“干什么?”

    莉莉的声音十分安定:“我们可以把门口的受伤者抬出来吗?他快要死了,我们不会进大厅,只让医护人员把他抬出来救治。”

    杰克对这类事情毫不关心,但还是说:“你等一下。”放下电话去请示king。

    这时,背对着监视器的甄爱忽然回头,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言溯一愣,屏幕很小,他明明看不清的,可他仍然感觉她漆黑的眼睛在看自己。

    但下一秒,她又漠漠转过头去了。

    几秒钟后,杰克回来了,拿起电话无比冷漠地说:“叫医生多等一下吧,过会儿还有几个人,让你们一并抬出去!”

    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

    这话让中间10个人精神再度紧绷,king无所谓地笑笑:“别担心,游戏很快就结束了,只要你们足够聪明,第一关就找到凶手。”

    周围人面面相觑,望着彼此眼中的惊恐,更加慌乱。

    “这个游戏叫做,谁是凶手!而我是法官。”king肃起容颜,“游戏开始。天黑,请闭眼!”

    十个人全部石化。他这是,要从他们之中选一个“凶手”,然后,杀人!

    “我们不会自相残杀的,你休想得逞!”坐在甄爱对面的女生冷冷地斥责,这正是刚才给甄爱绑手却系活扣的女生。

    king垂眸又看她:“ambersmith.”叫安泊的女生咬着唇:“我们不会做你的杀手!”

    king的脸色暗了一度:“哦,不遵守游戏规则的,都要死!”立在他身后的杰克面无表情地抬起枪。

    甄爱刚要阻拦,安泊旁边的女生赶忙拦住,用力地说:“我们会遵守规则的!”

    “susie(苏琪),我很喜欢你的识相。”king静静收回目光,杰克也移开枪口。

    “不要再让我重复。天黑,请闭眼!”

    经过这一轮风波,众人的心理防线已紧绷到极致,一个接一个,绝望而无助地闭上眼睛。甄爱看了一眼那个离开男朋友的大学女生,她紧闭着眼睛,满脸泪水,嘴唇因为害怕而苍白,抖得像是要掉下来。

    甄爱静静闭上眼,一片黑暗。

    她听见king站起身,绕着小圈缓缓走动,步调均匀而沉稳,绕到她身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甄爱猛然浑身一震。

    接下来的几秒拉得极为漫长。king终于走回去坐下,缓缓道:“杀手请出动。”

    甄爱坐在属于自己的一片黑暗中,心跳声在耳边,响彻全世界。一秒后,她睁开眼,平静地望向king。此刻的大厅里,就只有她和这些魔头是睁着眼的。

    king眼中闪过一丝愉悦的光,继续指令:“杀手请杀人。”

    甄爱静默地直视着他,纹丝不动。

    一秒,又一秒,死一般的寂静。

    king冷笑一下,再度指令:“杀手请杀人。”

    甄爱用余光看到黑洞洞的枪口转向了自己,她整个人绷成了一张弓,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本能依旧是无法选择别人去死。

    她咬紧牙关,缓缓而僵硬举起右手臂——笔直地指向king的眼睛。

    代号为king的男人,眼睛里玩弄的笑意一瞬间消失殆尽,空洞得没了一丝情绪。

    杰克歪下头,眯起眼睛瞄准甄爱。

    甄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仍是一动不动地指着king。呵,不是说指谁杀谁的吗?你不遵守游戏规则呢!胆小鬼!

    她指着他,突然觉得可笑,也不多想,唇角便浮现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傲然又讥诮,像是要把他们三个大男人贬进泥巴里去。

    king似乎看明白了她的笑意,脸上闪过极淡的怪意,却稳定下来,说:“临时增加一条规则,杀手不许选法官,也就是我。这一盘作废,杀手请闭眼。”

    甄爱一愣,完全没想到他还有点儿骨气,她警惕地看着他,又瞟了一眼杰克手中的枪。后者遵循king的意思,冷冷收起。

    甄爱这才闭上眼睛。

    再度陷入黑暗后,她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后怕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席卷全身,骨头都像泡进醋里一样发软。

    king再次选定了杀手,这次不是甄爱。

    “杀手请出动。”

    ……

    “杀手请杀人。”

    ……

    甄爱才稳定下来的心脏又陷入紧张,新的杀手会做什么?有没有可能她没有杀人,别人却选择杀她?

    安静的黑暗中,突然传来king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杀手已杀人,请闭眼!”

    甄爱心里一个咯噔。

    “天亮,请睁眼!”

    惊慌失措的众人全睁开眼睛,警惕而惶恐地看着身边的人。

    “被杀的人是……”king的声音带着判决,吸引了所有人求生的目光,他从地上的驾照卡中抽出一张举起来。

    甄爱离得近,看到那是一个很年轻的亚洲小伙子,卡片上的大男孩笑得很灿烂。

    king右手一捏,驾照卡断裂成两半,掉在地上。他宣布:“konakamura”

    被点名的日裔愕然,所有人的目光或庆幸或悲悯地转移到他脸上,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他的额头瞬间一枚红点,鲜血妖魔一样遮盖住他半张狰狞的脸。

    他仍惊愕地睁大着眼睛,张大着口,却已来不及争辩或是求饶,就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直直倒了下去。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肯相信看到的事实,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杀,瞠目结舌。

    几秒钟的寂静后,

    “他是我的朋友!”一个日本女孩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地尖叫,“是谁?你们当中是谁选择杀掉他的!!!站出来!站出来啊!!!”

    这一句话将剩余的人唤醒,是啊,我们当中有一个隐形的凶手,他选择了这个日本少年做牺牲。下一个,也会选择到我啊!

    剩下的人惊慌失措,瑟瑟发抖,却又不动声色地开始观察周围的可疑者。

    甄爱眼见这样下去,人们心里马上就会被怀疑吞噬,立刻决定转移目标,冲那个女孩很巧妙地说:“你冷静一点,小心那个叫杰克的开枪打你。”

    这话很有效,女孩立刻闭嘴。

    这时,女大学生也哭了:“是,杀人的是杰克,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真正的恶魔。”

    king冷笑一下,不为所动地命令:“现在,你们可以开始指认,谁是凶手了!”

    没有人开口,可每个人心里都在思量,刚才在银行有过一面之缘的,或素未谋面的,究竟谁是凶手。

    king见没人应答,很是轻松地耸耸肩:“既然如此,我们开始第二轮。天黑,请闭眼;凶手,请继续杀人。”

    末了,他幽幽一笑,“下一个被杀的是谁,你们不想为自己的生命争取吗?”

    恶魔的话像是病毒一样在人的心里滋生,为了一线生存的希望,人的底线开始瓦解。

    女大学生再也忍受不了,突然疯了般鼓着眼珠子,指向之前说先放女人和小孩出去的那个黑人:“凶手是他!进银行的时候,那一对日本人窃窃私语说他皮肤黑。只有他和这对日本人有仇,一定是他杀的。他是凶手!”

    黑人震惊地盯着她,痛斥:“我没有。”一边说一边慌乱地看向杰克手中的枪,赶紧辩解,“我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是她编造的。她在诬陷。”

    苏琪见大家都乱起来了,赶紧问日本女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女人低下头:“我们说他了,他,他还瞪了我们一眼,”她猛然抬头,指着黑人,“他一定是听见了的。他在撒谎!”

    在这一刻,任何微不足道的理由都变成了杀人的原因。

    king满意地笑了:“你们确定是他?”

    大学女生咬牙:“确定!”

    黑人绝望怒吼:“你为什么要害我?你才是凶手。大家,她才是凶手啊!她是一个指认别人的人。她是凶手!”

    现场一片混乱,大家的目光都在这两人身上游移,都在潜意识地锁定了这两位,也不管这赌局不是游戏,而是人命了。

    “对!”叫艾撒的棕发男人转头看向大学女生,冷笑:“如果说和死去的日本男人有仇,我记得你们拿号的时候争执了一下,他还骂你bitch。”

    这话一落,女生脸白了;而一个金发女子也帮腔:“是,我看到了。他还差点儿和她的男朋友打起来。”

    显然这个风波更加引人注意,更多的人附和:“我也看见了。”瞬间,人都疯了,都在往大学女生的处决上添砖加瓦。

    女生脸色惨白,指着黑人尖叫痛哭:“不是我,凶手是他,就是他!”

    甄爱愣愣望着面前指指点点义愤填膺的人群,蓦然觉得所有人都成了面容扭曲的恶魔,狰狞而恐怖。对面的安泊呼吁大家冷静,可声音早被淹没。

    人群中不知有谁叫:“刚才你还说凶手不在我们之中,而是开枪的杰克。这句话就是你内心有愧的证明!”

    甄爱的头像是被谁狠狠敲了一棒子。一句真话为什么成了罪证?

    可大家都疯了,愈发认定大学女生就是凶手。

    king淡淡一笑:“认为她是凶手的,请举手!”

    一只手,两只手……缓缓上举。

    甄爱很想替她辩解,可面前的人群都是恶魔,只要她说一句维护的话,她也会被判定成凶手。有什么办法才能让大家清醒?她究竟该怎么做?

    望着一只只投票的手,女生恐吓得不会流泪了,她连滚带爬地跪伏到圈子中间,凄厉地哭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们不要举手,不要再投票!求求你们,不要!不是我,我不是凶手啊!”

    举手的人已经有了4票。

    甄爱,安泊,苏琪和艾撒都没有举手的意思,女生绝望的目光瞬间落在还在考虑的黑人身上,她立刻跪着爬过去,抓住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相信你了,不要举手,不要举手。我不是凶手,不是!”

    黑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黑黑的眼睛中泪光闪烁:“我真的不是凶手。”

    女生连连点头,死死看着他:“你不是,你不是。”

    黑人摇摇头,泪花更加晶莹:“可你,一开始就指认我。只有真正的凶手才会想尽一切办法误导大家杀死平民。所以,就是你。”

    女生浑身一震,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就眼睁睁看着黑人眼泪落下来,手掌举上去。

    他说:“对不起。我要救自己。”

    king挑眉,拿起一张驾照卡,那上面笑靥如花的女孩子图像瞬间被折断:“dianamartin,5票处决。”

    diana尖叫着往外冲,可一声枪响,她绵绵地倒进血泊里,再没动静。

    幸存的人目光呆滞,刚才他们因为恐惧而发疯,而诅咒凶手去死;可这一声枪响又将所有人打醒,那样年轻的生命,是毁在了他们手里。

    是他们亲手送这个女孩上了断头台。

    没有人觉得庆幸或被拯救,可同时,心已经麻木得没有了内疚与怜悯。

    而更毁灭的消息还在后面。

    king微微一笑:“错杀平民,游戏继续。”l3l4

54、恶魔降临枫树街

    莉莉放下电话,沉着脸:“不要条件,拒绝谈判,还说会继续杀人!”

    维克愣住:“不考虑撤走?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迪亚兹叹了口气:“虽然我很少遇到,但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一部分人,以杀人和虐待为乐。”说完看向言溯,希望他能给出评论。

    但言溯没听,正一丝不苟地盯着屏幕。

    这不仅是普通的虐待,更是心理上的。这个领导者的施压手法相当独特。

    黑白屏幕上看不清人的表情,也看不到大家闭着眼。所以king起身围着10人转圈时,莉莉满心疑惑:“他在干什么?”

    king拍了甄爱一下,回到原地。

    言溯几不可察地皱眉。他看见甄爱抬手,指向king,而杰克的枪转到甄爱面前。可周围的人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杀人游戏?

    言溯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想也不想要去拿电话,杰克却收起了枪。甄爱暂时没了危险。

    可等不及了!

    言溯看着监视器,语速飞快:

    “谈判专家你听好了!三人之中的领导者,31-33岁,短t恤宽裤裤腿束进马靴,典型的陆军习惯装扮。枪支是改装过的m10冲锋枪,特种部队专用。军人不会屠杀民众,他是被开除出军队的。他仇恨社会和国家,觉得被利用被背叛,内心麻木,控制力强很聪明,不屑于简单粗暴的**虐待,喜欢精神层面的摧残。

    他在玩杀人游戏。这个人你不用谈判,因为他绝对不会接受。”

    莉莉望着他,钦佩又诧异。

    “但你可以从另外两个人入手。假扮警卫的,他只开了一枪,打在非要害部位,他不想杀人,也不主动举枪。一开始让人质围成人墙,他注重安全。他的目标就是抢钱,然后离开;

    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冲动暴躁,把抢劫当做玩乐,一旦他意识到真正的危险,他也会成为最先爆炸的那个。所以你的任务就是让他意识到他现在做的,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才说完,一旁的维克不满:“s.a.你不是警察和特工,你无法为刚才说的任何话负责。如果激怒了……”

    “任何时候,我都可以为我说的任何一句话负责!”言溯冷冰冰打断他的话,眸光阴森看着他。这一刻,他似乎失去了一贯的风度。

    维克气得颤抖:“你……”

    “他说的都是对的!”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赶过来的fbi妮尔特工。她和言溯有过多次合作,见面不用再介绍。

    维克治安官原想自我介绍,但妮尔很快投入状态,直接看向言溯:

    “我们追逐这个抢劫杀人犯快一年了。给他的画像是退役军人,盗窃技术很高,受人雇佣,把抢劫视为挑战和玩乐,没有怜悯,视生命为儿戏。另外,资源丰富。”

    言溯认真听完,即刻就问:“你说的是,他!一个人。”

    “是。他的代号是king,跟随他的两个人时常会替换,因为这个团队在抢劫十多处银行后,代号a和代号j的人有的被击毙,有的被抓获。只有他,虽然推断出他是军人,也获取了他的模糊图像,却没能在数据库里找到匹配的。”

    言溯风波不动地听着,提出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用‘资源丰富’这个词形容?”

    “他很可能是受人雇佣的,每次抢劫除了拿钱,还完成一些特定的任务。每次他都准备充分,让同伴化装成警卫和顾客,抓取大量人质,确保自身安全。但去年12月后,他就再没有出现,直到今天。”

    “12月的最后一次抢劫发生了什么意外?”

    “在我们看来没有任何不寻常,和往常一样有人质伤亡。他的两个同伴被警方打伤,后来死了,被他抛在路边。”

    言溯不说话了,看向监视屏。

    妮尔也看过去:“他每次都会和人质做游戏,方式都不一样。上次他带人质们玩丢手绢,跑输了被抓到的人就会被枪杀。”

    “太残忍了!”莉莉平时都在n.y.t,很少见到这种类型的罪犯,听言,很是气愤。“s.a.说他们在玩杀人游戏,刚才king选择了一个女孩,就这个。”

    她指着屏幕下角甄爱的影子,钦佩道:“‘杀人’时,她指了king,好勇敢。”

    言溯冷梆梆的心蓦然一颤,是,那个小姑娘,一直很勇敢。他喜欢她这样勇敢的女孩。

    很喜欢,最喜欢。

    等她出来,他一定要亲口告诉她。

    妮尔看着,却皱了眉:“奇怪!”

    这句话让言溯回过神,是很奇怪,king为什么没有杀甄爱。

    视频里,king再度起身,绕着所有人走了一圈。

    这次,他没有选择杀手。或许,他更喜欢看着人们因为心中的怀疑和猜忌而自相残杀。言溯默默看着,心中的疑惑再升了一层,既然如此,为什么他第一次要选甄爱?

    几秒后,king拿起一张卡片,与此同时,银行里一声枪响。

    视频中,日本男子倒在血泊里。

    接下来的事情更叫人瞠目结舌,圈子里的人质激烈地争吵起来。

    莉莉惊愕地捂嘴:“他们在干什么?”

    言溯,阴森森地盯着屏幕,冲莉莉喊:“马上打电话!”

    莉莉颤抖着去抓电话,可来不及了。五只手很快举起来,又是一声枪响!一个大学女生倒在血泊里。

    莉莉的手顿住,眼泪一滴滴砸下来。

    老迪亚兹也颤声:“不,我们身边的人不是这样的。”作为上一届治安官,他跑过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也熟悉这里的很多人。现在看到大家反目成仇,他如何也不肯相信。

    言溯沉默着,微微敛瞳,盯着屏幕上甄爱的背影。

    她的左手一直放在耳边,像是在捋头发,动来动去的。不是,更像是在敲什么。停顿,一下,两下,停顿

    她的意思是二进制密码!!!她竟然在和他交流!!!

    言溯忍住心里陡然涌上来的感动,沉声对妮尔说:“你们对king做图像对比的时候,有没有包括海外驻军,比如日本。”

    妮尔一怔:“我马上打电话给佩林。”佩林是他们小组的电脑天才,最擅长信息搜索。

    视频里,让人群内讧的导火索是日本少年的死,而他的死,是king的选择。

    言溯想到这点,刚要开口,妮尔先说了出来:

    “他在挑选受害者时,潜意识里加入了个人选择。即使作为军人,他有基本的反侦察能力,但他仍然会在不经意间,通过一些行为和动作表现出他的心态”

    照这么说,刚才的视频里他的一个行为,就特别奇怪

    两人异口同声:“人质里有一个是”

    “电话来了。”维克打断了他们的话,“king的真名是jorains-loo。太奇怪的姓氏。”

    妮尔不可置信地张口:“天!12月的银行劫案里,有位受伤的女性人质,她玩丢手绢不小心滑倒被抓,被代号j枪击了,她叫jorains-loo。”

    jo(乔)这个名字男女通用。

    可她猛然想起什么事,无限后悔地扬起头:“当时她被打断肋骨重伤昏迷,医生问她名字时,她不是在回答,而是在喊人。天啊,难怪那两个同伴死了,是被king杀死的。因为他们错伤了她。king消失大半年,是因为他真正的唯一的同伴受伤了!”

    言溯:“你记得她的长相吗?”

    妮尔摇头:“银行监视器全被打碎,而她被救出来时,脸上全是血。但她给我的感觉我很清楚,如果再见一次,我一定可以认出……”

    她的目光落在监视屏上,手指几乎戳上去:“是她!”

    言溯看过去,一下子愣住。

    妮尔指着甄爱,“就是这种感觉!就像现在……”她望着屏幕里一片混乱而独自淡定的甄爱,“她太镇定了。那个日本男人死的时候,这个大学女生死的时候,你们看到没,她很漠然,很冷血,很无情,很……”

    “不是她!”言溯冷冷打断她的话,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怒气,硬得像砖头。

    妮尔怔住。

    说实话,和言溯合作过那么多回,这是第一次看到言溯面带愠色。她印象中,不管遇到多么穷凶极恶的犯人,多么艰难困苦的境地,他始终都是淡定从容的。

    言溯看她半秒,冷硬地收回目光:“妮尔特工,你没看到吗?游戏过程中,king这个角色很局限。他只是在维持秩序,克制而又冷淡。你认为在这种完全由他掌控的局面里,他为什么不更加张扬一点儿?”

    妮尔冷静想了片刻:“与其说玩游戏,不如说他在陪人玩。他当法官,看着他的凶手杀人,而他藐视法官的规则,不顾世俗道义地去维护她。就像疯狂又错误的宠爱。”

    这话的意思是,king第一选择的甄爱是凶手了。

    言溯再度不悦地皱眉:

    “我却认为,自从上一次的游戏出意外后,这次他们选择了更谨慎的方式。不然,万一其他人猜对真的凶手,代号j和代号a不小心手快处决了她怎么办?所以,这次没有凶手,只有杀人。看着周围的人惊慌恐惧地互相猜忌,看到人性的扭曲,他们觉得这才是最好的游戏。”

    言溯往甄爱的对面点了一下,那里坐着两个女生:“游戏中,他只往这个方向看过。他想取悦的人,在这里。”

    可,king第一次为什么要选甄爱,这个问题沉进了心里。

    话没说完,屏幕里再度发生变化。

    外围的人质中,大学男生冲过来,他跪在被打死的女生面前痛哭。他情绪非常激动,疯狂地朝拿枪的人咆哮。换来的又一声枪响。这一枪打在他的右肩,并非即刻致命。

    一切来得太快,莉莉和维克都措手不及。言溯和妮尔却紧紧盯着其他人的反应,人质都在抱头痛哭。

    甄爱首先冲过去,解开男生的绳子,双手摁住他的肩膀,又叫跟过来看情况的两个女生帮忙摁着。

    #

    甄爱把摁压伤口的任务交给了安泊和苏琪,站起身对king说:“让医生进来!”

    周围惊慌的人都诧异地抬头看她。

    king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为什么?”

    “你说过,玩游戏的只有我们10个人。生死都在这10人里。如果他死了,你就违反了规则。”

    king点了点头:“好。你先说谁是凶手,不管对错,你说了,我就让医生进来。”

    剩下的人立刻求饶:“不要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甄爱细细看了一圈所有人的反应,目光静静地落在king的身上:“是……”

    “不包括我们三人。”king看出她的目的,打断。

    甄爱沉默了。

    她也在怀疑,要不要赌一把?可如果她指对了,他们真的会开枪吗?

    这时,电话又响了。

    #

    莉莉等了没多久,杰克就接起了电话。莉莉看着言溯手里的指示牌,轻声道:“玩了这么久,king告诉你逃生的方法了没?”

    对方声音虚了点:“我们自有办法,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的代号?”

    “因为他抢过十几家银行,还打死了3名警察。”

    杰克一怔,杀害警察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莉莉继续看言溯的指示:“他没告诉过你他以前的光辉历史吧。他是不是不准你们自己起代号,而强迫你们叫jack和arch。king一直都是他,j和a却总是轮换,因为之前的几任都死了,其中还有被他杀死的。你们只是他的工具。”

    监视屏中杰克狠狠眨了几下眼睛,回头看king一眼,又低下头恨恨地对电话说:“我不相信你的话。”

    言溯再写出一行字,莉莉问:“你不怀疑,警察为什么来这么早?j,我们在抢劫前5分钟就收到了报警,还说有2人死亡。你认为,是谁报的警?你们三个人里,有谁可以控制死亡的人数?”

    “你这么相信他,他相信你吗?他把你们培训成高效的抢劫犯,你们一定相处了很久。你知道他真实的名字吗?”

    杰克不回答,摸了一下额头的汗。

    他已经开始怀疑。

    怀疑,果然是最好的武器。

    莉莉继续攻击:“他叫jorains-loo,是驻海外美军,做过少校,右耳朵不太灵,左腿有伤。这些你应该看出来了。”

    这些杰克当然知道。

    要让一个怀疑的人相信你说的话,你就必须说一部分他清楚的真相,一旦他开始相信一部分,就会很快开始相信全部。

    言溯很确定他的方法已经起作用了,他看着屏幕中杰克明显慌乱的眼神,再次打了指示给莉莉。

    “让我们的医生进去给人治伤,多救活几个人,你身上的负担就会减轻一些。他没有开枪伤人,全让你开枪了。j,你现在要自救。”

    杰克突然回头,冲king喊:“让医生进来,我们得想办法快点儿出去。”

    king眯起眼睛,奇怪地看他,还没给指令,杰克就自作主张:“好,你们可以让医生进来。”

    懂医学的警察早就化装成了医生的样子准备进去,这时维克往医生的盒子里塞枪,叮嘱:“进去之后听我的命令。”

    言溯刚要上前,妮尔已先行一步,抓住那把枪:“不行!你知道被他们发现之后的后果吗?”

    维克的尊严一再被挑衅,忍无可忍:“他可以杀掉抢劫犯!”

    “那里面有3个犯人至少6只枪,还有一个伪装的人质。”言溯冷冷的,压低了声音,“维克警官你脑子进水了!”

    维克更加愤怒,还要说什么,老迪亚兹忽然发威,对医生道:“brook,别带枪,马上去救人。”

    警察医生立刻提着医药箱进去。

    老迪亚兹望向年轻的维克,刚要开口,却听见言溯猛然喊了一声:“住口!”

    那个永远儒雅绅士的男人从来没有如此大声地吼叫,像一头疯了的狮子。老迪亚兹错愕地看过去,才发现他不是说自己,而是说莉莉。

    几秒钟前,莉莉对着电话说:“king真正的同伴就在人质里,那是他的queen。他们两个在做游戏,你们只是工具。刚才他们一直在交流,你没看到……”

    监视器中的杰克抬起头来,举枪砰地一声,监视器画面下起了雪花。

    #

    杰克开了一枪,在所有人包括他同伴吃惊的眼神里,突然把狙击枪往背上一背,抽出手枪大步走过来。却不是对着king,而是一下子揪住甄爱的衣领,枪口抵住她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

    甄爱没有挣扎,担心激怒他。

    杰克于是更加确定,凑近她耳边冷笑:“果然是你。”

    这话一出,剩余的人质全尖叫:“原来她才是凶手!”

    “难怪只有她敢和他们对抗!”

    “她还自愿和那小女孩对换,因为他们是一伙的。”

    “刚才她去摁压那人的伤口,都是装的。她是凶手。”

    柜台的电话又响了,可这次,没人去接。

    甄爱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在乎,可心里还是凉透了。他们会怀疑她,外面的警察也会怀疑的吧?言溯那个傻子呢,会不会怀疑?

    杰克恶狠狠地威胁:“king,你说过有办法让我们安全离开的。我现在不想玩了,你让我出去。不然,我就打死她。你别乱动,要是敢拿枪,我先崩了你真正的同伴。”

    说着,他向arch拉阵营:“他骗了我们。这个女人才是她真正的同伙。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带我们离开。我们是来抢钱的,不是来杀人的。结果呢,我们两个都杀人了,他却什么也没干!”

    “jack,有话好好说!”arch应付着,但并没拿枪对杰克。毕竟,相对深不可测的king,他们两人更熟。而且,玩什么杀人游戏迟迟不脱身,arch早有怨言。

    “jack,”king八风不动,冷冷地命令,“你不听话了?”

    “我说了,我现在要离开。”杰克暴躁地拉开保险栓,“我真的会杀了她,1,2……”

    #

    连续拨了3遍,电话一直没人接。

    言溯握着话筒的手开始发抖了。

    莉莉没有说清楚是眼神交流,杰克如果理解成言语交流,他现在一定会把枪抵在甄爱的脖子上,用她来威胁king。

    他一动不动地立在电话前,冷气从脚底一点点弥漫上来。

    电话里一下一下的“嘟嘟”声在他听来像是凄惨的丧钟,该死的,他头一次彻底失去了耐心,扔下电话就朝银行飞奔过去。

    妮尔惊住,忙喊:“拦住他!”

    围在门口的第一排警察瞬间涌上来将他赌住,言溯心中绝望的感觉猛然间强烈。

    他好像突然看见了甄爱的脸,白皙而安静,常脸红,很少笑,多可爱的女孩子啊!

    他几乎要崩溃,所有的情绪却堵在嗓子里,一句话也说不来。只是沉默地,用力地去推开面前一切的阻扰。

    直到又是一声响彻天际的枪响,他蓦然僵住,怔怔立了好半晌,眼睛红了。

    他一下子狠狠推开拉着他的特警们,转身走了一步,像是迷了方向原地转圈的人,又转回来。他望着半条道路对面的玻璃门,眼睛一瞬不眨,固执而无望,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眼泪就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别拍我,争取下章解决。l3l4

55、恶魔降临枫树街

    1,2,3,

    枪响!

    甄爱跪倒在地上,捂住鲜血淋漓的左手臂,火烧般的疼痛让她止不住全身发抖。她摸了一下,虽然疼痛难忍,还好没伤到骨头。

    她几乎是即刻回头,却没看到开枪的人。

    其余人质神色惊恐,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后面突然冒出一发子弹,击穿了杰克的左胸膛,和甄爱的手臂。

    前者当场死亡。

    arch惊愕地睁大眼睛,却又马上垂眼看向king:“少了一个人,我是不是可以多分一点钱?”king面不改色:“当然。”

    可甄爱看见arch刚才往右边瞟了一下,受伤的大学男生,摁着他胸口的苏琪,蹲在一旁的安珀,两个正义的男人——艾撒和黑人。

    究竟谁是king的同伙?

    这时,医生小心翼翼地走进来。king看他一眼,随之任之。医生先检查了门口警卫的情况,还有呼吸。他立刻叫了几个助手,把警卫抬出去了。

    很快,他再度进来,给大学男生包扎伤口,苏琪和黑人跟着帮忙。

    king冷漠看着,突然用枪指向医生:“你过来。”

    医生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警察,面对king的枪口,平稳地过来。

    king的枪口往柜台那边扬了一下:“打电话,叫刚才挑拨jack的人进来。我开出的条件是,把外围人墙的19个放出去。”

    外围被捆绑着的人质听到了生的希望,而中间玩杀人游戏的幸存者则继续活在噩梦里。

    医生顺从他的命令,才走一步,又听king吩咐:“我要的不是打电话的谈判专家,而是真正的那个。”

    甄爱捂着伤口,心里一疼,该不会是言溯吧?

    医生身上带了微型录像,所以讲电话的时候,他刻意面对着king和靠近门口的那排人质。他才跟上级传达king的要求。电话那边的人就争持起来了。

    除了言溯,其余的人都是一个意思:“不准去!”

    妮尔特工:“警方从来就没有人质交换的规矩!”

    维克也附和:“如果答应了他的这个无理要求,接下来我们的谈判地位会完全落入下风。”

    “我们从一开始就在下风!维克警官,”言溯的声音又重又沉,很冷,“29个人质在那里,死伤3个。即使把这群凶手分析得再透彻,即使今天一定会抓到他们,那又怎样?中间还要死几个人?”

    维克不为所动:“不论如何你都不能进去,这是命令!”

    言溯立刻反驳:“我不是你的下属,不用遵从你的命令!”

    电话那边的人在较劲,这边的king却道:“他不进来,我每隔一分钟杀一个人。”

    医生转达了king的话,这下,争持消停了。

    #

    甄爱咬紧牙关,自己动手,用医药箱里的绷带绑好伤口。过了大概半分钟,她听见有皮鞋踩在玻璃片,发出窸窸窣窣碎裂的声响,有人进了银行大厅。

    甄爱猛地抬头,就撞见言溯熟悉的眉眼,温润而澄澈,带着隽永的说不出的情绪。

    她的心狠狠一痛,忽然就委屈了。

    害怕,恐慌,各种柔软的情绪,到了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仿佛到了这一刻,她才看到了让她安心的依靠。

    言溯身形挺直,步履稳妥。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向甄爱,她跪倒在地上,手臂上全是血,脸色也白得吓人。他虽然担心,但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还活着,没伤到要害。

    他面色冷倨,快速扫了一眼银行里的情况,目光又软下来,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眨地盯着,仿佛他只为她而来。

    四目相对,执着望着。

    他静静走来,忽然,冲她微微地笑了。就连深邃的眼睛里也闪着钦许的笑意。有点儿骄傲,有点儿自豪。

    甄爱的心蓦地温暖,她明白他的意思。他在表扬她,呵,这个时候,这样贴心的笑容比任何安慰紧张或是担忧都管用。

    他们都是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人。

    言溯收回目光,走到了king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点儿没有胆怯或拘谨的意思,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

    他从来如此,到哪儿都不收敛他嚣张的气势。

    king脸上闪过一丝怪异,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平视言溯,问:“你的名字叫什么?”

    “s.a.yan!”简短迅速,冷硬有力。

    king顿了顿:“好奇,你名字里的a代表什么?”

    “ace!”言溯淡淡看着他,眼神含着几不可察的探究。

    “ace?”king挑了眉,“居然有人敢叫‘ace’,真是大言不惭!”

    言溯丝毫不把他的讥讽放在眼里,定定道:“因为我就是ace!”

    甄爱望着他倨傲而淡漠的侧脸,浅浅笑了。当然,ace王者,他当然担得起这个名字。只有他才担得起这个名字。

    king不说话了。

    按照之前的承诺,他示意医生可以带那19名人质离开了。外围的人如蒙大赦,有的帮忙抬受伤的男生,有的帮忙牵小孩,大厅外围再度形成高高的人墙。

    言溯蹙了眉,敦促医生立刻带他们离开;可与此同时,king抬起枪便射击大厅门口的电压器,瞬间起火,门边的纱帘一下子烧了起来。

    arch从柜子里拖出汽油,哗啦啦全泼在大厅,银行瞬间成一片火海。被释放的人质尖叫着往外逃,把外边的警察阵线搅得一片混乱。

    大厅中间的人质则绝望地抽泣起来,有人想往外跑,但arch抱着枪拦着,谁都不敢乱动。

    king道:“把你们的等待号码拿出来,我要陪个人保险箱业务的顾客下去拿东西。”

    大家赶紧把纸条拿出来,除去死的两个人b028和a052,剩余的号码是b020b036b044a060a068a076c004c012。

    甄爱是c012,安珀是c004。

    安珀抗议:“我不去!”

    king拿枪抵了一下她的后背,安珀立刻噤声。

    言溯始终看着甄爱,见她挣扎着要站起来,上前一步去扶她,又在她手心摁了一下;甄爱一愣,复而苍白着脸笑了笑。这下轮到言溯也一愣,才知她早就看出来了。

    “别担心,我没事。”

    她捂着手臂,稳稳站起,转身准备跟king下去。

    这时,艾撒说:“有她们两个人质就够了,放我们先出去吧!”其余人质全都跟着附和。king慢慢地回头,却看向言溯:“你觉得呢?”

    言溯沉静道:“可以放他们走,我留下做人质。”

    king虚浮地笑笑:“s.a.你知道吗?因为你,jack背叛了我,这群人质也不乖了;因为你,这个游戏变得一点儿都不好玩。”

    言溯沉默着不回答,紧紧地盯着他。

    king扭头看向arch:“不规矩的人都是他这个下场。”话音未落,他脸色陡然凶狠,拿枪抵住言溯的胸口,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在甄爱耳边炸开。

    她的心猛然像被狠狠击穿,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瘦瘦高高的男人在子弹巨大的冲力下倒了下去。

    “言溯!!!”

    甄爱疯了一般尖叫地扑上去,就见言溯静静地躺在地上,清秀的脸一瞬间白得没了丁点儿血色。却很固执地睁着眼睛,浅茶色的眼眸依旧清澈,像是拿水洗过的琥珀,静悄悄地,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言溯!”她轻轻唤他一声,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吧嗒吧嗒砸在他的衣领上,晕开一层层墨色的水渍。

    他左胸口的风衣和衬衫全让子弹烧破了,防弹背心也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他只是笑笑,那手点了点胸口,声音很轻:“这里,不疼;没有刚才在外面,听见枪响,疼。”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停歇了。薄薄的嘴唇惨白着冲她笑,以示没事。

    甄爱的心像是被扯了一道口子,痛得眼泪流的更猛,手枪抵在胸口那么近的距离,就算穿了防弹背心,肋骨也肯定被枪击的力量打断了几根。

    不然,他不可能疼得脸都白了。

    居然还笑!

    外边的热浪一层层地扑过来。

    甄爱抹着眼泪:“起火了,把你烧死了怎么办?”

    “烧成黑炭还能净化空气!”他居然开起了这么低劣的玩笑,说完,就强撑着,立刻站了起来。

    甄爱看见他咬着下颌一声不吭,可额头上分明疼出了冷汗。她心痛得要命,还要再说什么,king上前拉她:“不想他烧死你就快点儿!”

    甄爱被king的枪推着,捂着手上的手臂,三步一回头,眼泪汪汪看着言溯。救火车的声音还没有响起,火越来越大,漫天地跳窜,像一张红帘子。

    他脸色白皙,挺拔地立在火幕前,看着她,苍白的唇角带着深情的微笑。

    那个眼神在说,ai,我们都会活着出去!

    #

    甄爱很快被带到地下一层的保险库,一路畅通无阻,各种密码门king都打开了。甄爱已经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背后定有s.p.a在支撑。目标,或许就是她的保险箱了。她早知道,保险箱里的东西会引他们上钩。

    空荡安静的走廊上,甄爱和安珀走在前边,king拿枪跟着。三个人的脚步声很错乱。

    走到保险箱前,甄爱话不多说,迅速打开,又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拿里面的东西。

    “我来拿!”king担心甄爱捣鬼,恶狠狠地命令。

    甄爱慢慢收回手,退后一步。

    眼见king探身去拿东西,甄爱突然闪到安珀身后,左手箍住她的脖子,右手的匕首就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安珀像是变了个人,极其镇定,没有尖叫。

    而king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已来不及。

    甄爱眼睛阴森地像黑洞:“别想朝我举枪,你动一下,我就刺穿你妹妹的脖子。”

    king的脸上瞬间划过一丝凶狠,像是要把她吃掉才甘心,但他忍住了,真的一动没动。

    反倒是安珀,轻晃晃地笑:“没想到你这么警惕,居然在保险箱里放匕首,是我疏忽了。也没想到你这么聪明,猜出了我们的关系。”

    “是你们做得太明显!”甄爱语调阴冷得像寒冰,哪里还有刚才在外面淡漠的样子,

    “你是第一个明目张胆挑战他的人,他居然没有杀一儆百。玩游戏的过程中,他意兴阑珊,并没多大的兴致,却十分在意你的情绪,三番五次去看你的表情。”

    那种表情是最单纯的开心与宠爱,无关男女。就像甄爱的哥哥,一心一意竭尽所能地去满足她任何大大小小的愿望。

    “安珀,你的表情当然是很入戏了,有时疯狂,有时激烈,却偏偏没有害怕。还有,那个男生受伤时,苏琪是帮忙摁伤口去的,你既怕脏了自己的手,又想多看几眼他痛苦的表情……”

    突然,“滋”地一声响。很突兀,没有任何后续反应。

    安珀一惊,再次摁了一下手中小物件的按钮,又是一声“滋”。

    仍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安珀和king都不可置信。

    甄爱很配合地发出一声轻音:“嘶~~~”凑近安珀的耳朵,冷笑,“安排你们来的人没事先告诉你们吗?这种程度的电击棒对我没用。”她把安珀扭了个方向,恶狠狠看着king,“放下枪,东西给我。”

    king咬着牙,眼神凶神恶煞。甄爱稍一用力,匕首划破了安珀的皮肤。king愤怒地把枪扔在地上,又把手中一小块金色递给甄爱。

    后者一把夺过链子。

    就在这一刻,king反手抓住链子一扯,瞬间握住甄爱的手臂,一使劲,她受伤的胳膊像被拆掉一样痛得撕心裂肺。

    而和king有眼神交流的安珀也在同一时间掰住甄爱的右手腕狠狠一拧,自己钻出束缚,却把她扭在地板上。

    左臂的伤口被扯开,地板上一瞬间全是鲜血,甄爱痛得差点儿晕过去。

    安珀跪在她身上,死死压着她的脖子,哼笑一声:“他倒是提醒过我,你的右手没有力量。”

    甄爱一怔,复而吃吃笑了起来:“他?呵,他为了抓我,亲自出面安排工作了吗?就凭你们两个,好像,还没有那个能力呢!”

    “他不是亲自安排工作,他是亲自来了。”安珀一字一句地说出这话,感觉到甄爱的身体不经意间僵硬了起来,她开心地哈哈大笑,低头凑近甄爱,“他就在那些人质里,你没看出来?”

    甄爱的呼吸开始紊乱,他,在上面?那……她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死死抵制着自己不肯去想。

    但安珀帮她残酷地挑明:“哎,你刚才那么担心那个叫s.a.的男人,他可都看到了。你说,他会不会杀死他?好遗憾,那个s.a.至少被我哥打断了两根肋骨,都不用较量,直接k.o。哎,真可惜那么一张俊俏的脸。”

    甄爱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整个人都静默着,像是沉睡了,仿佛没有听到任何话,没有任何感觉。

    安珀还要刺激她,轻轻地笑:“他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呢?”

    被压趴在地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king捡起枪,走过来,“别和她那么多废话!把东西和人都交出去,我们的最后一单就完成了。赶快撤,这女人很麻烦,中途出什么问题交不了差,都得死。”

    说着,他俯身拉甄爱手中的金色链子,甄爱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

    无用的挣扎!

    king不耐烦地甩开,要不是那人交待要活人,他真恨不得把她打成筛……刚才手上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点儿疼……不是有点儿。

    king抬起手腕,赫然一枚蓝色的针眼。

    “你给我打了什……”话没说完,手枪掉在地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整个地下保险室回荡,凄惨得像用爪子在人的心上撕扯。

    安珀惊愕地扭头,那个平日总是寡言又冷漠的男人此刻完全变了形,像大虫一样缩在地上直打滚。

    “乔!”安珀喊着哥哥的真名,飞扑过来,却一下子吓得灰飞魄散。

    king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连耳朵都在大量的出血。原来硬朗的脸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黑点,而挨了针孔的那只手瞬间黑化开始腐烂。

    king剧痛难忍,连话都说不完整,那么大个人缩成了球,在地上疯狂地滚来滚去,摧肝裂胆般地惨叫,一声一声撕扯着人的神经。

    “你干了什么?”安珀怒目回头看甄爱,后者脸色惨白,显然也震惊于king的苦痛折磨。但她的目光很快移开,看向地上的那支枪。她刚要去拿,却飞快地滚进旁边的走廊里。

    安珀抽出随身带的枪支,打了一发子弹。刚才,就是她的枪从背后杀了杰克。

    安珀刚起身,地上的king伸手抓住她的脚,嘶吼着祈求:“amber,杀了我!杀了我!”

    安珀蹲下来,抱着他血流满面的头,红着眼睛咬牙切齿:“不,等我杀了那个贱/人。等我杀了她,我带你出去,我送你去医院。就算坐牢,我也要把你救活。”

    “没用的!啊!!!”king痛苦得无以复加,狠狠地拿头撞地,“这是组织研究的新型病毒,没药可解!还有,你不能杀她。杀了她,boss不会放过你!拿着这个。”

    他伸出黑乎乎满是血脓的手,把金链子交到她手里:“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一半,换你一条命。以后,别干了。拿着钱,好好的。”

    “不!”安珀握着链子,大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贪玩。是我害的你,是我害的!”

    “没有,我不怪你。只希望你最后一次听我的话,不要杀她,保护自己。”king说完,突然惨叫一声,扑上去握住安珀手中的枪,“砰”地一声打穿了自己的头颅。

    ……

    安珀身上溅满了血,而她亲爱的哥哥,黑乎乎的像团烂泥,倒在大片的血泊之中。

    那个在军队里受过无数历练,被俘时面对各种酷刑都咬紧牙关的男人,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不堪忍受折磨,自杀了。

    安珀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平平静静地站起来,提着枪,一步步走向隔壁的走廊。今天,她非要一枪一枪,一刀一刀,折磨死那个害死她哥哥的贱/人!

    她飞快转过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是无数的密码盒子,白光一片,却没有甄爱的影子。

    室内有3条走廊,她移动几步依次查看,都是空空如也,只有地上的血滴。

    她知道,甄爱站在尽头的拐角里。

    安珀脱下鞋子,光着脚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她可不想和甄爱浪费时间,围着保险箱墙壁转圈圈。只要她无声无息地走去另一端,到时,不论甄爱往哪条路跑,她都可以站在笔直的走廊这边,一枪打断她的腿。

    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靠近尽头。

    可没人告诉她,甄爱有极其出众的听力。

    她看到甄爱影子的瞬间,猛地拉开保险栓摁动扳机。但甄爱早就预测到了她的行为,在她瞄准的那刻,甄爱比她更快地伸手,左手紧紧握住她的枪背,用力一推。

    哗啦一声,弹匣落下来,掉进甄爱的右手上。

    她一脚踢开安珀,冲进去走廊把弹匣扔进自己的密码箱,啪地一声关上门。

    转身又迅速去抢地上king的枪。

    安珀冲过来,扑住甄爱的腿将她扯倒在地,爬起来,狠狠一拳打在甄爱的腹部,又即刻像豹子一样扑去抓哥哥的枪。

    而甄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抱住安珀的腰用力一甩,把她撞到墙上,反身再去抢枪。安珀再度扑过去,两人同时握住。

    安珀面容扭曲,死死握着枪管。甄爱虽然左臂受伤,但抢到了扳机,索性连连开枪,“砰砰砰砰”5连发将枪中的子弹打得干干净净。

    对面的保险箱上一个个的小坑,烟雾弥漫。

    “你以为我就杀不了你了!”安珀咆哮着,瞬间像发狂的母狮,抓住甄爱右臂的伤口,狠狠一个过肩摔,把她整个儿砸在了密码墙壁上。

    甄爱重重摔在地,痛得浑身散架,几度挣扎才勉强坐起来。而安珀疯叫着朝她冲过去,一脚踢下……

    但就在这时,响彻天际的连环爆炸声在四处炸开,天地间剧烈动荡,地下室像装在沙漏上的房子,拼命地摇晃。

    不出一秒,钢筋做的墙壁跟硬纸板一般碎裂,天塌地陷。

    重重的金属墙四分五裂,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安珀站着高,一下子被打倒,瞬间被埋了。

    反是甄爱重心低,眼见地下室倒塌,赶紧伏低沿着门线跑了出去。l3l4

56、恶魔降临枫树街

    言溯望着甄爱消失在大厅,才缓缓挪动一下脚步,吃力地侧过身来。

    浓烟滚滚地往天上涌,这座银行位于一栋上世纪的古老建筑里,只有3楼,外层木制石膏结构。照这个速度,不过两分钟,浓烟就会沉降到整个大厅。到时所有人都会开始窒息。

    而n.y.t消防的响应速度是3分15秒,火势太大,灭火起码需要一二十分钟。

    言溯望着漫天的火势和瑟瑟发抖的人质,对arch道:“放他们出去吧,我留在这儿。那个警卫没有死,你的手上还没有人命。”

    arch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拿枪指着言溯。因为,正如言溯想的,他只关心钱和安全逃离。杀人的确对他没好处。

    言溯看他垂下眼眸,知道这是他考虑思索的表现,继续道:“你可以一个人带着所有的钱离开。”

    arch一经提醒,立刻看向柜台上的旅行包,命令那个黑人:“去把钱拿过来。”

    黑人照做,拎着重重的两三个钱袋过来,递给arch。后者爱财,弯腰把钱袋往自己脚边拉拢。就在这时,黑人男子突然发力抱住他手中的枪支,把他扑倒在地。arch条件反射地开枪,子弹却一发发打进了火场。

    一瞬间,剩余的人质全见了生的希望,在一刻间扑上来七手八脚地将arch制服,卸了他的枪,又找了绳子把他捆起来。

    直到这一刻,大家脸上才换了怔忡茫然如获大赦的表情,互相拥抱着庆幸痛哭。倒是苏琪十分机敏,很快把地上的枪支捡起来,说:“先别哭,赶紧离开。小心那个变态马上就上来了!”

    大家这才再度紧张起来,寻找出路。可此刻的银行大厅已经弥漫在熊熊的大火里。

    苏琪立刻带着大家去柜台里找纸巾或毛巾,用饮水机接水打湿备用,大家齐心合力把大理石柜台那边的东西清理出来,留出足够空旷隔绝的地方,做了力所能及的自救措施后,忐忑地等待消防车。

    苏琪和大家还把日本男人和diana的尸体拖了进来防止被火烧焦,算是给他们的家人留一份尊重。

    言溯默默看完,转身离开。

    苏琪见了,喊他:“s.a.先生,你去哪里?”

    言溯头也不回:“下去。”

    “可你受伤了,而且下面的人有枪!”日本女人担心地喊。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不要去了!”

    这下大家都暂时安全,经过刚才的齐心合力,剩下的人质空前的团结。

    而且,面前这个高高瘦瘦步履虽然极力稳健却仍显吃力的男人,刚才只身进来换去了19条人命,还无时不刻不为他们的安全努力,丝毫不顾自身安危。这样的人,早已驱散了他们心中的猜忌丑陋和负能量。

    现在看他还要下去救人,大家都于心不忍。

    黑人男子咬了咬牙,站起来:“s.a.先生,我同你一起去。”说着,他握紧了手中的枪。

    言溯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却落在棕发男人身上:“他和苏琪带着剩下的人,你陪我去。”

    这句话让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亚撒身上。他是个沉默寡言却冷静能干的年轻人,刚才,他一直不曾慌乱,帮着大家搬东西找出口。

    这样的人陪s.a.先生下去,大家都放心。

    亚撒神色不明地看了言溯几秒,接过黑人手中的枪,同言溯下去了。

    #

    大火烧断了中央电缆,地下室的应急电源也受了影响。一路走过去,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像抽搐而垂死的病人。

    两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互不说话,影子平行不相交,沉默而缓慢地走进地下深处。

    灯光时亮时暗,投在同样轮廓分明的脸上,各自冷漠而严肃。

    路越来越深,越来越暗。

    先说话的是亚撒:“你走的路,好像不是去密码保险库?”

    黑暗中,前边的人安静地笑了:“哦?你怎么知道不是去哪里?”

    亚瑟极轻地愣了一下,唇角即刻浮现一抹寡淡的笑意,不回答反而问:“你看上去很吃力,需要我扶你吗?”但其实,言溯的步伐看上去出奇的稳,一点儿都不像受了重伤的人。

    “不用。”他并不看他,回答得漫不经心。隔了几秒,问,“你叫什么名字?”

    亚撒停了一秒,说:“asaexcalib.”

    “哪里人?”

    “d.c.”

    “真名?”

    “……”

    昏暗的地下走廊里,亚撒沉默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他只是淡定地继续走着。

    弯弯曲曲的地下走廊越来越狭窄,周围全是线路复杂的各种管道和仪器,仪表盘上彩灯闪烁,数字窜来窜去。

    言溯忽然停了脚步,望着某个仪表盘上飞速运行的数字,微微一笑:“用水量……消防车来了。”

    走廊的灯光闪了闪,又暗了。他的侧脸虚弱而苍白,像一张纸。

    亚撒心里闪过一丝讥讽的好奇。他拿着枪,而他断了两根肋骨,实力悬殊。既然他都已经怀疑他了,怎么还有胆量单独叫他下来。

    亚撒闲适地说:“arthur,我的真名叫arthur。”

    arthur亚瑟,和言溯知晓的那个名字重叠。

    言溯的话里有了笑意:“亚瑟,s.p.a.的幕后主使,真是幸会。”

    亚瑟不悦地皱眉,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而且,他乔装过,连甄爱都没有认出来,素未谋面的言溯是怎么认出的?

    这样的竞争里,他认出了他,他便从此视他为对手。

    他并不是不敢承认自己身份的人,散漫地轻笑:“啊~~让你看出来了。”

    已经挑明了敌对的方向,言溯却依旧清淡,丝毫不慌,说话的语气像是叙旧聊天:“你比我想象中的年轻。”

    亚瑟耸耸肩,“子承父业。……是谁告诉你我的信息的?”

    “看出来的。”言溯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平稳地撑着自己的身体,

    “king他们几个如果没有强大的同伴撑腰,不可能设计出如此精密的抢劫。那场杀人游戏不需要杀手,却选择甄爱,说明有人想给她进行心理施压。她三番五次地不配合却没被杀,后来甚至被其他人怀疑。不过是让她体验,她在这个小世界里不被信任,注定背叛和牺牲。”他莫名心疼,“这一切只有组织可以解释。”

    “你是这个游戏里最违和的一个人。始终淡定,不害怕,不像安珀那样沉醉在游戏里,也不像苏琪镇定地关心他人的安全。你很漠然,不在乎周围的任何事情。你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场景放在眼里。

    king他一直不敢和你有眼神交流,甚至不敢看你。

    king要去地下室时,你问他可不可以先放人质走。你是在暗示他不能放我走,并命令他对我开枪。这也是为什么king突然变得凶狠并第一次对人开枪的原因。

    这些足以说明在s.p.a里,你的地位要比king高好几个级别。

    可我那时还以为你或许是一个比较高位的成员,并没有往arthur本人这方面去想。”

    言溯停了一下:“但后来,起火了。”

    亚瑟一愣,无意义地笑了笑,他明白了。

    长时间的说话让言溯呼吸紊乱,左胸戳心般的刺痛一阵阵地袭来,他背上已全是冷汗,却不动声色地缓缓调整了呼吸,极力掩饰去语气中的吃力:

    “起火了,人质里只有你没有流汗。我以为你有什么病症,但火光那么大,映在你的脸上,没有任何光彩。活人的肌肤在强热和强光下,都会散光。”

    四周的光又暗了一度,他说,

    “碟中谍里,汤姆克鲁兹的人皮面具竟然是真的。

    呵,你需要戴面具伪装,无非是怕甄爱认出你来。她和我说过,组织里等级森严,一层对一层,不可越级。她不参与任务,见过的人,寥寥可数。”

    亚瑟的脸笼在暗色里:“她竟然和你讲了这些?”

    她竟然如此信任你!

    “即使有所有这些,我也不确定是你。可刚才你自己承认了。”言溯脚步慢了点,嘴唇几乎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在黑暗中森然的白。

    亚瑟语气冷了一度:“既然你都知道,你不担心她此刻的安危?”

    “你是说那对兄妹?”

    “你早就看出安珀不是人质了。”

    “他们的任务是甄爱的保险箱,作为内应的人质,当然也要选择保险箱业务。两个人,不多不少。而且那10个人质的排队号码是数学意义上的神秘数。人质并不是随机选择,而是安珀最早来到银行,记下大家选的号码后,再按号码挑出来的。她喜欢这么玩。而在甄爱的问题上,你们利用了她的善良。

    她的假装在我看来是小儿科。

    他们的兄妹特征太明显。绿色加琥珀色瞳孔,世上最罕见的瞳色之二。安珀右眼戴了一只浅茶色隐形眼镜,就是为了掩盖瞳孔颜色。欲盖弥彰。”

    “很厉害。”亚瑟凉凉地笑了,转而冷了面容,定定地问:“你不担心她?”

    两个男人,自然都明白这个“她”指谁。

    不担心是假的,但,“她有办法对付他们!”

    亚瑟挑眉,难掩嗤笑:“她?我可不认为。”

    言溯不理会她的质疑,琥珀色的眼眸里不自觉就含了温柔的笑意,缓缓道:“她是个警惕又勇敢的女孩,很聪明,会自救。我相信她,也很清楚,即使她受了伤,她也有办法脱险。那对兄妹,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亚瑟沉默了。

    她现在,变成这样了吗?

    他的印象里,她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穿着白色的小小的碎花裙,胆小又怯弱,一只假蟑螂能把她吓得乱蹦乱跳满屋子窜。兔子死了她要哭,揪她辫子她要哭,捏她脸蛋她也要哭。什么都只会哇哇哇去找哥哥。

    等后来送去她妈妈身边,她就不被允许哭了。

    以后的她便是谨慎小心,整天低着眉垂着眼,不笑不闹,招她惹她都没半点儿反应。偶尔漆黑的眼中划过一丝茫然,转瞬即逝地隐匿下去。

    即便如此,她也是安分听话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束着马尾,从很小开始就穿着白净清秀的长褂子,在各种仪器前穿梭,做着常人想不到的枯燥繁琐的工作。

    从不质疑,从不违背,也从不反抗。

    或许,他不应该遵从父亲的命令杀了她的父母,或许,他不应该一错再错杀了她的哥哥,让她对组织没了半点留恋。

    可他们都想把她送出去,远离他的世界,他怎么能不杀掉他们?

    一切阻止她和他在一起的人,他都要除掉!

    他越来越难再见到她。一次又一次,她越来越坚韧,越来越陌生,反抗着,奔跑着,离他越来越远。他在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她的日常生活和变化。

    他阴森森地望着身旁这个清淡的男人,他嫉妒得要发疯!

    手枪的保险栓“当”地一声拉开,前边的言溯停了脚步,沉静而自信十足地说:“arthur,你不会想在这里开枪的。”

    亚瑟的手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当然不会在这里开枪。他们头顶上方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氢气,一点儿火花都会即刻引发爆炸。

    呵,这就是他淡定自若引他过来的底气?

    亚瑟扬了扬唇角:“s.a.,你果然很厉害,居然把安珀他们的逃生方法都想到了。”

    “高智商的福利。”他居然这个时候都不忘骄傲。

    “老式建筑,出口被封,四面埋伏。除了城市的地下下水道,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们人间蒸发?不,应该是沉降。”

    他说完,心底一痛,如果甄爱在这里,又该瘪着嘴斥责他咬文嚼字了。只是,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眼前莫名浮现出她眼泪汪汪,惨白着脸一步三回头的样子,那样的恋恋不舍。突然好想抱抱她。他的心再次剧烈地绞痛起来,却也更加确定了他的决定。

    他愿意为她涉险,甚至……,而她不需要知道。

    亚瑟微微眯了眯眼,夜一样漆黑的眼神和他这副明朗阳光的假面并不协调,他收起了枪,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型军刀:“你单独带我下来,只为揭穿我的真面?”

    对面的人俊容白皙,摇了摇头:“不,我要把你抓起来。”

    亚瑟一愣,立刻就笑了:“你不会是内出血,脑子糊涂……”话没说完,戛然而止。他盯着言溯的手指,眼瞳紧紧敛起。

    一枚银色的打火机在言溯修长的五指尖翻滚:“老式建筑,不需要太大的爆破力。这层稀薄的气体是什么,天然气?氢气?都无所谓,这种时候,打火机和手枪一样好用。”

    亚瑟淡淡提醒:“你不要命了!这股爆破力再小,也不是人体能够承受的。”

    电灯明明灭灭。

    言溯眸光闪了闪,静默半晌,清淡地笑:

    “我们来赌一局,爆炸后我们都会受重伤。如果你先醒来,你可以用手中的枪杀了我;如果我先醒来,我把你送进监狱!s.p.a.头目,cia有很多的罪名在等你。”

    亚瑟阴郁了,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冷峻地笑:“当然会是我赢。别忘了,你已经断了几根肋骨。”

    对此,言溯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的生命,她的自由,我选她的自由。

    金属打火机“咚”地敲开,闪烁的火光在他清俊的眉眼里染了一抹暖暖的色彩。手指一抬,带着火苗的打火机旋转着飞向高空。

    两人几乎同时闪进了走廊两边的钢化门里。红蓝色的火苗飞到空中,像墨水落入清澈的池里,骤然晕开。

    一条条纯蓝色的光如电波一般迅速蔓延开,火花闪烁。

    电光火石间,狭窄的空间骤然爆炸开。

    剧烈的冲击波下,老式的墙体轰然倒塌,沿着走廊的金属门在一瞬间随着波浪涌动,成排成连地扭曲……

    世界顿时陷入黑暗。

    一切恢复沉寂后,微弱的天光透过崩裂的墙体,从城市下水管道投过来。

    两个面容出众的男人,脸色苍白,毫无生机地躺在碎石里。其中一个,脸像是裂开了,却没有露出皮肉,底下的面容清冷俊俏。

    一分又一秒,地底下安安静静,只有潺潺的水声。

    渐渐,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地上渗漏下来,一滴一串落进废墟里。那是消防员救火的水流。

    碎石中的男人依旧没有动静。

    “言溯!”

    甄爱顺着炸裂的地下走廊一路跑来,却见他面色灰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沉睡在地。爆炸的灰烬和脏东西覆满了他的风衣和头发,她从没见过他这么脏乱的样子,他一直都很爱干净的。

    她痛彻心扉。

    “言溯!”

    她伏在地上,低下头去抱他,挨挨他的脸,冰冰凉凉,几乎感受不到气息。她惊住,眼泪哗哗地落在他脸上。

    “你说都要活着出去的!我带你出去!”她立刻坐起来,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碎石,想要背他,又担心撞到他断裂的肋骨。双手无力,却死命拽住他的肩膀,一点一点地往外拖。

    手痛得要断掉,像不是自己的,却不敢有半分松懈。

    她平稳地拖着他,一寸一寸地往外移,灰蒙蒙的走廊上,他的脚边沿路留下一串血渍。鲜艳的红色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眼。

    她抽泣着,咬着牙抹去眼泪,继续往外拖。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言溯才不会死!

    目光无意地一扫,却落在角落的另一张脸上,破碎开的肉色面具下面,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俏脸庞。甄爱吓得浑身一抖,那张脸和她噩梦中的一模一样。

    他……真的在这里!

    心里的恐惧像火山爆发,她怕他醒来,又不敢放下言溯去找人。如果他先醒来,一定会杀了言溯的。她死死咬住嘴唇,更加用力地把言溯往外拖。

    她清楚亚瑟的性格,所以这种自杀式的爆炸一定是言溯做的,他是在赌命想要抓到亚瑟。她一定要马上把言溯拖上去,然后带警察来抓这个混蛋!

    女孩像小松鼠一样拖着心爱的松果一点一点,窸窸窣窣地离开了。破败的地下走廊里,重新陷入静谧。

    废墟中遗留的人脸色苍白,缓缓睁开眼睛,眸子如黑曜石一样漆黑幽深,敛了敛瞳,带着刻骨铭心的恨与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九檀扔了一个地雷

    我了个小去扔了一个地雷l3l4

57、恶魔降临枫树街

    春末原野,青青翠翠,开着繁复花。

    远山天蓝,阳光灿灿。

    他心情阴郁得像南极漫长冬天,极夜里永远看不到光明。

    灰色公路是一条长河,春天原野上流淌。

    黑色sv静止路边,亚瑟戴着大大墨镜,遮住了半张白皙脸,只露出下颌弧线,硬朗又流畅。

    他脚边放着一套特警制服和一张假面,这是他逃离爆炸现场方式。

    “先生,您这次太轻敌了。”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个稍稍年长男子evan,他满身肌肉,连说话都很有力气,但话语间尊重与臣服也显而易见。

    亚瑟靠车后座阴暗里,脸色苍白地望着窗外。外边颜色如此活泼,他神色依旧不起波澜。

    他因为受伤,嗓音略显绵弱,却掩不住天生低醇:“是,我太小看他了!……也太小看她了!”

    “她……长大了!”

    伊万或许是听出了他语气中寂寥,神色有些动容,又换了语气,宽慰道:

    “那个sa,他以前就坏过我们事。这次要不是他出现,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c小姐也会被带回来。没想到c小姐去银行,他也跟着。这么形影不离……”

    料到话说错了,伊万又生硬地转回来,

    “原计划让安珀他们带着密码箱里东西和c小姐,远远开枪引爆城市下水道。可谁能料到他居然会去近距离引爆,他真是个疯子。”

    亚瑟始终沉默。

    他也没料到言溯竟然会重伤情况下再度冒险,就为一个赌,赌一次抓获他机会。当真是个疯子,却也是个很聪明疯子。

    言溯进来之前就把下水道事情告诉了其他警察。爆炸后,警察很搜查了过来,下水道几个出口都有人提前把守。

    要不是当时甄爱喊声惊醒了他,他只怕真被抓获了。

    他身上负着伤,阴暗下水道里走了不知多少公里,打晕了一个特警,换了他衣服,才勉强躲过一劫。

    sayan!他真小看他了。

    伊万看了一眼后视镜,后座年轻人侧着脸静默着,他忍不住又提醒:“先生,您应该像以前那样。这些已经计划周密事情,您本不应该亲自到场。”

    亚瑟望着窗外,半晌,才寂寞地说:“我只是,又想她了。”

    伊万梗住,无话可说,隔了好久才道:“早知如此,您当初就不该遵从您父亲命令,杀了她父母。”

    “他们背叛组织,必须死。”他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包括她哥哥,也是。”

    伊万沉默良久,道:“可是,c小姐现,也是背叛了组织。”

    亚瑟不说话了,听见路上汽车声响,摇起车窗。

    后视镜里渐渐有一辆车靠近,不出两分钟,过来停了sv车后。

    安珀衣装齐整地下来,看得出爆炸后她修整过自己装扮,可明显没有修复她爆炸中受伤。

    她步履很吃力,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一把扶住驾驶室车门,看住伊万,声音很低,有气无力:“a先生,我哥哥死了。”

    隐忍话才一出口,人就悲愤激动起来,“我哥哥死了!!”

    她指甲狠狠握着车门,因为用力和气愤,捏得加发白:“那个叫甄爱,她杀了我哥哥。她用了一种奇怪病毒,我哥哥他死了,死好惨。”

    安珀捂着嘴,眼中盈了满满泪水,一漾一漾像是绿宝石,她颤声道,“他全都烂了!”

    车内人没有任何动静。

    组织里没几个人见过终极bss真面目。且bss善乔装,即使是见过真人,也通常是面对戴了面具bss。

    安珀一过来以为伊万是arthr,望着他便落下泪水,心中苦涩与悲愤不住地往外倒,越倾诉越强烈。

    一想起哥哥惨死样子,安珀心中升起无恨意,她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i!ear!i!ill!skin!her!”我发誓,我一定会剥了她皮。

    戴着厚厚墨镜伊万侧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应答。

    可sv车后座阴影淡淡发话了:“你要是真有那个意向,我就把你切成生鱼片,喂狗。”

    很强低气压。

    安珀莫名浑身一凉,这才惊觉后座上有人。那人带着墨镜,坐深深暗影里,看不清脸,只有一个清俊而阴冷轮廓。

    安珀心里还是冲着,却不敢反驳,忍了半刻,把手中金色链子拿出来:“这是她保险柜里东西。”

    车后座人没有反应,伊万接了过来。

    安珀又说:“先生,我哥哥是为了组织任务而死,他……”

    伊万冷漠地打断她话:“小姐,他任务没有完成,就算活着,也会被处死。”

    安珀眼睛再度红了,指甲几乎掐进车窗里:“你们,太过分了!”说着,眼神却不经意地往车后座瞟了一眼,漆黑一片人影,依旧是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道下颌弧线。

    伊万道:

    “你哥哥和组织约定是:完成任务后,得到1万美金,另附你们枫树街银行抢到钱;任务未完成,交出性命。安珀你别忘了,这次你们兄妹抢银行,从监控到内部人员,从密码到建筑结构,各种信息都是我们提供。要知道,我们组织曾经有不依靠组织帮忙,单枪匹马从银行抢去上亿美金高手。你要怪,就怪你们技不如人!”

    伊万停了一秒,提醒:“安珀,你们没有完成任务!”

    安珀咬着牙,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冷酷男人撕裂,可现她心里全是恐惧,害怕他会杀她。她吓得不会流泪了:“可是,我哥哥已经死了!”

    伊万脸上没有任何动容。

    原野上风呼呼地吹过,安珀弓着身子半扶车窗前,浑身僵硬。如果她成了组织追杀对象,她一定逃不掉。

    天地间一片寂静,终于,车后座年轻人再次淡淡地开口,不带任何多余情绪:“他们拿到了保险箱里东西,算是完成了半条任务。”

    意思就是放过安珀了。

    伊万不再多说,摇上车窗。

    安珀身子发软,眼睁睁看着黑色sv消失广阔碧绿原野上。天地间很只剩安珀一人。她仰头望着高高天空,忽然想起了三个月以前事。

    她大病初愈,可以下地走路了。

    哥哥陪着她复健,说:“安珀,我们去欧洲吧。已经有足够钱让我们过一辈子了。这次都是那两个混蛋,害你差点儿死去。我们再也不干这个。”

    她立刻不高兴了:“可是我想玩啊。我不管,我要玩!”

    哥哥摸摸她头发,哄:“太危险了,会受伤。”

    “不!”她挽住他胳膊,拼命地摇晃撒娇,“后一次,j,我们就玩后一次。陪我玩嘛!接后一单,我们就再也不干了。我保证。”

    他无奈而宠溺地叹了口气:“好吧,后一单。”

    安珀望着天空,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她一定要给哥哥报仇!

    ……

    伊万开着车,刚才亚瑟放掉安珀行为,他不太理解,但又似乎理解。

    但他没问,而是把链子递过去:“c小姐,或许和chane留下密码有关。”

    亚瑟接过来,手指轻轻地摩挲,那是一个小小金算盘,算盘珠子上刻着数字和字母,他握手心:“假,她防备心很强,不会把这么重要东西放银行,只是为了引我找到错误东西。”

    伊万一愣,心里疑惑,既然早知道是假,您又何必费劲心力地去找寻?

    “这件事,不需要让b知道。”亚瑟冷淡地命令。

    伊万应声。

    他知道轻重,如果b先生知道,加是要杀了c小姐。

    亚瑟沉默地坐后座,望着窗外。他看见,原野上有一棵孤独树,细细树干,蓬勃树冠,很像基地里面那棵。

    他沉默地看着,忽然想起16岁她,立树下,静静地问:“a,风筝是什么?”

    他找了风筝,陪她草地上,像风一样奔跑。那时候,她会抿着唇,腼腆地笑。

    她笑……

    他一想起,胸口便像剜心似疼。

    他终于深深地低下头,扶住胸膛,可剧烈疼痛像电流般一**来袭。穿了防弹衣,还是被爆炸冲击波震断了一根肋骨。

    小时候,妈妈说,夏娃是亚当肋骨变成。

    呵,他心爱疼痛那根肋骨,要被人偷走了。

    而他,绝对不允许。

    #

    欧文推开病房门,一室白色,干净得一尘不染。

    甄爱手臂上缠着厚厚绷带,安安静静地趴病床边,好像睡着了。她歪着头,伏言溯身旁,白白手攥着他大拇指,拳头小小,安放他苍白掌心。

    这样动作,有一种不寻常亲密和依赖。

    欧文蓦然想起一天前他赶到医院,甄爱手臂不停地出血,却不听医生话去整治,死活要赖言溯手术室门口,不出声,不叫喊,只眼泪一个劲儿地流。

    谁都拉不走,谁说也不睬,蛮横无礼又不听道理,像个骄纵而不懂事孩子。

    那时甄爱,对欧文来说,很陌生。她懂权衡,是自持,表情都很克己,笑容都很少,何况耍赖地哭泣。

    而他朋友言溯受伤很重。断了3根肋骨,右腿小腿骨折,轻度脑震荡,右耳轻度损伤,其他情况还要等他醒来后进一步观察。

    此刻,欧文望着病床上面色苍白言溯,心疼朋友同时,莫名地想,如果是他受了这么严重伤,甄爱会不会这样哭。

    其实,会吧。她是个表面冷漠内心却很柔软女孩子。

    病床年轻人动了一下,半晌,缓缓睁开眼睛。欧文心喜,赶紧跑去走廊上通知其他人。

    言溯醒来瞬间,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耐痛苦,比起几年前经历那场爆炸,这次简直是小儿科。反倒是手心躺着一坨小小柔软。他垂眸瞟了一眼,甄爱趴他身边,均匀鼻息像羽毛拂过,痒痒。

    指尖似乎轻触着她脸颊,他脑子里突然只有一个想法,好想摸摸她脸。于是,指尖动了动,小丫头脸柔柔,滑滑……唔,好想再摸一下……

    甄爱被惊醒,立刻跳了起来,惊愕地瞪着眼睛看他。

    言溯愣了愣,缓缓道:“做噩梦了?”说出来才发现嗓音干燥而嘶哑。

    甄爱摇摇头,又想起适才她对他动作,这样握着他手,脸贴他指尖,对她来说,无疑太亲密了。

    她蓦然红了脸,想抱着手,又发觉手上缠了绷带。绞脑汁,刚要问你喝不喝水,病房门被推开。海丽伊娃林丹尼欧文还有贾丝敏全进来了。

    甄爱赶紧退到一边做背景墙。

    大家又担心又庆幸地询问着言溯情况,他漫不经心地一一回答,目光却时不时追去甄爱那边。

    她拘谨地立墙边,眼神不知安放哪里。不过几秒,就似乎恢复了往常样子,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和周围环境保持着疏淡距离。

    其实,经过这次银行抢劫案,他已经很确定自己想法。

    那么多不舍情绪,像石头一样压心里透不过气来,其实叫做心疼。

    他心疼她一个人带着枪,冬天下午驱车去陌生山里找他;心疼她深居简出谨慎度日,不熟悉同学也没有朋友;心疼她跪安琪身旁死死摁着她流血伤口,无助而悲怨地落泪;心疼她醉酒了伏他肩膀上,哀哀地唤着哥哥,说对不起还是失败;心疼她望着彩色蛋糕和泡泡汽水,禁制而又向往眼神;心疼她安静沉默地穿梭迷宫里,不寻求任何帮助,一声不吭地独自解决问题……

    但,不止是心疼;多是欣赏,欣赏她像野草一样,努力而向上。经历了那么多黑暗,依然拥有代替小女孩接受生死游戏善良,依然拥有被king选择为凶手时抬手指他勇气……多多,是心灵上契合。

    而且,哼,他说话大家都不懂,只有她懂他。

    可是,怎么和她说呢?他没有经验。

    爆炸那一刻,他后一秒想法其实是——甄爱真不会有事吧?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他希望甄爱对他是没有感情。

    可现,看见她安安全全地站自己面前,他心意又可笑而自私地转变了,还带着一丝丝忐忑懊恼。

    他并不确定她心意。

    管他是一位出众行为分析专家,他这方面,却是一窍不通。

    他不悦地皱了眉,突然就说:“我要回家。”

    海丽当时正叮嘱他各种事项,却被他打断,愣了愣,这才发现这个熊儿子根本没听。但她也不至于生气,问:“不行,你还不能出……”

    “我要回家!我要看书!”言溯板着脸,语气很坚定。

    对于爱情这块知识盲区,他一定要回去恶补,迫不及待,现就要。

    作者有话要说:非正式小剧场

    从前有一只小松鼠叫甄小爱,从前有一只小松果叫言小溯。

    小松鼠很喜欢吃松果啦,可是松果好重,她拖都拖不动。

    可小松鼠不泄气,坚持不懈地拖啊拖。松果当然不满啦,瞪她:“你干嘛?”

    小松鼠红着脸说:“我肚子饿,想吃你呐。”

    松果不开心了:“哼,不给你吃。”

    小松鼠看着香喷喷松果,咽了咽口水,突然小爪子扑上去,抱住他狠狠亲了一口。松果很生气,气呼呼地看她:“全是口水,脏死啦!”

    小松鼠搓搓小爪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不准我吃,舔舔总可以吧~~~”l3l4

58、严肃的真爱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修细节,看过可以不用看,也可以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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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控废柴微扔了一个地雷

    七月七扔了一个地雷

    这一小节主要是感情戏,外加一点儿甄爱过去,和密码,不长。

    甄爱走进图书室时,言溯一身干净白衣白裤,坐白色轮椅里,双目微阖,似乎养神。

    他腿上还打着厚厚石膏,她想起昨天,他才从病床上起来就疑似心情不好,坚持要求回家。

    甄爱觉得他古怪得不可思议,但不可思议是,所有人包括医生都屈服了。结果,他私人医生和护士跟着他回到家里。

    医生说他腿上石膏绷带至少要静养一个月才能拆除,某人一听,立刻皱眉。刀一样冰冷眼神把医生吓得汗毛倒竖,声音冷得像咬牙:“为什么要用这种累赘东西束缚我,那么久!”

    医生咳嗽一下:“sa,骨折愈合需要较长时间,必须”

    言溯飞地打断:“必须借用外固定物维持骨折复位正确位置,防止它移位。这个我比你清楚!”呃,谁是医生?“可是,我很清楚自己骨头干什么!它们很听话,不会移位,所以你马上给我拆掉!”

    那说话语气就像他是机器人可以“哐嘡”一声把身体里零件取出来,捣鼓捣鼓装好又塞回去似。

    但其实,他心里很着急,他有很重要正事做,他必须马上寻求各种方法,解决他和甄爱问题,绑着个绷带太费事儿了。

    海丽当时看了她儿子半晌,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说:“甄爱小姐也要养伤,刚好医生护士都城堡里,就一起疗养一个月吧。”

    某人立刻沉默地闭上嘴巴,不抗议了。

    现,他坐彩绘玻璃窗下,闭目养神,安静又沉稳,一点儿不像偶尔发脾气又不可理喻样子。

    甄爱脚步很轻,踩地毯上悄无声息。但还没靠近,他就惊动了,乌乌睫羽一动,琥珀色眼瞳就静静看着她,澄澈得像秋季天空。

    甄爱心弦微颤,抿了抿唇。

    春末夏初阳光洒下来,静谧图书室里,只有他们俩,真好。

    她走过去钢琴凳旁坐下,他绑着石膏绷带右腿就安放凳子上,像是橱窗里熊宝宝笨笨大脚。甄爱一时忍不住,伸手覆上去,轻轻摸着那层硬硬没有一点儿温度外壳,可心里有种莫名奇异温暖和心动。

    她缓缓摸着他腿上石膏绷带,心中莫名地甜,不敢看他,只垂着眸,小声问:“还疼吗?”

    言溯摇摇头:“不疼,你呢?”

    甄爱赶紧运动手臂,示范给他看:“绑了绷带就是看着吓人,都没有伤筋动骨呢!”

    她活动着,一扭头,就见钢琴旁地上放着厚厚好几摞书,全是近当代女性浪漫爱情,显眼当属jliegard作品全集thegift,thebride,bsessin各种。

    这些题目礼物,娘,痴迷

    甄爱静悄悄地抬了抬眉毛,他也看这些书?

    她斟酌了好半天,还是怀疑:“你都看了?”

    “嗯。”言溯很诚实地点点头,“一共65本。”

    “一字不漏?”

    “一字不漏。”

    甄爱张了张口,他回家不到一天……

    但她早见过他读书速度,也就不惊讶了。她蹲坐地毯上,望着厚厚几摞书,随意翻看,又问:“看累了么?刚才进来见你闭着眼睛。”

    言溯摇摇头:“哦,我清理大脑记忆,把这天看东西都删除。”末了,补充一句,“永久性删除。”

    甄爱拧着眉心,仰头望他:“为什么?”

    他望着她阳光下莹莹脸,适才淡淡郁闷消除了一些,但很又闷闷地窜上来,哼,这些破书,看了一点儿用都没有。

    他隐去微微怒气,克己地说:“都是些对我没有帮助东西,会占用我脑容量。”

    哼!根本就没有以天才解密专家行为分析学家为男主角,以天才生物学家身世坎坷神秘女孩为女主角爱情!!!

    男主不是公爵就是将军,不是检察官就是神父;女主不是孤儿就是公主,不是医生就是交际花。没有一个和他们情况沾边。

    没点儿借鉴和学习价值!看了半天,一点儿帮助没有!他还是不懂!

    他不高兴地闭上眼睛,忿忿地删除这些“废书”记忆。

    甄爱不知道他怎么了,耸耸肩,表示不打扰他“磁盘清理”活动。

    她从来没看过爱情,多少有些好奇,挑挑拣拣,翻出一本,自言自语地念:“eljaes,fiftyshadesfgrey。这个好看吧?”

    言溯立刻睁开眼睛,眼疾手地把书抢过来。甄爱吓了一跳,望着空空手,又怔怔抬头看他。言溯许是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不太自然地清清嗓子,说:“这个不能看。”

    甄爱眨眨眼睛:“为什么?”

    “这属于”言溯斟酌半天,白皙脸上蓦然染了一抹红,咳了咳,“软色/情。”

    甄爱睁着黑漆漆眼睛,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一副不言自明样子,看得言溯无缘无故憋闷,跟吞了鸡蛋一样难受。

    但不管如何,他不能给她看。

    这书讲是一个大学女生去采访企业家,结果发展出s/m虐恋故事。女主角背景和甄爱表面身份太接近了,万一她效仿了怎么办?他言溯又不是企业家!!

    他绝对不能让甄爱效仿女主角,被企业家拐去玩sm。

    “那我不看了。”甄爱小兔子乖乖样子,歪着脑袋继续挑书,目光又被一本吸引,刚要去拿。言溯抢先一步,嗖地夺走。

    “那个是什么?”甄爱满眼睛好奇。

    “这个也不能看。”言溯跟被老婆抓住看花花公子丈夫一样,飞把书扔到一边。

    “我看见题目了。”甄爱嘟嘟嘴,“thestryf!”小姐故事。

    她托腮着,仰着头望向言溯:“喂,你脸红了!”

    “切!太阳晒!”他神色尴尬地白她一眼,清逸脸颊阳光下愈发红了

    甄爱轻笑:“也是软色/情。”

    言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摸摸鼻子,很诚实地说:“这个不软了”

    甄爱眼睛亮闪闪,身子不自觉地趴书堆上往他方向倾斜,很好奇地问:“是讲什么?为什么叫小姐?这个代号好奇怪,有什么神秘组织吗?”

    言溯红着脸,非常诚实地满足她好奇心:

    “嗯,故事讲是,代号为漂亮姑娘被她男友r送到一座城堡。那里有一群人,也可以说是一个sm组织,用各种礼节或是仪式方式虐待她,把她训练成性奴隶。小姐因为深爱她男友r,所以心甘情愿地忍受一切。后来r把她送给了他哥哥s。而小姐依旧心甘情愿”

    彩色阳光下,言溯坐轮椅里,低着头看她,目光温和;而她席地而坐,手肘伏一大摞书上,歪头靠着手臂,悠悠听着。

    她听得认真,某个时刻却突然走神。

    她这个外人看来,这样神秘组织真是可笑。但想想自己生活了17年spa组织,那17年里,她从来不曾发觉它荒唐。

    那个组织里,她也有代号,c小姐。

    此刻,她忍不住想,组织里小姐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这个故事里那样,身处水深火热却不自知,甚至甘之如饴地享受?

    呵,人思想真是奇怪东西。你认为她可怜又可悲,可她和你世界观不一样,便是来之则安之。谁对谁错,没有分辨。她也想不清楚。

    不过,他今天为什么要突发奇想地看这种书呢?

    “言溯?”她声音很小,犹犹疑疑。

    “嗯?”

    她抬起头,一副随意聊天样子:“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这样容易受控制女生?”

    言溯立时就挑了眉:“谁说?这叫占有,不是喜欢,也不是爱。”或许觉得自己说话太绝对,又补充一句,“至少我看来,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爱情。”

    甄爱笑笑,没有再问。

    自从上次他哥大做公共演讲时她就清楚了,他心里,真正爱情是相似灵魂之间天然吸引。不屈从,不迎合,自由平等而独立。

    可是……

    “那……这些书是什么地方吸引你呢?”甄爱欲言又止。

    言溯愣了愣,突然差点儿跳起来:“喂,我性/行为上没有s或m方面癖好!”

    甄爱:

    她眨巴眨巴眼睛,囧囧:“呃,你这么**话题,不用告诉我吧。毕竟,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么……”

    言溯梗住,脸憋得红了。

    “是和你没关系!”他沉了脸色,不开心地闭上眼睛。

    冷气嗖嗖。

    甄爱完全不理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了,又觉得他这样生闷气真是可怜兮兮呢!看他情商那么低份上,她应该哄哄他。

    她立刻捣鼓捣鼓翻出一本书,夸张地叹:“哇,这个书名好特别!”

    言溯慢悠悠睁开眼睛,阳光下,她眸子亮闪闪,捧着本书,欢欢喜喜看着他:“言溯你看,menarefrmars,enarefrvens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这书名字真奇怪!”

    他看着她粉粉脸,心里又柔软下来,表面却扬着下巴,看似不屑一顾地解释:“其实天文学里,♀符号代表金星,东北方向符号代表火星。他起名应该就是这么来。不过,”他哼一声,“名字虽然有点儿创意,但没有半点逻辑。至于文章内容,我完全不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那本帮人提高情商图书君默默地躺甄爱手心,它内心淌汗:我指点了千万人情感爱情和婚姻,却对这个人束手无策。

    作者,他情商已经低得惨不忍睹了!图书君表示:压力很大~~~~

    “哦,那就是无聊书了。”甄爱理所当然地把它扔到一旁,却又想,“不过,应该不是所有男人都来自火星吧!”

    言溯:“嗯?”

    甄爱轻轻一笑:“我觉得言溯你应该是来自木星,哈哈!”

    她竟然说他木?

    言溯木着脸,立刻闭上眼睛,又不理她了。

    事到如今,他肯定不会提,不到一天时间里,他不仅看了很多书,还网上搜索了各种攻略。买礼物,说情话……五花八门,可哪一种他看来都无聊而没有诚意。

    目性太强,看上去意图不轨。搞得像甄爱是只小白兔,他送她一堆胡萝卜,她就摇着短尾巴,憨憨傻傻地往他窝里拱拱了。

    他甄爱才不是容易上当笨蛋小白兔!再说了,他才不要用物质礼物来骗她“上当”。

    可是,他有否决一条条求爱指南智商,却没有独立想出一条高招情商。

    他闭着眼坐阳光里,世界蓝色红色意识流里旋转。

    他当真是懊恼了,哎,他要是原始人就好了。看中了喜欢甄爱,就一棒子把她打晕,然后背回自己山洞里去。

    他突然睁开眼睛,坚定地说:“我想变成原始人!”

    甄爱歪头,揪起眉毛:“原始人都不穿衣服呐!”

    言溯:……脸色僵了僵,纠正自己错误:“我想变成穿衣服原始人。”……然后把甄爱背到自己山洞里去。

    才想完,他又极度鄙视自己。这种方式粗鲁又野蛮,真是辜负了人类祖先千百万年进化。

    他拧着眉心,闷闷不乐地闭上眼睛。

    甄爱全然不明白他怎么了,还想和他说说话,护士来了,端着绷带和剪子,像是要给言溯换掉绑胸膛上纱布。甄爱退到一边,却见护士把东西放一旁,转身走了。

    她皱了眉,这护士,难道要病人自己换么,真是不负责任。她望着小护士背影,打抱不平地说:“我帮你换!”话音未落,一回头,言溯正解白衬衣纽扣,听言,抬眸讶异地看着她。

    甄爱一窘,蓦然发觉,非迫不得已,言溯他不喜欢别人碰他,那个护士一定是熟悉了他脾气,才径自离开。

    而她这么自告奋勇……

    意外是,言溯看了她半秒,很是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淡淡静静地坐着。衬衣半开,露出胸膛皮肤和白色绷带。

    他平静看她,等着她过来给他脱衣服换绷带。

    甄爱当真过去坐他对面,心里砰砰地跳,手上却有条不紊地把扣子一颗颗解开,又小心翼翼地把原先绷带拆下来。

    他个子高,平时穿着长风衣就显得格外消瘦,像根棍子;但现,她发觉他身体并不孱弱,相反胸膛肌肉非常紧实流畅,腹肌线条也十分性感。

    她脸红心跳,拆纱布时候手抖,好几次碰到他肌肤,熨烫而有质感。她愈发手忙脚乱。

    他始终静静看着她,没有多余表情。

    只是,拆完纱布,甄爱心就狠狠一痛,凉了大半截,他前胸后背好几条动过大手术刀疤,旧,一条条触目惊心。几年前爆炸给他留下过深深伤,听说差点儿要了他命。而前几天,他竟然还是义无返顾。

    他是不是为了她?她不敢问。

    她无声地给他换好绷带,看着心痛,却突然想轻松地开个玩笑:“哎言溯,你看书里,扮演m人是不是就这样。”

    言溯立刻阴沉了脸:“我都说了我没有这个癖好!”

    甄爱笑笑:“知道知道!”

    言溯认为她敷衍,还是不满,抗议道:“哼,你从此失去了碰我身体权利!”说着就要自己弄绷带,末了,想想他们未来,又小声加了一句,“期限6个小时。”

    甄爱扑哧一声笑,拦住他让他坐好:“我错啦!再不说了。我申请把期限缩短为6秒行不行?”

    言溯绷着脸:“批准!”

    真是别扭!

    甄爱昂着头,望着头顶彩绘玻璃窗还有高高蓝蓝天空,飞地数:“13456,时间到!”数完便俯身继续。

    她仔细而小心地给他一圈圈缠绷带,望着那一道道深深疤痕,她再次心痛,忽然好想亲吻它们。这个想法让她唬了一跳。

    她莫名想起过去几月和他种种,她第一次不想工作,请假和他一起去纽约玩;她行走黑暗迷宫,听见他声音便差点落泪;她被安珀摁地上,因为得知他有危险,她内心彻底冰冷,疯狂而怨毒地把病毒针扎进king手腕……

    她其实,是喜欢他了吧?

    她心跳突然紊乱,这样发现,明媚又忧伤。

    她是如此黑暗而卑微,偏偏他光明而温暖;也正因如此,她即使尘埃中,内心也充满喜悦。

    她开心又落寞地笑着,偷偷他背后系了一个蝴蝶结,又用蓝色马克笔小心翼翼地写了一行字“给甄爱礼物”。

    如果真可以把他系上蝴蝶结打包带走,该有多好。

    如果这个男人是她,该有多好。

    可是,如果你不会给我回应,那,愿你永不知晓。l3l4

59、严肃的真爱

    疗养日子过得很清闲。

    甄爱午睡醒来下楼,经过走廊,听见鹦鹉欢地叫腾:“egg,egg,isaalvesit!蛋蛋,蛋蛋,偶爱吃蛋蛋!”

    甄爱回头,见案几上多了个藤编篮子,里面放着五颜六色鸡蛋。每个上边都画着色彩缤纷图案,彩虹卡通手绘水彩油墨,天蓝淡粉明黄青绿,各种颜色各种花样,很多个小小挤成一团,非常可爱。

    小鹦鹉立篮子上,很happy地扑腾白翅膀。

    周围没人,甄爱走过去,一个个挑着看,有画着白色小鸟,有画着绿色小房子。她从来都喜欢彩色东西,看得爱不释手,情不自禁小声问鹦鹉:“这是什么呀?”

    “mizjen,habbyeasder!甄小姐,复活节乐!”女佣marie又说起她东南亚英语。好甄爱早就习惯,才知这是一篮子复活节彩蛋。

    可言溯怎么会买这些东西?他从来不热衷过节。她纳闷地想着,和小鹦鹉一起好奇地拿爪子篮子里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气冲冲斥责:“谁准你碰我东西!!!”

    甄爱始料未及,差点把彩蛋打翻,鹦鹉也立刻飞起来,蹦到甄爱肩膀上,歪头看着。她循声回头,见贾丝敏咬着牙齿,生气地盯着她。

    甄爱低头看看手中两枚彩蛋,人赃俱获哇,她赶紧把蛋放回篮子里去,小声说:“对不起,我以为是言溯买。”

    “就算是他,你就可以随便碰吗?”贾丝敏脸色不差,语气却很不好,“真是不懂礼貌,你妈妈怎么教你?”

    甄爱木木没有反应。说实话,她神经粗,贾丝敏说什么她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但她挺奇怪,贾丝敏怎么总是生气?

    可也没关系,反正她不需要她喜欢。

    她这么平静淡定,脸都不红,贾丝敏顿觉像是一拳打进空气里,加气,但她终究认为自己是明事理,想继续讥讽她话,就忍了下来。

    真是气人,海丽妈妈居然允许她住言溯家里,真可笑!这女孩表面上看着呆呆,说不定骨子里多狡猾多阴险呢。居然都住到言溯家里来了!

    甄爱看不出她心里想法,不多说话,转身去图书室找言溯。

    “哎!”贾丝敏喊住她。

    甄爱回头。

    贾丝敏道:“今天复活节,过会儿言溯要和我回家吃饭,妈妈外婆,还有斯宾塞安妮都。你呢,要去哪儿?”

    她是提醒她,我们是家宴,你别想跟去凑热闹。

    但这其实是多此一举,因为甄爱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她不明所以地回答:“我就家里看书啊!”

    贾丝敏挑挑眉:“你是说,回你家吗?”

    甄爱想,回家也可以呢。反正她身体好了,不需要山里疗养,她点点头:“哪儿看书不都是一样么?”

    贾丝敏又不痛了。这人怎么回事?真把言溯这儿当自家了?她刚要说她,甄爱手机响了。

    接起电话,是个很欢女声:“ai,好久不见,你干嘛?”

    甄爱回忆了一下:“戴西?”

    “不是叫你联系我吗?为什么不给我电话?是不是写手心,字迹被蹭掉了?”戴西挺会给自己台阶下。

    可甄爱诚实地说:“没有。我记得号码呢。”

    戴西:

    她直觉刚铺好台阶被甄爱拆掉,自己摔了个大跟头。

    但她也清楚甄爱不像一般女孩子,所以无所谓,笑呵呵说正事儿:“ai,我发现原来我们是一个学校。今天复活节party,过来玩啊!”

    甄爱呐呐:“party?不好玩吧”她其实没参加过。

    “要画彩蛋,扮兔子哦。”

    甄爱有点儿向往:“嗯,好吧咦,先不说了,有电话喂?欧文你家?不啦,刚戴西说要我去party,你和你家人过节去吧不用担心什么彩蛋?”

    电话里,欧文说送了她一篮子彩蛋,甄爱正好奇,门铃响了,marie门口惊呼:“mizjen,hyjess!eggs!dany!甄小姐,噢我天哪!蛋!好多蛋!”

    甄爱走去门口,见递员搬进来好几篮子彩蛋,大大小小真假,画满了漂亮图画。甚至还有巧克力和糖果材质。

    不是说一篮么,怎么这么多?

    甄爱一下子欢喜起来,蹲地上抱着各种蛋蛋左看右看。她喜欢一套彩蛋上边,画了13个漂亮小女孩,每个蛋反面一个字母,组成一句话:

    aihappyeaster!

    爱,复活节乐!

    marie也开心地凑热闹,说彩蛋上小女孩长得像甄爱,漂亮又讨人喜欢。小鹦鹉也挥着翅膀飞来飞去:“蛋蛋!蛋蛋!”

    贾丝敏冷冷看着,心里窝火,一时忍不住,突然质问:“喂,这又不是你家仓库,把别人送你蛋都抱回去。”说着,不耐烦地拿脚推搡门口彩蛋篮子。

    甄爱赶紧扶住,把花花绿绿篮子都拢到一边。

    “喂,甄爱!都没人陪你过复活节吗?”贾丝敏问。

    甄爱觉得挺正常:“不用过啊,我又不是基督徒。”

    这语气居然和言溯一模一样,贾丝敏牙疼:“那你没有爸爸妈妈吗?受伤了都没人来问候你。就算父母不关心,同学总有吧?同学没有,那朋友呢?除了欧文和伊娃,你就没有认识人了吗?”

    甄爱不明白她咄咄逼人态度,但还是认真地想了一圈,回答:“没有了。”

    “你!”贾丝敏见她居然还是一点儿不难过,气得要死。

    小鹦鹉飞起来,扑腾扑腾翅膀:“blly!blly!坏蛋,坏蛋!”

    贾丝敏气极,伸手要拍它,没想它越过她头,飞过去,落了言溯肩膀上。小鹦鹉收起白色翅膀,黑豆豆般眼珠滴溜溜地转。

    而言溯拄着白色拐杖,神色寡淡地看她一眼,没有多余表情,也不作任何停留,便落甄爱身上。

    她安安静静,垂着眼眸。但一看就知她分了心思,正数彩蛋。极轻地抿着唇,隐忍着开心情绪。

    言溯无语,她情商真是低得惨不忍睹!真呆!

    他走过去,拿拐杖推推她背:“过会去哪儿?”

    “学校。戴西说有party。我可以去画彩蛋,还可以扮兔子!”她回答,眼睛里有罕见欢欣雀跃,眼神不住地往彩蛋上边飘。

    言溯看着她表情,不禁有些懊恼。他知道她喜欢色彩鲜艳东西,可他居然没想到送她彩蛋,真是太失败了。哎,网络上说送礼物,还是有点儿可取。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鄙视加否定了呢!

    他闷闷不乐:“我也要去!”

    甄爱一愣,刚要说什么,被贾丝敏打断:“sa妈妈说让你回家过复活节。”

    言溯很冷淡:“不用过,我又不是基督徒!”

    这句话甄爱不久前才说过,现言溯再说一遍,差点儿把贾丝敏梗死。

    甄爱上上下下打量他:“可是你腿……”

    言溯很坚定:“我要去!”

    #

    言溯腿似乎恢复得比较,又似乎他有骨折经验,所以即使缠着绷带拄着拐杖,竟没一点儿累赘笨拙之感,反而依旧身形挺拔,步履稳妥。

    去到party上,戴西老远看见甄爱,就开心地跑过来:“ai,你真是太神出鬼没了。学校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电话,我还是问琼斯警官呢!”

    言溯不动声色地听着。

    戴西说完,又看向言溯,很惊讶:“你居然也来了。”

    言溯淡淡地挑眉:“戴西,你衣服真难看!”

    甄爱:呃……

    戴西穿是性感兔儿装,上苫有一件很短粉色裹胸,堪堪遮住胸部,边缘有雪白绒毛点缀;□是齐大腿根粉色短裙,一圈白色毛毛边。

    裙子后边有一坨短短毛茸茸兔子尾巴,而她头上还戴着长长粉白粉白兔耳朵。

    配合这身装扮,她还化了粉色系彩妆。

    甄爱怕戴西尴尬,忙说:“挺好看啊,我觉得挺可爱。”

    言溯鄙视她:“可爱吗?我真可怜你欣赏水……”

    甄爱背后狠狠戳他。

    言溯住嘴了,半晌后木着脸说:“嗯,真可爱……fyi,这话可信度为零。”

    戴西不介意,反而很有兴致地说:“甄爱,你不是说想扮兔子吗?我给你留了一套,我们去换衣服。”

    言溯一愣,这下认真地扫了戴西衣服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把甄爱扫了一遍……唔,他好想看。

    甄爱惊慌了,一脸慌乱地往后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两只手还一起摆:“不不不,我不要扮这个。”

    “走啦走啦!女生都要扮这个!”戴西不由分说地把惊慌失措甄爱拉走了。

    言溯见旁边吧台有画彩蛋地方,便过去拿了丙烯,专心致志地画起来。才画完一个,听见周围有男生轻呼“ste!那女孩太可爱了!”

    言溯没兴趣,一丝不苟地盯着彩蛋,等颜料风干。

    可旁边人说:“从没见过,来哦。要是我之前见过她,一定把她追到手了。”

    言溯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抬头一望,心跳一下子就凝滞了。

    甄爱拧着手,很拘谨地跟戴西身边,低眉垂眸地走来。

    她穿着兔儿装,长发柔顺,灯光下肩膀粉白粉白,像上好羊脂玉,锁骨清秀分明,性感得干干净净。胸口一抹淡淡阴影,腰肢纤柔,盈盈一手,仿佛轻轻握住便会断掉。短裙下边,一双纤细而修长腿,白皙又窈窕,带着一种奇异蛊惑人心,又分外清纯。

    她化了粉色系彩妆,眼帘上涂着淡淡粉色眼影,衬得一双眸子愈发得漆黑幽静,看一眼勾人心魄;白皙脸颊上本有寥寥腮红,但她自己就羞得面红耳赤,早已掩去化妆效果,白里透红脸蛋粉嫩透莹得像掐一下便能出水似。

    偏偏她表情懵懂又紧张,配着那双毛茸茸兔子耳朵,真是痒进了人心里去。

    这样她,像极了芭比娃娃。让人看着便想抱进怀里,再不松手。

    言溯一瞬不眨地看着,她……真……好可爱!

    可是,她还没有靠近,就有很多人过去和她搭讪。言溯默默沉下脸色,这样让大家看着,他……真……好生气!

    甄爱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别男生搭讪调调,便谁也不理,飞跑来言溯身边站好,这下才觉得安全又妥帖。

    别人一看,以为他们是一起,也就略感遗憾地不掺和了。

    言溯见她谁也不搭理,反而慌慌张张地跑回自己身边,他心里一下子就开心起来,没想甄爱拧着眉,很不乐意样子:“言溯,其实我也不喜欢,但我就穿这么一次。”

    言溯一愣:“谁说我不喜欢?”

    “你刚刚说这衣服难看。”

    言溯摸摸鼻子:“咳,只有你穿着好看。”

    “真?”甄爱舒了一口气。

    言溯目光往她身后一挪,“咦,还有兔子尾巴呢?”他忍不住伸手捏捏她裙子后面兔子尾巴。甄爱莫名浑身流过一束电流,分明只是摸摸尾巴,她却觉得这个动作亲昵得像是摸屁股。

    她红着脸,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看向言溯面前彩蛋上。

    言溯问:“你猜,哪个是我画?”

    甄爱:……

    满桌子彩蛋里,有一只,呃,黑白蛋……黑底白字,画着各种奇怪符号。和周围一群彩色蛋蛋们格格不入。

    好像他这个人……

    她第一次觉得,没有色彩东西,也那么可爱迷人;满世界那么多色彩,她偏偏喜欢这只黑白色蛋蛋。

    她指了它一下。

    言溯很开心,拿起来指着上面奇奇怪怪符号,骄傲地说:“喏,这是我刚刚设计出来密码,好看吗?”

    甄爱:……

    没看懂肿么办?

    她拧着眉,无意识地咬咬嘴唇。

    而他看着她嘴唇,突然心跳慢了一拍,小小嘴巴上抹了唇彩,水盈盈软嘟嘟……他好想……

    “ai!过来玩游戏啊!”戴西喊声打断了言溯心里想法,他陡然失落。

    一群大学生很坐一起玩游戏。规则很简单,女生1到15任选一个数字写卡片上。男生从1到4里任意抽3个数字,用加减乘除换位等方法计算,得出数字和女孩卡片上数字对应,就可以亲吻女孩一下。一个人用过计算顺序和方法下一个人不许用,但本人可以重复使用。

    其实,这个游戏就是让男生看到他想亲吻女生号码,然后想办法算出和她对应数字。

    玩游戏前,甄爱小声对言溯说:“我不想被别人亲,怎么办?”

    言溯想也不想,说:“123,这个数字很难被计算出来。”

    甄爱就写下123。

    玩了一圈,有人用4加39加38得出117,然后亲了写着117戴西一下,于是连续加法别人不能再用。

    轮到言溯时,他抽到了3,15,25。

    甄爱看着,想了想,25开根号再加上15除以3等于1,现场刚好有一个写1女孩子呢。呃,言溯不会去亲她吧?

    她皱了眉,有些不开心。

    可言溯把几个数字摆好,很淡定地说:“偶数1个,奇数4个,总共5个。145,偶数1个,奇数2个,总共3个。嗯,123。”

    甄爱听到123这个数字,感觉脑袋像是被谁打了一棍。

    她愣愣看着言溯,后者扭头看着她,很是平静又理所当然样子,眉梢轻抬,说得意味深长:“噢,好像你是123哦!”

    甄爱呐呐,他不是教她,写123就不会被亲么?

    她还没反应,言溯已欺身过来,她条件反射地要躲,可他比她速度,蜻蜓点水一般她嘴唇上印了一个吻。然后甄爱怔愣又惊诧眼神,有模有样地坐好,继续淡定玩游戏,好像刚才他亲是一尊雕像。

    甄爱心颤了一下,又很恢复平静,但莫名觉得哪里怪怪。

    接下来,言溯抽到了24,38,17,于是“偶数3个,奇数3个,共6个。336,偶数1个,奇数2个,共3个。嗯,123。”

    结果,接下来不管抽到任何数字,他都能用相同方法算出123,然后亲吻甄爱。刚开始是轻轻一吻,后来越来越用力,等到第6次,他居然咬了她一下。

    甄爱始终蒙蒙:……怎么有一种被骗了感觉?

    直到被他咬了一口后,甄爱抿着唇,脸色通红地说:“不玩了,我要去画彩蛋。”言溯一点儿不遗憾,很淡定地陪她去画彩蛋。

    画彩蛋时,甄爱始终低着头,想着刚才莫名其妙6个吻,实是想不通究竟怎么回事。一次又一次,她慌乱又无措。现她心还砰砰跳着,他却好像很淡静沉稳样子。

    真,只是玩游戏吗?

    她心烦意乱。

    正想着,旁边伸过来一只兔子手,是一个大大毛绒兔子玩偶,它很欢乐地跟甄爱打招呼,还拉她起来转了一圈。

    言溯看见了毛绒兔子玩偶,立刻严肃起来,很尊敬地起身,对它点点头:“兔子你好,我是言溯。”

    甄爱奇怪地看他,连兔子都愣住,大大兔子头静静,点了点:“言溯你好,我是兔子。”

    甄爱:……这是什么情况?

    一人一兔规规矩矩地打完招呼后,大兔子走了,言溯颇为满意而骄傲地坐下来。

    甄爱好奇了:“那只兔子是泰勒哦,没想到你们这么好。”

    言溯脸瞬间垮掉,满是惊悚,一副很受打击样子:“那里面,是人扮?”

    甄爱点点头。

    言溯表情瞬间变得极度挫败。

    甄爱回过味儿来,扑哧一笑,觉得他好可爱:“哎,你该不会还停留小孩儿阶段,以为毛绒兔子自己会动会说话吧?”

    “你鄙视我。”言溯脸灰了一度,“你以为我是弱智?”

    “那你难过个什么?”

    言溯低下头,语气愤懑:“我以为是仿真和仿生物机器人……”他淡淡失落后,阴郁起来,“那些学机械和电子智能科学家一天到晚都干什么?我真是为他们感到羞耻!”

    大玩偶形象彻底崩塌,“哼,毛绒兔子从此失去了我对它智商尊重。”

    甄爱:……

    #

    屋子里很热闹,大家都玩成一团。只有甄爱和言溯两人安安静静对坐着,画了一个又一个彩蛋。画了好久,又走出落地窗,去看看外面安静校园。

    甄爱立草地边,回头看言溯:“哎,刚才那个数字是怎么回事啊?”

    言溯没有多想,实话实说:“哦,这是数字黑洞。……不管是任何数字,按照我刚才算法,后都会得出123。这样数字还有很多,比如……”

    他说到半路,看见甄爱吃惊眼神,察觉到不对,于是,慢慢地,闭了嘴。

    甄爱怔怔盯着他,他是故意……为什么?

    他像是被抓到小偷,心里紧张得咚咚。可一看着她,又突然安静无声了。

    落地窗一边是喧闹party,一边是安静校园。夜幕中,她穿着粉粉嫩嫩兔儿装,眼睛清澈得像闪闪繁星,美丽得不可方物。

    两边世界,无论繁华,或是寂寞,只有他们彼此,是心灵相通而互相理解。

    他脑袋里一瞬间没了任何想法,只剩刚才亲她那6下,柔柔软软,甜腻得像某种会上瘾药。他还记得,每次匆忙亲吻落她唇上时,她都会轻轻地颤抖。而他心也会跟着颤抖。

    他突然不想考虑什么追求方式,也不想等什么水到渠成,脑子里只余留了一个想法。没了逻辑,没了狼,只剩本能。

    他近乎执拗地看着她,深茶色眼睛里只有她影子,肯定地问:“你喜欢我吧?”

    甄爱瞪大眼睛,僵住。

    他迫不及待,语速飞:“为什么我绷带上面写那行字?给甄爱礼物?你希望我送你什么礼物?送你一个真正亲吻,好不好?”

    她惊愕地张口,还来不及发音。他已陡然欺身抱紧她,低下头,他唇舌便钻进了她嘴里。

    他似乎整个人都压到了她身上,她支撑不住他力量,不住地往后退,可他并未松开,一下把她抵到玻璃窗上。他呼吸早已紊乱,咬着她嘴唇,似乎用着全身力气吮吸轻咬。动作极霸道,青涩而又狂乱,像个莽撞少年,一切只凭本能欲/望去舔舐汲取。

    两人呼吸紧紧纠缠一起,灼热而滚烫。甄爱只觉世界天旋地转,充斥着他强烈而独特男性气息,很好闻很性感。

    她心自此狂跳不止,脑子里一片混乱。

    前面是他灼热身体,后面是冰凉玻璃窗,她被他压制着,进退不得。他熨烫手掌死死箍着她裸/露腰肢,像是要把她掐断。空气全被他吸走了,呼吸不畅。

    她慌乱又无措,心都揪成了一个点,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偏偏他唇齿愈发紧密地贴她嘴边。她被他吻得头晕目眩,浑身都密密麻麻地轻颤,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这样触电般极狂乱而刺激感觉随着他深吻,一波一波密集地堆砌她心头,远远超过了她负荷。她终于承受不了,瑟缩他怀里,哀哀地呜了一声,头上戴兔子耳朵都轻轻地颤动起来。

    他许是听到了她呜咽声音,猛然一震,清醒过来,立刻松开她。

    她嘴唇红肿,眼神湿润又清亮,却是惊恐地看着他。

    他心莫名一沉,有些后悔,他唐突了。

    他一下子懵了,完全想不出应对措施,努力想要说什么,甄爱却用力推开他。她靠玻璃窗上,长发都被他抓凌乱了。她静静看他几秒,眼睛红了,这下真像兔子。

    她颤抖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甄爱,我……”他慌了,立刻伸手去拉她,没想她一脚踢掉他拐杖,转身就飞跑进了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还会有微调和修改。l3l4

60、严肃的真爱

    城堡图书室,夏天阳光从彩绘玻璃窗流泻下来,正下方白色钢琴笼一层斑驳陆离光晕里。

    安安静静。

    言溯一身白衣,趴钢琴上……旁边放着珐琅金丝银线等做手工材料

    安安静静。

    自复活节一吻后,甄爱消失了。

    联系不上她第一天,他去找欧文。欧文说:“ai近工作学习忙。放心,有,她不会有安全问题。”

    言溯头上默默挂三条黑线,这不是重点!

    可他不能告诉欧文……说他咬了甄爱一口,唔,很多口

    言溯:“那跟她说有事找她。”

    一天过去了,欧文回来,很疑惑:“ai说她不想见。”

    言溯有点受挫,却心虚地问:“她有没有说为什么?”

    欧文:“呃,再回去问问。”

    言溯气得差点儿踢他:一天传一句话,这效率怎么这么低?

    过了一天,欧文回来,表情尴尬:“ai说,和不熟。”

    言溯立时脸都黑了。

    他整天趴钢琴上冥想。他不该不经她允许就亲她,可她为什么要跑掉?

    让他难过是,她说:不喜欢,讨厌。们不熟。

    为什么?

    他一定要证明,他和她很熟!她不讨厌他!

    可脑中列举出一堆数据——认识两个月,说话不多,对方信息都靠猜测。

    确实不熟!

    她总是呆呆淡淡,看不出喜好;看他也不会像看见彩色糖果一样,眼睛里微微流光溢彩。

    好像真没喜欢。

    言溯很沉郁。

    脑子里翻箱倒柜继续找证据,他们拉过手拥抱过,参加婚礼看电影,睡一起还住一起。不经意间,早有很多细碎亲密。

    经过枫树街银行抢劫案,他很确定对她感情。

    他喜欢她,可她却躲着他。

    甄爱话还耳边回荡:“不喜欢,讨厌。”

    他心情低落谷底,自安慰,她从来反应都慢,是不是还没意识到对他喜欢?

    他倒地上,闭着眼睛,下意识回想那天晚上吻,前几次她蒙蒙,以为是玩游戏,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

    后一次,她全身都僵硬,双手紧紧揪着他衣袖,非常紧张。他记得他吻她吻得忘情,她唇齿之间全是清香。她并没有拒绝,手指无意识紧地抠他手臂上。

    她身体语言是想要。

    他得到了她允许,头脑加发热,一手伸进她发间,另一只手仍缠她纤细腰上,越收越紧。当时他体内有种陌生而刺激渴望,真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她一定也是那么想,因为他们身体胶一起时,她腿无意间往他靠拢。这是一个狎昵动作。

    她身体语言依旧是想要。

    而接下来,他再也按捺不住身体里窜动火,突然用力地咬她。就是从那一刻起,她他怀里发抖,身体有了抵触迹象,想要推开他,却是徒劳

    他极轻极缓地睁开眼睛,望着高高彩绘玻璃窗,灿烂阳光落他眼底,幽深而寂静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心,突然很痛。

    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嘴巴。

    半小时后,言溯给伊娃打电话。

    伊娃语气不善:“现是星期天早上9点,不觉得这个时间很不合时宜?”

    言溯漠漠:“听声音,醒来1个多小时了。”

    对方梗住。

    言溯:“哦,不好意思,打扰了和林丹尼交/配。”

    伊娃石化。

    言溯想起甄爱说,要对礼貌,于是乖乖地说:“对不起,打扰了。早上好,顺便帮向林丹尼问声早安。”

    伊娃直接风化,半晌听到林丹尼远远声音:“hi,sarning!早上好!”

    伊娃暴躁:“谁准和那怪胎打招呼,给躺好!”一秒后对着话筒,“要睡觉,有事几小时后说。”

    “几小时?”言溯皱眉,“想把林丹尼精力榨干?”

    伊娃:……“今天都不准给打电话!”

    言溯默了,隔一秒,跟机器瓦力一样语调平平,慢吞吞喊了声:“e~~va~~”

    伊娃挑眉,不挂电话了。认识他十多年,他开口闭口都是“迪亚兹”。只称呼姓,从不喊名。

    “找什么事?”

    “亲了甄爱一下,她就不见了”

    伊娃噗嗤一笑:“是说,像变魔法一样,亲她一下,她就凭空消失?”

    言溯:……

    他没好气:“迪亚兹!谈恋爱后智商急剧下降了。”

    “这是学!很多时候听别说话侧重点都歪掉。”

    言溯正色:“不觉得!”

    伊娃认真道:“难道是吻技不好?”

    言溯一头黑线:“咳,是没有征求她同意情况下”

    那边沉默了足足三秒钟:“~~~”

    “sa觉得ai感情方面是个很小心女孩子。怎么说,喜欢一个,不管结局如何,都会享受现全力争取。但她相反,即使她喜欢,可如果她认为们不会有结局,那她宁愿不要开始,永远维持朋友关系。宁愿默默喜欢,也不愿破坏现感情。”

    言溯愣了愣:“sheisste!她好可爱!”可同时,又让他好心疼。

    伊娃没了半点嬉闹:“sa,现吻了她,一切都挑明了。朋友是做不成了。恋?有这方面准备?想好了?虽然不想夸,但这样男太顶尖,可望而不可即。而且脑袋常根本无法理解,确定她是slate?这些问题都会想到,何况ai呢?”

    “sa如果这些问题都没想好就去招惹ai,那一定会伤害她。”

    言溯这边沉默良久,微微一笑:“从来没像此刻这么清楚。”

    #

    甄爱坐落地窗前阳光里,捧着玻璃杯,蒙蒙水汽飘浮上来,映着她脸,安静而落寞。

    妈妈说过,不要爱,爱是一座囚牢;谁爱谁,谁就关进了谁牢。

    爱了,就再没了自由心情,再没了无忧心境。就像湛蓝天空,再怎么碧色万里,也有微风吹来云丝儿,细细袅袅,捉不到,散不去。

    可甄爱不懂。以前日子,没有爱,却也没有自由和无忧,没有轻松和惬意。

    好几天没见到言溯,好几天都埋实验室,研究有进展了,但她没半分激动。言溯一开始还让欧文追问她,近却没消息了。

    他忘了她吧?

    可她失落什么?

    其实,她想要,他都有。纯净,智慧,光明,正直,温暖。那么多温暖,从小到大都没体验过温暖。

    她害怕,他也都有。太纯净,太智慧,太光明,太正直,太温暖。

    认真想想,她其实没有爱与被爱权利。

    复活节事历历目。前6个亲吻,虽是天然黑设局诱骗,她却开心而忐忑。

    她迷恋他唇轻轻触碰过来瞬间,偶尔带着小动作抿一口,偶尔似真似假地舔一下,窃喜又刺激。

    可第7个吻

    现想起那种被禁锢无力,过电般窒息刺激,甄爱都止不住心尖狠狠一颤,玻璃杯中水猛地晃荡。

    她盯着雾气出神,过了这么多年,有些记忆还是抹不去。

    阳光落波动水杯里,折射出七彩光,仿佛浮起一双会变色眼睛,他盯着她,幽深莫测地说:littlec,不管逃多远,们留给印记,一辈子也抹不去。

    她怔怔,本不该存有幻想,她不可能做普通女孩子。

    可,她又想起言溯,那晚立落地窗前,眼神慌乱又懊恼。她第一次见他如此惊慌失措,无助地想要抓她,想要道歉,想要挽留。

    她却踢了他拐杖跑了。

    她低下头,兀自难过。

    杯里水温温,这些天,研究进入尾声,工作上,她难得感到安慰,也算是弥补这些日子低落心情。

    这时门外传来悠扬小提琴声,是她从来没听过曲子,一下忧伤一下晴朗,一下哀愁一下明媚。

    甄爱心情像成了流水,和着小提琴曲子缓缓流淌。

    她听得入迷,情不自禁起身去开门。

    却是再熟悉不过。

    拐杖放一旁,他肩上托着白色小提琴,笔直地立走廊里。一连几天不见,他还是老样子,干净又清逸,即使右脚不便,也是挺拔俊秀。

    她开门,他神色安然地瞥她一眼,不紧不慢拉完弦上后几个音符,才复而垂眸。浅茶色眸光幽幽静静地落她脸上,嗓音低沉又缱绻,

    “hi!”

    轻轻一声,就着小提琴袅袅余音,透着说不思念。

    《致甄爱》

    甄爱扶着门沿,心弦微颤,黑溜溜眼珠仰望着他,不予回应,也不邀他进来。

    两就这样无声地立门线两边,静悄悄地对视着。

    她穿着居家休闲装,小小白色t恤,深灰色棉布修身裤子,长发随意挽了个髻,周身都散发着一尘不染散漫气质。

    即使现她他眼前,还是,思念成灾。

    而好久不见,她也是开心。

    仿佛他有某种神奇抚慰心力量,一见到他,所有纠结忐忑和阴郁就全部烟消云散。

    天空晴朗,太阳灿烂,她突然就开心了。只是这一瞬间,依旧什么都说不出来。即使能够坦然迎视,却不能豁然开口。

    虽然不说喜欢,但她还是问:“来干什么?”

    他腿脚不便,扶着拐杖过来,递一封平整干净信。

    甄爱接过,忽然幻想出他坐钢琴旁,安静淡然写信模样,认真而隽永。她看见他脚上绷带,低下头:“送个信么,还自己跑来。”

    他盯住她:“本想要isaa送,可它话多,担心它飞到半路和别鸟儿说话,嘴里叼着信就掉了。”

    “真不擅长讲笑话,冷死了。”甄爱心里笑,却瘪嘴,“怎么不放邮筒?”

    “怕弄丢,还是亲自送比较好。”

    “什么信这么宝贵?”

    “道歉信。”

    甄爱一愣:“为什么道歉?”

    言溯不经意地拧了眉,看上去随意,其实有点哀伤:“说讨厌。”

    他淡淡地可怜兮兮着,甄爱才知当时一句气话,他像小孩一样听进心里去了。这些天估计反反复复记挂着,可劲儿磨得厉害呢!

    甄爱于心不忍又懊恼:“没有!”

    言溯眉心舒展开,十分不懂见好就收:“那说不喜欢也是假?”

    甄爱别过脸去:“哼,‘讨厌,不喜欢’,属于联言命题。一个假,不代表全部假。亏还是逻辑学家!”

    言溯愣了愣,忽然就笑了。

    被心爱女孩用心爱学科反驳得哑口无言感觉,真好幸福。

    他看着她清丽侧脸,目光缓缓落到那如玉脖颈上,不自觉就抬手覆上去,轻声呢喃:“可认为,喜欢。”

    甄爱只觉胸口一烫,惊愕地扭头看他:“自恋!”

    他眸光深深,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眼睛,修长手指从她锁骨处慢慢摸上去,托住她下颌:“是吗,再说一遍?”

    甄爱一愣,陡然明白。摸颈动脉,看瞳孔扩张,这是cia简单测谎方式。她很早就会防范这招,对他,却不能。

    “如果只是自恋,那能解释一下为什么靠近时候,脉搏频率达到了每分钟147?”

    这个白痴!

    她又羞又气,正想推他,却突然看清他眼中忐忑又紧张情绪。他她面前,居然会不自信,所以才傻傻地用他熟悉没情商方法来求证。

    她心一软,舍不得推开他了。

    她歪头,红着脸贴贴他熨烫手心,问:“呢?”

    他没有丝毫犹豫:“喜欢,喜欢得很深。”

    甄爱心砰砰地跳,血液都沸腾起来。她呆呆看着他,还没想好说什么,他复而开口,说出来话却很书面:

    “ai,很抱歉那天没有征求同意情况,强行亲吻。对于这种被雄性激素冲昏头脑愚蠢且不文明行为,表示非常羞耻。

    对于行为本身,认为它虽然不恰当,却十分客观地体现了对深刻情感。那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因为对爱慕一天天与日预增。可遗憾是,由于对感情领域不熟悉和缺乏经验,没有控制好行为。

    对不起。

    可是ai,不要因此认为对感情是轻率。相反,坚持宁缺毋滥原则。即使终身孤独一,也绝不会将就。已深思熟虑,很确定,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个和心灵相通灵魂契合,那就是。只是。

    说过,是见过好女孩;知道,有沉重过去。可愿意和一起面对,愿意走进世界,也愿意让进来世界。

    愿意牵着,把从灰暗记忆里带出来;也愿意让牵着,带从孤独世界里走出来。”

    她心又暖又酸,没想到他竟把她心思全看透。这段正式又严谨,逻辑严密又句式复杂,感j□j彩强烈又文学性十足话,完全超出了甄爱承受范围。她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全然沉溺进他深深眼眸里。

    他脸色微红地抬起下颌:“另外,作为喜欢,可以终身无偿享受很多福利。无论智力心理还是身体。

    要是喝醉了或不想走路,可以背;不懂事,都会心力替解答;

    要是不开心,会哄开心。虽然这项还要多多学习,但知道,学习能力很强,一定会学到满意,哦不,要求太低,学到满意为止;

    只要开心,任何时候都能绷带上写字画画。

    还有大一个只给特权,可以碰任何东西,包括。

    咳,从现开始,就可以行使权利了。”

    他声音像音乐般好听,悠扬地说完,指了指甄爱手中信封,神色腼腆,带着别扭倨傲:

    “刚才说就是这封信里内容。一字不差,哦,信里有标点符号。可以再看看,字写得很好看。唔,声音也好听。”

    说着发现歪题了,又红着脸,骄傲地说,“口头是承诺,书面是存档。末尾签了名字,盖了印鉴。中英文。

    不过也不用特别紧张这封信,就算掉了也不要哭。给它打了“甄爱”“承诺”和“独一无二”标签,放脑袋里记得清清楚楚。

    很守信用,不会说话不算话。

    但这不代表可以把它扔掉,不珍惜”

    “会好好珍惜哒~~~”

    他话没说完,怀里就被软软她盈满。

    她扑过去,偎他怀里,双臂满满地搂着他。扑面而来他味道,充实而安全,让她心安。她踮起脚尖,熨烫着脸,凑近他耳朵,小声道:

    “言溯,也喜欢,喜欢得很深。”

    他唇角弯弯,温柔地环住她腰,低头吻上她粉粉小耳朵:“幸好。”

    #

    夕阳从欧式窗外洒进来,古典城堡内一片静雅。

    年轻男子立窗边,霞光他棕黑色头发上染了层金红光,男子身形笔挺而颀长,五官俊美,像中世纪王子。

    他有一张和亚瑟一模一样脸,只是眼瞳不似亚瑟漆黑,他深黑色虹膜外边有一层金色,又似透着一闪而过紫罗兰色。

    他还有一双和亚瑟一样白皙修长手,指尖捏着几张照片。

    第一张,漂亮女孩蹲一篮篮彩蛋面前,乐地笑着。他眯眼,略一回想,好像没见过她这样笑,开朗又明媚。

    “就说,a怎么会突然跑去那个名不见经传城市。”他看着照片中女孩,唇角弯弯,复而抬眸:“k,他伤怎么样了?”

    kerr科尔肃穆地立一旁:“b伯特先生,亚瑟先生伤势不重,但心情一直不好。”

    伯特垂眸,看着女孩怀里抱着那一套彩蛋,唇角浮现出一丝奇异笑:“告诉他,他送那套彩蛋,c喜欢。”

    科尔点头:“是。”

    伯特继续看第二张照片,衣室里,穿着兔儿装女孩羞怯又拘谨地立镜子旁,玻璃里映着背影,两个角度都是曲线玲珑,身姿妙曼。

    伯特意味深长地挑眉,鬼魅般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神彩:“k们littlec长大了”手指慢慢从照片上滑过,绒绒兔子耳朵,绯红小脸,窈窕胸部,纤细腰肢,性感肚脐,勾心魄长腿。

    他很享受地呼出一口气,“小兔子,适合她。还真是可爱啊。”

    科尔是不敢看照片,垂眸道:“c小姐从小就可爱,像乖巧柔顺娃娃。”

    伯特眼瞳一暗,科尔一惊,忙道:“对不起,说错了。”

    伯特从阳光中走进阴影,自言自语:“确,这世上没有比她可爱娃娃了。”

    记忆里,她从来都是惊恐地看着他,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他一碰她,她就吓得尖叫!

    “hi,littlec!”他捏着照片下角,眼里像住了妖精,凑过去她肚脐上夸张地亲了一口,“missy,sh!”

    找遍全世界,他还是喜欢她尖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敏敏2287157593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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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七扔了一个地雷l3l4

61、严肃的真爱

    甄爱坐梳妆台前,一丝不苟地编头发。她听伊娃,网上搜了一款漂亮发型。她虽然平日不装扮,但学习能力强,看一眼就会。缓慢又细致地弄了1多分钟,大功告成。

    她起身对着镜子左右看看,乌黑柔顺长发像戴着小花环瀑布,典雅又温婉。

    梳头完毕,对镜化妆。

    她记得网上步骤,一道道像画画,二十分钟后,镜子里姑娘漂亮了。细眉弯弯,眼睛黑黑,妆容很淡,像清水芙蓉。

    甄爱盯着嘴唇上色彩,忍住了想舔舔冲动。

    言溯马上要过来接她。

    其实,陪他去医院拆绷带那天,她多看了路边ensens几眼,彩色水果,花花绿绿冰淇淋。

    他见了,牵她进去。

    他不爱甜食,坐落地玻璃窗前安静看她。夏天阳光下,她脸白皙得几乎透明,欢欢喜喜。

    那时,店里播放着林肯公园出道之初歌sehereibelng归宿。甄爱当时就愣了,那歌声像发自心底怒吼,她记得哥哥很喜欢。

    她其实也喜欢。

    歌词唱“过去都是虚假,早该放手痛苦,现已靠近真实生活,终于找到生命中渴望。”

    她握着勺子细想,言溯伸手过来,抚去她嘴角饼干屑:“下星期纽约有林肯公园演唱会,想去吗?”

    甄爱现想起,唇边似乎才留着他手指微凉温度,她不自禁弯弯唇角,换了鞋子下楼等他。

    夏天到了,阳光从茂盛树叶间洒落身上,她抬头望着树叶斑驳天空,又绿又蓝,心情很好。

    坐路边白色长椅上,一会儿看见了言溯车,她立刻不自觉微笑开。

    白色车停到她身边,他扭头,见她一动不动,乖乖坐路边,冲他安逸地笑。夏风轻拂,裙角飘飘,美得像是自此刻进了记忆里。

    言溯下车,从后座拉出一只有甄爱那么高却胖嘟嘟大熊,单手搂住它粗粗肚皮,两三步踱上行道,她面前站定。

    她看看那栗色毛茸茸熊娃娃,脸上闪过一丝欢喜。那天他对她说:“每次见面,送一份礼物;每次见面,都亲一下,好不好?”从那之后,音乐盒,玻璃球……每次都有惊喜。

    她抬头仰望他,黑漆漆眼睛里阳光闪闪。

    他7度弯腰,俯身凑近她,嗓音清扬地打招呼:“hi!”

    她怦然心动,抿唇笑:“hi!”

    他一身简单白t恤浅色长裤,干净清爽得像大学生,手里突然多出一朵七色花发夹,轻轻别她发间。

    她睫毛颤颤,垂下眼睛。

    “等谁?”

    她摇摇头:“没有等谁。”

    “那跟走吧。”他眨眨眼睛,像诱拐小孩子。

    她点点头:“好呀!”

    他倏然笑开,眼眸一垂,落她粉嘟嘟嘴唇上,问:“唔,唇彩是什么味道?”

    她摇摇头:“不知道甜味?”

    “撒谎!”他凑过去,啄了一口,舌尖极轻地撩过她唇间,“就说吧,没有味道。”

    她别过头去:“那还亲。”

    这一扭头,撞见熊宝宝萌萌大脑袋,它歪着头,黑溜溜眼珠乖乖看着她。

    他每次送她礼物,她都喜欢。有些已不适合她这个年龄,却适合她。就好像,他一点一点地填满她空白孩童时代和少女幻想。

    她欢喜地从他手中抱过有她高却比她胖几圈大熊,手臂环不过来,毛绒绒柔软又贴心,盈满她胸怀。

    她太喜欢了,不住地蹭大熊脑袋,像是找到了伙伴小熊崽。

    言溯微笑看着,见她蹭了十几秒,板起脸提醒:“喂,该亲了。”

    “i!”她凑过来,他唇上用力吸了一口。鼻翼轻蹭他脸颊,他再次微笑,不知为何,一天一天,他愈发迷恋同她之间亲昵。

    甄爱给大熊起名叫言小溯,言溯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没有抗议,反而笑着说:“如果不,想抱,就抱他。”

    甄爱对它爱不释手,一路和它挤副驾驶上,听演唱会也要抱进去。她比熊还细,远远一看,像只熊宝宝布偶。

    甄爱第一次听演唱会,现场气氛热烈又奔放。粉丝们欢叫跳跃,为台上恣意表演摇滚歌手欢呼。她只是纯粹地被音乐吸引,仿佛他们每一首歌,她都能从中找到共鸣。

    歌里总有淡淡迷茫和忧伤,但也总有冲破天际力量和希望。

    乐队唱www.uu234.comt“是否感到冰冷无助,满怀希望却终绝望,请铭记此刻悲哀与沮丧,终有一天,它会随时光飘远。”

    全场都跟着和声:letitg!letitg!放手,让它过去!

    以前悲哀和沮丧真会过去吧!她唱进灵魂音乐中瑟瑟发抖。

    她紧紧抱着熊娃娃,言溯紧紧抱着她。

    她靠他怀里,轻轻说:“有一个很重要,他很喜欢他们歌。”

    他从后面环着她腰身,眼眸微暗,低头轻吻她鬓角:“也是。”

    她他怀里轻轻颤抖,却不是害怕,身体里像涌进无穷力量和温暖。万狂欢体育场,只有他怀抱熟悉又安全。

    她回头看他,才发现他目光始终笼她身上,眼睛清亮得像盛满繁星,温柔又缱绻。这样被他认真看着,好像周围都不存,都消失了,只有他和她。

    她心底突然窜过一阵电流,一手揽着大熊,一手攀上他脖子拉低他身高,踮脚仰头便咬住他唇。

    自复活节强吻后,他们亲吻大都轻缓,但这次或是被现场狂热气氛点燃,两心里都陡然萌生了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渴望。

    他箍住她,唇舌放肆地她齿间游走,她也不像往日那样拘谨羞涩,而是主动用力地吮吸,唇舌与他深深交缠,甚至试着细咬他嘴唇。虽然青涩,却叫他身体急剧发热。彼此呼吸越发急促熨烫地纠缠一起。

    终,她小脸通红,呼吸不畅地依他怀里,埋头他胸膛,忍不住吃吃地笑。他抱着她和大熊,低头贴着她脸和她轻声说话。

    大大熊脑袋被挤得歪一旁,独自静静看着台上表演。

    #

    演出结束后,甄爱去洗手间,进去前把大熊塞他怀里,特意交待:“乖乖等哦!”

    言溯点点头。

    甄爱转弯时回头一看,他那样冷静淡然脸,单手拎着巨大毛绒熊,看着还真是可爱。

    言溯丝毫没注意周围眼光,侧头看大熊:“告诉,叫言小溯?”

    大熊歪着大脑袋不理他。

    言溯:“比isaa还笨!”

    “sa!”有叫他,这个声音……

    言溯蓦然一愣,回头。

    对面女生鸭舌帽宽t恤迷彩裤,穿着显得男孩子气,脸色不太好,眼睛湿润,像是刚受了委屈哭过。

    她望了一眼几秒前甄爱消失方向,又看他;言溯平静道:“女朋友。”

    她愣了愣,倏尔淡淡一笑:“看出来了!”

    他嘴唇上有明显牙印。

    言溯沉默了几秒,才问:“lj,什么时候回来?”

    她眼睛还红着,却努力笑笑:“今天。知道,他们演唱会,一定会来。”她顿了一下,“而且有事找。”

    “什么事?”

    “今天忙,改天吧!知道电话和地址。”她余音未落,消失群。

    言溯淡淡收回目光,垂下眼眸。

    lj走了几步,回头张望。

    那个白雪娃娃般女孩飞跑着,一下子扑进言溯怀里,熊宝宝都被压瘪了。而他很配合很夸张地连连后退几步,搂着大熊和女孩走了。

    女孩穿着白裙,黑发如瀑,像极了希腊神话里女神。

    #

    夜深了。言溯把甄爱送上公寓,一直到房门口,两才恋恋不舍地告别。

    他看着她开门进去,却没有走开,而是静静地靠走廊墙壁上,适才望着她时温柔笑意一点点收敛。

    一路走上来,公寓地毯上整齐脚印,绿植里摁压和搜索过痕迹……她房间里有。

    甄爱抱着大大熊,开灯,眼睛里笑意荡然无存。客厅里立着一排高大健壮黑衣男,为首是个二十j□j岁漂亮女。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甄爱一眼,显然诧异她装扮:“去约会了?”

    甄爱不回答,神色漠然:“有什么事吗,亚当斯小姐?”片刻后纠正,“哦不,现应该称呼,范德比尔特太太。”

    “都可以。”安妮微微一笑。

    黑衣特工们沉默寡言,他们早已搜索检查整个房间。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来排查监听监控追踪仪等设备。

    甄爱有这方面知识和警觉,完全不需要他们帮忙。她看来,这是他们变相地监督她。

    安妮目光落到甄爱怀里大熊上。

    工作中,她从不提私事。她婚礼上,甄爱是言溯亲密朋友,冷淡又常常出神;这里,甄爱是她下属,一个严谨高效,冷静自持科研员。

    说实话,刚才见到甄爱,她都愣了。从5年前认识17岁她到现,她一直都是素净低调,无欲无求。

    安妮看着她熊宝宝:“喜欢这种东西?”她很难想象平日那个甄爱会有这种小孩儿心性。

    甄爱还是没回答。

    安妮去年接替上任执行官,成了主管甄爱研究进度负责。她一般只有重大事情时才出现。

    她指着甄爱窗台,那里放着一排彩蛋,还有玻璃球音乐盒小手工之类:“那些们都替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可突然买这些东西,有没有想过安全问题?”

    甄爱微微皱眉:“到底有什么事?”

    安妮起身,甄爱放下大熊,和她一起走去卧室。

    安妮关上门,说:“anti-hnt-dl抗病毒血清研制成功,这段时间辛苦了。”

    甄爱很平静,没有开心或不开心。

    安妮默了半秒,笑容收敛:“不过,一个月前枫树街银行爆炸案里,警方发现了一具死相极惨男尸。们对外封锁了消息,但cia内部还是要彻查清楚。甄爱,擅自把病毒带出实验室了?”

    甄爱静静抬眸看他,脸色沉静,没有半点害怕或是慌乱:“怀疑被组织找到了,需要防身。”

    怀疑?呵!

    安妮清楚她年纪虽小内心却坚韧,软硬不吃,指责无用,索性转移话题问重要事:“上面比较好奇是,实验室走廊壁上全是自动探测仪,是怎么把病毒带出来?”

    甄爱缄默不语。

    安妮深思,想起赖安说有次实验中甄爱给小白鼠注射病毒时,针管不小心划破了手,她却安然无恙。难道她身体有什么奇怪机制?

    她扬了扬手中录音笔:“对了,上面需要知道下一步工作打算,和往常一样,用作记录。”

    甄爱也就例行公事地回答:“anti-hnt-ls研究。”

    简短,不多说一个字。

    安妮追问:“这个完成之后呢?”

    甄爱顿住,她也不知道。原以为对这两种病毒研究是很漫长过程,但几千次高效试验后,突然成功了一半。照这么下去,研究终点指日可待。

    那她……

    甄爱心猛然突突地跳,这是不是意味着,不久将来,她可以回归平凡生活了?

    可她希望很被安妮打破:“甄爱,们知道,母亲除了发明这两种邪恶病毒,还有两项绝密技术,一是克隆,二是停止体死亡机理。”

    甄爱心抖了一下,表面却波澜不惊:“不论是克隆,还是阻止死亡,都有很多科学家尝试,但都无法越过瓶颈。”

    安妮似信非信:“可们都清楚,母亲是绝世天才,也是难道没有从她那里”

    甄爱猛地抬眼,冷冷打断她话:“亚当斯小姐,这两方面,和其他科学家一样,束手无策。”

    “那不说这个了,说正事。”安妮耸耸肩,仿佛之前一切都是试探,

    “据们所知,spa组织里有很多奇怪药物。有能不可逆转地清除大脑皮层所有记忆,有能永久性挫伤脑智商。”

    她轻轻瞟了甄爱一眼,后者淡定自若听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还有可以赋予体像动物一样力量,比如猎豹腿肌和速度,类猿臂力,北极熊咬力,蝙蝠海豚超声波探测,还有其他动物夜视力,听力”

    甄爱瞥见她探究眼神,淡淡一笑:“小姐,夜视能力和听力,是从小关黑屋子适应出来,不是靠吃药。”

    安妮不深究,转而说:“内部有几个卧底被发现后,灌食了动物类药,全都出现了动物属性,再也无法过平常生活。甄爱,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甄爱表情冰冷,“而且这种药很少,们不用担心组织会让它流入市场。”

    安妮反驳:“能保证?确定组织不会药性试验稳定后,大量制造卖给恐怖组织?”

    甄爱梗住,微微抿唇,一句话不说。她当然不能保证,她只是希望不要这样。她现就像鸵鸟,仿佛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就不用面对了。

    病毒,实验,药物,胚胎,克隆,细胞,这些冷冰冰伴随她从小到大东西,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头!

    她真,不想去管这些事!为什么这么沉重负担全要压她身上!

    偏偏她有不得不管理由,而以安妮为发言那群深知这一点:“甄爱,发明这一系列泯灭性药物,正是本世纪邪恶科学家,也就是母亲。”

    甄爱依旧静默,脸却白了。

    安妮直奔主题:“们要求制作出这些药物解药。”

    甄爱抬眸:“那就首先要做出药物。这样,们和spa组织有什么不同?”

    安妮听出她讥讽,解释:“当然不同。们不会把它们用体,可spa科学家也研究,并实验身上。甄爱,必须要找出解药。”

    “这是为父母行为赎罪!”

    一句话让甄爱完全静止。

    她要为她父母赎罪赎一辈子罪。

    她静默地看她,漆黑眼睛像空空黑洞,没有一丝光彩,突然一闪而过莫名狠劲。

    安妮这阅历丰富处事游刃有余行政官竟被她无声眼睛看得莫名脊背发凉。

    一秒又一秒,她终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离开。

    甄爱走出房门,却被眼前一幕怔住。

    大大胖胖熊宝宝倒地上,栗色身体几乎变成了一层皮,熊宝宝鼓鼓肚子被直线剖开,里面白白棉花散得到处都是。言小溯歪着脑袋,黑黑眼珠几近脱落,却仍旧懵懂而乖巧地看着甄爱。

    她陡然间握紧了拳头,愤怒又怨恨,想起言溯搂着它朝自己走来,想起他抱着他们两个听演唱会,想起他说他不就抱言小溯,她心痛得像被剖开是自己。

    她眼睛都红了,盯着他们一字一句道:“谁准们拆熊?”

    没理他,黑衣只向她身后安妮汇报:“检查过了,这个玩具没问题。”

    甄爱死死咬着牙,一句话不说,跪下来把地上软乎乎棉花塞回熊宝宝肚子里去。熊宝宝太胖了,之前身体撑得圆鼓鼓。这下肚子上开了那么一条大口子,怎么用力塞,都总有棉花挤出来。

    她花了好大功夫塞好,费力地把巨大熊横抱起来,转身出门去。

    一出门却见言溯低头立走廊对面。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到她怀里歪歪扭扭肚子大开冒棉花熊宝宝,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对不起!”她哽咽着,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案子要找来鸟~~~另外,a和b哪里是父子了???a9偶哪有那么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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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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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009/ 第一时间欣赏亲爱的阿基米德最新章节! 作者:玖月晞所写的《亲爱的阿基米德》为转载作品,亲爱的阿基米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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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阿基米德介绍:
1对1,双处,男主天然黑,女主天然呆
智商极高的逻辑学家言溯(严肃)什么都懂,唯独不懂情商;
智商偏高的生物学家甄爱(真爱)什么都好,唯独爱出神,其实就是反应慢;
当她没反应的时候,
言溯:你的神经反射弧可以绕地球五圈。
当她有反应的时候,甄爱:冷。
言溯:那是因为肾阳虚;还可能是血液缺铁,甲状腺素分泌不足......
当他相信她的时候,
言溯:当然不会是你杀的人;要是你杀人,一定会用一种更狠毒却不失优雅的方式。
甄爱:谢谢!
当他不相信她时,他要以严肃的方式扑倒真爱...这其实是篇有言溯有甄爱的言情+推理文。
作者:给看文的读者说句话吧!
言溯:看文请带智商!
甄爱:......啊......什么......勤奋的阿玖求收作!
本文将于2013年9月24号(星期二)入V,留言满25字送积分,月300送完为止。V章谢绝转载!请支持正版!亲爱的阿基米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亲爱的阿基米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亲爱的阿基米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