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筹备和安排
中国1999年才开始施行“五一”和“十一”黄金周长假制度，在此之前五一劳动节只放一天假，不过巧合的是，1995年的4月29日和4月30日正好是大周末，于是出现了一个长达3天的节假日，让那些平时忙着上班或者上学的大人和小孩有了难得的休息机会。
然而蔡星火这三天却忙的脚不沾地，没能得到任何休息。
蔡星火的名字来自伟大领袖的名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很有70后的时代特色，他是三江大学95届计算机科学与应用技术专业的辅导员，本来打算利用这个假期，和谈了大半年的女朋友一起去黄山旅游，然后找个机会滚床单，把生米煮成熟饭，结果人算不如天算，4月28日下午4点17分，距离火车票上的出发时间不到3个小时的时候，被系主任曾繁浩打电话叫了过去。
曾繁浩前阵子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每天满面红光的上班，兴高采烈的下班，未语人先笑，走路都带风，很多小道消息都说他已经被内定为即将成立的计算机学院院长了，蔡星火当即审时度势，买了两瓶好酒上门拜会，好好的巴结了一番。
然而没过几天，曾繁浩忽然萎靡了，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一样，满面红光变成了满面灰败，兴高采烈变成了无精打采，整天冷着脸，见人就呵斥，小道消息的风向也变了，说他剽窃一款叫做iview的开源软件骗研究经费，结果被原作者发现了，从美国发了一封措辞严厉的律师函过来，还好学校领导顶住压力，私下里解决了，没让丑事传扬出去，否则曾繁浩别说当院长了，连系主任都保不住。
iview和开源软件是什么，蔡星火不知道，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两个名词，但是他很心疼自己的那两瓶好酒，对曾繁浩非常鄙夷，觉得这种连孔乙己都不如的无耻小人根本不配当系主任，因此被叫过去的时候，故意怠慢，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钟才从4楼走到5楼，敲开了系主任办公室的房门。
进门之后蔡星火感觉大事不妙，因为曾繁浩脸色黑的跟暴雨前的乌云一样，眼看就要电闪雷鸣了，连忙陪笑着解释道：“主任，刚才我在帮两个学生弄就业登记表，耽误了几分钟。”
曾繁浩哼了一声，隔着办公桌把一张皱巴巴的文件纸扔了过来，**的吩咐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蔡星火心里咯噔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节日计划要泡汤了，他从地上捡起来一看，发现文件是学校教务处发的，上面写着这么一段公文：iview浏览器开发者、iscript语言发明者、开源软件运动首倡者、世界著名计算机软件程序员杜秋先生，将于1995年5月2日下午2点，在学校多功能报告厅一楼举行一场技术演讲，请计算机系做好接待与筹备工作。
我楞个去！
这是找上门来当面踢馆啊！
蔡星火看着那张被揉的不成样子的文件纸，心里暗爽，故意问道：“主任，这个杜秋是什么来头？要按什么规格接待？”
“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来头！你自己不会去教务处问？！”
蔡星火被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不仅不害怕，反而更加舒爽了，于是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再次撩拨道：“主任，这个杜秋头衔一大堆，但全是虚的，既没有职称，也没有职务，而且这iview、iscript都不知道是什么，恐怕学生没兴趣去听演讲。”
“职称？！嘿嘿……”曾繁浩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冷笑，嘲讽道：“当然全是虚的！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骗子而已，能有什么职称？”
小学都没毕业也敢来大学做演讲？
蔡星火大为惊诧，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自尊让他暂时丢开了看曾繁浩笑话的心态，正色问道：“主任，这种人怎么能到我们学校来演讲，教务处是不是搞错了？”
曾繁浩在海归博士的帮助下，忙活了大半个月，于4月中旬完成了iview的剽窃工作，然后写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报告，不仅交给了陈志扬，还送给了其他领导，满心欢喜的期待能一炮而红，从此当上院长，走向人生巅峰。
不料世事无常，海归博士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劲，居然把剽窃的过程记录了下来，然后以学术交流的名义，用电子邮件透露给了杜秋，杜秋立刻发了一封律师函过来，要求三江大学严肃处理，否则就把证据公开，让曾繁浩身败名裂。
曾繁浩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闷棍，心慌意乱之下，被陈志扬一暗示，立刻乖乖的送过去了18万块钱的斡旋经费，几乎把这些年克扣科研经费积攒下来的老底全都亏光了，才总算把事情给遮掩了过去。
等事情平息了之后，曾繁浩头脑恢复清明，琢磨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中了老领导的圈套，但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有陈志扬罩着，就算当不了院长，好歹还能保住系主任的位置，如果翻脸的话，别说系主任了，连个普通的大学教授都未必能当的了。
“教务处的人知道个屁！这是陈……”曾繁浩怒火中烧，但还是及时管住了自己的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催促道：“这个演讲就交给你负责了，别给我捅娄子，去干活吧。”
蔡星火离开主任办公室之后，感觉自己要倒大霉了，能指挥教务处的陈姓领导只有一个，那就是常务副校长陈志扬，而计算机系里每个人都知道曾繁浩是陈志扬的嫡系，但是现在看来，两人似乎反目成仇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自己夹在其中，一个处理不好就要吃挂落。
看起来两人已经水火不容了，想要左右逢源是不可能的……
虽说县官不如现管，但是陈校长不顾曾主任的脸面，亲自安排这个杜秋来学校搞演讲，似乎有把他一撸到底的意思……
蔡星火站在楼梯口思前想后，一连抽了好几支烟，然后做出了决断，拿着那张被揉的不成样子的文件纸，直接去了陈志扬的办公室，向秘书通报过后，很快获得了接见。
“陈校长好，我叫蔡星火，前年研究生毕业之后留校的，现在是计算机科学与应用技术专业的辅导员。”
辅导员分很多种，有从外校招聘的，有毕业之后留校的，还有一种是本科毕业后先当2年辅导员，然后免试读研究生，这种辅导员读完研究生之后可以另外找工作，不一定会留校，所以最不受重视，因此蔡星火自我介绍的时候先把来历讲清楚，免得陈志扬误会。
“研究生毕业留校的？那不错，根正苗红，好好干，学校现在很缺你这样的人才。”陈志扬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问道：“你对这次演讲的筹备工作有什么想法？”
“陈校长，我是这么想的。”蔡星火不知道杜秋到底是哪路神仙，但却颇有急智，条理清晰的说道：“大学校园里消息闭塞，杜先生虽然成就斐然，但普通学生可能没听过他的大名，因此我想在演讲正式举办之前，先把杜先生的身份和科研成果宣传一下。”
陈志扬微微颔首，问道：“这次演讲是临时邀请的，比较仓促，马上又要放假了，你准备怎么宣传？”
“陈校长这里应该有杜先生的资料，我想厚着脸皮拿来借用一下，做成宣传小册子，然后以宿舍为单位，一个一个的集中学习。”蔡星火见陈志扬面露赞许之色，心头大定，就顺势给自己表功，解释道：“现在大学生都比较清高自傲，虽说可以以班级为单位安排他们去听演讲，但如果不提前做好宣传工作的话，到时候他们可能不会用心听，这样不仅浪费了杜先生的时间，也辜负了陈校长的一片苦心。”
“我这里是有杜秋的资料，你等会去找高秘书，让他拿给你。”
蔡星火道了声谢，然后又说道：“陈校长，按照惯例，演讲开场的时候都会安排一个介绍人，把演讲人介绍给学生，本来我们系的曾主任是当仁不让的人选，但是他最近积劳成疾，身体不太舒服，情绪也不怎么稳定，你看要不要另外安排一下？”
陈志扬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说道：“既然老曾身体不好，就不要参加演讲了，到时候我去给杜秋当介绍人。”
蔡星火露出夸张的惊讶之色，恭维道：“有陈校长亲自做介绍人，杜先生肯定会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他说不定会觉得我居心不良，把他架在火堆上烤。”陈志扬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蔡星火已经完成了来找陈志扬的目的，本来想说没事了，正准备起身告辞，却忽然灵光一闪，说道：“陈校长，我能不能和杜先生见个面或者通个电话？互相沟通一下，听听他有什么要求，这样安排起来更为妥当。”
陈志扬接见蔡星火，只不过是想表现自己并没有官架子，校内教职工任何事都能来找他，现在却觉得这个蔡星火是个既懂规矩又会做事的人才，值得培养一番，于是很和蔼可亲的说道：“可以，你去跟高秘书说一声，让他带你去找杜秋。”
蔡星火从高秘书那里拿到了一份足足有十几页的资料，翻看过后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上面除了杜秋自学成才的励志经历之外，还有国内外很多专家和学者对他本人或者作品的评价，几乎全是溢美之词，根本不是什么小学都没毕业的骗子，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传奇人物。
“高秘书，这些资料都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陈校长亲自确认过。”高明达见他半信半疑，有些不以为然，就强调道：“这次演讲除了你们系的老师和学生之外，还邀请了一些中科院以及其他高校的教授来参加，你一定要尽心尽力，把筹备工作做好。”
蔡星火感觉肩膀一沉，心头一跳，觉得自己终于抓到了一个出头露脸的机会，于是把和女朋友去旅游的事情抛之脑后，花了一个晚上的功夫写了份演讲筹备计划书，第二天早上带着满腔的热忱，跟着高秘书去量子物理研究所见杜秋。
然而杜秋兜头一瓢冷水，把蔡星火的热忱浇成了冰坨坨，他连计划书都没有看，直接提了四个要求：第一，不要任何形式的欢迎仪式；第二，不要强制要求学生去听演讲；第三，允许记者和外校学生去听演讲；第四，允许他在学校里贴广告，为演讲以及自己的公司做宣传。
“高秘书，这些要求问题不大，但是如此安排的话，会不会太简陋了？”
“陈校长说一切听他的。”
第九十二章 宿舍和代码
姜丹枫开着崭新的雅阁，带着蔡星火从三江大学的正门驶进了校园，问道：“蔡老师，计算机专业的宿舍楼在哪边？”
“沿着主干道朝前开，到了科教楼的时候再左拐。”蔡星火指点了一下道路，然后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姜小姐，杜总是不是对我或者我们学校有什么意见？”
“蔡老师误会了，我们杜总很讲究公私分明，办公的时候一直是这样的。”姜丹枫以过来人的姿态，淡淡的说道：“天才的思维和普通人不一样，他有他的想法，我们照着做就行了。”
“杜总开发的那个iview，现在在美国很流行？”
“是的，已经有50多万用户在使用了，美国那边很多专业媒体都有报道，比如《计算机世界》《红鲱鱼》等等，这些做不了假的。”
“我不是怀疑杜总，我是难以置信。”蔡星火觉得自己被美女误解了，很是惶恐，于是口不择言，用非常夸张的言语说道：“昨天在陈校长那里拿到杜总的资料之后，我还以为是在看某个诺贝尔奖获得者的简历，佩服的不得了，所以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
姜丹枫为之一笑，不再说话，安心开车，很快就到了95届计算机科学与应用技术班级所在的宿舍楼，她停好车之后，问道：“蔡老师，男生宿舍我可不可以进去？”
“当然可以，不过里面很乱，我先上去通知一下，让那群牲口收拾收拾。”蔡星火抱着厚厚的一摞宣传海报，推开车门之后扭头说道：“等收拾好了我再下来接姜小姐。”
“那麻烦蔡老师了。”姜丹枫见那摞海报很厚，就说道：“蔡老师，你拿几张上去就行了，别的先放在车里吧，等会直接去贴。”
“好的，好的。”
蔡星火拿着几张a3纸大小的海报，沿着脏兮兮的楼梯，大步流星的上到4楼，走进了一间敞开着门的宿舍，里面有四个学生正坐在书桌前打扑克，旁边还有几个人围观，大呼小叫的，很是热闹。
“肖家霖，张栋梁，别打牌了，把被子叠起来，地上扫一扫，东西也收拾收拾，垃圾什么的赶紧丢了，等会有个大美女要上来。”
蔡星火研究生读了很冷门的历史学，毕业后找不到好工作，于是就留校当了辅导员，他深知随着科技的发展，计算机专业会越来越吃香，机遇也越来越多，这些大学生毕业之后很有可能会飞黄腾达，或者富甲一方，因此一直刻意和学生们处好关系，打成一片，当作未来的感情投资。
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学生中很有人缘，也颇有威望，几个学生很听话，把扑克牌一丢，叠被的叠被，扫地的扫地，一边忙活一边问道：“蔡老师，什么美女？在哪？”
“蔡老师，是不是你的相好要来慰问我们这些穷学生？”
“我看蔡老师是善心大发了，打算帮我们介绍女朋友，哈哈哈……”
“别瞎胡闹，严肃点！”蔡星火握拳敲了敲房门，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正色提醒道：“是骁龙软件公司的美女，他们老板要来我们学校做演讲，顺便招聘员工，现在先派秘书过来看看，你们赶紧换件干净的衣服，把头发也梳一梳，给人留个好印象。”
“骁龙软件公司是什么来头？”
“是不是京城那个月薪过万的牛逼公司？”
“没错，就是那家公司。”蔡星火把海报放在一个刚叠好被子的床铺上，然后亲自动手帮忙收拾垃圾，同时介绍道：“他们杜总把公司迁到云城来了，正在大规模招聘，月薪2000起步，就算已经签了工作合同也没关系，他们公司帮忙出违约金。”
“不是说月薪过万吗，怎么才2000？”
“月薪过万那是给资深程序员的，应届毕业生怎么可能给那么多。”
“靠！看不起我们应届毕业生啊？”
“2000已经很多了，我们这届自主签约的毕业生中，工资最高也就1000块钱出头。”蔡星火将一双发臭的球鞋从床铺底下掏出来，丢进了隔壁宿舍，然后走回来说道：“你们不要好高骛远，骁龙软件的老板非常厉害，招聘的标准很高，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怎么个厉害法？”
蔡星火张了张嘴，打算像报菜名一样报杜秋的那些简历，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说出来这些学生肯定不信，于是拿起刚才搁在床铺上的海报，说道：“这是他们老板亲自做的招聘海报，你们看看上面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穿着国际米兰足球队服的学生抢先拿了一张，见海报很简洁，和宿舍里那几张贴在墙上的记事本海报如出一辙，中间打印了短短的几行c语言代码，下面是一行提示文字：如果你看懂了这段代码，请于4月30日至5月2日期间，到三江大学多功能报告厅一楼领取精美礼品一份。
“这几行代码什么意思？”
“这个很简单啊，就是生成斐波那契数列的第n项数字。”那名学生有些不屑的把海报还给了蔡星火，笑着的问道：“蔡老师，精美礼品是什么？”
“骁龙软件公司专门定制的thinker’notebook记事本，挺漂亮的，买的话估计要不少钱。”
“哟，那不错啊，什么时候可以去拿？”
“上面不是写了吗，明天就可以了。”蔡星火见宿舍环境勉强能看了，就把几张海报放在书桌上，说道：“我现在下楼去请美女上来跟你们聊聊。”
“快去快去，我们宿舍还从没进来过美女，今天终于要开光了。”
“就是啊，班里总共才5个女生，没有一个是美女，我们这几十个精壮汉子熬了四年，早就饥渴的不行了。”
“你们正经点，别胡言乱语，人家是来办正事的，而且来头不小。”蔡星火走到窗口，指了指楼下的汽车，说道：“呐，人家是开着高档进口车过来的，别不知好歹，放尊重点。”
“蔡老师放心，我们保证坐怀不乱……”
“我们一定要财色兼收，人车兼得！”
姜丹枫是个消费**很强的女孩子，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工资加提成总共赚到了大约6000美元，除了留给父母的钱之外，其余的都拿去血拼采购了，买了一堆衣服、鞋包以及化妆品回国，因此打扮的非常时尚，穿着大红色的风衣，走进灰蒙蒙的男生宿舍时，就像茫茫荒漠中忽然盛开了一朵玫瑰，醒目而又艳丽，让每个人的眼睛为之一亮，呼吸为之一滞。
三江大学的宿舍布局和京城商学院的大同小异，都是标准的六人间，但有八张床铺，靠近门口的两个下铺被当作了杂物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虽然刚才收拾了一下，但仍旧显得乱七八糟，屋子中间则摆着一张又宽又长的书桌，让本来就狭窄的宿舍变得越发的拥挤。
“姜小姐，请坐。”
“谢谢。”姜丹枫自己也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对屋子里的摆设很有亲切感，大大方方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直奔主题，指着桌子上的海报，问道：“这段代码你们都看过了吗？”
宿舍里挤了七八个学生，但被她的美色所震慑，没有一个人胡言乱语，也没有人回答，似乎都担心说错话丢了印象分，出现了片刻的宁静，蔡星火见冷场了，就轻轻踢了那个穿国际米兰队服的学生一下，解围道：“肖家霖，你不是知道吗？”
“这是生成斐波那契数列的第n项数字的代码。”
“你觉得这段代码有没有问题？”
肖家霖楞了一下，低头把那段代码又看了一遍，然后有些迟疑的说道：“随着n的增大，计算量呈指数级上升，执行时间会越来越长。”
姜丹枫不置可否，挨个问了一下其他学生，见所有人都认同肖家霖的观点，于是又问道：“如果要改进的话，应该怎么改？”
斐波那契数列是一个很奇妙的数列，由0和1开始，之后每一个数字都由前面两个数字相加而成，比如0，1，1，2，3，5，8，13……这是一种很典型的递归关系，因此很多计算机编程教材在讲解递归函数的时候，都会拿它做例子，所以肖家霖一眼就看出来了海报上的代码是什么意思。
但是把这段代码改进却有点难度了，肖家霖和几个同学轻声交流了好一会之后，找了支笔，在海报上添了几行代码，然后解释道：“把已经计算过的中间项数字保存起来，如果下次计算需要的时候就先查找一下，这样就避免了重复计算，时间复杂度会大幅降低为o（n）……”
姜丹枫掏出了自己的记事本，一边听一边和杜秋提供的标准答案对照，等解释完了之后，她合上记事本，站起身来，点了点肖家霖以及刚才几个表现活跃的学生，含笑说道：“你们都很出色，我们公司面前正在各大学校进行招聘活动，很缺人手，不知道你们几个愿不愿意帮忙？如果愿意的话，每天给100块钱的补助。”
大四学生日子悠闲，本来就没什么事干，有钱拿，又有美女邀请，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姜丹枫把名字一一登记好，然后带着他们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剩下没被选中的学生就像炸了锅似的议论纷纷。
“这个美女到底什么意思？”
“肖家霖真是走了狗_屎运，随便写了几行代码，就被美女青眼相加，进了月薪过万的大公司工作。”
“狗屁！人家只是让他们几个临时打工，根本没说要招进公司上班。”
“蔡老师说他们老板要来我们学校搞演讲，刚才那个美女说他们公司在搞招聘，可是这海报上既没有演讲的信息，也没有招聘的信息，不知道搞什么鬼。”
第九十三章 筛选和门票
“这是斐波那契数列……”
肖家霖没等面前明显不是学计算机，甚至明显不是大学生的妹子把话说完，就从工作台上拿起一个印着思想家文化用品公司logo的小纸袋，说道：“恭喜，你答对了。”
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妹子拿过纸袋，拆开看了看，见里面装着3张明信片，印着水墨画和古诗词，精美又文雅，她很喜欢，但并不满意，指着堆在工作台左侧的一排记事本，问道：“为什么给别人记事本，只给我明信片？”
从4月30日早上8点开始，肖家霖就坐在三江大学多功能报告厅一楼的走廊上分发礼品，两天下来，这种问题已经被问几百次了，感觉既无聊又无奈，有气无力的举起铅笔，在面前的海报上点了点，说道：“如果你能把这段代码优化一下，就可以拿到记事本了。”
妹子果然不懂，眨着眼睛问道：“怎么优化？”
肖家霖耸肩摊手，摆了个爱莫能助的姿势。
妹子感觉被鄙视了，很不爽的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拎着小纸袋离开了，这时同宿舍的张栋梁从报告厅外面走了进来，问道：“肖家霖，你这几天送出去了多少记事本？”
“大概130本的样子吧。”
张栋梁用双手撑着工作台，啧啧有声的感慨道：“这下咱们学校的面子都要丢光了，我听说云大那边差不多送出去了200本，理工大更是不得了，足足送出去了四五百本。”
“我们当然不能和理工大比，但是云大能有这么多人懂编程？”肖家霖有些不信，说道：“他们就算比我们强，也强的有限，不会是背答案作弊的吧？”
“姜秘书不是说了吗，光写出来代码不行，还得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说小马他们几个也不可能给云大的人放水。”张栋梁用手掌轻轻拍了拍工作台上的海报，说道：“那天要不是你发现了这段代码里的时间复杂度问题，我和小马就要丢丑了，以前c语言考试的时候，标准答案就是这么写的，根本没多想过。”
“只是运气好而已，我前几天改毕业设计，正好要用到递归，所以多想了一下。”
肖家霖谦虚了几句之后，探身拿起了一个记事本，记事本封面上印着一个黑色的自行车车轮，轮子上用白色的字体写了句名言：人生就像骑行，要想保持平衡就得不断向前。在封面的右下角，有一个红底白字的方块，标注着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名字。
图案简洁，字体简练，风格严谨而又冷峻，和以前充满文艺气息的thinker’notebook完全不同，很符合理工科学生的审美，肖家霖欣赏了几秒钟之后，翻开封面，见扉页上夹着一个书签，书签上写着一个题目：
不使用其他库函数，用c语言写一个函数，实现把字符串转换成整数的功能。
这个题目乍一看很简单，把诸如“123”之类的字符串转换成整数123输出即可，几行代码就能搞定，很多初学编程的菜鸟也能写的出来。
但是肖家霖经过反复琢磨之后，觉得这个题目并不简单，因为除了正常的字符串之外，还有“”这样的空字符串，如果设定空字符串输出为整数0的话，就会和“0”这样的正常字符串起冲突，需要加以区分，更进一步细想的话，还有空指针、非法字符串、特殊字符串等一系列问题，非常的麻烦，绝对不是短短几行代码就能搞定。
书签下方还有一行醒目的文字：如果你完成了这个问题，请与5月2日下午2点之前，到三江大学多功能报告厅一楼领取一份更加精美的礼品。
“肖家霖，我听说你昨天下午去量子物理研究所的时候，见过杜秋本人，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我就见了十几分钟，哪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肖家霖把记事本放回远处，说道：“不过我感觉他跟电影明星一样，挺有魅力的。”
“靠！你又不是大一大二的小女生，发什么花痴。”
“我不是说他的相貌，我是说他做事和编程的能力。”肖家霖没什么语言天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好找了个不怎么合适的类比对象，说道：“就像《终结者2》里的水银人一样，又酷又厉害。”
“水银人是大反派啊。”
“我当然知道是反派，但是你不能否认他很有魅力，是不是？”肖家霖见张栋梁点头了，这才进一步解释道：“水银人可以自由切换身体，杜总可以自由切换思路，同时处理几件完全不同类型的事情，而且效率非常高，厉害的不得了。”
“你怎么知道？”
“他们公司在量子物理研究所的一个仓库里办公，那个仓库很大，分割成了四个区域。”肖家霖用铅笔在海报上画了个田字型的简图，指着不同的区域介绍道：“这边是办公软件研发区，这边是操作系统研发区，这边是数据库系统研发区，这边是杜总的办公区。”
“我靠！他们居然连操作系统都做？不会是唬人的吧？”
“应该不是，我昨天下午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从美国回来的大牛人在操作系统区办公了，他经常去问杜总问题。”肖家霖说到这里，不自觉的露出了钦佩的表情，说道：“杜总在写一款做网站的软件，和操作系统没关系，但是那个牛人的问题，他总能很快解决，有时候甚至一边写自己的程序，一边解答，几句话就搞定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都是些什么问题？”
“我当时在旁边听了半天，一句话都没听懂。”肖家霖自嘲式的笑了笑，说道：“咱们连互联网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人家就已经开发出了世界顶级的浏览器，差距太大了。”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这个杜秋确实够叼，而且他还是自学成才的。”
“是啊。”
两人正在闲聊，从报告厅外面嘻嘻哈哈的走过来三个学生，意气飞扬的大声说道：“哥们，那个书签上的题目我们已经做出来了，赶紧把精美礼品拿出来。”
“把答案拿我看看。”
为首的学生拿出一张纸片，递给了肖家霖，肖家霖只看了一眼就还给了他，问道：“空字符串怎么处理？”
那名学生楞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从裤兜里掏出一支圆珠笔，说道：“我改一下。”
“非法字符串怎么处理？”
“我再改一下。”
“特殊字符串呢？”
三个学生乘兴而来，败兴而去，等他们离开之后，肖家霖有些后怕的对张栋梁说道：“还好前天拿到题目后咱们几个仔细研究了一个晚上，否则我昨天下午去见杜总的时候，比他们几个更狼狈。”
张栋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个杜总怎么说你的？”
“他说我勉强算个合格的码农。”肖家霖又露出了自嘲的表情，说道：“码农是杜总自创的名词，意思是写代码的农民，只能做一些基本的编程工作，呵呵，咱们读了四年大学，自以为很了不起，结果在人家眼里只是个农民，还只是个勉强合格的。”
“切！他算老几……”
此时已经快9点了，距离下午2点的演讲不到5个小时，越来越多的学生过来递交书签上的题目答案，但全被肖家霖的反问打发走了，直到10点左右，才有几个计算系的大三学生拿到了礼品，礼品同样是记事本，但换成了早已不再对外发售的真皮旅行记事本，另外还配了一个特制的牛皮纸封套。
封套正中用楷书手写了《论语》里的一句名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字迹端庄秀美，神气畅然，下面用小号的铅活字印了三排文字，第一排是杜秋的名字，第二排是骁龙软件公司的logo和名字，第三排则是演讲的时间和地点。
“这个封套是演讲的入场门票，下午2点，欢迎前来捧场。”
“哇靠！这个骁龙软件公司真牛逼，连演讲门票都搞的这么讲究。”
“这题挺难的，我看没几个人能拿到门票，到时候要是空荡荡的岂不是很煞风景？”
“据说除了我们学校的学生之外，云大和理工大的学生也会来，肯定不可能空荡荡的。”
5月2日中午12点，陈志扬在三江大学专供教职工的小食堂里招待了杜秋，在开席之前，他让高秘书把蔡星火也请了过来，问道：“蔡老师，现在有多少学生拿到了门票？”
“截至11点45分，一共有196名学生拿到了门票，其中理工大的最多，有107人，云大和我们三江大学各有40多个。”蔡星火汇报了一下数字之后，提议道：“校长，多功能报告厅只有208个座位，你看要不要安排一些临时座位？我估计等2点杜总开始演讲的时候，恐怕会有300多人。”
“可以安排一些临时的座椅，如果实在坐不下了，就在后排站着吧。”陈志扬见演讲大受追捧，心情很好，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手，说道：“云大计算机系比我们学生多不少，也只有40多个人答对了题目，看来教学实力不如我们嘛。杜秋，你准备在我们学校招几个学生？”
“看情况吧，如果有合适的，就多招几个。”
陈志扬并不在意学生的就业问题，放下毛巾，说道：“我没想到你还是个书法高手，门票上的那几个字神形兼备，美观大方，真是你亲手写的？”
姜丹枫很自觉的接管了这种无聊的话题，巧笑嫣然的说道：“陈校长，这个我可以保证，确实是杜总亲手写的，因为我这两天每天晚上都要给他磨墨，你看，指甲都黑了。”
“好，好，古有红袖添香夜读书，今有红颜磨墨夜写字。”陈志扬抚掌大笑，赞许道：“杜秋，你亲手写演讲的门票，虚怀若谷，诚意十足，这事如果传扬出去，必成美谈。”
“陈叔叔过奖了。”
陈志扬又是一阵大笑，笑的极为欢畅，他心心念念着要借杜秋这把刀打开僵局，推动仕途更进一步，今天的演讲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本来担心杜秋承受不住压力搞砸了，没想到他不仅不怯场，反而挥洒自如，妙招频出，玩了一场精彩的营销秀，哪怕演讲本身乏善可陈，也足以成为学术界的一段佳话，而这段佳话，将会成为自己履历上的勋章，成为平步青云的助推器。
…………
注1：笔记本封面设计取材自加拿大平面设计大师ryan-mcarthur的design-different的系列作品。
注2：书中的编程题目取材自《剑指offer：名企面试官精讲典型编程题》。
第九十四章 利益和介绍
陈志广五一期间没有休息，而是去浦江参加了一个关于铺设互联网线路的技术交流会，会议于5月1日晚上结束，第二天早上才坐火车回了云城，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下午1点了。
刚一进门，连公文包都还没来记得放下，正躺在沙发上看书的陈大为就一跃而起，急吼吼的说道：“爸，你怎么才回来，赶紧吃饭，吃完饭一起去三江大学听秋哥做演讲。”
“杜秋的演讲不是2点才开始吗？”
“开车过去不要时间啊！”
“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柳蓉拿着两件新买的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瞪了儿子一眼，然后问道：“志广，你看我穿哪一件去听演讲比较好？”
陈志广哑然失笑，说道：“你们母子两个怎么回事啊，一个比一个紧张，一场讲座而已，至于嘛？”
“杜秋这次演讲可不简单，你大哥说连市政府都专门派人去旁听了，我们在他公司投资了100万，怎么着也得去捧个场。”柳蓉一边低着头拿衣服在身上比划，一边说道：“骁龙软件是上了《人民日报》的明星企业，现在把总部从京城搬到了云城，那些官老爷关心的很。”
“骁龙一开始就在云城登记注册的，他们真关心的话，干嘛不早关心？”
柳蓉早就习惯了自家老公愤世嫉俗的性格，懒得理会，转身问陈大为道：“大为，你说我穿哪件衣服好？”
陈大猷是大灰狼，伪装情商低，陈大为则是小白兔，真的情商低，对衣服打扮什么的完全不关心，随手指了一件，然后跑去厨房盛了一碗饭，用双手捧着递给陈志广，催促道：“爸你别磨蹭了，赶紧吃，我们也刚吃完一会，菜还是热的。”
陈志广觉得儿子给自己盛饭的举动很窝心，笑呵呵的坐在餐桌前，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柳蓉回卧室换好衣服之后，又给他盛了一碗汤，坐在旁边说道：“你别光顾着忙你自己的事，多关心一点大为。”
“大为怎么了？”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柳蓉半是亲昵半是无奈的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说道：“咱们儿子跟你一个性子，只对搞技术感兴趣，不是做官或者经商的料，杜秋从美国回来之后，特意送了大为一套编程的书当礼物，你想想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傻瓜！人家是要收大为当徒弟。”柳蓉白了他一眼，说道：“当年要不是你懂技术，我怎么可能开的了寻呼台？开不了寻呼台，哪里有这么大的房子住？现在科技发展越来越快，技术就是财富，大为要是学会了杜秋的技术，以后咱们俩就不用为他发愁了。”
“那是你杞人忧天，我可从没发过愁，大为不是纨绔败家的孩子。”
“大为当然不是纨绔，但是你就不想让自家儿子青出于蓝，更进一步？大为如果能像杜秋那样，开发出一款闻名世界的产品出来，你这个整天就知道铺线缆的爹不也面子有光吗？以后多和杜秋走动走动，他是搞互联网软件的，你是搞电信的，正好互补，两相结合，等云城开通互联网之后，说不定能帮大为铺一条自己的路。”
陈志广没说话，但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吃了几口之后扭头问坐在客厅里看书的陈大为道：“大为，杜秋的技术真那么厉害？”
“绝对厉害，他演讲的门票，连教我们c语言的老师都差点没做出来。”
陈志广被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弄的莫名其妙，问道：“什么门票？”
“杜秋这几天搞了个活动……”柳蓉的语言能力比儿子强多了，很快就解释清楚了，然后总结道：“你想想，要是没有真本事，敢在三所重点大学里明目张胆的搞技术测试？尤其是理工大学，里面卧虎藏龙，没有一个是善茬。”
和长袖善舞的陈志扬不一样，陈志广性子比较单纯，能当上邮电技术研究院的副院长，靠的是技术实力，而不是交际能力，因此四十多岁了还保持了一颗上学读书时的愤青心，听完之后悠然神往，稀里哗啦的吃完饭，放下筷子说道：“大为，把车钥匙拿来，咱们现在就去三江大学。”
“急什么，你还没换衣服呢，先把汤喝了。”
姜丹枫站在多功能报告厅的讲台上，举着一部便携式摄影机，从前到后，左到右慢慢移动，把报告厅里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场面录了下来，然后看了看腕表，见还有十几分钟才到2点，于是关掉了摄影机，在第一排靠近门口的空位上坐下来休息。
蔡星火一整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连自己的座位都忘了安排，此时只能站在姜丹枫旁边休息，感慨道：“我在三江大学读了七年书，又做了两年辅导员，听过的演讲少说也有上百场，从没见过这么热烈的场面，也从没见过学生这么积极主动的来听演讲。”
杜秋在美国搞过五六场技术演讲，但最多的一场也就三十几个人，远不如今天多，姜丹枫表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其实也挺兴奋的，调侃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收了杜总的礼物，却不来捧场，说不过去呀。”
蔡星火这几天和她有很多工作上的交流，已经比较熟悉了，很自然的笑了几声，问道：“姜小姐，杜总等会要讲什么内容？”
“我是打杂的秘书，不是文字秘书，写演讲稿不是我的工作，所以我不知道。”
“杜总另外还有文秘？”
姜丹枫指了指不远处几个学生手上拿着的记事本封套，说道：“以杜总摆弄文字的本事，不需要文秘。”
“也是。”
两人正说着闲话，却见外面鱼贯而入，走进来了一大群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都是本校以及其他学校来的老师或者教授，蔡星火急忙上前迎接，安排座位，折腾了好几分钟才处置妥当，然后一转身，却见曾繁浩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门口，他心里打了个突，小跑两步，走过去招呼道：“主任。”
曾繁浩五一假期的时候出去散心了，回来之后装鸵鸟，对演讲的筹备不闻不问，系里的老师也很识趣，一句话都不提，因此直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他才从几个学生那里听到了风声，知道杜秋搞出了极大的声势，不仅其他大学的很多学生要来听讲，还有好几个云大和理工大的教授也会过来。
云大的计算机系虽然比本校强，但强的有限，然而理工大是国内最顶尖的大学之一，里面任何一个教授都不简单……
除此之外，陈志扬还大费周章，从中科院云城研究所请了几个教授过来捧场，其中甚至还有一个院士，虽然不是搞计算机的，但份量摆在那，谁也不敢轻视……
身为三江大学计算机系的主任，这么大的场面如果不出席了，别人怎么看？属下怎么看？主任还当不当了？因此曾繁浩犹豫再三之后，硬着头皮过来了，一进门就被喧嚣热闹的场面震住了，问道：“来了多少人？”
“不算老师和教授的话，大概有290多人。”
曾繁浩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问了一个蔡星火刚才问姜丹枫的问题：“你知道等会要讲什么内容吗？”
“不知道。”
“侯院士来了吗？”
“侯院士是陈校长亲自接待的，一会应该就到了。”蔡星火见曾繁浩脸色明显变黑了，急忙转移话题道：“市里派了个秘书过来旁听，市电视台以及各大报社也都派记者过来了。”
大学和地方政府并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而且大学里经常搞演讲，根本不是什么大新闻，曾繁浩为之一愣，问道：“他们来干什么？”
“主任你昨天没看《云城晚报》吗？杜秋把骁龙软件公司从京城迁到云城来了，这种高科技明星企业，市里很重视。”
曾繁浩脸色阴晴不定，站在门口呆了半响，抬手拍了拍蔡星火的肩膀，说道：“星火，你这次筹备工作干的不错，我看……”
“老曾，前几天听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好了？”
曾繁浩挤出了一副笑脸，转身说道：“多谢陈校长关心，我只是感冒而已，早就好了。”
“那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好好保重。”陈志扬和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教授肩并肩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杜秋以及陈志广一家人，他并没有给曾繁浩介绍，直接对蔡星火说道：“蔡老师，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准备一下，然后就开始吧。”
“好的。”
等陈志扬把老教授送到了早已预定好的座位上之后，蔡星火关掉了多功能报告厅屋顶上的主照明灯，换成了柔和的小灯，让学生们安静下来，然后快步走上讲台，大声的宣布道：“下面有请陈校长为大家介绍今天演讲的主讲人。”
说完之后他觉得讲的太随便了，不够正式，正准备补充几句鼓动学生鼓掌欢迎之类的词，陈志扬已经走了上来，接过话筒，抬了抬手臂，笑呵呵的说道：“同学们就不要鼓掌了，我今天只是陪客，杜秋先生才是主客，你们把掌声都留给他好了。”
这种故作谦虚的说话方式很有亲和力，说不要鼓掌，结果在本校学生的带领下，反而掌声大作，很给陈志扬涨了面子，他继续笑呵呵的说道：“很难得请到了杜秋先生来我们学校做演讲，杜先生的技术实力，想必你们这几天已经深有体会了，我不是搞计算机的，如果不是走后门当了介绍人的话，今天连门票都拿不到……”
学生们哄然大笑，在笑声中，他继续说道：“所以关于技术方面的东西，我就不介绍了，你们比我懂的多，我想跟大家介绍的是一些杜秋先生的人生经历。”
陈志扬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把杜秋的“拐卖+自学”经历描述了一遍，内容其实非常含糊，细节根本无从考证，但他很会讲故事，表情丰富，语气沉郁，用词煽情，几乎可以和资深话剧演员媲美了，介绍完了之后全场掌声雷动，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纷纷对杜秋行注目礼致敬。
有关身世的故事，姜丹枫最初是从苏文秀那里听说的，当时惊为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后来天天跟着杜秋东奔西走，对其了解越来越多，渐渐的也就不以为然了，此时被狂热的气氛感染，看着面无表情，似乎毫不在乎的杜秋，感觉他像一尊钢铁铸造的雕像，又冷酷又坚强，又沉稳又阳刚，心头泛起难以抑制的爱慕之情，抿着嘴唇忍了一下没忍住，于是低头说道：“杜秋，你真是帅呆了！”
“干什么？想亲我？”
林谨言那天的童言被几个女人反复八卦，已经成了街坊邻居间众所周知的梗了，姜丹枫被他一激，心潮似海浪，眼波如湖水，还真起了扑过去按倒猛亲几口的冲动。
“未经允许，勾-引老板是要扣工资的。”
“我哪有！”
“没有你为什么胸口起伏的这么厉害？”
杜秋难得的调侃了一下美女小秘书，然后站起身来，在在掌声中走上了讲台。
第九十五章 演讲和炮轰
“啧啧，之前只听蔡老师说他是自学成才的，没想到居然是这么自学成才的。”
“被拐卖到国外当黑户，不仅没有自甘堕落，到处流浪，反而学了一身本事回国了，太牛逼了！”
“原来是在rb自学的，难怪比我们强，rb条件那么好，我去了说不定比他更厉害。”
“你偷渡去试试，一个星期没饿死就算你厉害！”
陈志扬用左手拿着麦克风，右手平举，向杜秋做出了邀请的手势，同时说了几句画龙点睛的总结词：“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杜秋自立自强，自尊自爱的品格，非常值得你们学习！下面请他上台为大家做演讲，鼓掌欢迎。”
杜秋本科毕业之后参加工作的时候，公司研发部每个星期都要搞一次内部技术演讲，让员工轮流上台主讲，两年下来讲了不下10次，早就历练出来了，再加上有穿越党的自信光环加成，一点都不紧张，好整以暇的调戏了姜丹枫一句之后，起身走上了讲台。
他穿了一件带蓝色条纹的长袖衬衫，外面罩着杜春华织的铁灰色小背心，身材颀长，气度从容，如松如竹，傲然挺直，上台一亮相，立刻又引起了一阵掌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男学生的喝彩声，至于女同学嘛，太少了，总共只有二十几个，势单力薄，就算有人喝彩了也听不见。
站在大厅最后一排帮忙维持秩序的张栋梁一边鼓掌，一边对肖家霖说道：“确实像明星。”
“什么？大声点。”
“早上你说杜秋很有魅力，像个电影明星，确实像！”
陈志扬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很亲近的和杜秋肩并肩站在一起，享受学生们热情的掌声，等掌声停下来之后，他拿起麦克风，继续爆料道：“除了自立自强之外，我还希望你们能学习他虚怀若谷，待人以诚的品格，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次演讲的门票，也就是你们拿的记事本封套，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杜秋一笔一划亲手写的……”
“哇哦！这么漂亮的字是他自己写的？”
“我只能用《鹿鼎记》里的台词来形容现在的心情：我对此人的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仿佛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个小伙子真不简单，不仅自学了编程，连书法也写的这么好，也不知道老陈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侯老师，您看这字写的怎么样？”
“书法我不懂，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能写出这样的字，很难得。”
陈志扬感觉场面预热的差不多了，这才把麦克风交给杜秋，以长辈提携晚辈的姿态，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叮嘱道：“好好讲，放松讲，不要紧张。”
“我会的。”
杜秋走到讲台中央，站在摆着笔记本电脑的多媒体台子前，准备进行技术演讲，在打开ppt文档之前，他撇清道：“陈校长过誉了，我并没有什么值得学习的优良品质，只不过是吃饱了，穿暖了之后，做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本质上和那些遛鸟斗狗的纨绔没什么区别，所以大家不要幻想别人的艰难困苦来感动自己，没有意义。”
2016年的时候鸡汤文泛滥成灾，所以反感的人很多，但1995年正是《心灵鸡汤》刚刚开始流行的时代，因此这番话不仅不合时宜，还有些离经叛道，一下子把陈志扬刚才烘托起来的热烈气氛给打消了，大厅里出现了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
杜秋视若无睹，继续说道：“在演讲之前，我要申明三件事。第一，禁止鼓掌和喧哗，但可以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小声交流；第二，如果有问题，要先举手，我同意了之后再提问；第三，有事情或者不想听了，可以从前门或者后门离开，离开的时候不要打扰他人即可。”
他环视了一圈大厅，停了几秒种，等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音消失了之后，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么我开始了。”
“开源软件是我提出来的一种概念，陈校长邀请我来给大家讲解一些有关的知识，我很荣幸，也很感谢他的提携和支持……有关开源软件的定义和协议之类的内容比较枯燥，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等演讲结束之后，可以去蔡老师那里领一份打印好的宣传册，自己拿回去看，因此就不多赘述了。”
“在座的各位要么是学生，要么是老师，所以我今天主要跟大家谈一谈开源软件在教学方面的好处。”
杜秋点开了第一张ppt，在背后的幕布上投影出宣传海报上的那段代码，说道：“这段代码是国内很多c语言教科书中的标准答案，然而它存在时间复杂度的问题，在实际软件开发中绝对不可能使用，你们参加工作了之后，如果敢写这样的代码，要么被老板打死，要么被顾客骂死……”
大厅里发出轻轻的笑声，杜秋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但是你们在学习的时候，有几个考虑过时间复杂度的问题？”
轻笑顿时停止了。
“这段代码在校园里贴了3天，很多同学都给出了优化答案，有些采用了动态规划的方式，将之前计算过的中间项保存起来，在下次计算的时候直接查找，避免重复计算……”
张栋梁看着幕布上的代码，轻轻碰了碰肖家霖，用很小但有些得意的声音说道：“和我们优化的代码一样。”
“他说大部分人都这么做的，应该还有别的优化方式。”
杜秋又点了一下屏幕，切换到另外一种优化方式，然后介绍道：“还有一些用了更为简单的方式，从上而下计算，用循环来实现递归……”
肖家霖右手握拳砸了一下左手，有些懊恼的说道：“这个法子确实更简单。”
他的懊恼还没结束，立刻变成了惊讶，因为杜秋又展示了一种优化方案，这个方案代码很长，但是把时间复杂度从o（n）大幅减少为了o（logn）。
“靠，这怎么优化的，我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
杜秋拿起杜春华安排他带过来提前打广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让报告厅里的听众有时间看代码，然后才解释道：“这是我设计的一种比较特殊的优化方案，需要有一定的数学基础才行……”
他先介绍了一个矩阵公式，然后再讲解了代码，讲的很精炼，张栋梁数学不太好，没有听懂，有些疑惑道：“一个斐波那契数列而已，有必要搞的这么复杂吗？”
肖家霖听懂了，觉得杜秋肯定另有深意，因此沉默着没有回答。
果然，杜秋讲解完了之后，说道：“你们可能认为这种优化方式是小题大作，吃饱了撑的，事实上这种优化方式可以触类旁通，在别的地方发挥作用，比如计算数值的整数次方，这个题目我给大家10分钟的时间，你们想想怎么编程。”
张栋梁抬眼望去，见幕布上出现了一道题目，和书签上的那个有点类似，都是设计一段代码，实现c语言某个库函数的功能，同样属于乍一看很简单，细想却很复杂的问题，他拿出铅笔，靠着微凉的墙壁，在记事本上涂涂抹抹写了好几分钟，却感觉大脑一团乱麻，完全没法解决。
杜秋并没有在讲台上傻站着，而且走下讲台，在陈志扬的介绍下，挨个和坐在前排的老师以及教授认识。
他虽然只讲了不到十分钟，但却展现出来了不俗的实力，因为第三种优化方法很冷僻，也比较复杂，用到了高等数学的知识，不仅学生们没想到，老师和教授也都没想到，有实力自然没人怠慢，个个都很热情，有的鼓励，有的赞赏，只有侯院士不满意，说道：“小杜啊，你把大猷拐去美国打工，让我少了一个好学生，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您想要什么表示？”
“我喜欢下象棋，但是研究所那边没有合适的棋友，大猷之前说帮我写一个可以跟电脑下棋的程序，写了半年都没写好，不如你帮我写一个，要是写的好，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行，那就一言为定。”
“事先得说明，你写的程序要是个臭棋篓子，我可是不认的。”
“保证不会。”
杜秋闲聊了一会，在姜丹枫做出时间已到的暗示之后，再次走上讲台，敲了敲麦克风，问道：“有人写出来了吗？”
经过两轮筛选，能进来听演讲的学生都是比较有能力的，因此很多人都举起了手，杜秋随便选了几个学生，让他们把答案递上来，但没有公布对或者不对，而是切换了一下ppt文档，讲解起了自己写的两段代码，第一段用传统方法解题，代码有几十行，繁琐而又低效，第二段用刚才的数学公式解题，代码只有短短几行，简洁而又高效。
讲解完了之后，杜秋调出了宣传海报上的原始代码，总结道：“我拿这段代码做海报，是想让大家知道开源软件的三个好处。”
“第一，课本上的知识和生产中的需求是两码事，计算机是生产力工具，不是纸上谈兵的玩具，只懂理论不懂实践是不行的，然而以国内目前的环境，在校学生很难有实际开发一款成熟软件的机会，如果不想当书呆子，唯一的途径就是阅读优秀的开源软件代码，了解真正的软件开发是什么样子。”
“第二，计算机软件是一个很讲究创新的行业，想要创新，首先得有积累，文学家可以看曹雪芹或者托尔斯泰的著作，数学家可以看高斯或者欧拉的著作，物理学家可以看牛顿或者爱因斯坦的著作，程序员靠什么积累？只有看开源软件的代码，比如这个公式，就是我从某个开源软件的递归函数中发现的。”
“第三，写开源软件会让你们进步的更快。”杜秋拿起刚才那几个学生递上来的答案，在空中扬了扬，说道：“如果你们知道我会把这些答案贴在墙上给所有人看，会不会想的更严谨一点？写的更仔细一点？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很多人指出了其中的错误，你们会不会认真反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三个好处非常浅显，即使不说在座的学生也都明白，但是经过这几天的亲身体验，每个人都有了更深的理解和体悟，报告厅里鸦雀无声，不少人脸上都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接下来杜秋把ppt切换到了书签上的那个题目，讲解了起来，肖家霖只听了两句，就叹息道：“难怪杜总说我勉强算合格的码农，我们没有考虑到最大正整数和最小负整数的判定和溢出问题。”
张栋梁默然点头。
“现在软件越来越复杂，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员工一起工作已经变成了常态，软件公司需要的是有团队协作能力的人才，而不是单枪匹马的孤胆英雄，如果没有良好的编程习惯，考虑问题漏洞百出，一会这里打补丁，一会那里出bug，不仅老板要揍你，同事也会拿键盘来砸你。”
“书签上的这个题目，是想告诉大家开源软件的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增长眼界，明辨好坏，分清楚哪些是好的编程习惯，哪些是坏的编程习惯，因为有很多开源软件是陌生人一起合作的项目，如果编程习惯不好，很难和他人合作。”
杜秋说到这里，从讲台上拿起了一本c语言的教科书，说道：“这本书的作者我不认识，因此不做评价，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当你们阅读完一款或者几款优秀的开源软件代码之后，如果不能从这本书里找出200个以上的错误、疏漏以及谬论，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计算机专业学生，因为这本书里表现出来的编程思维、编程风格以及编程习惯极其恶劣！”
话音刚落，只听嗡的一声，整个报告厅都沸腾了，因为那本教材非常出名，发行量极大，全国几乎所有大学以及普通编程爱好者都拿它作为入门教材，还有不少省部级的高官和院士级的名流为其题词，可谓国内最权威的c语言教科书了，结果却被杜秋如此不屑，自然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第九十六章 媒体和招聘
李劳师是《云城晚报》的记者，几个月前，他从当警察的朋友那听说了一起见义勇为的好人好事，觉得是个不错的新闻题材，就巴巴的跑去找当事人采访，结果碰了一鼻子灰，颜面大失，闹的很不愉快。
没想到一个多月之后，当事人姐姐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向他咨询在《云城晚报》上投放广告的价格行情。
1995年正值全国体制大改革的时代，各行各业都在向市场经济转变，记者除了跑新闻之外，还有拉广告赞助的业务，李劳师已经连续两个月业务不达标，再有一个月不达标就要被通报批评了，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了个大馅饼，喜出望外，立刻抛开了旧日恩怨，积极热情的帮忙跑腿，顺利拿到了整版的大幅广告合同，不仅完成了任务，还小赚了一笔奖金。
之后他感恩图报，连续写了一系列文章，报道云大的海报，渲染惊人的销量，夸赞产品的设计，溢美品牌的形象，每一篇都写的呕心沥血，尽善尽美，很快得到了思想者文化用品公司总经理杜春华的赏识，成了公司的御用笔杆子，能经常拿到一些小礼物或者润笔费，日子过的比以前宽裕不少。
4月30日那天李劳师轮休不上班，正在家里指导弟弟妹妹写作业，忽然收到了杜春华发过来的简讯，请他去一趟公司，然后被一个更大的馅饼砸中了，杜经理的弟弟，那个当初见义勇为的好汉，居然是骁龙软件公司的创始人和大老板。
老外追捧产品、员工月薪过万、上了《人民日报》头版的高科技公司老板居然是个云城人，这本身就是一个大新闻！
但还有个更大的新闻，那就是这个老板居然要把公司从繁华似锦的京城迁到穷山僻壤的云城来！！！
“李记者，这份新闻稿，明天下午能不能上你们报纸的头条？”
“可以，绝对没问题！”
李劳师连润笔费都忘了拿，打了一辆平时舍不得打的出租车，兴冲冲的跑回报社，把新闻稿啪的一下按在了总编的办公桌上，当时总编仿佛整吞了一颗生鸡蛋的表情，让他晚上做梦都能笑醒过来。
报道挤掉了“劳动节之后全国正式施行每周5天工作制”这个非常重大但却人人皆知的通知类新闻，顺利登上了《云城晚报》的头版头条，很快传遍了整个云城，上到政府官员，下到街头小贩，人人都知道云城出了一个牛逼人物，开了一家牛逼公司，李劳师自己也兴奋不已，晚上下班的时候特意带了份报纸回家，郑而重之的压在枕头下面，因为这是他的名字第一次印在了头版头条上。
第二天一大早，李劳师就爬了起来，准备提前去三江大学采访，详细报道杜秋的技术演讲全过程，但刚坐上公交车，就收到了总编发过来的bp机简讯，要他赶紧回报社，因为市政府派人过来了，想打听有关骁龙软件的事情。
李劳师只好回到报社，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市政府来的秘书，然后和秘书一起去了三江大学，到了之后才发现杜秋不走寻常路，别出心裁，把自己的演讲宣传和thinker’notebook的新产品挂钩，珠联璧合，相得益彰，营造出了极佳的宣传效果，非常有新闻价值，立刻思如泉涌，一个早上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三篇文章。
然而这三篇文章只是开胃菜，真正的主菜是下午的演讲，可惜李劳师是文科生，别说编程了，连怎么开机都不会，一行代码都看不懂，站在报告厅后排的人群中，如听天书，云遮雾绕，抓不住重点，根本不知道报道该怎么写。
当杜秋举着一本教科书，炮轰其中错漏百出，在报告厅里引发了海啸一样的议论之后，他立刻精神大振，感觉找到了突破点，于是抓着身边一个学生问道：“同学，这本书谁写的？”
“清城大学的一个教授，挺出名的。”
清城大学是国内最牛逼的大学之一，这所学校的教授会出版一本有200多处错漏的书？
一本小说如果有上百个错别字，就肯定是不合格产品了，杜秋举着的是教科书，而且是大学里使用的教科书，怎么可能会有200多处错误？
李劳师本来以为是某个不知名大学教授写的，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错误，没想到作者居然是清城大学的著名教授，不由的大为惊诧，有些难以置信的追问道：“这本书真有那么多错误？”
“有没有200多个我不知道，只知道里面确实有些小错误。”那名学生以理性客观中立的态度，很随意的说道：“这只是一本入门教材，有点错误在所难免。”
旁边一个学生听不下去了，反驳道：“越是入门的教材才越要严谨，否则形成了错误的观念或者养成了错误的习惯，以后想改就难了，我早就说这本书是垃圾了，你居然还把它当宝！”
“我没拿它当宝，我是说作为入门教材，要求不用太高。”
“开玩笑呢！入门教材要求不用太高？有本事你说一句标准普通话给我听听，说不出来是不是？还不是因为你小时候入门的时候拼音没学好，被老师带歪了，现在想改也改不了。”
“拼音是拼音，编程是编程，敢鄙视我的口音，出来单挑……”
李劳师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类比，暗自记了下来，然后又找周围其他学生问了问，发现有的深以为然，赞同杜秋的观点，有人不以为然，认为杜秋言过其实，还有一些无所谓，觉得杜秋小题大作。
问过了学生的观点之后，李劳师又去问旁边两个同行的看法，省报的记者觉得这是文人相轻，没什么大不了的，市报的记者则带着洞察世情的笑容，淡淡的说道：“哗众取宠而已，这本教材很出名，发行量又大，只要从里面找一些小错误出来，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水平更胜一筹了。”
李劳师听过之后若有所悟，他觉得杜秋确实在哗众取宠，但并非是证明自己的水平高，而是在为骁龙软件公司打广告，因为从报告厅里的场面来看，这番言论极具争议性，流传出去之后肯定会引发行业里的大讨论，讨论则必然会推高骁龙软件的人气和知名度。
杜秋确实有打广告的意思，但那只是顺手为之，并非主因，主因是这本书确实质量低劣，错漏百出，但自从1991年出版之后，以行政手段到处推广，成为计算机等级考试以及大中专院校的通用教材，20多年下来发行了上千万册，误人子弟，流毒无穷，在2014年的时候，曾有热心网友做了个不完全的勘误统计，结果找到了500多处错误和疏漏，要知道那是经过多次修订之后的第四版！
都第四版了，还有如此多的错误，1995年用的还是第一版，其中该有多少错误？
一本300多页的教材，居然有500多处错误，用它教出来的学生，有几个能成为合格的程序员？
如果把编程比作篮球的话，一本好的教材，应该教人怎么用标准姿势运球、传球以及投篮，培养良好的基本功和团队意识，这样不管去哪个球队打球，都可以迅速融入其中，最终成长为一名职业篮球选手，而这本教材，不仅运球、传球、投篮的姿势都不标准，还专门教人怎么投机取巧，怎么下手阴人，怎么骗取犯规，除了应付考试之外毫无用处，学完之后和谁都配合不起来，最终只能成为一个在街头篮球场欺负小孩子的流氓……
杜秋当初学c语言的时候，也曾用这本教材入门，学了不少乱七八糟但毫无意义的东西，之后在师兄陈元奇的指导下，费了不少功夫才改正错误的思维和习惯，可谓深受其害，现在穿越了，自然要把它大加痛斥一番，让后来者跳过这个天坑。
再者说了，骁龙软件如果发展顺利，未来肯定会在国内大量招募应届毕业生当程序员，如果每一个学生都要重新培训之后才能上岗的话，费时费力又费钱，趁早戳破这个毒瘤，让学生们主动发现其中的错误，自己改正岂不是更好，省时省力又省心。
“大家先不要争论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本书里教的思维方式对不对，编程习惯好不好，试一试就知道了。”杜秋敲了两下麦克风，然后切换了一张ppt图片，说道：“windows操作系统里内置了一个文本编辑器，叫做notepad，也就是大家经常用来打开txt文件的记事本程序，它的功能很弱，我前几天从纽约回国的时候，在飞机上闲极无聊，准备写一个增强型的notepad程序，但还没有完成。”
杜秋切换到一张写着软件功能规划的文档，介绍道：“除了基本的文本编辑之外，还可以用作计算机程序的编辑器，支持代码高亮显示、代码折叠、扩充插件……”
他介绍完了七八种功能之后，切换到了一张写满代码的文档，说道：“这是我完成的部分程序源代码，已经放在三江大学的机房服务器里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下载或者打印出来，和同学一起合作完成它，其他学校的同学不用着急，等演讲结束之后，我会委托各位老师把源代码带回去，同样放在学校机房的服务器上。”
“除了这个文本编辑器的代码之外。”杜秋又拿出了一张光盘，示意道：“这里面有freebsd、linux、vim和emacs等优秀开源软件的源代码，我会同样委托各位老师带回去，放在学校服务器上供大家参考。”
这是一个女学生高高举起了手，见杜秋点头允许了，就站起来说道：“杜老师，如果每个人都在乱改源代码，岂不是很混乱？”
“开源软件并不代表自由散漫，每一款优秀的开源软件背后都有很严格的管理方式，关于这方面的知识，等演讲结束之后，你们可以从蔡老师那里领的小册子里了解，我这里简单介绍一下……”
杜秋言简意赅的介绍了几种不同类型的代码管理模式之后，指了指幕布上的代码，说道：“大家可以把自己写的代码提交到机房的服务器里，我会每个星期检查一次，将其中合格的代码整合进主程序，如果你写的够出色，我就会看见。”
话中有话，意有所指，报告厅里出现了嗡嗡的骚动声。
“天大地大，利益最大，参与开源软件的开发，会让你轻松找到月薪过万的工作，这才是最大的好处。”杜秋图穷匕见，在最后时刻说出了招聘的意图，然后端起保温杯，做了一个敬酒致意的动作，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大家前来捧场。”
第九十七章 翻译和挖人
“杜秋，你搞的这个开源软件项目很不错，如果搞好了，不仅对国内计算机教育事业大有裨益，对计算机软件行业的发展同样大有裨益，好好做，别半途而废了。”
“我会的。”
“我那个象棋程序也别忘了。”
侯院士名叫侯承宗，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理论物理学家，也是陈大猷攻读博士学位的导师，杜秋从京城回到云城之后，在陈志扬的安排下，以帮陈大猷送礼物为名，特意登门拜会过一次，虽然只是泛泛之交，但彼此之间观感还不错，于是笑着说道：“我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上班，怎么敢忘记，如果忘了，你拿棋子砸我。”
“你皮糙肉厚，我怕砸坏了我的棋子。”侯承宗很和蔼的调侃了一句之后，在多功能报告厅的台阶边停下来，对陈志扬说道：“志扬，你现在是副校长，事情很多，就不要送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那哪行，我让高秘书送您。”
陈志扬亲自打开奥迪后座的车门，和侯承宗说了一会客套话，又叮嘱了高明达几句，然后送别了这位靠人情关系请来捧场的重量级人物。
“杜秋，你在研究所那边上班，和侯老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空的时候多去和他交流交流，看看象棋程序怎么写。”
1995年院士总共才三四百人，每一个都是国之重宝，能量极大，如果能搞好关系，好处不言而喻，杜秋应承了一声，扭头看了看三三两两离开报告厅的人群，问道：“陈叔叔，那个白秘书什么来头？”
“他只是市政府的一个普通秘书，没什么份量。”陈志扬抬了抬手，示意去他的办公室坐坐，边走边说道：“骁龙软件名声在外，现在落户云城，市委市政府很重视，但是iview浏览器主要市场在国外，他们只在报纸上看过一些似是而非的报道，搞不清楚具体业务是什么，所以派白秘书过来摸摸底。”
“恐怕在云城开通互联网之前，他们一直搞不清iview是干什么的。”
“搞不清楚也没什么，因为对政府官员来说，产品并不重要，政绩才重要，政绩靠什么呢？靠吹气球。”陈志扬对官场上的潜规则很熟，做了个高低对比的手势，说道：“一届领导班子的任期长则四五年，短则两三年，如果老老老实实的搞建设，能建几层高楼？所以大家都在拼命吹气球，谁的气球大，谁就升的快，飞得高。”
这个比喻很形象，跟在后面的姜丹枫好奇，笑着问道：“那要是吹炸了呢？”
“吹炸了有下面的人垫背，最多摔个跟头，丢了面子，但是死不了。”陈志扬呵呵而笑，说道：“骁龙软件公司成立两个多月了，一毛钱的利润都没有，反而砸进去了上百万，像个无底洞一样，只吞钱，不吐钱，但是各大媒体纷纷把你们当宝贝，为什么？因为你们气球吹的好。”
他扳着手指说道：“高薪、高科技、互联网、信息高速公路、世界第一、中国首创、美国人为之疯狂等等，把气球吹的又大又漂亮，五颜六色的，想不吸引人关注都难，现在这么大的气球飘到了云城，市里那些官员肯定个个都想抓在手上，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嘛，说不定明天……不，说不定今晚就会有牛鬼蛇神来找你了。”
90年代国内制度不完善，但经济却在飞速发展，各地各出奇招，疯狂的招商引资，于是出现了很多野蛮生长的奇葩，比如巨人公司，成立才1年多就敢盖70层的摩天大楼，短短三四年开了200多家子公司，比如托普软件，成立才1年就搞出了4000多万的销售额，短短三四年在全国十几个省市开了27个软件园，占地高达1.2万亩……
巨人是被人当气球吹，结果吹炸了，托普是自己把自己当气球吹，结果也炸了……
看来不仅要防备自己人吹气球，还得防备被别人当气球吹……
“陈叔叔，你看市里会给什么样的优惠条件？”
“不外乎土地、税收以及贷款这三样。”大学体系里升职靠的是学术而不是经济，因此陈志扬颇为冷静，并没有吹气球的意思，说道：“现在公司还很小，在国内没有展开业务，暂时也不缺钱，所以这三样其实都没什么太大价值。”
“这么说我可以不搭理那些人了？”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有些人可以不搭理，但有些人还是要搭理的，现在不需要，不代表以后也不需要。”陈志扬背着手走进办公楼，一边向路过的老师点头致意，一边举例道：“要是书记或者市长的人来找你谈，不搭理就不合适了。”
杜秋见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方便谈事情，就没说什么了。
陈志扬走进办公室之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茶叶，让姜丹枫去泡茶，自己则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问道：“你演讲时说的那本教材，真有那么不堪？”
“200处错误是打了对折的。”
“这样的话，那确实不行。”陈志扬微微摇了摇头，问道：“你当年自学用的是什么教材？要是日语的话，能不能翻译过来？我们学校的出版社可以帮忙出版。”
“我用的是英文书，《c程序设计语言》，计算机科学家布莱恩-柯林汉和c语言之父丹尼斯-里奇合著的作品，是世界上公认的权威c语言入门教材。”
“英文的更好。”陈志扬眼睛一亮，说道：“你既然用它入门的，翻译成中文应该没问题，大猷现在正好在美国，让他帮忙联系一下版权，然后我们来出版，不能再让那种错漏百出的书误人子弟了。”
《c程序设计语言》行文简明，结构清晰，被公认为计算机技术著作的典范，杜秋当初被那本垃圾书带歪了路，后来靠这本书才纠正过来的，当时用的是2001年机械工业出版社出版的中文版，他不知道有没有更早的翻译版本，于是说道：“这本书已经出过两版了，最新的第二版是1988年出版的，国内可能已经有人翻译过了吧？”
“我让人去查查，如果没有的话，你就翻译过来。”陈志扬对刷声望很有心得，指点道：“那本书的作者是清城大学的教授，肯定有很多人把他当学术权威，你既然炮轰了人家，就一定要拿出更好的东西出来，这样有了对比，谁对谁错一目了然，否则别人会把你当成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翻译经典著作是一件利人利己的大好事，杜秋自然不会拒绝，慨然说道：“如果还没人翻译，那我就翻译。”
“翻译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如果你能自己写一本就更好了。”
“以后再说吧。”
姜丹枫泡好茶之后，陈志扬指了指那个表面布满宝石纹理的保温杯，问道：“你这个杯子很漂亮，哪里买的？我买一个送给丽萍，她很喜欢这些华丽别致的零碎物件。”
“我姐他们公司设计的新产品，还没正式投产，让我当小白鼠先试用，等正式生产了之后再送薛阿姨几个。”
“喝水一个杯子就够了，多了浪费。”
两人聊了一会家常闲话之后，似乎无话可说了，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姜丹枫正准备找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却听杜秋说道：“陈叔叔，我想跟你借一个人。”
“什么人？”
“高秘书。”杜秋叉了叉手，做了个打字的动作，说道：“现在公司草创，我要专注做员工培训和技术攻关方面的工作，不想在迎来送往上浪费时间，所以想让高秘书过来帮我。”
陈志扬没急着表态，而是掏出自己的银制烟盒，从里面拿了一支小雪茄，点燃了之后才说道：“明达是有编制的科级干部，你想怎么借？”
“停薪留职，借他去公司做两个月公关经理，每个月给5000块补贴。”杜秋见陈志扬不置可否，就又说了一个选择：“如果高秘书愿意辞职的话，可以跟公司签全职工作合同，月薪和秦牧同一级别。”
骁龙软件公司薪水最高的是杜秋和陈大猷，每个月1万5，其次是秦牧和何力行，每个月1万2，再次是小吴等人，都是1万，何力行比别人工资多，是因为他技术级别高，而秦牧比别人工资多，是因为他管理能力强，在杜秋和陈大猷去美国那段时间里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相当于公司的三号人物。
把高明达和秦牧摆在同一级别，开价不可谓不慷慨，陈志扬用夹着雪茄的手指点了点杜秋，笑骂道：“你倒是大方，闭着眼睛乱开工资，不把我们这些投资人的钱当钱！知道明达在我这里每个月工资是多少吗？才823块！”
“学校和公司环境不一样，薪酬当然不可同一而论。”
“再不一样也不至于差十几倍，你啊你，挖起人来真是一点都不含糊。”陈志扬摆了摆手，似乎在驱赶面前凝聚的雪茄气味，又似乎是示意杜秋随意处理，说道：“秘书不是仆人，我说了不算，你得问他本人的意见。”
“只要陈叔叔同意，我就去问。”
“我没什么同意不同意的，明达已经给我当了4年秘书，差不多该有自己的事业了，本来我打算安排他下学期去学校出版社担任社长，现在你给了一个新选择，也挺好的。”
杜秋得到了陈志扬的同意之后，很快就离开了办公楼，在前往量子物理研究所的途中，姜丹枫一边开车，一边有些担忧的说道：“杜总，春华姐说陈校长是笑面虎，你把他的秘书挖到公司里来，合适么？”
“公司现在还很小，陈校长的心思在仕途上，和我在商业上没有利益冲突，现在是精诚合作，各取所需的关系，没必要疑神疑鬼。”杜秋看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说道：“公司正在大规模招募员工，陈大猷这个ceo却在美国当孤家寡人，如果不安排一个陈校长的亲信进来，他也不放心。”
“可是我看高秘书好像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你让他去负责公关，不怕他和那些官僚一起把你架空么？”
“骁龙是以技术为导向的公司，谁掌握了技术，谁就是大爷，高秘书除了打字之外，什么计算机技术都不会，他怎么架空我？”杜秋微微一笑，说道：“你信不信他今天架空了我，明天公司就会散架，后天我就能新创一个更厉害的公司出来？”
第九十八章 记者和收费
凡事都有**和低潮，在20世纪中前期，量子物理学大爆炸式的突飞猛进，可谓**迭起，震撼世界，到了20世纪中后期，则进入一个反思和积累为主的低潮期，很多科研人员都找不到突破的方向，埋首案牍，碌碌无为，所以陈大猷说量子物理研究所是养老人和闲人的地方。
这话只是调侃而已，如果真是养老的地方，中科院不可能大费周章，早早的就把研究所连上互联网。
事实上量子物理研究所是当年大搞三线建设时成立的，专门研究与核武器有关的理论工作，因此倍受重视，当时有好几个院士级别的大牛人在此坐镇，只不过后来去世的去世，调离的调离，到1995年的时候，只剩下侯承宗一个院士还留在这里。
80年代国内形势和国际局势缓和了之后，量子物理研究所从带有军事色彩的保密机构，转为了中科院下属的科研教学基地，这才渐渐被普罗大众所熟知，不过即使如此，研究所的保安工作还是做的很严格，进出都需要办理通行证，杜秋之前来的时候，如果没有陈大猷担保，根本就进不去。
科研基地本来和商业绝缘，骁龙软件公司能把临时办公地点放在这里，一是有陈氏父子的人情关系，二是研究所刚刚开通互联网不久，正好需要懂行的专家给老师和学生做培训，双方互惠互利，各取所需，于是很顺利的就达成了合作协议。
“咦，杜总，这些记者真有本事，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正在闭目假寐的杜秋睁开眼睛，看到好几个拿着相机的记者在研究所的大门口和保安扯皮，于是把座椅放低了，避免被外面看到，说道：“直接开进去，不用管他们。”
姜丹枫这几天频繁出入，和保安全都混熟了，连通行证都没出示，一到门口立刻放行了，几个记者很机灵，虽然看不清车里的人，却猜到了和骁龙软件公司有关，举起相机对着车屁股一阵狂拍。
“杜总，这些记者连研究所都找到了，会不会去骚扰春华姐？”
“去公司骚扰的话，我姐求之不得，正好用他们的笔来打免费广告，不过家里不准人去骚扰，等会你去火车站接李建华的时候，先到我们家楼下和门口贴几张通知。”杜秋想了一下之后，说出了通知的内容：“未经邀请，任何记者不得入内，否则……你说怎么威胁比较好？”
姜丹枫被那句我们家楼下和门口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恶狠狠说道：“否则家宅不宁，工作不保！”
“你倒是够狠的。”杜秋哈哈一笑，说道：“家宅不宁就算了，哪怕是黑社会的小混混，也讲究一个祸不及家人，只写工作不保吧。”
“好。”
公司的办公地点在研究所最里面，是一个以前备战备荒时建的物资仓库，外形质朴，墙壁厚实，内部空间非常大，有一千多平米，但窗户却不多，只有四个，显得有些昏暗，和《连线》杂志的那个仓库截然相反。
杜秋租下这个仓库之后，只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大扫除，把里里外外彻底的清扫了一遍，第二件事是以吊顶的形式安置了几排日光灯，第三件事是买了一些高档办公桌椅和设备，很随意的摆成四个区域，当作各个工作组的办公室。
这么安排很简陋，但杜秋是有意为之，他给了秦牧和小吴18个招聘名额，自己会在云城本地招几个应届毕业生，现在公司草创，既没有人力资源部，也没有员工培训部，这么多新人进来，素质有高有低，能力有强有弱，把一切都摆在台面上，打破了敷衍和遮掩的空间，可以迅速淘汰性格或者能力不符合要求的员工，同时也可以用耳濡目染，言传身教的形式培训员工，以最快的速度改变他们的思维方式，提升技术水平。
当杜秋走进仓库的时候，徐永睿正坐在办公软件开发区的一台电脑前，一边看代码一边和袁天钢闲聊，他是今天早上坐飞机过来的，与之同来的还有一个漂亮妹子，据说是临时勾搭来云城旅游的，住几天就走。
袁天钢并不是杜秋招的，而是陈大猷招的，他前阵子想利用国内低廉的人工成本，从雅虎以及其他热门网站上搜集网址，做成主页捆绑到iview上，本来打算让陈大为去做，但陈大为嫌弃太繁琐，又没有技术含量，转手交给了袁天钢，这家伙不仅干劲十足，而且很会投机取巧，很合陈大猷的脾性，于是就把他给招募了进来，专门负责打杂，做一些技术含量比较低的事情。
“杜总。”
“大袁，做你自己的事，不用招呼我。”
杜秋制止了袁天钢毫无必要的客套欢迎，径直走到右侧最里边的一台电脑前，开机之后打开电子邮件收发软件，准备发几封电子邮件，姜丹枫则在旁边打了一份通知，复印了几份之后就离开了。
理论和实际一旦联系起来，就会迸发出极大的威力，当3月底杜秋去美国的时候，1月份发表的那四篇开源软件文章仍旧只在程序员小圈子里流传，但iview浏览器发布之后，“open-source”这个新造的英文名词迅速升温，在业内主流媒体的报道中频频出现，大幅推高了杜秋的知名度。
名气大了，朋友也就多了，杜秋的电子邮件列表中已经有上百个好友了，其中不乏世界知名的顶级程序员和计算机专家，朋友多了办事也就方便了，他根本不用让陈大猷去联系版权，自己写了一封想要翻译《c程序语言设计》的邮件，群发给了几个在普林斯顿大学和贝尔实验室工作的朋友，请他们帮忙联系这本书的两位作者。
发完之后，杜秋开始阅读新收到的邮件，美国5月份的时候实行了夏令时，云城和圣何塞之间的时差少了一小时，他早上11点去三江大学的时候，正值美国5月1日晚上8点，众所周知，很多程序员都是夜猫子，喜欢在晚上工作，因此短短四五个小时就收到了几十封电子邮件。
1995年乱七八糟的垃圾邮件几乎没有，每一封都言之有物，有探讨理论的，有请教问题的，有申请采访的，有邀请演讲的，杜秋一一回复了之后，打开了两封陈大猷发过来的邮件。
美国西部时间5月1日早上8点，陈大猷把iview浏览器的版本从1.2升级到了1.3，功能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内置了他自己搞的icard主页，主页做的很简陋，和21世纪国内那些流氓导航网站如出一辙，上方和左右两侧是广告区，中间则是推广区，分了“新闻”“公司”“金融”“体育”等十几个小栏目，每个栏目里放8个网站，其中前3个网站的名字用iscript做了个烂俗的动态效果，向用户暗示这三个网站很火爆。
第一封邮件是报喜的，说1.3版的iview浏览器在12个小时内下载量超过了3万，比预计的要多不少，有了这个数字做后盾，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找那些网站要广告费了。
iview浏览器最初只发布了windows版本，杜秋在离开圣何塞之前又发布了dos版，然后很快就被移植到了freebsd、linux以及unix等不同的操作系统中，以一种发散状态到处流传，根据4月底美国几个数据调查公司发布的信息，iview浏览器大约有45-50万左右的用户，占据了全球浏览器市场8%左右的份额，虽然远不如网景的scape-navigator，但增长速度非常惊人。
要不是网景急功近利，又收升级费又出bug门，iview哪有这么容易起来……
产品不好没关系，只要同行衬托的好，一样能赚大钱……
陈大猷本来打算三个横幅广告收8000美元，排名前三的网站收3000美元的广告费，排名靠后的5个网站收2000美元，为期一个月，这个价格在中国很黑心，但在美国却很良心，要知道《连线》杂志的官方网站每天的点击量才1000左右，一个月的首页广告横幅要价却高达1.5万美元，很多企业对其趋之若鹜，抢着付钱。
但是在这封邮件里，陈大猷改主意了，因为他从一家名叫infoseek的搜索引擎公司那里学到了一个新的广告模式，那就是按浏览量和点击量来收费，每千人浏览收20美元，每千人点击收50美元，这么做虽然早期没有直接收费赚的多，但随着iview浏览器用户的增多，以后会赚的更多。
这个决定让杜秋对陈大猷刮目相看，觉得他已经是个优秀的ceo了，infoseek是90年代中后期世界四大搜索引擎之一，在1997年左右和雅虎、lycos、excite上演了一场残酷的搜索引擎大战，大战的结果直接催生了“门户网站”的诞生，而门户网站的主要盈利模式，就是靠千人浏览或者点击次数来收广告费。
最初一眼就能看出我那四篇文章的价值，后来又一眼看出来了做浏览器的商机所在，现在又一眼看出来了哪种收费模式更好……
这胖子眼光真毒辣……
在邮件的结尾，陈大猷以调侃的方式通知杜秋，说周元已经到了圣何塞，感慨自己终于有了个可供指挥小弟，不再形单影孤了。
周元之前在京城活动了两个月，赤手空拳帮骁龙软件在国内打响了知名度，现在骁龙软件从京城迁到了云城，进入了脚踏实地的苦干状态，暂时不需要吹气球了，因此把他派去了美国，帮陈大猷负责媒体交流和广告营销方面的业务。
杜秋看完陈大猷发的第一封邮件之后，又点开了第二封，这封是一个小时之前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就几个字：你上《连线》了！
第九十九章 询问和商机
白秘书名叫白玉泉，1991年从三江省师范学院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了云城市教育局工作，因为读书时自学过一些计算机方面的知识，不仅会打字，还会装软件和修电脑，这在当时是了不起的本事，于是很快成了机关里小有名气的技术专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这个特长被市里的一个领导看中了，把他从教育局调到了市政府秘书处。
可惜没过多久，那个领导就高升去了外省，白玉泉没了靠山，成了秘书处可有可无的小透明，好在他上进心不强，家境也不差，因此没觉得有多难熬，有事就去做，没事就看书，每天悠哉悠哉的上班下班，日子过的虽然平淡，却颇为惬意。
昨天《云城晚报》刊登了骁龙软件公司在云城落户的消息之后，引起了市里领导们的高度重视，但是问来问去都搞不清楚iview浏览器到底是什么，这才想起来秘书处里还有个电脑专家。
“云城还没有开通互联网，所以iview浏览器我也没用过，不过我在京城读书的弟弟用过，他说相当于信息高速公路的入口。”
信息高速公路是什么样子的，领导们不知道，但是领导们知道高速公路是什么样子的，入口就是收费站嘛，收费站那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虽然是个好买卖，但领导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别人还没表态，自己就贸然冲出去献殷勤，会显得太掉价，因此白玉泉这个没有派系，却又懂行的小秘书，就成了最佳的成了探路先锋。
白玉泉在三江大学听完演讲之后，打车回了市政府，他倒也干脆，别的领导办公室都不去，直接去找了********。
云城市的********名叫钟高山，在云城当了8年的市长，今年2月才刚刚升任书记，谈不上一手遮天，但绝对可以一言九鼎，而且今年才53岁，对普通人来说算老人了，但对官员来说还属于年富力强，力争上游的年龄，因此对骁龙软件公司的事情很上心。
“用小恩小惠吸引学生，然后测试他们的能力，有点意思，这个杜秋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你继续说。”
“连侯院士都去听演讲了？……原来陈校长的儿子是创始人和大股东之一，有院士压阵，看来骁龙软件公司是个货真价实的高科技企业。”
“原来如此，难怪云城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档案。”
“他这么评价清城大学教授出的书之后，学生们什么反应？……既然他的公司里有两个清城大学的高材生，那应该是就事论事，并非胡说八道。”
钟高山一边评论，一边听完了白玉泉的汇报，沉吟了片刻之后问道：“小白啊，你和这个杜秋相处的时候，感觉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在学生中很受欢迎。”
“性格呢？”
“性格挺温和的，不太爱说话，是个专门高技术的人才。”
“我听你刚才的描述，感觉他的演讲很精彩嘛，丝丝入扣，张弛有度，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该放松的时候放松，很会讲话，不像是沉默寡言的人。”
白玉泉觉得杜秋的脾性和自己很像，为之辩护道：“学术圈里很多人谈起技术头头是道，但待人接物时却呐呐无言，杜秋应该属于这种人，不太会交际。”
钟高山若有所思，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又问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要求？”
“没有，他说因为姐姐在云城，所以就把公司迁到云城了，别的什么都没提。”
“他姐姐是做什么的？”
白玉泉抬手指了指办公桌上摆着的一排浅灰色记事本，说道：“是思想者记事本公司的总经理，名叫杜春华。”
钟高山为之一愣，拿起一个记事本问道：“做这个本子的公司？”
“是的。”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钟高山笑了起来，举着记事本扬了扬，说道：“我经常跟人讲，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市委市政府要起带头作用，多支持本市生产的优秀产品，所以前阵子看到这个记事本广告做的不错，就让小杨采购了一批回来，没想到居然和骁龙软件有关。”
白玉泉干巴巴的说道：“他们公司的记事本做的很出色，我弟弟说在京城卖的都很火。”
“质量确实不错。”钟高山的心思并不在记事本上，又问道：“陈校长怎么说的？”
“陈校长说他从不干涉儿子的事，对商业也是一窍不通。”
“胡扯！三江大学有七八家校办工厂，不懂商业他怎么当常务副校长？”钟高山和很讨厌这种半遮半掩，欲拒还迎的姿态，冷哼了一声，又问道：“他儿子现在在哪？”
“在美国推广iview浏览器，据说已经有50多万的用户了。”
钟高山对互联网没有概念，拿现实人口做对比，觉得太少了，就质疑道：“美国有好几亿人口，他们才发展了50多万用户？”
“我听杜秋说现在全世界总共只有500多万台电脑能上网，50万用户差不多占了全球9%到10%的市场份额，而且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同样的数字，不同的说法，会带来不一样的效果，全球10%的市场份额听起来比冷冰冰的50万用户要高大上的多，钟高山沉思了片刻之后，扭头对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过话的秘书说道：“小杨，你上次去采购记事本的时候，和杜秋的那个姐姐有没有见过面？”
“有的。”
“那你去联系一下，我明天到她的记事本公司考察看看。”
1995年的信息传播速度既慢又快，慢是因为互联网还没普及，图片和视频之类的内容传播很慢，快是因为有电话和传真的存在，语音和文字之类的内容传播的很快，杜秋下午炮轰清城大学教科书的事，晚上就传到了秦牧的耳朵里。
京城的条件远比云城好，很多大学的机房里都可以上网，iview浏览器功能丰富，体验良好，再加上开源的代码和国货的光环，很快成了每一台电脑里的标配软件，让学生们对骁龙软件公司的技术实力有了直观的认知，因此秦牧的招聘工作进展的很顺利，只用了三四天的时间就招齐了8个应届毕业生。
秦牧给了学生们3天的时间做准备，准备5月3日坐火车去云城，5月2日晚上，老朋友江由特意找了家酒店请客，给他饯行，然后从他口中听到了杜秋炮轰教科书的新闻。
“你们这个老板挺年轻气盛的。”江由拿着菜单一边点菜，一边说道：“那本书确实不好，我在教学时也不推荐学生用它，但私下里说说也就算了，怎么能在大庭广众的演讲里说，太得罪人了。”
“杜总又不在学校体系里混，得罪了就得罪了，有什么关系。”
“哪有那么简单，人家著作等身，头衔众多，徒子徒孙遍天下，光口舌之争就够你们公司受的了。”
“计算机编程用的是代码，又不是口水。”秦牧很不屑，他随手点了个清蒸鲈鱼，说道：“我这几天招聘的时候，遇到不少学生都是用那本书入门的，抱着错误不放手，反而振振有词的说我错了，因为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只要有了实际工作经验，很快就能改过来的。”
“你以为个个都像你那么聪明？教书育人是你们老师的工作，不是我们企业的责任，我们要的是召之即来，来之能用的人才，而不是还要重新培训的歪瓜裂枣。”秦牧对江由胆小懦弱，推卸责任的性子很不爽，大发牢骚道：“虽说咱们国内条件不好，但是再不好，也有老师教，有宿舍住，有图书馆用，比杜总在日本自学要好吧？结果这么多年下来，出过几个牛逼的程序员？又有几个程序员写出来了牛逼的软件？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老师不负责任的错。”
江由没说话，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让他去上菜。
“全国几百所正规大学里，教c语言的老师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难道全都看不出来那本书有问题？个个都当缩头乌龟，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甚至说什么学不好怪自己不努力，不是教材的错，你不觉得很搞笑吗？思维都错了，越努力岂不是错的越多！”
“算啦，别说这些了。”江由和秦牧相交多年，知道和他争辩争不过，就换了个话题，说道：“你们杜总想从bsd里弄一个分支出来，进军国内的政府办公市场，这个思路挺好的，我最近听说了一个新闻，可能对你很有参考价值。”
“什么新闻？”
“电子科大有个副教授，叫做宋如华，92年辞职经商去了，今年年初他搞了一个电子计税软件，和硬件一起捆绑到处推销，前阵子在西京拿到了1500万的大订单。”
“计税软件有这么值钱？”
“去年税务总局下过文件，要求在本世纪末，全国各税务局和税务所均要实现从申报、登记、开票、会计的计算机化，但是国内现在几乎没有一家公司能提供成熟的产品。”江由等上菜的服务员走了之后，才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在电子科大的朋友，他说宋如华几乎没有任何技术积累，只招了3个在校学生，用不到3个月的时间就做出来了电子计税软件，以你们公司的实力，做一套这种软件可以说不费什么功夫。”
秦牧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心里有些意动。
“这是国家明文规定要推进的大项目，经费很充足，全国有4万多个税务局，如果每个税务局赚1000块的话，就是4000万。”江由端起酒杯，提醒道：“现在国内很多税务局条件很差，连电脑都没有，如果采购的话，肯定是软硬件一起采购，你是方正集团出来的，方正出硬件，你们出软件，互相合作的话，利润恐怕远远不止4000万。”
“靠！柚子你开窍了啊，居然比我还懂赚钱了。”
第一百章 新人和网站
秦牧以前做过管理工作，深知学校的名气和学生的水平是两码事，考试成绩和工作能力之间也不能划等号，因此招聘的时候眼界很开阔，既不拘泥于名校光环，也不拘泥于成绩高低，只要基础不错，思维敏捷，性格合适就行，京城高校很多，每年有数以万计的应届毕业生，所以很快就招好了8个与员工。
小吴以前只干过技术活，经常和ibm、oracle之类的世界一流it企业打交道，有很强的精英情结，因此只在几所顶级名校里打转，然而4月底的时候，几乎所有应届毕业生都名花有主了，读研的读研，出国的出国，准备工作的则要么分配去了政府部门以及事业单位，要么自主选择了外企，不管是前景还是钱景都不差，骁龙软件的待遇并不足以打动他们，所以几天下来只招到了2个员工。
“这两个家伙能力还可以，但都三心二意的，一个准备边工作边读研，一个准备拿我们公司当跳板去美国。”小吴很苦恼，在火车站把2个员工托付给秦牧之后，抱怨道：“其他的要么眼高于顶，要么眼高手低，这么下去的话，再过7天我也招不齐人。”
“你不一定非要在京城里招人，浦江、金陵或者江城也有很多名校的。”
“我在京城还可以通过同学或者朋友介绍，一个个的面谈，到了那几个城市就两眼一抹黑，别说招人了，自己没走丢就不错了。”
秦牧为之失笑，说道：“等我到了云城之后帮你问问杜总，看他怎么说。”
“那好吧。”小吴有些气馁，请求道：“要不你在京城多留两天，帮我招几个吧？”
“我不太懂数据库方面的知识，想帮也帮不了啊，再说时间还很多，你慢慢找。”秦牧安抚了她几句之后，说道：“要不你让杜总帮你招吧，他在云城的演讲很受学生欢迎，号召力应该不差，云城的理工大学也是一流名校，里面应该有你要的人才。”
“杜总要是愿意自己招就再好不过了。”
等火车开动之后，秦牧和小吴招聘的两个员工聊了聊，感觉一个性格傲慢，一个心浮气躁，都不合适在骁龙软件长期发展，甚至有可能几天之内就会被杜秋给赶走。
这批新招的应届生都还没有和原单位解约，只是以实习的名义，去骁龙软件工作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合适就留下来，不合适就去原单位，这么做对双方都有好处，一方可以考察员工的真实水平，另一方保留了后路，不用担心失业，所以没人反对。
这也是秦牧刚才拒绝帮小吴招聘的原因，因为他只有面试的权力，没有签约的权力，招的全是临时工，控制不了谁走谁留，所以没必要乱插手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而争斗的诱因，不外乎权力和财富这两样东西，骁龙软件还没有盈利，财富无从谈起，但权力却可以提前争夺一下，杜秋专注技术，陈大猷人在美国，何力行、徐永睿以及李建华都不是搞管理的材料，所以能和秦牧一争高下的只有小吴，因为数据库软件的重要性丝毫不逊色办公软件，如果发展的顺利，未来肯定会成为公司的核心业务部门之一。
权力来自人事，只要掌控了人事关系，就可以呼风唤雨，而对一家体系还不完备的初创公司来说，招聘是最快积累人事关系的途径，就像古代的科举一样，谁当了主考官，谁就有了一大帮学生，然后形成了自己的势力，所以古代皇帝为了防止大臣师生勾结，朋比为奸，特意增设了殿试环节，让所有人都成为所谓的“天子门生”。
杜秋给了招聘的名额，却没有给签约的权力，而且还亲自在云城开演讲搞招聘，秦牧对此心知肚明，当然不会触霉头，而且管理部门和人事部门分离是现代企业制度中的一环，这么做无可厚非，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没关系，以这次招聘来看，小吴更适合做一个产品经理，而不是综合性管理人才，应该不是我的对手……
靠！我真是近墨者黑，就是因为讨厌勾心斗角才跳槽的，没想到早已沾染上了勾心斗角的坏毛病却不自知，现在事业还没展开，就急急忙忙的想着争权夺利了……
其实秦牧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杜秋不给他签约的权力，并不是为了防范公司内部出现派系，而是觉得第一批员工是自己的嫡传弟子，必须要亲自考察了才能放心，因为他教的理论、技术、方法、创意等等，都属于领先世界的黑科技，万一所托非人，出了叛徒和白眼狼之类的家伙，损失不可估量。
“太艰苦了，太艰苦了。”钟高山站在仓库门口，看着空荡而又凌乱的办公区，很是震惊，问道：“量子物理研究所里没有空闲的办公室？”
艰苦？
一群神神秘秘的家伙，躲在带有冷战色彩的仓库里，捣鼓一些不可描述的高科技产品，不觉得很酷很传奇吗？
“研究所里有空闲的办公室，不过我觉得仓库里很安静，空间又大，方便交流，所以就把办公室放在这里了。”
“你们这些做高科技的，都喜欢特立独行，别人都喜欢热闹，你们偏偏喜欢安静。”钟高山摇头而笑，一边迈步朝里走，一边说道：“我听说美国有很多高科技公司最初都是从仓库里起家的？”
“是车库，条件比这差。”
“你们这条件已经够差了。”钟高山走到办公桌前，东看看，西摸摸，见桌子和椅子材质和造型都高档，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用关怀的语气说道：“环境差了点还能凑合，办公设备不能凑合，你们要经常坐着打字，桌椅不好的话容易疲劳，伤身体。”
“钟书记说的是，该节省的地方节省，该花钱的地方要花，不要舍不得。”一个跟过来的官员以为杜秋选择在这里办公是为了节省成本，劝说道：“这种地方冬天冷，夏天热，我看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
这群官僚是从记事本公司那边转进到研究所这边来的，因此杜春华也跟过来了，她帮忙解释道：“小弟也想找个好地方办公，但是云城只有这里有互联网，没有办法。”
“云城什么时候能开通互联网？”
杜秋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就开口说道：“邮电局本来说6月能开通，但现在工期延误了，可能要九十月份。”
“为什么延误了？”
“邮电局不重视。”
“省邮电局还是市邮电局？”
“都不重视，互相扯皮，互相推诿，然后就耽误了。”
“真是胡闹！小杨，让市邮电局的负责人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钟高山吩咐过秘书之后，说道：“小杜啊，我们这些人之前只听说过互联网，但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你来演示一下，让我们这些老古董开开眼界。”
“可以。”
杜秋找了台空闲的电脑，打开了iview浏览器，然后输了一个网址，等页面显示出来了之后让开位置，请钟高山坐下来，介绍道：“这是美国白宫的官方网站。”
对90年代的国内官僚来说，美国白宫是世界上最强大，也是最为神秘的机构，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用一台电脑就能看到，顿时勾起了好奇心，全都围了上来，盯着屏幕上的英文界面瞎看。
人类在面对新鲜事物的时候，除了好奇之外还有警惕，钟高山有些紧张，连鼠标都不敢摸，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之后说道：“小杜，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没什么，就是一些美国政府发布的新闻公告。”杜秋握着鼠标点开了留言板，说道：“这里可以给白宫留言或者发电子邮件，如果写的好的话，美国总统说不定可以看到，然后给你回复。”
这话又引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官僚觉得不可思议，其中一个用发涩的声音问道：“美国总统会看到我们的留言？”
“当然不可能亲自看，但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看，就像古代的奏章一样，如果写的好，就送到总统办公室。”
杜秋迎合官僚们的心理，又打开了fbi、cia、n、bbc等外国著名机构或者媒体的官方网站，展示给他们看，过了一会之后，有个家伙起了逆反之心，说道：“这些也没什么嘛，不就是把报纸扫描一下，弄成电子文档么，市图书馆也有在做这方面的工作。”
“一百多年前，消息靠口耳相传，一条新闻从欧洲到中国，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于是男耕女织，闭关锁国，然而洋人发明了电报和电话，一条新闻从欧洲到中国，只需要几天的时间，于是坚船利炮，丧权辱国。”杜秋抬手敲了敲屏幕，扭头看着那个官员，说道：“现在有了互联网，一个新闻从美国到中国，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你觉得没用？”
他的逼问气势十足，那个官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觉得丢了面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反驳道：“不就是新闻吗？电视上一样可以看到！”
“新闻代表的是信息，而信息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石，政治、军事、文化以及经济都离不开它，信息交流的速度越快，社会的进步速度就越快，经济也就越繁荣。”杜秋解释了一下之后，对坐在电脑椅上的钟高山抬了抬手，说道：“钟书记，能让一下吗？我来做个演示。”
“可以，可以。”
杜秋在电脑前坐下之后，重新输入了一个网址，等了大约几秒钟，网页显现了出来，站在最边上的白玉泉咦了一声，说道：“这不是thinker’notebook么？”
“没错，这是我为我姐他们公司做的网站，三天前刚传到互联网上去。”杜秋滑动鼠标，点了点页面上的记事本图片，介绍道：“这种记事本，在国内售价8元人民币，在网站上售价10美元，三天之内共计收到了800多个订单；这种记事本，在国内售价18元人民币，在网站上售价20美元，三天之内共计收到了500多个订单，订单来自rb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等十几个国家，销售额将近2万美元。”
他扭头看了看刚才那个顶嘴的官员，说道：“电视能让一家公司在三天之内卖出去2万美元的产品吗？我做这个网页只用了3个小时，而如果派人去这些国家做推销，坐飞机需要多长时间？”
钟高山的政治嗅觉很敏锐，从杜秋的反问中听出了奥妙，顾不得管那个脸色如猪肝的手下了，连忙问道：“你做的这个网页全世界都可以看到？”
“是的，就像美国白宫的网站一样，只要发到互联网上去了，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到。”杜秋重新打开了白宫的网页，然后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官员都怦然心动的话：“其实云城市政府也可以像白宫一样，建一个自己的网站，向全世界宣传云城，这样既可以把本市生产的产品推销出去，又可以吸引外资企业前来投资，一举两得。”
“钟书记，以前鹏城敢为天下先，于是经济就起来了，咱们云城不靠海，在国外知名度也不高，现在有了互联网，咱们也应该学一下鹏城，做一回天下先，在全国第一个建设自己的官方网站。”白玉泉觉得这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于是大力鼓吹道：“中国很大，有几十个省和几百个市，很多外商想来投资，但是不知道投到什么地方，如果云城有了网站，外商在来中国之前，先在网上知道了市里的环境以及市委市政府的领导资料，心里有了底，肯定就会过来投资。”
钟高山大为心动，目光灼灼的盯着电脑屏幕，微微点头。
第一百零一章 忽悠和借口
钟高山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拿着鼠标，在白宫的网站上乱点了一会之后，站起身来，说道：“小杜啊，你来跟我们说说，这些个网站究竟是怎么建的，当然了，要是涉及你们公司的商业机密，那就不要说了。”
“建设网站并不难，算不上什么机密。”
杜秋既然决定以言传身教的方式培训员工，仓库里当然当然少不了白板和水笔之类的教学工具，而且不少，足足有5块白板，他让袁天钢把5块白板都搬到仓库中间，一字排开，然后以“如何设计一个云城市政府官方网站”为主题，给这群官僚科普互联网知识。
钟高山只听了一会，就觉得白玉泉说的对，杜秋是个不擅长交际，但是很擅长讲技术的人，待人接物的时候要么不说话，要么说的**的，不一会工夫就得罪了好几个人，但是讲解技术的时候却娓娓道来，深入浅出，连他这种几乎从没摸过计算机的人都能听懂，而且听的津津有味。
“综上所述，云城市政府的官方网站就建设出来了，它包括以上5个栏目：走进云城、领导之窗、投资指南、机构设置、政务政策。”杜秋一边讲解一边画图，在5块白板上画了5个页面，然后放下水笔，说道：“这只是我个人临时设计出来当例子的，钟书记如果真要建设网站的话，可以找一些专家调研讨论之后再做决定。”
“要论建网站的专家，整个云城没有比你更好的了。”钟高山饶有兴趣的把5块白板上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然后颔首赞许道：“小杜，之前我看很多报道都说你是个天才，一直不怎么信，现在不信都不行了，临时想的东西，都能想的这么周到，难得，难得啊！”
白玉泉颇为兴奋，搓着手问道：“杜总，建一个这样的网站，需要多少钱？”
“国内我不知道，在美国的话，一个页面大概要1000美元。”杜秋狮子大开口，说道：“这只是静态页面的价格，动态页面的话大概要2000美元左右，而且这只是设计网页的费用，不包括服务器、带宽以及域名注册等其他费用。”
“这么贵？！”
“现在懂这门技术的人很少，所以人力成本很高，等过个几年学会的人多了就便宜了，说不定几十美元就能做好。”杜秋接过姜丹枫递过来的水杯，淡淡的说道：“物以稀为贵，不仅技术如此，网站同样也是，如果全国只有云城有官方网站，肯定会引起轰动，说不定连国外媒体都会来报道，但几年之后再做的话，全国每个市都有官方网站了，效果就没有现在这么好了。”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小杜这话说的在理。”钟高山连连点头，问道：“小杜，你帮我们算算，把整个网站建起来的话，大约需要多少预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是搞技术的，商业方面的事情不太懂，刚才那些价格是我前阵子去美国的时候听陈总说的。”杜秋借着喝水的空档，朝姜丹枫使了个眼色，说道：“我只是cto，公司的ceo是陈大猷，他负责商务方面的事情，现在还在美国，对那边的行情很熟。”
“cto是什么意思？”
“cto是首席技术官，ceo是首席执行官，美国那边都这么称呼的，相当于国内的总经理。”姜丹枫和杜秋配合的很默契，轻声细语的解释了一下名词之后，提醒道：“杜总，现在美国那边是晚上7点多，陈总应该还没有休息，不如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你打吧。”
“你们这里可以打国际长途？”
“可以的。”姜丹枫拿起放在一个空桌子上的电话机，拨通了圣何塞的电话，用英语和陈大猷对话了几句，然后按下了免提键，以一种很优雅的姿态捧到钟高山面前，说道：“钟书记，您亲自跟他说吧。”
钟高山很享受她的优待，笑呵呵接过电话机，说道：“我是云城市的书记钟高山，陈先生你……”
“唉哟钟叔叔，您就别调侃我了，前几年我去给您拜年的时候，您不都是叫我小陈的吗？”
每年给钟高山拜年的人不计其数，早就不记得陈大猷有没有拜过年，但被他这么一说，感觉很有面子，就摸着下巴说道：“那好，小陈啊，是这么回事，我今天到你们公司……”
所有人都围在电话机旁，聚精会神的听钟高山打电话的时候，杜春华悄悄碰了碰杜秋，小声问道：“小弟，那些外国订单？”
杜秋笑而不语，只是做了个按计算器的动作，杜春华白了他一眼，以更小的声音说道：“没问题吧？”
“几个数字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thinker’notebook的网站是真的，杜秋特意做出来，在4月30日亲妈生日的时候发布到网上，为她刷了个中国第一家购物网站ceo的头衔，但事实上这个网站上线三天，只有几十个误打误撞进来的用户浏览过，而且根本买不了东西，因为页面上没有购买按钮，只提供了一个面向代理商的联系方式。
1995年国内基础建设还比较落后，铁路、公路以及航空运输都不发达，物流业都还没兴起，又没有美国那样有完备的信用卡体系，卖家很难邮寄，买家很难付款，根本没有搞b2c购物网站的土壤，因此只能做b2b的生意，而海外客户的话，如果一次只寄几本过去，成本太高了，只能赚点蝇头小利，意义不大。
昨天杜春华接到市-委-书记要到公司考察的通知之后，立刻打电话告诉了杜秋，杜秋在回复电子邮件的时候又告诉了陈大猷，陈大猷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商机，于是半夜打电话过来，让杜秋把购物网站拿出来当幌子，伪造几个亮眼的数据，然后以“吸引外商到云城投资”为卖点，忽悠市政府建网站，从中大捞一笔。
这家伙也确实挺狠的，嘴上钟叔叔叫个不停，开价却黑心的没边，张口就要2万美元，把钟高山吓了一大跳，连声说太贵了，陈大猷于是把货币改成了人民币，讨价还价了一番之后降到10万块钱，然后再也不降了，满口跑火车的瞎忽悠，把未来的前景描绘的天花乱坠，听的钟高山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小陈啊，你弄个可行性报告传真回来，我拿回去开会讨论一下。”
“没问题，我这就写。”
聊过了网站的事情之后，杜秋又趁热打铁，介绍了一下公司关于办公软件方面的研发计划，至于操作系统和数据库则没有多说，因为太过专业，说了也白说，这些人听不懂。
如果说建网站让一群官僚浮想联翩的话，那么做办公软件则让他们喜出望外了，因为这个东西不仅很赚钱，而且非常受国家重视，金山公司、四通利方、巨人集团都是靠它发家的，很多国家领导人都曾去这些企业参观和考察过，既能创造经济亮点，又能在领导面前露脸，属于香饽饽中的香饽饽，没有人不喜欢。
“小杜啊，你们公司来云城落户，我们市委市政府非常欢迎，也非常重视，以后有什么困难或者难处，直接打我电话，能早上解决的，绝不拖到中午，能一天解决的，绝不花两天时间！”
“谢谢钟书记。”
钟高山在仓库里盘桓了一个早上，连午饭都是在研究所的食堂里吃的，直到下午两点左右才离开，等官僚们离开之后，杜春华坐在杜秋的电脑前，把那个购物网站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问道：“小弟，你说会不会真有外国人通过这个网站来找我们下订单？”
“现在全世界有几万个网站，这个网站如果想要外国人知道的话，得花钱打广告，否则别人不知道网址，怎么找你下订单。”
“打广告的话，得多少钱？”
“看什么国家了，我觉得这种主打文字的记事本在rb可能会受欢迎，等过阵子我去那边的时候帮你打个广告。”
杜春华表情微动，问道：“你什么时候去rb我上次在京城申请过一次签证，但是被拒签了，现在这段时间比较忙，等六七月份的时候再去试试。”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走了的话谨言怎么办？文秀一个人顾不过来的，等下半年或者明年公司生意稳定了再一起过去吧。”杜秋拖延时间，若无其事的说道：“舞子说我以前住的地方被地震和火灾完全毁坏了，现在被重新规划成了一个公园，我过去拜祭一下，两三天就回来。”
“那好吧。”杜春华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问道：“听丹枫说你过几天要去泰国？”
“我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看了一本旅游杂志，觉得泰国的风景不错，就想过去玩几天。”杜秋坐在亲妈旁边，一边翻看文档，一边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说道：“公司招了很多新人，接下来一段时间会非常忙，所以我打算周末的时候过去放松两天，然后全心全意的工作。”
“去玩几天也好，带丹枫一起去吧，有个人照顾。”
“再说吧。”
第一百零二章 名人和金额
秦牧等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于晚上9点左右抵达了云城，杜秋租了一辆大巴车，把他们统统送到了三江大学早已安排好的宿舍，宿舍和当初姜丹枫去的那间布局一样，都是8张床的通铺，但每间只安排住4个人，床单被子之类的基本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10个新来的员工表现各异，有的兴致勃勃，行李还没放好就询问什么时候去上班，有的则意兴阑珊，觉得条件太差了，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还有几个比较冷静，有条不紊的收拾行李，摆出一切听指挥的架势。
“实习期内薪水按天计算，每天30块钱，干一天算一天。”杜秋没讲任何慷慨激昂的欢迎语，直接让姜丹枫给每人发了150块钱，说道：“先预支5天的工资，方便你们买些生活物品。”
其中有一个家伙性格很开朗，拿到钱的时候打趣道：“杜总，150块钱可以买好几张回京城的火车票了，你不怕我们携款潜逃？”
“如果只拿了5天工资就要潜逃，那说明秦经理的眼光太差，我会从他的工资里扣钱的。”
“秦头，原来你拿工资替我们的人品做担保啊？”
“知道了就好，都老实点！否则让你们回了京城也混不下去。”
安排好新员工之后，杜秋准备开车送秦牧去给他单独租的宿舍，却被他拒绝了，说道：“杜总，那套房子我周末再去住，这几天先住这边吧，新员工刚来，人生地不熟的，我和他们交流交流，免得出岔子。”
“也好，明天再让丹枫带你过去看看。”
秦牧借口出去买日用品，和杜秋一起离开了宿舍楼，把做电子计税软件的想法汇报了一下，然后保证道：“杜总，西京的那套软件做的很简陋，如果我来做的话，最多一个月就能做出来，功能肯定比它强的多。”
电子计税软件确实是个好生意，可惜这笔好生意做不长，很快就会被人像吃饺子一样囫囵着吞进肚子，连汤水都不留。
1994年中国进行了分税制改革，这次改革的核心内容是建立以增值税为主体的流转税制度，而增值税专用发票很难用传统方式进行监控，伪造、倒卖、盗窃、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等违法犯罪活动层出不穷，各地税务系统不堪重负，迫切需要进行电子化改革，很快弄出来了各式各样的电子计税系统。
到了1996年初的时候，税务总局以标准太过混乱为由，出台了一项政策，对各地税务局自行上马建设的电子计税系统进行限制，强制要求只能使用国家统一制定的金税工程软件，于是这个商机就消失了，成为某些公司的囊中之物。
不过如果能和方正集团合作的话，在1995年剩下的半年时间里，仍旧能捞到不少好处……
骁龙体量很小，搬迁成本极低，云城目前提供不了任何有吸引力的优惠政策，官僚们肯定担心这个香饽饽飞走了，因此只要拿出了产品，政府的采购单子立刻就会送过来……
“杜总，办公软件是个大工程，而且要和操作系统配合，短时间里搞不起来，不如让这些新员工用计税软件练练手，积累一些开发经验。”秦牧觉得这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比较心急，还没等杜秋表态，就继续说道：“税务局是政府机构里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从他们下手，可以提前培养一些忠实客户，以后推广办公软件也会事半功倍。”
“你去做可以，但是我有两个条件。”杜秋让姜丹枫去开车，自己则和秦牧肩并肩的朝校外走，说道：“第一，你只负责公司内部的研发工作，外面的销售工作我另外安排人负责，你是技术型的人才，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酒桌上。”
“就算杜总让我去跑销售，我也不敢去。酒量不行，口才也不行，容易误事。”
“第二，做这个税务软件的时候，你多跑跑基层，摸清楚那些普通公务员对办公软件有什么需求，然后有针对性的开发功能，我们如果要和微软的office竞争，技术固然重要，但本地化，接地气才是关键。”
“这个当然。”
聊完了计税软件的工作，秦牧又汇报了一下小吴的招聘烦恼，杜秋听完之后笑了，说道：“等会我让丹枫打个电话给小吴，让她不要折腾了，明天就过来吧，招人的事我去解决。”
“这样的话，小吴估计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金山软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他们的盘古办公组件销量确实不怎么理想。”秦牧在一家小超市门口停了下来，说道：“不过金山软件京城研发部的负责人在管理上很有一套，虽然有些风言风语，但人心还比较稳定，没有人想跳槽。”
杜秋从门口的饮料柜里拿了一罐可乐出来，明知故问道：“那个负责人叫什么名字？”
“雷骏。”
“盘古办公组件你用过没有？感觉如何？”
“我这几天试用了一下，说起来是基于windows的，但处处透着dos时代的旧思维，生搬硬套，使用不便，而且营销做得很差，广告莫名其妙的，普通用户看不懂，恐怕很难有所作为。”
“和我的感觉差不多。”杜秋打开易拉罐，轻轻抿了一口，眯着眼睛说道：“你在京城朋友多，请他们帮忙多关注一下这个雷骏，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邀请他来骁龙做客，大家都是同行，互相交流交流，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们要避免重蹈覆辙。”
“好。”
哟哟切克闹，穿越都快半年了，终于快要接触到穿越前那些如雷贯耳的名人了……
有一就有二，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体验李世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了：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第二天早上8点，杜秋最先抵达了仓库，坐等那10个新员工过来上班，然而新员工还没到，高明达却先来了，前天他听完条件之后很快答应辞职来骁龙软件工作，当时给了一周的时间办理离职手续，没想到只用一天就办妥了。
“高秘书，陈校长这么快就放你过来了？”
“学校里事情比较少，都有固定的流程，交接起来很快的。”高明达言简意赅的解释了几句，然后很自然的站在电脑桌对面，说道：“杜总，我现在应该做哪些工作？”
“本来我是让你来做公关经理的，但是公关这个词已经被公关小姐给搞臭了，所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高级副总裁的头衔。”杜秋请他坐了下来，说道：“现在很多人喜欢用职务头衔来判断一个人的地位，你有这个头衔，在外面比较好展开工作，但在公司内部级别仍旧属于公关部的经理。”
高明达很内敛，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研究所这边太偏僻了，不方便外人来参观考察，我也不想让外人来骚扰。”杜秋等姜丹枫给高明达泡好茶之后，才继续说道：“我想让你去市中心租一套最好的办公室，然后在那边办公，负责和商界、政界以及媒体等各界人士打交道。”
“好的。”
“另外还有件事，昨天陈总和钟书记达成了一个建设市政府官方网站的初步意向。”杜秋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说道：“这是陈总写的可行性计划书，你去市委交给钟书记，看看他怎么说。”
高明达早上拿着计划书去了市政府，下午带着正式合同回到了研究所，合同金额不是之前说好的10万，而是30万！
第一百零三章 生意和培训
“这30万里，10万是网站设计费，14万是网站推广费，另外还有6万是培训费，市政府准备派三个人来学习如何维护和更新网站内容，每人培训费2万，为期一个月。”
陈胖子可真能忽悠，把最多5万块钱就能搞定的事，生生做成了30万……
上次下套阴曾繁浩，我还以为是他是灵光乍现，现在看来是本性如此，天生就是个当黑心商人的料……
杜秋一边吐槽，一边问道：“这三个来培训的都什么来头？”
“一个是市委的白秘书，学习如何维护网站，另外两个是市委宣传部的员工，学习如何更新内容。”
这种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培训居然能捞到6万块钱，1995年真是遍地黄金……
“钟书记有没有别的要求？”
“市委开会研讨过之后，决定再增设一个栏目，叫做名企风采。”高明达拿出记事本，照着上面的记录念道：“要把本市的优秀企业和优质产品向全世界推广，每家公司要搞三个页面，分别是公司简介，领导班子以及产品展示。”
杜秋昨天用thinker’notebook的网站做诱饵，向钟高山推销建市政府官方网站，然而在讲解如何建网站的时候，却故意没有设计和本市企业有关的页面，就是要留一个能让官僚们自我发挥的空间，因为别的页面都是政府公费，不好捞钱，而企业嘛……
“这些企业要自己掏钱吧？”
“是的，一个页面一万块钱，共计3万。”高明达拿出一张名片，隔着电脑桌递了过去，说道：“企业的资料收集以及美工设计，都由这家公司代理，我们主要负责技术。”
杜秋拿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咏珊广告媒体公司总经理，熊嘉福”的字样，于是问道：“这什么来头？”
“钟书记有个侄女名叫钟咏珊，熊嘉福是她丈夫。”
杜秋恍然而笑，忽然明白了钟高山昨天为什么要亲自和陈大猷讨价还价了，原来是在互相探对方的性格和底线，他把名片递还了过去，问道：“那3万块钱怎么分账？”
“他们拿8千，我们拿两万2。”高明达微微一笑，说道：“钟书记说先弄20家公司作为试点。”
我去！和政府做生意真是躺着赚钱……
这下发达了，一下子又进账了40多万……
“美国那边做一个页面要1000美元，三个页面是3000，折合人民币2.5万左右，咱们才拿2.2万，只能算亏本赚吆喝了。”杜秋完全无视中美之间巨大的人力成本差异，假假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个广告公司只要跑跑腿，就能稳赚十几万，空手套白狼玩的真溜。”
高明达并不凑趣跟着瞎扯淡，而是提议道：“杜总，云城的官方网站做好了之后，如果效果不错的话，其他城市肯定也会效仿，你看要不要先提前做个预案？”
“可以，你去做。”杜秋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电脑桌，说道：“除了政府之外，企业也可以去谈，像商用汽车集团这种大型国企，不会只满足在市政府的小栏目里露个脸，肯定想建自己的网站。”
“如果连企业也算上的话，订单会很多，公司现在人手不足，我怕会耽误事。”
“静态网页做起来很简单的，如果有基础的话，培训几个小时就差不多能干活了。”杜秋也学会了陈大猷的黑心作风，说道：“云城市政府的网站大概6月初能做好，再用1个月左右的时间宣传，等7月的时候应该能出效果了，到时候正值暑假，可以从大学招一些实习生过来。”
“那我明天就去联系云城市的几个大型国企？”
“云城现在还不通互联网，那些企业对网站没有直观的认识，这事不急，你先把市中心的公司总部弄好。”杜秋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代码，说道：“我正在写一个设计网页的软件，等写好了之后，可以大幅提高工作效率，到时候再去联系那些企业。”
“好的。”
“另外你再配合秦经理，一起和税务局多沟通沟通，看看他们对电子计税软件有什么需求。”杜秋扭头对姜丹枫说道：“丹枫，你去请秦经理过来一下。”
随着新员工的到来，仓库热闹了很多，为了不干扰其他人工作，几个办公区域的间隔扩大了不少，杜秋在西北角，何力行则在西南角，秦牧则把自己的员工击中到了东北角，这样一来的话，大声说话没问题，但小声说话就听不清了。
秦牧的工作效率很高，他人脉广，门路多，在离开京城之前，一个晚上就弄到了四五款不同类型的电子计税软件，这种软件没什么技术含量，只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研究和测试，下午就把8个新员工分成三个小组，开始干活了。
“计税软件本身并不重要，就是一个可视化操作界面，主要是数据库，数据库我准备用sybase，开发工具则用powerbuilder。”
90年代sybase在国外混的很一般，但在国内却非常活跃，很受银行、电信、运输等行业的欢迎，powerbuilder则是90年代红极一时的数据库集成开发工具，有些老程序员直到2010年之后还能靠它吃饭，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稳妥的方案。
然而这么做只会培养出来一群低端的码农，根本不能成为杜秋的助力，也不符合公司的长期规划，不过杜秋并没有阻止秦牧，而是任由其安排，一来这只是临时赚钱的小项目，二来这事他跳槽到骁龙的第一场战役，是个既树立威信，又树立自信的机会，做上司的没必要乱插手，因此只安排了他和高明达互相认识了一下，然后自行决定如何研发。
吃过晚饭之后，杜秋把新来的员工召集起来，开始给他们上课，姜丹枫则用摄影机在旁边录影，这样以后再来新员工的时候，可以直接看录像带，不用多费口舌了。
在冷战时代，西方政府搞了个巴黎统筹委员会，对社会主义国家施行禁运，一共制定了四个禁运清单，其中有一个是专门针对中国的，比对苏联和东欧更加严厉，直到90年代初苏联解体之后才大幅放宽，然后在1994年解散了。
受禁运影响，80年代国内计算机设备以及相关资料非常匮乏，整个行业一片空白，高校的教学也大受影响，思维、技术以及眼界都很落后，很多东西都是自己瞎捣鼓的，和世界主流脱节，80年代的那批学生到了90年代变成了老师，把这种先天不足的缺陷延续了下来，成了计算机教育体系中的痼疾，直到2000年之后，在经济腾飞以及互联网的推波助澜下，教学资源有了质的飞跃，局面才渐渐扭转了过来。
杜秋早上和新员工一个个的交流过，发现他们对编程的理解都还停留在80年代，不仅对新技术和新思维茫然无知，对旧知识和旧体系也了解的非常肤浅，于是让姜丹枫去找了一趟陈大为，把从美国带回来送给他的教科书复印了几份，拿来当作教材，重塑这些人的三观。
“《计算机程序的构造和解释》是mit计算机系的入门教材，也是世界上公认的经典教材，这是打印的文本，可以内部交流，但不能拿出去印刷或者转卖，如果看不懂英文，自己买字典查。”
“杜总，这本书我之前在学校看过影印本，可以不用学了吧？”
“我不是你们的老师，不在乎你们学不学，上不上课全凭自愿，即使没看过这本书，也可以不用学。”杜秋淡淡的说道：“但是如果我让你干活，你干不了，立刻滚蛋。”
第一百零四章 行李和心事
“丹枫，你这次去泰国要呆几天啊？”
“妈，你已经问过好几回了！”姜丹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短袖的小t恤，边叠边说道：“就两天，今天中午出发，后天晚上就回来。”
父母和子女之间没有隔夜仇，她那天离家出走之后，只过了不到两天，姜父姜母就找了过来，在杜春华的居中说和下，一家人很快言归于好了。
但是姜丹枫心里还有些疙瘩，不想再听街坊邻居的那些流言蜚语，就以工作需要为由，继续和苏文秀合住在一起，直到杜秋昨天通知让她一起去泰国，这才回家来收拾一些随身衣物。
“你爸这人爱面子，虽然嘴上没说，但这些天晚上一直睡不好，觉得上次犯糊涂了对不住你，你就别和他怄气了。”
“我现在忙的很，才没工夫跟那个老糊涂怄气呢。”
姜母见她还有些拧巴，轻轻叹了口气，转而说道：“忙是应该的，你拿了杜总那么高的工资，做事手脚勤快点，别在他面前耍小性子。”
“丹枫，去干这个，丹枫，去干那个……”姜丹枫模仿杜秋说话的样子，板着脸做了几个指手画脚的动作，然后眉目中带着笑意埋怨道：“他不知道有多苛刻，跟个催命鬼一样，要不勤快早就被赶走了，我哪敢耍小性子。”
“你个死丫头，都20几岁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就知道牙尖嘴利！”姜母被逗笑了，但很快收敛了笑容，小心谨慎的提醒道：“杜总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你不差，别在背后编排他，万一传扬出去了，小心工作不保。”
“我哪里编排他了？我巴结他还来不及呢。”姜丹枫嬉笑着收拾好衣物，然后把一个从小用到大的牛角梳也塞进了双肩包，拉上拉链，拎在手中试了试重量，说道：“差不多了。”
“你就带这么点东西出国？”
“杜总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一个包够了，反正就两天。”
姜母哦了一声，从衣兜里掏出上次她留在家里的银行卡，说道：“这张卡你带着吧，国外不比国内，消费高的很。”
“妈，我都说了这是给你和老糊涂的生活费。”姜丹枫不拿，宽慰道：“我在国外吃住都由杜总负责，不缺钱。”
姜母于是把卡收了回去，然后拿出来了一个小盒子，神秘兮兮的朝背包里塞，姜丹枫仔细一看，发现是一盒套套，而且还是进口的，顿时脸红了，羞恼道：“妈，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姜母拍开她阻拦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现在你们年轻人风气开放，生活丰富一点没关系，但是你现在还没毕业……”
“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姜丹枫推了几下，没推过母亲，眼睁睁的看着她把盒子塞进背包，藏在了一件内衣下面，这时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于是拎着包走出去看了看，见是父亲回来了，就冷着脸打了声招呼，准备走人。
“丹枫，我听说泰国天气热，容易水土不服，这是我从灵福寺求来的平安符，你带着。”
姜丹枫微微一愣，她不想和邻居打交道，昨晚10点左右才回家跟父母说了要去泰国的事，今天一大早父亲就不见了，本来以为去厂里加班了，没想到是去求平安符了。
灵福寺是一座古刹，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平时香火鼎盛，平安符尤为著名，据说非常灵验，但是坐落在郊区，路途比较远，姜丹枫见父亲衣衫有些凌乱，额头上还有汗水，肯定是急急忙忙赶过去，再急急忙忙赶回来的，忍不住大声说道：“爸，说你老糊涂还真是老糊涂了，灵福寺那么远，我明明有车，你直接开过去就是了，挤什么公交车！”
“那是你们杜总的车，又不是你的，不能乱用。”姜父见她把平安符挂在脖子上了，就挥着手催促道：“快走吧，别误了飞机。”
“爸，妈，我先走了。后天要是飞机没误点的话，我就回来睡。”
姜丹枫出门下楼的时候，沿途遇到了好几个邻居，个个都像换了人似的，笑容满面的和她打招呼，和之前几天目光诡异，挖苦嘲讽的样子迥然不同。
“丹枫，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就站在市-委-书记旁边。穿的那件裙子真漂亮，哪里买的？”
“美国。”
“唉哟你可真是命好，遇到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大老板，不仅工资待遇好，还能经常出国见世面，这次要去哪里？”
“泰国。”
“这车是你们那个老板的？”
“嗯。”
姜丹枫模仿杜秋应付官僚的样子，应付了几个邻居的八卦，等坐进汽车之后，她透过后视镜看着对着车尾指点议论的邻居，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老板很伟大，又很可怜。
我才遇到这么点小风波，就郁闷和难过的不得了，他从小离家，面对连想都没法想的大风大浪，却一点事都没有……
难怪他总是摆着一副冷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要不然早就身心俱疲，不堪其扰了……
姜丹枫拿着车钥匙，坐在驾驶位上胡思乱想了一会之后，忽然想起2个月前从学校去机场接机前，室友发花痴说的那句调侃话：让我用如水的柔情和如火的娇躯来感化这个从小被拐卖，缺少爱心关怀的沧桑男人。
这句话仿佛咒语一样，忽然从心底冒了出来，然后在脑海里反复盘旋，怎么赶也赶不走，于是她的目光就被放在副驾驶位上的背包吸引了，一会觉得里面藏着一颗炸弹，得赶紧拿出来扔了，一会又觉得有备无患，没什么大不了的。
万一他要那个……我答应不答应？
要不干脆我主动……会不会显得太随便了？
“咚！咚！咚！”
姜丹枫被外面敲窗户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把车钥匙都丢掉了，扭头一看，原来是父母下来了，急忙手忙脚乱的摇下车窗，问道：“怎么了？”
“你一直不走，是车子出问题了还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没有，我刚才在想事情，马上就走。”
第一百零五章 酒店和邂逅
云城的机场很小，只能起降国内航班，去泰国要先飞到浦江，然后再转机，杜秋和姜丹枫两人中午11点出发，折腾了大约七八个小时，于1995年5月6日晚上9点多才抵达泰国的清迈。
泰国名义上从没有成为殖民地，但本质上二战之后一直是美国人的地盘，因此英语普及率比中国要高，机场的出租车司机几乎都会说，不过发音很奇怪，很像鹦鹉学舌，姜丹枫大感有趣，在去酒店的路上和司机搭讪闲聊，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
杜秋既然是出来玩的，就不摆冷脸了，听了一会之后提醒道：“泰式英语和日式英语是英语圈里的两大奇葩，你少说两句，小心口音被带歪。”
“是吗？”姜丹枫见杜秋表情很放松，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微笑着问道：“杜总，你以后也会带我去rb你想旷工还是想辞职？”
“都不想。”
杜秋在办妥旅游签证之后，安排姜丹枫通过旅行社的关系，在清迈的皇家美萍饭店顶层15楼定了两间套房，这是90年代清迈最好的酒店之一，外观和内设东西合璧，既富有泰国本土艺术特色，又充满现代建筑奢华便利的特点，让姜丹枫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杜总，你看这个好漂亮。”姜丹枫指着前台一个鎏金的佛像，说道：“不知道有没有小一点的，带一个回去送给我妈，她迷信的不得了。”
“信仰是信仰，迷信是迷信，别混为一谈。”杜秋把护照交给前台小姐办理入住手续，说道：“你不也迷信么，脖子上那个红绳子是平安符吧？”
姜丹枫穿了一件偏牛仔风情的宽松女式衬衫，她感觉泰国的气温太高了，有些闷热，于是解开了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展示挂在胸口的平安符，说道：“这是早上我爸特意帮我求的，据说很灵验，戴着百病不生。”
杜秋秉承着不看白不看的心态，扫了一眼如雪的肌肤和幽深的事业线，调侃道：“不知道春心荡漾算不算一种病？”
“杜总！我哪有……”
“人都快饿死了，还发什么花痴，赶紧把行李拿到房间里去，然后出去找吃的。”
姜丹枫等杜秋转身朝电梯走的时候，挑着眉毛，瞪着眼睛，双手十指前伸，仿佛白骨精抓唐僧一样，咬牙切齿的在背后舞动了几下，然后才拖着行李箱，跟了上去。
两人坐电梯上到顶层的15楼，然后右拐，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套房，在开门之前，杜秋打量了一下走廊尽头的1502号房，说道：“那个房间的风景应该不错，明天你去问问酒店总台，看有没有人住，如果没有的话，就帮我换过去。”
“我之前通过旅行社问过了，1501、1502都有人住。”
“你明天再去问问，说不定有人退房了。”
自从见识过杜秋在京城坚持住以前住过的套房之后，姜丹枫就对他的一些怪癖见怪不怪了，无可奈何的应承道：“我明天一早就去问。”
美萍酒店的套房装修风格和京城以及纽约的酒店不同，用了很多原木色的家具和饰品，自然典雅，古色古香，空间也很大，不仅有会客厅，还有梳妆台和餐桌，姜丹枫很喜欢这种家居休闲式的异国风情，放下行李之后，像个蝴蝶一样在里面转了一圈，还趁着杜秋不注意，偷偷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躺了一下，时时感觉，然后才跟着他一起出去觅食吃晚饭。
清迈虽然是泰国第二大城市，但并不算发达，人口也不多，只有百万左右，只相当于国内的三线小城，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生活气息很浓，夜市非常繁华，姜丹枫跟着杜秋，像情侣一样在gc区里乱晃，一连吃了七八种不同类型的特色美食，然后才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回了酒店。
今晚气氛不错，要不主动出击？
可是旅途奔波，他可能累了，要不明晚？
当电梯在15楼打开的时候，迎面遇到了两个客人，一个是欧美白种男人，瘦高个，像个竹竿一样，另一个是中年东方女人，个子比较矮，留着齐耳短发，圆圆的苹果脸，看起来很富态。
姜丹枫拿着一杯果汁，咬着吸管，低头琢磨心事，没有注意这两个人，很随意的走出了电梯，等擦身而过之后，她似有所感，扭头看来过去，正好电梯里的女人转过身来按电梯键，目光交错之间，看清楚了容颜。
“杜杜……总，那是……”姜丹枫咕嘟一声咽下了果汁，指着已经闭合的电梯门叫道：“邓丽君！”
“是吗？”
“绝对没错，肯定是她，我妈很喜欢听邓丽君的歌，家里有好多她的磁带。”姜丹枫先是很肯定，但很快又不肯定了，侧头看着电梯，迟疑道：“好像不是她，有点太老了。”
“是吗？”
“哎呀杜总！你别是吗是吗的。”姜丹枫耍起了小性子，用手推了推他，娇声问道：“你刚才应该也看到了吧？”
“我当然看到了。”杜秋顺利遇到了这次来泰国的目标人物，心里大为放松，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说道：“好累，回去睡觉了。”
“杜总，要不我们追下去确认一下吧。”
“人家又不认识你，追上去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行呀，万一真是邓丽君呢？”
“人家也是来旅游的，这么晚了出去，肯定有私事，别随便乱打扰。”杜秋打开了自己的套房，站在门口说道：“如果你真想确认是不是，明天找个时间去拜访就是了。”
“可是我们不知道她住在哪个房间呀。”
杜秋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几张大额的泰铢，在她面前晃了晃，蛊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找个服务员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邓丽君是60后和70后一代人心里的女神和神话，姜丹枫虽然长大之后就不怎么听她的歌了，但仍旧为这次难得的邂逅而激动不已，忘记了自己的小心思，把果汁杯塞给杜秋，一把抓过钞票，兴致勃勃的跑下楼，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又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神秘兮兮的说道：“杜总，你猜1502号房里住的是谁？”
“你猜我会不会扣你工资？”
“服务生给我看签名册了，上面写的是特瑞莎邓。”姜丹枫撇嘴鄙视他不解风情，然后满脸八卦的科普道：“邓丽君的英文名就叫特瑞莎，所以肯定是她。”
“既然知道了房号，那你明天去拜访吧，以我的名义问她什么时候退房。”杜秋带着这个小跟班过来，就是要让她去接触邓丽君的，现在任务完成了一半，就放在会客厅里的背包提起来，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你可以退下休息了。”
姜丹枫偶遇大明星，情绪很亢奋，见他说的风趣，立刻抛开了之前的小纠结，打蛇随棍上，抱着背包，学着古装电视剧里的宫女样子，低眉顺目的挑逗道：“杜总，今日舟车劳顿，身体乏累，要不要我伺候您沐浴更衣？”
一个珠圆玉润，千娇百媚的美人，主动摆出一副自荐枕席，任君采摘的模样，要说不心动，那么绝对是假的，杜秋差一点就化作饿狼扑上去了，但他很快控制住了冲动，揶揄道：“作为一个狐狸精，你妖媚惑主的功力太浅了，还不是本天尊的对手，回去再多修炼几年吧。”
姜丹枫被识破了心事，羞赧难当，抱着背包落荒而逃，回到了隔壁自己的那间套房里，把门用力一关，然后抬起手掌做了个挖心的动作，咬牙切齿的发狠道：“小样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你魅惑的不知东南西北，心甘情愿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