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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管平潮     九州牧云录txt下载     九州牧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春夜客谈,闻说江南草长

    深夜院中忽然站满乓丁,灯笼火把照如白昼,任谁一见都得惊嚣失措。更何况,张牧云近来经得这许多出奇之事,整天心怀鬼胎,此时如何不大惊失色。

    不过,纵然面色如土,他还强自镇定。面对满院官兵,张牧云想说上两句,问他们为何到家来,究竟自己犯得什么事情。不过毕竟当得小民久了,面对这阵势一时缓不过劲儿来,一时也没来得及说出话来。

    正在这时,张牧云忽听身后门里冲出一人,对着合院官兵大声喝道:

    “你们这些兵卒,究竟是哪州哪县的?你们家老爷叫什么?这样深夜私闯宅院,信不信都把你们砍了头!”

    闻此凶悍之言,张牧云扭头一看,正见是月婵从屋里冲出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眼前官兵,毫不客气地大声喝斥。

    “唉呀!”

    见月婵如此,张牧云大跌其足,心中叫苦:

    “晦气,究竟还是小汝孩儿,不知人情事理。自古民不与官斗,这般一闹,恐怕今日难得善了!”

    正在心中郁闷,不防又有一人从门内跳将出来,蹦到他面前对满院士兵手舞足蹈,也跟着起哄:

    “对呀对呀!牧云哥哥月婵姐姐,我们一起把他们打跑吧!我一一”

    幽萝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她哥哥一把撮回,严捂其嘴,塞回屋里去!

    正在这般纷乱,忽然只听得“哗”一声响,满院刚才毫无反应的官兵忽然分向左右,缭乱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正有一个苍老声音颤巍巍说话:

    “张少侠、张少侠在家吗?”

    “呃……”

    听得这称呼,虽然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张牧云忽觉得今晚官兵急来,恐怕并非只为捉拿他。

    “我在!”

    纵然心中七上八下,听得“少侠”之呼,甚少行侠仗义的少年立即毫不犹豫地响亮回答。

    “太、太好了,咳咳!”

    听着这声音,看来说话之人颇上了年纪。等还有些眼花的少年定睛看清,果不其然,那个正在两列官兵中抖抖颤颤走来之人,正是一位白老翁。看他身形,颇为福,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褐布棉袍,右手拒着一根木杖,正从一顶青毡官轿中走下,微微弓着腰朝自己这边踽踽走来。

    “奇怪,这老人家是谁?看起来不像是官员。”

    正在狐疑,那老丈终于到了眼前。等面面相觑,张牧云便更加放下心来:眼前老人,一脸慈眉善目,脸堆友善笑容,显然并非捉人寻仇。

    “请问这位老人家您是?为何带了这么多官兵到我家来?莫非我犯了什么王法不成?”

    到这时,张牧云惊恐之心渐去,说话也利索起来。

    听他连串问,这白胖老翁倒没立即回答。他只是微微一笑,道:

    “张少侠请先莫急问我是谁;能否先请老汉到屋中一叙?”

    “……那当然!”

    张牧云闻言赶忙将这老者请进屋内。

    “幽萝快拿根蜡烛来!”

    有此一言,自然因为先前不明所以,纷乱之中一掌扫落屋中灯烛不让屋外之人看明。此时将来客让进中堂,不免便要叫那个小妹妹去灶台边拿蜡烛来。

    听少年使唤小丫头,老者一摆手,说了句“不用了”,便回头叫道:

    “列位,请拿两只灯笼来!”

    一声说出,不大会儿功夫便有个兵丁提着两只白皮灯笼走进来。进得屋中这官差往四下一望,便把两只灯笼竹把分别插在两条开裂的墙缝中。

    “老人家,其实我家习惯早睡,不免今日熄灯就早。”

    兵丁插灯笼之时,张牧云还在这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跟来客解释。

    闲言少叙,等两人分宾主落座,那月婵倒也自觉地沏上茶来。现在做这些服侍之事,身份尊贵的天香公主倒不是学得谦恭,而是她现这破屋小院子仿佛有什么特别的魔力,往往不由自主便去做这些十分下等之事。这也罢了,孰知有少年在场,她还做得特别顺手,这一点让她十分郁闷。

    再说张牧云。陪老伯坐下,灯也有了,茶也泡了,正要说话,忽然瞥见门外满院的官兵,张牧云只觉得十分不自在,便起身去把门关了,这才坐回到桌边安心问道:

    “老人家,这下你可以说了吗?”

    “张少侠”,昏黄下,夤夜来访的胖老者一脸微笑,一拱手,“老朽岳阳府洞庭门掌门杜云鹏,见过张少侠!”

    “啊?您是……掌门?”

    此时如果这老者说自己是岳阳太守,恐怕张牧云还没有这么惊讶。见他一脸惊奇,那杜老掌门哈哈一笑,说道:

    “便知少侠不知内情,请待老夫慢慢道来。”

    只听杜掌门娓娓说道:

    “此番夤夜搅扰,少侠助本门一臂之力!”

    “哦”

    听得此言,张牧云更觉奇怪,一时不明所以,便用心听这老人家接下来的说辞。此后这洞庭门老掌门杜云鹏一番絮语,直说了小半个时辰,才让张牧云恍然大悟,明了今晚之事。从杜云鹏老掌门的这番话中,张牧云听到了许多以前闻所未闻之事。

    原来,这杜云鹏所掌的江湖门派洞庭门,实质却竟是官办。此事溯及三十年间。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当时的朝廷为了确保民间治安,便集中整治了一次武林。那次联合整治中,包括洞庭门在内这样势力较大、桀骜不驯之徒较多的武林门派,一律转为官办。虽然对外并未明确宣布,但这些门派暗地里早已由朝廷全盘资助,不必出外争雄斗狠讨生活,门派中人每月都花着官家额定派给本门的俸禄。

    由朝廷供养固然逍遥,不过由此一来原本的高门大派便渐渐不经风雨。其中尤其以曾经煊赫长江流域的洞庭门突出。地处三湘,正是洞庭鱼米之乡;每日拿着官府的定额俸禄,不思进取,洞庭门之人生活倒是逍遥快活,但实力已然暗弱不堪。本来,如此投靠朝廷,颐养天年,若是一直持续下去也甚好。但今年却听说朝中有御史官员奏了一本,说现在天下大治,哪还需要供养这些无用的江湖武人;这些武人整天无所事事,正是糜费官家钱粮。

    奏本一出,自然有本派官员纷纷附和,都说不如全部撤销了事。但另一方面,此项制度盘根错节,哪可能一朝废除?当撤销之说甚喧尘上之时,便有其他要员出来纷纷说话,个个抚今追昔,力证这体制的必要/快

    朝廷中两派就此交锋,和其他大多数政务一样,最后这事得出个折衷方案。于是,大约在去年前,洞庭门上下就得到消息,说朝廷将在来年六月左右对所有官资门派进行审核。届时如果有门派在近年武林中没什么大建树的,一律裁撤,毫不容情。

    不用说,照眼下这情势,无论那个官办门派得着消息都心慌,那洞庭门更是慌了手脚。在当前规制下,朝廷给每个门派拨给的银钱都是几十年前制下的定额;于是这几十年间,洞庭门甭说广进新人,就连原先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弟子也都一个个被逐出师门,给洞庭门中核心成员省出不少口粮钱。

    这样举动,开始时大家还不以为意;但时过境迁,到今天这一直当掌门至今的杜云鹏杜老爷子才猛然现,自己手下这帮弟兄个个年老体衰,当初浩大的洞庭门到今日已成了养老院。这时朝廷忽然说要考核稽查门派绩效,自己这洞庭门真是情何以堪!照这个样子,半年后铁定会被撤除官办,很快便要坐吃山空——难道要他们这些当年叱咤江湖、一直仰仗官资作威作福的江湖豪客年中回家求儿女养老?

    于是情急之下,这些加起来上千岁的老爷子们聚起来一合计,猛然想到就在今年四月半,正是三年一度的武林鸳侣大会!他们想起来,在这个武林盛会上,全天下数得着的门派教派都将选出门中一对青年男女俊杰,聚集到大会召开之地互比风度武技;经过层层的比试选拔,最后胜出的那一对即为本届武林鸳侣!

    甭说,太平之年这样的武林鸳侣赛事,就如朝廷科举一样已成为江湖武人世界中唯一能天下瞩目的盛事。一旦在这样的赛会上胜出,真个是一朝闻名天下知,不光获胜者本人、就连他俩所在的门派也一夜成名!可以想见,如果能在这样的武林盛会上拿到名次,那今年六月那个朝廷稽考排选,定然便能安枕无忧了。

    打下这样如意算盘,杜掌门也特地去函咨询过,现武林鸳侣大会竟是谢绝六十岁以上人士参加。这样,为了门派前途和门中弟子福利,经全体商议之后杜老爷子决定,洞庭门现在便要赶紧去找到一对有潜质的青年男女,火加入洞庭门,代表他们出战今年在苏杭一带举行的鸳侣大会!

    如此这般地交代完前因后果,杜老掌门跟张牧云等人的谈话便终于联系上今晚之事。根据故友消息,今日的江湖已不是当初的江湖;当今之时那鸳侣大会不仅比人材武技,只有参赛者会两手法术才最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会两手法术”,这话倒说得轻巧!现今凡是有点法术的,不是妖怪还在山中修炼,便是已被朝廷罗加入护国圣教。现今这时候哪还轮得到他们轻易去招到!

    不过,正是天无绝人之路,忽然有一天杜老爷子他们听聘请的包打听说,就在那元宵节前,衡阳刘百万宅前的街上有个俊后生了一手绝活。当时还没等他看明白,这后生举手投足就把一只关在木箱子里的凶狠妖怪给活活冻**。这还不算;当时看得**,这位俊眉朗目的后生身旁还带着两大一小三位美女。因为没读过书,具体这三个女孩儿怎么好看也描绘不出,总之这辈子走南闯北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只要从那两个稍稍年长的少女中随便挑出哪一位,和这位小哥一道去苏杭,“恐怕不用什么法术便能将鸳侣名号纳入囊中!”

    得了这样消息,顿时把洞庭门忙急了爪。当时他们便动用各种势力关系全力打听那几个少年男女的下落。拼着命打听,直到一个多月前,才差不多把张牧云这几人消息打听着实。文不过正要上门,心却听说张牧云似乎去了辰州,阁一时便也未来搅扰。此间又有些其他官面的事情必须处理,直到近几日终于脱身,杜掌门这才心急火燎地从岳阳府赶来。到了地面上,又怕强龙压不了地头蛇,杜老爷子便把这些年交下的关系动用起来,借了罗州周县尉手下五十名官兵,深夜登门,唯恐出什么变故。

    听得杜云鹏杜老掌门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直等他说到这里,张牧云才真正弄清楚他究竟为何而来。

    “这么说,你是要我加入你们洞庭门,和我家妹子一起去参加什么武林鸳侣大会?”

    “正是!”

    此时以杜老爷子这样身份,也肃然离席,站着跟张牧云躬身一礼,恳切请道:

    “此事还望少侠应允,切切拨冗前去苏杭走一遭,保得我洞庭门上下十几个老人家脸面前程!”

    “这个……”

    对张牧云来说,此事真个突如其来。

    什么江湖什么武林?在他的生活里简直闻所未闻。尤其还要远涉数干里,去什么几乎没怎么听说的苏杭,这对乡土观念极深的少年来说,一时实在有些接受不了。何况,大王庄之事仿若昨日,其中几回差点丧命,直到今天还惊魂未定,又要无端卷入这什么武林江湖,实在并非张牧云此时所愿。

    于是,杜云鹏行礼恳求,虽然张牧云也慌忙站起跟他还礼,辗转想过好一阵之后,他还是婉言谢绝。只听他道:

    “老人家,请恕晚辈直言,今晚您所述此事,对晚辈来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简直闻所未闻。文心阁更新况且街头传闻,未必可信,其实说得不好听,我张牧云只个孤苦伶竹的孤儿而已……”

    “这——”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杜云鹏何等老江湖?抚着颔下长髯听张牧云说着,对他用意心知肚明。不过事情紧急,纵然觉得有些用强,但容不得他敦厚。张牧云婉拒已毕,杜云鹏当即便长身直立,腰也不弓了,直视张牧云笑言道:

    “张少侠切莫谦虚。曾闻古人言,四十不惑,何况我杜云鹏今年已六十有八矣。张少侠一身修为,老夫刚才初见时一望便知,又何必他人传言?”

    他这么说,张牧云仍是不为所动。哪怕面对着一个和官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堂堂掌门,却依旧放出往日惫懒功夫,张牧云脸上不动声色,唯唯诺诺地婉言周转几句,无论言辞如何谦卑,但说到底就是不肯答应。

    见得如此,那杜老爷子忽然哈哈大笑,一双眼睛湛然放光,直望少年,依旧含笑说道:

    “呵呵呵,张少侠韬光养晦养气功夫,老夫佩服!说到这些,老朽却忽然想起另一事。”

    “哦?”

    “就在前些时,我得辰州故友飞鸽传书,说是辰州近来忽然一夜天变,更有农庄冲天大火。事后官府勘察,火场中竟颇有些显出原形的妖怪。听此消息,老汉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我洞庭三湘之地竟出了这样除妖灭魔的人物?”

    “是啊是啊开真了不起。会是谁呢?”

    张牧云继续装糊涂,杜老掌门看在眼里,也不管他,口中继续说道:

    “只可惜,那些妖魔身**倒罢了,却听闻那庄中的主人小姐和一位城中来访的公子,竟也一同被冰封于池水之中。据仵作查勘,他俩**法竟和不少妖魔身中法术相同。唉,难不成那除妖的义士,其实是人妖不分、胡乱杀人的不法之徒么……”

    “杜掌门!”

    听杜老爷子说到这里,刚才一直没精打采的恹恹少年,忽然间精神一振,两眼放光,望着老掌门说道:

    “老前辈,咱先且把那什么辰州放到一边。牧云现在只想问老掌门一事。”

    “哦?请说。”

    “明天从此地出,能在四月十五前赶到苏杭么?”

第二章 春庭闲话,问祖宗之德泽

    云梦洞庭的湘南至江南水乡的苏杭,一路若水路兼程月时光。张牧云既接下这差事,那一派之长的杜云鹏杜老爷子倒也豪爽。只跟他约定三月初六启程,这几日只让他在家里休整,到时候再来??他。

    于是三月二三四五这几天,张牧云都在家中趁着三月的春阳暴晒衣物谷粮。居家琐事,本不必细谈。不过就在三月三这天上午,当张牧云晾晒那些不知从哪儿搜刮出来的书记薄册时,却生一件小小的??。

    虽然,据说他这张家乃是书香门第,至少在张牧云爹爹这一代一家之主还是个书生,不过对于那月婵来说。来了张家大半年,却很少能在柜头桌角现什么书籍。因此这一天上午,当她看着张牧云变戏法般从各处屋角柜匣中翻出各式簿册书籍还源源不断时,便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一幅惊叹的表情被张牧云看到。这少年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惭愧,我家虽是书香门第。藏书不多。”

    然后便专心去那张由板凳支起的芦席上翻晒泛黄的书册去。

    见此情形,月婵心道果然破家值万贯;以前这般破落寒酸,却只要在犄角旮旯一搜罗,竟也能聚的一芦席的书卷。月婵思忖之时,正是春光正好。三月阳春大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农家的宅院,一切景物都显得十分明媚。而恢复了公主的记忆,这月婵姑娘有时便觉得却做一些农家零碎活儿,也不甚习惯。正无所事事时,那个幽萝小妹妹倒是很热情的来邀请她一起去西边的荒野中扑蝶。这幽萝刚被她依恋的哥哥无情地拒绝了插手运书晒衣之事,现在只能打算去西边的野地里寻些野花,扑扑蝴蝶。

    粗凑巧的是,当幽萝热情相邀时。她这月婵大姐姐刚好念起自己的公主身份,一时觉得现在去那荒草地里**扑蝶,傻乎乎的。于是,可怜的小女娃便遭遇到今天第二次无情的拒绝,只好郁闷地一个人去西边碧野里寻开心。

    不过虽然决绝了小幽萝,那月婵确实觉得无聊。

    一会儿之后她便立在晒书的芦席旁,随手拿起上面摊晒的书册漫不经心的翻看。张牧云这样的人家,自然不可能由什么珍贵的藏书;出身皇家,又被父皇从小悉心培养,这定国天香公主的见识何等广博?于是才翻了一阵他便现这些所谓张家藏书,其实都是些街坊书肆中寻常能买到的文史辑录。虽然如此,不过等他偶尔拿起写的卷册时。却被书页上一行题字给吸引住。

    “张九世居堂记。咦?”

    见着这行题跋,月婵有些好奇。又读了两遍,忽然眼睛一亮,便扭头跟那还在屋中忙碌的少年说道:

    “牧云,原来你爹爹叫张九世啊!”

    “啥”

    张牧云还在屋中,一时没挺清楚,便走了出来。

    “我是说,原来伯父名讳叫‘张九世’啊!这名字倒挺特别,有什么典故么?”

    “哈哈!”

    这时张牧云已然听清,还看见月婵手里拿的那本字录笔记,便哑然失笑。见他笑,月婵讶异,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见少女神色似有些不愉,张牧云止住了笑,跟他说道:“这张九世不是我爹爹的名讳啦,不过这里面确实有个典故。说起来,还关系着我这系张家一脉的来历呢!”

    “是嘛是嘛!快说来听听!”

    本来听了前半句月婵还有些失望,不防又被张牧云后半句勾起了兴趣,一个劲儿催他快讲。于是就在这烂漫春光里,在那棵嫩叶绽放的榆钱树下,张牧云跟月婵说起父亲手书的这行字的来历。

    原来,“张九世居堂”,指的是他们张家这一脉祖上曾有九代人都老少同堂住在一起,从不曾分家。这一点,在当时讲究忠孝家国伦理而实际世间人*横流、兄弟阋墙到处可见之时,实在可以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乃惊世典范。因此。张家这九世不曾分家的了不起事迹竟惊动了张家第九代时的皇上。没想到皇帝心思龌龊,一时联想起古时尧舜禅让之事,便生怕这个九代不分家的张氏会被天下万民拥戴,哪天不小心就替了他的江山。于是,皇帝老儿着了急,忙搜肠刮肚想主意对付,最后竟让他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原来,他想到一计。他命一个心腹臣子拿梨子捣成汁,然后偷偷潜张姓的人家,将这些梨汁掺在他家饮水缸里。梨者果那些本来和睦的张家人喝了这缸里的水,便不出意外的先由兄弟子侄的媳妇们起,已经龌龊纷争之后,竟就此将九世没分离的张家给分了。从此张姓家族散落四方,纵然开枝散叶子孙繁茂,却再也不似当初和合一家、名动天下的气象了。

    这一番老典故,经张牧云这样活泛跳脱的少年来说,颇有些绘声绘色。比如说到那皇帝想坏主意时,只把那担惊受怕搜肠刮肚的猥琐模样模仿的入木三分。又如说到那个奉了皇命拿着梨汁偷偷潜入民宅的大臣时他还卖力地控背弯腰,将那鬼祟的行径模仿的惟妙惟肖。

    本来他这一番落力的表演叙述,很容易就打动眼前这少女。只是当他把这:张九世居堂的典故声情并茂的说完,不仅没见到月婵拍手叫好。反现她撅起小嘴,一脸的不高兴。见他看着自己,月婵的样子还是很生气,脱口说道:“

    你们、你们尽编排皇上的坏话。他才不坏呢!

    “呃……”

    这次轮到张牧云讶然。他看见眼前这脸蛋儿涨得通红的少女,心里奇怪道:“怪了,虽说我刚诌的那一套时咱这一脉张家古老相传的家族来历。不过其实我也不大信。这说法多为荒唐不经,差不多是咱乡间老头儿在村口晒太阳时闲着没事编出来的故事,当不得真。现在说起来只不过当做一个念想。那位什么月婵听了这样经不起推敲的故事。却这样认真?开起来还生气了、”

    正当张牧云愕然思忖间,那少女却一甩手,当着他的面气鼓鼓的跑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咦?”

    见得如此,张牧云更加愣。

    “月婵这样子,怎么好像以前没见过?quo;

    想了一会,张牧云忽然恍然大悟,对着屋子那边大声说道:月婵妹子,你刚才咋的好像去年刚嫁进我们村的儿媳妇呢?那次去他家串门,小媳妇被他男人说起对她父亲不好,这丁二媳妇也是这么个样子。

    正起劲说着,张牧云却忽然只听得嗖地一声,只见一件黑糊糊不知什么物事突从屋中飞来。见得如此张牧云赶忙朝旁一跳,先躲过这暗器,然后回头一瞧,却见是月婵里屋床上那只荞麦皮枕头,不知怎么从屋里飞出掉在这边地上。

    正纳闷间边听少女在屋里怒道:“张牧云你占我便宜!”

    “……”

    听的少女这么一说,张牧云真是哭笑不得,心说道:

    quo;想不到月婵妹子也有这样不讲理之时。我刚才只丁二媳妇罢了,有没说她。难道他父亲会是皇帝老子?真是无处说理去!”

    平白蒙的这冤屈,张牧云十分郁闷,一时无心打理院中那些罗列暴晒的衣物书页。闷闷溜达了几圈,竟想着这样还不如就跟外边那个正在春野中活蹦乱跳的小妹妹**扑蝶去。

    当然,偶尔的风波并不能持续多久。过不多时那个刚刚臭??个刁蛮的少女便又悄悄走出,趁着外面那个贪玩的小女娃没看见,来到院中对着那个正靠在榆树下郁闷的少年飘飘万福,十分婉娈地跟他道歉,说自己刚才也不知怎地,犹如鬼神附体,忽然变说出那些毫无来由的话来。

    少女这般道歉,张牧云怎还能矜持?很快这场莫名其妙的风波便消于无形。小院中,青丝袅袅,春光摇漾,鸡犬安宁;小院外则是蝶舞花飞,那个小幽萝自得其乐,正**爬滚打于春原碧野,乐不可支。

    而不知是否三月初三这天真有也特别,就在上午张牧云和月婵无意中惹了此口角,到了这一天深夜。却生了一件更为离奇诡谲的事体。车一次,却与张牧云和月婵都无干系;唯一的主角却是白天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神秘小少女。

第三章 魔影色身,孰知谁假谁真

    夜色笼罩在宁静的乡村,夜晚的张家村沉浸在一种三月???的气息中。草叶和花瓣的香气在草垛农舍间流淌,于静悄悄的

    **中偷偷酿成一股春酒的香味,甘醇而绵远。这样只有春也才

    有的独特气息缭绕与农人们的檐头屋角,助这些忙了一天春耕的

    人们睡梦甘甜。

    原本这只是汨罗平原上一个寻常的春夜,却不知冥冥中触动

    什么玄机,张家村西北角那个张家小院中本已睡梦酣甜的幽萝小

    妹妹,却在酣睡过程中毫无预兆的从床上猛然坐起。两眼睁圆,

    披衣下床,也不穿鞋。赤着脚如小猫般轻轻地穿过厅堂,如秋叶

    落地,不出一点声息地走出屋门。眨眼间,穿房过舍,来到院

    中的小女娃轻盈地越过刚到她胸前的矮篱,便径直往院后的北山

    行去。

    而此时若是牧云醒来,见得幽萝如此,大概会以为他竟然梦

    游。之时梦罗此时行径,其实却与寻常的睡梦游走大相径庭。与

    那梦游之人身不由己、毫不自知不同,再有罗悄无声息,极为古

    怪地走向后山之时。他却心里什么都懂。

    “哇呀!我这是怎么啦?”

    足不由心地向前挺进,幽萝心中十分惊奇。

    “我还很困呢。”

    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嘟囔:

    虽然好像很好玩,但今天玩累了,幽萝还想再睡会呀。”

    他眼巴巴地朝着夜空中那个不知在什么地方操控她的人说:

    “能不能明天再玩?今天幽萝却先想睡了。”

    想了想,他又添了句:

    “否则慕云哥哥会骂的!”

    天真的小女娃还试图用她的哥哥来加强说服力。

    不过,即使现在搬出她认为最高权威的张牧云哥哥,也好不

    管用。眼睁睁地他就轻松跳过屋后小溪,也不走山上那条青竹小

    径,就在草木竹林中蹦蹦跳跳,不一会儿就来到后山顶。

    “我想掸掸身上的叶子。”

    刚才在林中一番穿梭,身上头上颇粘了一些竹叶树叶,幽萝

    便这般请求。

    虚空中无人应答,甚至连他这样的话语都淹没在渐渐浓厚的

    夜色里,好像现在并非夜深人静时刻,一切声音都被淹没在一股

    看不见得潮流中。

    本就黯淡的夜色变得越来越浓重。这过程如此之快,等幽萝

    现之时。便惊觉自己陷入无边的黑夜。他觉得现在整个人就好

    像掉落到一条夜晚幽深的大河,河面漫过头顶。身体越沉越深,

    慢慢的她就看不到任何景物。

    除了忽然变化的夜色,更令她惊奇的还是自己的举动。本来

    她以为今晚自己这样的怪举动是有什么神奇的人物在操控着自己

    ,但当这一刻他忽然伸出手去,在手掌中很有主意的凝成一个电

    光缭绕的幽红光球时,幽萝猛然惊觉,这并不像别人在控制自己

    ,而是自个儿跑来山顶故意施术!

    “我要干什么?!”

    小幽萝叫了一声,虽然主语是自己。那语气却跟惊叫“你

    想干什么”别无二致。

    当然此时她机子无法回答,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中这个既鬼魅

    又晶润的光球忽然从手中滚落。碗口大(粗)的红电光球轻轻地

    飘落地上,当刚刚接触地表的一刹那,却忽然迸出一阵无比绚烂

    的炫彩光焰,刹那间犹如金光炽焰的烟花绽放,一阵眩目的光影

    纷华之后,忽然有一人在面前出现。

    “啊……”

    当被光辉**的眼目稍稍恢复,幽萝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在她面前,以对面无边无垠的黑暗为背景,一个身着绚丽幽

    兰战甲的女子悬停在半空,身后霍霍扇动着以对巨大的冥色羽翼

    ,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仔细看他身上,那散射着幽幽蓝光的铠

    甲錾刻着繁复的花纹,花纹的浅槽闪动着晶润的银光,此起彼伏

    ,仿佛是流动如水的月光。这样神丽的铠甲并不似寻常将帅的甲

    胄罩遍全身,而是袒出一双玉臂、以对**,还有洁白香绵的

    肚腹;女孩娇躯本自玲珑,被这紧身而知趣的幽蓝铠甲咦勾勒,

    便更加显得婀娜。再看她头上,箍住那一头飘飘长的正是一顶

    银灰的玉冠、玉冠上晶光闪耀,仿佛点点繁星;在这千百颗星色

    冥钻的正中,却镶嵌着一只着碧色荧光的玉质骷髅,入众星捧

    月般高举正中,神情可怖、面目狰狞。

    在幽萝这个年纪,眼光自然很容易先被外物吸引。看完这些

    既好看又有趣的新奇服饰,幽萝小妹妹这才想起来将目光焦距那

    女子的脸这一看,却让她大吃一惊!”

    “你、你怎么长得和我一样?!”

    幽萝惊呼。

    也难怪她惊慌失措。荣然年纪尚稚,处于女孩儿天**,在张

    牧云家这样烟媚入骨的小女娃也常常照镜子。

    不仅喜欢照镜子,每次到屋后小溪边玩耍,还常常趁着回流

    平缓的时候临水自照这样一来,便对自己的样子极为熟悉。因此

    当她一看那个梦幻般悬停在自己面前的华丽少女竟然和自己长得

    样时,便由不得她不震惊了!

    只是,当她问出这句话,那个浑身蓝光冥甲的少女却没有回

    答这个问题。她只是表情严肃,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我在那

    个练功人偶身上,打上‘??之印了么?”

    “……什么意思?”

    饶是小幽萝一向自以为聪明成熟,这时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她承认此时完全听不懂这个和自己长得样、却又好看衣服

    穿的小妹妹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根那个练习[禁天魔书】的人类立下血誓之咒

    了么?”

    那个和小幽萝一般**样的少女,仍自不苟言笑、神色威严

    滴说话。

    “这……”

    到底还是天资聪明。咬着小指头。翻了一阵迷糊,幽萝迅

    认识到。很可能自己这个施法弄出来的人像,恐怕就是自己……因为看起来差别并不大;要是自己穿上好看衣服、背后也插一

    对鸟翅膀,保准样。

    想通这点,幽萝好像豁然开朗,一下子什么都明白啦。她拍

    手欢叫:“原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是我以前调皮明的这

    个法术吗?真好玩!”

    心情畅快的少女连声说道:

    “练习【禁魔天书】?啊我听慕云哥哥冰颻姐姐说过,那本

    把我吃掉的坏书就是有个外号叫禁魔天书!是的是的,牧云哥哥

    在练,幽萝认他做了哥哥,幽萝跟牧云哥哥立下了血誓!”

    “很好!”

    听幽萝这么一说,那个脸型容貌几乎就是幽萝镜像的少女

    ,终于出一丝笑容。这一瞬间,那张玲珑可爱的脸蛋儿就好像

    冥河五千年一开放的血昙花,忽然间绽放了。她跟幽萝喜孜孜地

    对话道:“我看怎么样?果然不愧是我啊!他们还劝我不要用这

    个无人尝试的远古禁咒呢!看,我还是成功了!”

    “……”

    听着延期那这个自己说着这样的话。幽萝一边赔笑,一边却在

    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不过眼前这这怪莫怪样的自己。却丝毫不管他古怪的神色、他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在半空中略略俯视幽萝,开始一板一眼

    地说起幽萝丝毫听不懂的话:“灼热峡谷已破,斩杀十万炎魔。

    世代生长日烈火原的魔界焰魔头一次溃离火原。那一股奇袭冥界

    边境的焰魔已全部屠灭,血光城、白骨山、沸魂湖、鬼叉林悉数

    夺回。幽冥军团士气昂扬,只待我洞悉五灵禁魔的奥秘,冥、魔

    亿年的纷争将就此终结。新时代来临,魔界的土地将成为它们新

    主人的猎场和花园。

    说完气魄恢宏的战报,绚丽飞扬、恰似冥王的幽萝忽然话音

    一转,又说道:”我的宠物现在都很乖。狂牙幽灵虎越残暴,

    深渊暝光龙更加疯狂,爱吃生人魂魄的毒舌鬼车鸟食量更大,走

    前从仙界抢回来的七彩霓翅琼仙鸾也开始进食冤魂。他们真是越

    来越可爱啦!”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空中的冥女思维十分跳跃:

    “溃败的魔界不甘心失败,据说要在六街交界之所的人界

    动一场大阴谋。阴谋的细节暂时不知,那些魔灵悍勇,留为活口

    的俘虏很少。既如此,我的那个人偶颻尽快洞悉五灵,快点符合

    要求,然后他让我吃掉!

    “啊?!”

    一直心情古怪听着眼前的女孩自说自话的幽萝,听到这里终

    于忍不住打断她,插嘴说道:“你……我是说我将来要吃掉牧云

    哥哥?”

    “是的”

    “那怎么吃掉他呀?我不会!”

    天真的小妹妹一时也没去想吃人对不对,只管有疑必问。

    “这个不回答。”

    没想到对面那个刚才很啰嗦的镜像这时却拒绝回答。幽萝郁

    闷地问道:“为什么不回答?”

    冥女冷冷地说道:

    “我的智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太简单的问题我不会问,也

    不回答。”

    “哦”

    幽萝有些失望,心里埋怨说怎么自己会这个样子。埋怨之时

    ,她却一点也没意识到,就是这冥女,或者说就是她以前的自己

    ,有关“太简单的问题不答”这样本能的设置。却让他日后道听

    途说,闹出些羞人的笑话。甚至,这位也许“智慧前无古人后无

    来者”的骄傲女王,自始至终都想不到,可能正是因为这么一个

    不起眼的小小疏忽,却让整个精心设置、代价极巨的一盘妙棋。

    朝着自己无法预知的方向展。

    闲言少叙。大约就在半个时辰之后,冥界的光辉终于从人间

    小小的一觉散去。经历了一场奇特梦游的少女悄悄地回到了自己

    床榻,偷偷地钻进温暖的小被窝,没敢惊动哥哥。当进了被窝,

    表情严肃的女娃儿郑重决定,她今后不再贪睡,必须要将刚才的

    怪事好好想一想,不想明白就不睡了。不过他没想到,只是念叨

    了一下据说是自己的那些名字十分奇特的宠物,稍微遐想了一下

    ,一不小心就呼呼睡着了……

    到此时,“人界”春季的花香草气又氤氲在屋角床头,

    小小农舍中的张牧云、月婵还有这个蒙头大睡的幽萝继续睡梦香

    甜。那个来自冥界骄傲的声音,至少在此时已成绝响,这一晚,

    仿佛什么都没生过。

第四章 江湖烟渺,妖雾笼夜航船

    到了三月初六这天,杜云鹏杜老爷子带人来给张牧云饯行。除带足了盘缠和必要的洞庭门信物文书,杜掌门还专门给张牧云洞庭剑谱》,嘱他和月婵两人勤加练习。这一回,他终于跟张牧云明确了此行的目的地,三年一度的武林鸳侣大会今年已确定在姑苏之南的杭州西郊外湖滨烟月山庄中举行。

    这洞庭门,杜老掌门和门下一众弟子都年事已高,此次便不陪同前往。为了照顾这三个小男女路上起居,杜掌门特别配了两个丫环,一名侍剑,一名画屏。

    这两个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都眉目楚楚,生得颇为可人。除了不错的容貌之外,张牧和月婵还都注意到,这二女说话行礼间身姿矫健,神色英爽,显然颇有些武功底子。见得如此,张牧云和定国公主都心知肚明,洞庭门派这两人来,名义上服侍,恐怕暗地里还有监督之责。

    略过洞庭门安排,再说月婵。这女孩儿是否愿意跟少年同去参加鸳侣大会,这对张牧云来说倒丝毫不算问题。少年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已经决定去了,就月婵和幽萝这俩小女子难道还能在家撑起这个门户么?所以他倒也没怎么询问月婵。而月婵暗地地以皇家贵胄、定国公主的身份,本不该如此轻易就随他去。不过,说到底她也只在及笄之龄,少女的天**正是爱凑热闹。而和当世其他无才便是德的女孩子不同,她却是一身本事。一听要在锦绣之地的江南开什么比试文才武艺的武林大会,这没事也要生事的天香公主顿时心花怒放,就算张牧云不让她去,她也**活要去了。

    古今罕有的一身绝技的皇家公主,某种管理程度上来说确实不需知那天高地厚;好不容易浪荡江湖,这回就真个像暂时脱了缰的小野马,打定主意要好好疯上一回!

    而张牧云丝毫不知。将近临行前,他还暗地里偷偷安慰少女,说这次咱只是借机躲避远行。只要离了是非之地,到那时海阔天空。在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杭州西郊湖畔,随便在那个至今也不知道具体要干啥的武林会上个脸,走个过场,就算跟杜老先生有了交待。赌赛嘛,自然有输有赢;到时候不能为洞庭门争光出头,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也是寻常之事嘛。到时候完事了,最多好生放这侍剑、画屏姑娘回来,多叮嘱她们两句心人贩子即可。

    对于少年这惫懒主意,月婵表面不好意思反驳。毕竟姑娘家家说什么要在鸳侣赛事上获胜,总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定国天香公文何等人物?纵然在农家蛰伏这么久,**子略略磨淡,但当年那股子刁蛮劲儿用张家村土语来说,简直就是“邪乎得出奇”。对于张牧云这想法,她实际是嗤之以鼻的。看着眼前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乡村少年,这国公主却在心里暗笑:

    “哈!以一宫功力品貌,要争得这民间的武林鸳侣头衔,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你张牧云确实只需个脸走个过场。其他全凭本宫一人即可!”

    天潢贵胄的少女就这样瞒着张牧云,暗地里鼓劲运气,跃跃yu试,可怜这时那自以为聪明的张牧云还被蒙在鼓里,乐乐呵呵地只准备去那江南形胜之地旅游一番,然后溜之大吉。

    无辜的少年这时候还不知道,从现在起这一系列自己全然无知的变故,将很可能把他推上风口浪尖,彻底卷入今后那场大地变色的神魔妖鬼风波中!

    闲言少叙。这一日期,还是春色暄妍,物华明媚。张牧云、月婵、幽萝、侍剑还有画屏,一行五个人便从张家村中启程,乘着雇来的马车沿村东北方向的汩罗江沿江而下,约个多时辰便行至洞庭湖畔。在湖畔渡口,几人雇了船,离岸放舟北下,借着春日的清风浮舟鼓帆,航行于水波接天的洞庭大泽,大约在下午未时,便望见湖东岸繁华雄伟的岳阳城。

    方才所雇的客船,只到岳阳码头。接下来张牧云又上前跟人讲价,很快变妥另一艘往更北长江湖口的客舟。几人上了船,转眼扬帆北上,继续往北边而行。刚才到得岳阳码头时,那小幽萝倒是因为未曾在这边见过什么世面,便跟张牧云请求,试图去城里耍玩。不过因为行程缘故,张牧云觉得不能在此处逗留,便诳小女娃儿说前面还有很多更大更好玩的城市,顺利地让幽萝积极地登船。

    一路行船,大约在酉时之初,落日余晖将船帆映红时,张牧云等人便赶到了洞庭湖与长江交接的湖口城陵矶码头。

    到了城陵矶,按照张牧云想法,今晚就在这城陵矶码头先吃个饭,稍作修整便赶个早点出的夜航船。这产,中以在舱中睡觉,正好省得五人一宿的住宿钱。

    出身农家的少年,虽然此时手头已然宽绰,但一时还来不及改掉俭省的习惯。他这夜宿客船的算盘本来倒是打得不错,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等他拖家带口般带着一堆女孩儿来到城陵矶码头时,一问各处的船家,却出乎意料地得到一个众口一词的说法:

    “抱歉,因怕得罪江妖,咱们日落之后天明之前,湖口客船一概不离码头!”

    起初,刚听了一两个这般说法,张牧云还有些不以为然。“怕得罪江妖”?是托辞吧。这么说,定是船家有什么别的更好的生意,又不好直接推脱,便编了这样的谎儿婉言谢绝。不过,当问过七八位船老板,听说之后,张牧云这才有点慌神。

    “难道真有江妖?”

    张牧云几人面面相觑。

    心中疑虑,张牧云赶紧找了个看起来面善的白老船家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最近湖口这段东下的长江水道确实有些异常。

    那白日无事,一到晚上,凡是往下游而去的江船却都遇上了奇怪的大雾。这样的夜雾不同于一船的江雾,并不是朝前行船时撞入雾区、而是这大雾就好像是一兜渔,突然从天而降,刚才还看见明月高悬,便忽然夜雾弥漫;甭说看不清两岸景物,就连近在咫尺的江水也丝毫不察。若只是这样还只当雾大;但据亲身经历的船工说,这样时候不仅看不到景物,连所有的声音也悄无声息,便连江涛拍打船帮的声音也丝毫听不见。

    蹊跷的迷雾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短的看起来只有片刻功夫。并且,最后这些船只也都安然无恙的继续航行。不过大江上行船本来就全靠龙王爷照看;这样湍流险滩密布的长江里忽然间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就算没事,也能把人吓得不行。因此,这几大白舸汇集的城陵矶码头便流言纷起,说什么的都有。

    简而言之,在所有遇上怪雾的舟子船工中最能取得一致的说法是,在那糁人迷雾中,看见有妖娆女子的身影在船头船尾忽左忽右的隐现;看那样子,似乎她在船中查找着什么来靠水吃饭之人便十分迷信,这一听还了得?马上就有无数现成的恐怖传说和这无缝链接。什么溺**女鬼寻替身,什么投河新娘找丈夫,什么暗滩女妖聘门童,任一个都活灵活现。这些说法被人传来传去,到最后都跟真的一产;看样子等将来,恐怕便又成了事实典故,供人再次延伸引用。

    不过传说纵然恐怖,张牧云今晚却特别地不信邪。要留宿早留宿了,何必还昧良心编个谎儿骗小幽萝来到这城陵矶?这城陵矶,四顾一望,却也只能在码头边的湖舫上租几间屋胡乱对付一夜,还不如登上客船安歇呢。

    于是张牧云使出浑身解数,到最后头脑热之下竟便出比在岳阳城住宿还贵的船费,终于哄得一个贪财的船老大答应就在贸易开船。

    当然,能在长江里长途航行的客船都不小。既然决定拔锚启航做生意,当然不能只拉张牧云这区区五人。于是那金姓船老大一声招呼,顿时那些和张牧云差不多赶时间不要命的客商游人蜂拥上船,很快就将容纳二三十人的客舱住满。等乌篷船过了载客的吃水线,那金老大口中一声悠长的号子,水手们便撤了甲板,大船拔锚启航。

    当鼓着风帆的客船破开波浪离开城陵矶码头,张牧云便和月婵等人舒舒服服地靠在一间中等大小的客舱内闭目养神。因为这船几乎可以说是因他才成行,又曾贿以重金,张牧云等人便占了这间前舱位置最好的单独客房。由水路而行,条件大抵艰难,此时便不能太拘礼。若是过会儿真困了,恐怕这几人还真要并肩而眠。

    劈波夜航,一路无话。

    载着张牧云等人的客船,离了城陵矶,经黄金濑,过黄金浦,穿良父口,顺江而下,不久便到了彭城口。过彭城口,又行一阵便到彭城矶。顺风顺水之下,若再行出数里,便能到如山北浦。

    如山为耸峙大江南岸的一座山峦,与北岸伸入江中的隐矶遥相呼应。在这与如山北对的隐矶和彭城矶之间的航道上,却有一根孤石独立大江中,清冷孤傲地扎根于湍急的江水,冷眼旁看着来来往往的商船客舟。在这根突兀奇特的江中石柱之东,其江浦便是当地人传说颇多的白马口。

    再说张牧云。所乘大舟东下,过彭城矶,当将近江中石柱已微见远方巍巍如山时,这时却突然江霭忽起。原本天空一勾斜月,照得大江通明,这会儿却忽然烟笼雾埋,很快这艘金老大的客船就像言犹在耳的传言一样,蓦然便航行在一片幽暗和**寂中。一时间,刚才还热闹聊天的夜航船上,鸦雀无言。

    “出了什么事?”

    觉出外面动静有异,张牧云和月婵等人立时奔出舱来。

    “妖、妖雾……”

    也只有张牧云这几个少年男女这般气势十足地蹦出来,才让那愣神的金老大稍许回神。听了少年大喝,他结结巴巴、满含惊恐地说了一句“妖雾”。

    听他这般说,张牧云定睛一看左右,忽然只觉得头皮麻。此时,本来偌大的长江,江中波催浪涌,两岸山林密布,正是生动真实;现在周遭却只见灰白迷雾,其他什么都瞧不着。此时这还在上下起伏的客船,就似上下左右忽被纱幔严严实实包住,说它在江中航行也可,在湖中航行也可,甚至说它只是在一条小河里静静悬浮都行——这一下子跟身外天地彻底失去联系的感觉,十分陌生,顿时便让包括张牧云在内的感受到一阵让人窒息的威压,一时竟是喘不过气来。

    就在众人惊恐之时,忽然人群中有一人惊叫道:

    “你们看那石柱顶上是什么?!”

第五章 问鱼常杳,美妖一戏牧云

    夜很静,天很黑,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人和船。若不人流涌动不乏暗礁的长江上,在这样幽幽的迷雾中到有些坦然。

    心惊肉跳,浑身正起着鸡皮疙瘩,忽就听有人叫喊:“你们看,那石柱顶上是什么?!”

    本来就很惊恐,再冷不丁听这一声喊,当即便有人吓晕当场!

    剩下的船客朝石柱那边看,却忽然现原本似乎到处幽暗窒息的天地间,却在那里透出些亮光。

    那亮光微白,犹如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透出的一抹鱼肚白,又好像是漫天阴云缝隙里微的一线月华。一缕微弱的毫光掀开了迷雾氲氲的黑暗夜幕的一角,在这一角,在一角难得的亮光处,却出人意料地勾勒出一个婀娜多姿的倩影。

    看这剪影,应是女子。她是谁?

    独立于长江大河的嵯峨石柱,是那个朝为行云,暮为行雨的巫山神女?应不是。“梦中掩却双鸾镜,羞见阳台雨后容”,若是那云遮雾隐的巫山女神,不应是这抹倩影青春灵动,似此时这般螓、展玉容。隔着云笼雾障的夜空朝这边张望出神。

    彭城矶,白马口,此地离云梦洞庭的云水的湘水相去亦不远。莫非是千年前泣血染竹的潇湘妃子此时仍芳魂未远?也不应是。“我只见雨淋淋写出潇湘景,更和这云淡淡妆成墨水天”,娥皇女英,香魂渺渺。若此时显灵,应是愁颜相顾。委屈幽怨,绝不似此时那美人神情欢动,喜上眉梢。瞧着这边,却是若有所得。梦之幻之,是焉非焉。一时真个难以言喻。这正是:

    目移船动影婀娜,玉容光照寒波。风摇花动美娇娥,yu凭今夜曲,试问君如何?

    天柱指迷人伫久,疏星空绕银河。细思好景暗消磨。长江似水,素雾湿飞蛾!

    幽幽迷雾,缤纷光影照处已如天国;何况,此时还出了世人难觐得绝世靓容。于是,转眼间只听“鼓咚咚”一连串倒地的声音,这张牧云所立的客船甲板上,已忽然有许多人昏厥倒地!原来,诡异迷雾先吓得窒息,再让这女子美得令人窒息,两下一憋气,一口气没接上来。也只得白眼一翻,乖乖地昏迷倒地。

    不过,就如朝花晨,也许,美妙之物正美妙在短暂难得。翛然而来,翛然而去,还在所有人意犹未尽,伸颈张望之时,那雾霭中刚刚才变得明朗的丽容妙影,转瞬朦胧。在某一次眨眼之后,便从孤石柱顶消逝,隐没夜空。

    “唉有事吗?走的这么急!”

    饶是被月婵、冰飖、幽萝这几个女孩儿熏陶得眼光很高,张牧云见到那仙丽无比的女子翛然消失后,也禁不住恋恋不舍,怅然若失。

    和其他所有男子一样,张牧云又不甘心地等了一会儿,直到迷雾渐散、江景渐明,那女子始终不在出现。

    直到这时,他才在旁边女伴鄙夷的目光中抹了抹嘴角不知何时流出的口水,悻悻然转回自己的船舱。

    往回走,好不情愿,落在了那几个通行女子的后方。于是,就当他还在门口刚让过一个疾走的船客时,便听到自己那间船舱中月婵叫了:

    “你是谁?”

    听月婵的叫声有异,张牧云只道房间被什么歹人进了,心里一惊,赶紧走进舱门,往里一瞧,却见是桌上灯光照耀之下,竟有一女子,顿时惊呆。这女孩儿半依半立,幻丽,妩媚,水灵,羞涩,轻柔,种种似矛盾的媚丽轻灵骄傲柔款却是集于一身。

    张牧云自然不知,这暗室不之客,却正是先前大王庄中那个让浪荡公子陈文斌看得如痴如的衡山青鲤精,辛绿漪!

    这辛绿漪,之前张牧云等人都没见过。不过这时蓦然相见,除去惊艳之情,张牧云却忽然在心里头升起些奇怪的感觉。

    “你”

    思索片刻,还不待那辛绿漪出声,张牧云却恍然大悟,指着她叫道:“你就是那刚才石柱顶上女子!”

    一言既出,旁边几个女孩儿皆惊。听得此言,那辛绿漪却是大大方方的欠身道:“方才正是奴家。”

    容貌艳绝,不意那声音却也是如出谷黄莺;除此外,仿若还带着晨滴石的清泠泠的水声。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翠袖黄衫的辛绿漪飘飘下拜。对面前的少年行着大礼,叩拜于地:“妾衡山碧奴辛绿漪,拜见张仙师!”

    “呃?”

    忽听神出鬼没的美貌女子这么说,张牧云只觉得莫名其妙。“张仙师?谁叫张仙师?我吗?”

    正在一头雾水之时,拜服于地的青鲤精又说道:“仙师大人大量,应恕婢子无知。上一回大王庄中冲撞仙威,正罪。绿漪此后斗胆寻来,只为拜在仙师门下,万望仙师怜悯贱妾求道心切,将弟子收列门墙,以后将那无上仙法偶然传授一二,女弟子自然鞍前马后,从此只以小碧奴为名。为师尊尽心服侍!”

    “呃”

    还在愣怔中的少年,听完美鱼精这些话,却忽然有些反应过来。不自觉地,他那刚才还有些笑颜的脸色便蓦地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

    一旁的月婵等人奇怪的看见,一向爽朗磊落的少年这时却忽然一脸的凝重与不愉。只听他道:“这女子,似听你刚才说起‘大王庄’?”

    张牧云如此说辞颇为不善,但那碧奴辛绿漪却毫不惊奇。就像在自己意料之中,美貌绝伦的女子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贴在船舱的地板上,用着最谦恭的声音温存说道:“仙师法眼明察,绿漪不敢隐瞒。碧奴确曾位列衡山七友之中,受兄长蒙蔽,一时昧心前往大王庄。只是恳请仙师明鉴,绿漪只是受兄欺蒙,才生冒昧之心。也正因如此机缘,当时一见仙师纯正水法,通神术数,便觉碧奴若拜在师尊门墙,悉心修炼,不仅化龙之日可期,道成亦当九霄第一天!还请”

    “不要说了!”

    辛绿漪一句未完,已听得“苍朗朗”一声响,那少年张牧云已把腰间杜掌门所赠“洞庭剑”擎在掌中,怒声说道:“好妖孽,好毒计!那一回差点**在你们手上,现在还敢上门说甚拜师!”

    大王庄**里逃生。情变,毒计。给往日闹的淳朴少年留下第一个不可磨灭的创记。平日不觉,宛似忘却;一旦被提起,却如揪了怒海苍龙颔下逆鳞,正是怒不可遏。怒火冲天!少年正值血气方刚之年。生**又是朴实耿直;不知几回午夜梦回时心有余悸,现在竟见还有漏之鱼送上门来,觍颜说什么拜师,便一腔热血冲上额头,哪管你什么美若天仙、倾国倾城,顿时提剑在手,马上就要使出洞庭入门剑术第一招,刺杀眼前这婉娈恳求的美鱼精辛碧奴!

第六章 白云意懒,辞盛意以安心

    辛绿漪此番来,倒是一片盛意,满心诚恳。

    那一回大王庄之劫,他并没和王道陵等人同流合污。当夜冲突爆,留恋再三的青鲤精恰在一边观看,见得那少年举手投足间驱动无上水法,种种意象正是仙意盎然。见得如此,便让他他怦然心动。这青鲤精辛绿漪,虽是妖身,但能从懵懂青鲤修**身模样,其向道之心远胜于凡人。只不过很苦恼,前后经历七百年栉风沐雨,不管她是幽潭潜修还是去四海访道,苦练经营至今,却对飞仙化龙之事毫无头绪。对于辛绿漪这水族妖灵来说,成仙抑或化龙,正是他一生唯一追求的目标。

    而青鲤妖于水**自是最为娴熟。上善若水,对于水之灵**,他乎本能,又浸yi入实际的日常修炼。可想而知,当天地化育的水中之灵见到张木云那远胜于己的呼风唤雨、吐雾喷云的仙家气派,心中是何等震撼。更何况,那张木云出于少年心**,无巧不巧的还特意将效果设计的梦幻无比、华丽十足。于是此后辛绿漪便梦萦魂绕,再也无心回那山潭修炼。几番追踪搜寻,正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让他打听到张木云的下落。此后她这丽色鲤妖,隐匿行藏,十分艰难的留心揣摩张家的动向,最终让她了解到张木云三月、四月的动向。

    “仙师将由水路前往苏杭!”得到这样讯息,辛绿漪便没日没夜地在洞庭湖一带作法搜寻,生怕漏掉张木云的行藏。因此这些天才有了湖口船家所谓妖物迷人的怪谈。

    只是,辛绿漪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条,那身为人类的少年竟是嫉妖如仇。一听自己是大王庄惹事生非的衡山七友中人,这少年仙师顿时拔剑相向,丝毫不得转圜!

    暂且略去辛绿漪这番周折不提,再说张木云。

    一听辛绿漪说完,闪电般拔剑在手,张木云剑指辛绿漪,瞬时间变得气势凌人,那剑锋指处,刃冷锋寒,饶是这七百年修行的青鲤精,也禁不住一时筋软骨酥,闻风丧胆。剑风指处,辛绿漪一跤跌坐在地上,毫无反抗。

    本来,以她这“妖族明珠”的手段,不至于如此不济,狭小的空间内暴起难,也未知鹿**谁手。只是这些天来再辛绿漪的心中已把张木云敬为天人,视拜他为师为拔擢自己出得迷途开得九霄的唯一机会。于是这时候被心里早已拜服的“仙师”拿剑一指,她立时神乖气沮,瘫坐于地,闭目待诛。

    美貌无匹的妖女这般反应,倒是大大出乎张木云的意料。

    “奇怪,难道这妖女不怕**么?”

    只这一念疑问,他心里便有些软了。

    这时月蝉和幽萝等人反映过来,也纷纷忙着过来解劝。那月蝉先奔过来阻止:“木云不急下手!”

    闭目等**的女子,一听之下顿时感激涕零。就在她的#(看不清)望之中,只听月蝉接着说道:

    “木云,既然这妖女自投罗,何须急诛?且待我来拷问一夜,看看背后有无阴谋——你不晓得,这大刑逼供之事,其实我最拿手!”

    “”

    正当张木云,辛绿漪二人一齐消化月蝉刚才所言之事,这时那小幽萝也一脸天真无邪的跳了过来,急急说道:“哥哥,你不能拿剑杀她!”

    绿漪闻听,这时真的热泪盈眶了。她心说,果然还是稚女无暇呢。感动间,便听小女娃继续认真说道:

    “哥哥,拿剑杀的话,会流好多血奥。过会儿恐怕洗刷起来费劲,,尽在不如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听到这里,连心如**灰的辛绿漪也忍不住睁开眼睛,要看看这小女娃说话时究竟何种神情。

    月蝉、幽萝俱言要罚要杀妖女,张木云听了之后却反倒踌躇起来。刚才一时激愤,拔剑如风,差点就要下手,不过这会儿听了那俩少女唯恐天下不乱的言,张木云却清醒过来。

    “难道又要杀人?”

    张木云转着念头,心说此女虽是妖物,但却是人形。自己看清她是刚才石柱上若隐若无的女子不假,不过旁人未必能看出。别的不说,就从此时那些门外隐隐窥看热闹的船客反应来看,恐怕他们之前很可能没看清石柱上女子容颜。这样一来,此时若是一剑把她杀了,说不得船上顿时大乱,大伙儿马上就要将他这行凶之人捉拿报官。

    “难道真要放过她么?”

    张木云又有些犹豫。毕竟以前幕府山中抄写过不少道经佛经,常听那些僧道念叨,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听得多了,这观念也早已深入他的内心。

    这般踌躇犹豫,并没持续多久。张木云向来果断爽快,微一忖念,已有了主意。只见他手中宝剑微微前递,几乎碰到辛绿漪脸上肌肤;一边将剑锋逼近女子吹弹得破的面颊,口中一边说道:

    “好妖女,若追究起来,我倒也未曾亲眼见过你恶行,你口口声声说要拜我为师,我又是好人,我又是好人,这样也算你有向善之心。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烛光下的辛绿漪,然后继续说道:

    “瞧你这模样,生的倒是别致。所谓相由心生,小爷今天不妨便信你心眼也是极好的,我便绕你一条**命,这就逃生去吧!”

    说完他就把宝剑收回,“锵”一声插回鞘中。

    “这”

    忽听张木云放生,辛绿漪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想起刚才他说的话,她抬起臻,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如漾月波,看着张木云,口中喃喃有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见他如此,张木云大喝一声“休再啰唣”,便将她逐出舱去,亲眼监视着她遁水而逃。等逐走青鲤妖,张木云重回客舱,却见自己舱门前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船客。见得如此他便大叫一声:

    “散了散了!洞庭门料理江湖恩怨,有什么好看的。”

    听得他一声叫唤,那些瞧热闹的船客顿时一哄而散。

    等进得船舱,先前那两个对他恭敬有余、尊重不足的洞庭门小侍女,这时都两眼放光。侍剑、画屏两个小丫鬟莺啼燕舞地贴近前来,直赞自己服侍的大爷英明神武,张木云得意洋洋的听完二女赞美,却叫住那两个正往旁边多的少女,问道:

    “月蝉,你刚才说什么?好像听说什么刑讯逼供你最拿奇怪,你为何有如此说法?不行,你今晚得好好告诉我!”

    “不说了”

    少女言辞闪烁,倒退的走到一旁的地铺,往上一躺,拉过被子蒙住全身,只在被底闷声闷气的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想睡觉了。明天早饭记得叫我。”

    说完,那被底竟已传出微呼声来。

    见得如此,张木云只得又转向另一个整个人躲得已贴到舱壁上的少女,道:、“幽萝,你过来。”

    “什么事啊?”

    幽萝贴的舱壁更紧,只说话不挪窝,一个劲儿装糊涂,见她这样,张沐浴逗她道:幽萝啊,刚才好像你要和我研究杀人方法?”

    “说过吗?”

    小幽萝讪讪笑着,若无其事的道:

    “哥哥不用谢我。帮哥哥出主意,是哥哥应该做的。”

    一边答话,她却一边往自己地铺那边挪。话说完时,她也正好到了地铺,只见他看也不看木云,滋溜一声便钻进被窝里,学他月蝉姐姐那样拿被子蒙着头,说了句我睡着了,便再也不出声了。

    见他俩如此,张木云正是哭笑不得,又默默想了会儿刚才之事,便也吹灭灯烛,去一旁和衣睡了。

    他们这边安心歇息,那边辛绿漪却在冰冷的江流水底随波逐流。感受着身边流转涌动的江水,这个体骨娇媚的青鲤妖精赌咒誓的道:

    “我辛绿漪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七章 暖风曛日,沸腾不测之波

    自城陵矶所乘的客船航程只到一个叫若城的地方为止。就在遇见辛绿漪的第三天中午客船便到了目的地在若城东南方向的长江码头上抛锚系缆。

    从跳板上走上码头张牧云第一件事便是问下一程的客船。只是在码头上问了一圈却现下一趟往东边去的客船还要等到明天的上午。弄明白这事情张牧云颇有些懊恼。不过等那两个洞庭门的小丫鬟也弄清情况却跟他说这回杜掌门请得贵客相助洞庭门上下感恩戴德临行时那路上的盘缠花费已给得十分充足。既然现在没赶上定期的客船那正好雇下一只江舟专载他们直往苏杭而去。

    一听侍剑、画屏这说法张牧云顿时眉花眼笑赶紧便去寻得一艘颇具规模的平底客船跟船主谈下价钱。等几人在码头附近的饭铺中吃过午饭登了船这艘单雇的客船便升起风帆一路向东沿长江而下。

    若城之西的水路走得颇有些匆忙此时专雇得一艘客船正是清宁安静张牧云等人正顾得看那沿途的美景。而自若城往东大江之水时急时缓:大船顺水势而下也是时急时缓徐急有度正宜观赏。

    置身于天下第一的大江就在看过一程江景之后那立在船头江风中的少年终于得出一个感想:

    “原来这江中行船和湖里泛舟完会不一样!”

    往日在苍茫浩渺的洞庭湖中乘船往往四外水天无涯周身外只见得一派湖水茫茫。那时若稍稍出神只觉得此身缥渺于水上天下前后左右虚渺空明也不知是自己乘船浮水还是飘飘乎御风天上。而在江中行船和大湖里四无归依的感觉完全两样:站立于船头除去那推波助澜的奔腾江水大江两岸的风景万般变化各种村镇野暴随时在自己眼前出现伸展。

    负手立于船头只见得仲春美景鲜妍而明亮。那碧蓝的晴空下两岸连绵的青山俱披上绿装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灿烂的翠色。江南背阴的山坡则略显得略有些阴郁遍山的树木颜色深青如果说江北沐浴阳光的起伏山峦像悠然躺卧的妙龄少女则江南的绿丘稳重而沉凝犹如静丨坐沉思的兄长。

    在明媚春阳的照耀下那些覆满森林草丛的山丘的绿色如yu烧燃。见得这样明快的春景本觉得已如身在画图更何况那两岸的山坡上还常常开遍了野花。在向阳的北岸山坡上常见的是一种**的野菊娇小的花朵被阳光照得金光闪闪如漫天繁星散落在碧绿的草坡上。而有时船移景换也能看到翠碧的丘岭长满其他颜色的野花。它们或如粉红的云霞或如皎白的积雪又或是就像现在头顶上那青空碧蓝。有时也有五颜六色地杂糅在一起或如缤纷花布或似七彩的霓虹。一路上每当出现一次这样五彩斑斓的明丽花岸总引得那小幽萝拍手欢叫好像现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激动兴奋得犹如捡到宝一样。被小女娃热烈的情绪一感染张牧云也跟着心情有些激荡。这正是:

    细草微风两岸青山迎短棹;

    花光云影一江春水送行舟!

    两岸的江景不仅仅是这样明妍的画卷。当江船行至船主口中的峥嵘滩一带那江流变得变幻莫测两岸也多了许多形态各异的粗犷石丘。船入峥嵘滩江水变得湍急跌宕原先一路跟随的两岸青山花丘消失无影代之以**uo突兀的高大石丘或白或黄或赭或红在两边逶迤不断。这些表面寸草不生的嵯峨石山往江心倾斜倒好像要随时朝这边倒下;除了触目惊心的石丘石崖原来一览无遗的航道中也多出不少峥嵘的沙洲上面布满石礁巨岩让人看着心觉不安。

    江流加迎面吹来的江风便更大;江流湍急脚下的舟船便行得更快。虽然凶险但胆天的少年却仍站在船头纹丝不动看着那些沙洲石崖迎面而来然后从旁边擦身而过再去看下一座巨岩或石山。张牧云不为惊险景物所动那月婵和幽萝却也似乎颇有胆量一齐站在他身边一同观看。惊心动魄的航道里到底还是显得小丫鬟胆小;侍剑、画屏刚看了两眼耸峙如鬼的巍峨石山便吓得躲回客舱去。

    可能张牧云和这两个女孩儿骨子里都有些胆大妄为。当慢慢更加熟悉张牧云和月婵幽萝不仅不害怕反而还对两岸形状各异的石山评头品足起来。他们一会儿为高耸的石山像什么动物器物而争论不休一会儿又为达成一致而大笑鼓掌。他们如此洒脱倒让船上那些扳桨掌舵的船工刮目相看!

    不过在这般欢畅开怀的航行里张牧云还顺带着更加现幽萝小妹妹的与众不同。按常理来讲幽萝这么半大小女娃儿怎可能有这般大胆?这段惊险的航道中遇上一些特别狰狞的石棱石崖自己看着都还有些惊慌谁知就是这粉妆玉琢的半天小女娃儿竟然丝毫不惧。

    不仅如此有好几回与江中沙洲上耸峙的锋锐巨岩擦身而过时如果不是自己伸手拉紧阻拦这小女娃儿为了她眼馋的一丛野花竟似乎还想跳出船外爬上那些巨石上!

    每当这时候张牧云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若幽萝真个朝那些巨石蹦出去即使客船还在湍急的江流中高航行她还真能成功跳上!

    有了这样绝不荒诞的直觉再回想那回死鸡忽成鸡骨架的事件张牧云便越觉得这小幽萝绝不简单。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有件事张牧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除了最近机缘凑巧没事时文心阁论坛更新练练那本“医书”法术其他也实在毫无出奇之处。但就是如此这本事绝对不凡的小女娃儿却对自己死心塌地那种种依恋顺从的情状绝对是真情流和一个依恋兄长的普通小妹妹毫无两样。

    “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有一阵子张牧云对身边这位还在一个劲儿蹦跳笑闹的天真少女陷入了沉思。

    闲言少叙。大约半炷香的功夫这江船也就驶离了奇诡凶险的峥嵘滩江段。当江流减缓客船重新悠然航行于水上那两个躲到船舱中不敢出来的小丫鬟也跑出了舱来到阔大的船头甲板上嬉玩。说起来比这俩小丫头张牧云年纪也大不了多少这两天渐渐混熟这时便和妈们在江船上闲聊起来。

    春日泛舟和小姑娘闲谈张牧云倒是很想东拉西扯说些飞短流长只图一乐。不过那两个身负使命的洞庭门小丫头却狡黠地把话题引入此行的目的总是跟嬉皮笑脸的少年说起三年一度的武林鸳侣大会还不停向他灌输各种江湖规矩。阳光普照的悠闲下午江流中平稳前进的船头一位苦着脸的少年和两个谆谆教诲不休的小丫鬟正构成了一副无比和谐的春日闲景。

    接受灌输的少年浑身不自在那个倚在船头栏杆的天香公主瞧着他的模样却无动于衷只是嫣然一笑自顾想自己的心事去了。

    其实那个暗自叫苦的少年不知道他不远处那个托名月婵实名月瑶的女孩儿恐怕这辈子的心事都没有这时候多。定国天香公主的生活一直很简单。皇室的生活很简单月瑶只需以定国天香公主的身份顺着自己的天**泼辣刁蛮甚至肆意妄为即可。待落水遇救失落了所有记忆之后也十分简单。月瑶只需作为一个叫作“月婵”的小姑娘感恩图报全心全意地依附于救命恩人的家中简单过活即可。而甚至后来因少年无意施展出的清心诀让她回忆起身份时最开始也还很简单。她只需和大梦初醒一样冷眼看回梦中的情景而已。

    只是既然已经经历纵然梦幻醒来要分清孰真孰梦或是戏里还是戏外又谈何容易。比如那蓬舍倚门、期盼少年归来的依恋热望那忙里忙外、将茅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勤勉专注那锱铢必较、为基本的生存而摆摊多挣得一两文铜钱时的喜悦兴奋——当恢复真实之后再回过头来检点这所有一切似乎十分可笑之事时却现自己一点都笑不出来。

    而更不要说那幕牟山中深夜月潭洗澡归来山路中自己情不自禁的主动一吻;也不用说那山寺夜遇强敌时同生共死的慷慨心情所有的这一切都和一个刁蛮公主应该有的目空一切的生活迥然而异。当本来的记忆苏醒若这一段异常的时光能够忘却还好只可惜回想起来历历在目分外鲜明。于是此时的心里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

    心潮起伏正至难解难明这时却忽然听到传来一片欢声笑语。展目凝眸循声望去却见是洞庭门那两个眉目如画的小丫鬟已停止了枯燥的教授不知何时已被少年带入轻松的话题刚被张牧云一个笑话逗乐直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哼……真是惫懒不求上进。多聊聊武林江湖之事多好?也添点胜算。却只顾跟小丫鬟调笑真是……真是好色无赖”

    公主不自觉凤眼圆睁娥眉倒竖正想多埋怨几句却恰在此时忽然心中一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这原本生动的神情便忽然凝滞……

    且不说这边江岸江中旖旎的春色。当张牧云一行人浮舟东渡那个被他坚拒的辛绿漪却另有事务。张牧云在阳光灿烂的长江中有说有笑曼丽绝伦的青鲤精却正在深潜于一片幽暗诡谲的水域。就在她的前方黑水沸腾如怒;其中一个巨大的黑影渐渐清晰轮廓可怖狰狞正和那个妩媚娇柔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八章 浪阻江船,平地若生喜患

    自从那天被张牧云拒绝赶走,辛绿漪就很生气。这两天来,辛绿漪没忙别的,一直就在某处青山绿水中面壁,努力思考找寻自己被张牧云断然拒绝的原因。

    也许有时候太过聪颖也不是好事,比如这一回,当辛绿漪在一面山石前坐对着苍茫的新绿山峦思索了一两个时辰之后,终于以为自己找到原因。这时她变得十分气愤,腾一下子站起身来,也不顾姿仪,反正没人看见,便对着远近的群山大声娇叱:

    “想不到如许仙师,竟是好色如斯!”

    一声叱罢,那“如斯、如斯、如斯、斯、斯、斯……”在山谷间回荡翻腾,久久不绝。

    原来,辛绿漪琢磨了半天,却以为张牧云拒绝自己,只因他收徒只择美貌女弟子。也难怪,那仙师身边显然亲近的两人,一个固然天姿国色,另一个年纪虽雏但已是媚丽非凡。在自己已被拒绝的事实面前,辛绿漪先入为主,便认为自己容貌比那二女逊色,所以才被那好色的小子矢口拒绝。身在局中,此时这青鲤精怎能想到,那张牧云拒绝自己,只不过真是因为对上回那梁子耿耿于怀,并且真个信奉那人妖殊途的俗念。

    可以说,辛绿漪在一方面高估了少年,却在另一个方向上把他给想歪了。当然,别看这衡山辛绿漪外表娇柔,但内心着实坚韧刚强。她岂能就这般善罢甘休?思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便一捏法诀,随那些在山间飘移的雾霭云岚遁去,不多久就来到这个自己熟知的黑水恶潭。

    一跃跳入穷山恶水的黑水深潭,奋力潜游,不多久便寻到自己想要的目标。只见此时这深域黑水翻腾如怒,随着辛绿漪柔软的身躯游近,那潭底黑浪喷涌,出轰轰闷响。

    一边飞沉底,辛绿漪一边在心里却也是思潮起伏。脑海里纯凭想像勾勒着张牧云左拥右抱的画图,这奋力潜游的劲儿便更足。当接近深潭底那个**ao动不安的巨影时,辛绿漪在心中默念一句:

    “既这样,就体怪我如此了!”

    辛绿漪咬牙切齿,待接近那个深潭怪影时,便忽然停住身形,静静地悬浮在深潭底。

    此刻就在眼前,潭底巨大的黑影终于出本来面目,却是一条身高十丈的巨蛇正在潭底狰狞盘踞。

    仔细看这巨蛇,浑身覆盖如甲的鳞片,鳞甲上的颜色黑白相间,斑斓交错的黑白花纹颇为瘆人。漆黑如墨的蛇头大如巴斗,其中两眼犹如两只灯笼,在黝黑的潭底射出白亮的光芒,如果算是眼神的话,显得颇为阴惨吓人。和一般巨蟒不同,这妖蛇的头颅两边各有一张硕大的翅鳍,张鼓如扇,又似风帆,在水中一前一后的划动,似乎应和着妖蛇的呼吸。

    这头青鲤精主动找寻的可怖妖蛇,来历可非同一般。妖界之中都唤它为魔骨修蛇,正是上古著名洪荒恶兽修蛇的遗种。传说在上古之时,有猰貐、凿齿、大风、封豨、修蛇五大臭名昭著的恶兽为害人间。由于它们为祸甚烈,尧帝便命后界除灭五恶兽。经过一番曲折争斗,最后后界终于诛凿齿于畴华之野,伏大风于青丘之泽,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

    在那时,后界大神倒是将恶虫修蛇斩断于洞庭之泽。只是没想到异兽有灵,死而不僵,其短尾得潇湘之水而活,又沾了那时的冥魔之气,日夜修炼,便成了今日的魔骨修蛇。

    不过虽然这魔骨修蛇历史悠久、来历传奇,但看起来并不是辛绿漪对手。当妖族明珠气呼呼游近,这魔骨修蛇文心阁更新竟是坐卧不安;看它那缩头探尾的举动,要不是潭底狭窄,恐怕早就溜走。当然承继了上古修蛇骨肉的妖灵生**阴毒勇悍,纵然曾经经过恶斗被辛绿漪打败,这回再次遭逢,特别是当辛绿漪试图靠近说是之时,妖蛇却是暴起难!

    转眼这深潭中黑浪滚滚,那魔骨修蛇凭借着巨大的身形在潭底使出翻江倒海的本事,试图让这扰它清静的青鲤精粉身碎骨。

    且放下这边赌斗输赢不提。大约就在辛绿漪去寻蛇妖麻烦的第二天中午,正当张牧云雇来的江船航行到一处杳无人烟的荒僻江段时,却忽然只听得晴天一声霹雳,就在这江天之上喀喇喇一声雷响。不知是否只是巧合,就在这声晴天响雷之后,那原本平静的江面上忽然刮起狂风,转眼白浪滔天,船头为江浪所阻,不得前进。

    在这样少见的奇异天象面前,连那个和大江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船老大也不敢怠慢。他慌忙吆五喝六地招呼船工伙计使出吃奶的缺儿,将江船靠向北岸;手忙脚乱之中选得一个勉强能避风的江湾,下了锚,还不放心,又拿五六根拳头粗的缆绳从船上引出,分别系到了江边的几棵歪脖大树上,生怕这船被风浪刮走。

    遇到意外天气,船老大也没法。本来这是理直气壮的事情,不过因为当初张牧云雇他客船时给的船资颇为丰厚,这老船主便也陪着笑脸请张牧云等人先上岸;从他口中说出的说辞客气无比,说是为小风所阻,先请几位责客游览游览江边的胜景,等过一阵风浪平了再来上船。

    眼见眼前情形非人力所能为,张牧云听得老船主这般婉转相求,反倒转过来出言宽慰了他几句,然后便招呼了几个女孩儿上了岸来,一起去这附近走走。

    其实他们仓促落锚的这处江段,颇为荒僻。不仅四外里不见人烟,那景物和之前的春江绿岸风景相比,也实在是荒凉粗犷得紧。起初因为突遇风浪,注意力全集中在那里,张牧云便没意识到此地的特异;但当暂别船主步上荒滩,在一片野草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散步,张牧云和月婵、幽萝等人便现,此地不是一般的荒凉光景。

    和之前那一路浅翠娇青繁花似锦迥然而异,此地四外望去,除身后奔流的大江,前方便是一片荒草黄土。虽然正值春季,高可没膝的深草却呈现枯败的**,正在从江上卷来的大风中飘摇披靡。越过近处这些枯草,远处直到那些起伏丘岭勾勒出的天际线之间,都是一片干涸的黄土。凝目远眺,张牧云能看见在这片罕见的黄土地上零零散散地生长着深褐色的荆棘。

    见得如此景象,张牧云微微有些迟疑。眼前这衰草荒原,倒和往日市井间那些行商口中所说的西北戈壁荒滩有些相像;只是在碧水青山间奔腾入海的南国大江之畔缘何出现这样的荒原?

    目睹异景,心中有些惕然,张牧云便只带着大家在近处行走。

    不过,这样荒芜的土原乍看固然有些突兀,但正因为如此反倒让他们有些新鲜感。此时无论月婵幽萝还是侍剑画屏,都在这荒草、黄土、荆棘丛之间雀跃行走,不停地东张西望。偶尔他们这行人还会惊动些小动物,比如忽然不知从哪儿蹿出开一只灰扑扑的兔子,一蹦一拐地迅消失在远方。每当这时候,便引得大家一阵兴奋欢呼。

    原本只想在近处走走,不过在这样的荒芜之地中很容易便偏离了江岸。一会儿功夫之后,他们这行人便往北边略偏西的那片黄土坡、荆棘林去了。和刚才一样悠悠闲闲地绕过这一**枝桠交错的荆棘林,本来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谁知道才绕到林子背后,忽看见眼前的情景,却是忽然眼前一亮,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第九章 荒村闻语,秘情历历在目

    刚看过满目荒凉,转过这干枯纠缠的荆棘林后,张牧云(看不清)却忽然看见一片春色盎然。和这一路上看见的黄土白砂不同,张牧云现掩盖在荆棘林后的却是一座翠绿谷流的村庄。

    一路行来实在荒芜。当突然盾到这片绿意盎然的村庄横亘眼前,张牧云都觉的它有些刺眼。

    “奇怪!”

    “怎么会有这么一座庄子?”

    放眼望去,张牧云觉得这村庄和周边的景物实在格格不入。这时他正站在庄的东南,从这里看去,这座不大村庄就好像一棵万年青。正青翠孤独地的生长在一片荒漠上。绿荫成片的村庄在张牧云的家乡并不鲜见,但他从来没见过有一座庄子像这样所有的草木花树只长到庄子边沿,再往外立即便是枯草黄土的荒郊野外。

    黄与绿的界线泾渭分明,犹如刀削斧砍一样,张牧云有些好奇。便想走进村子里看看。此时从背后江面方向吹来的大风略有些小了,阳光却变得更加强烈,张牧云手搭凉棚,朝村子那边望望现有一条小正从村子的南面伸出来,几乎笔直的朝南伸展一直延伸到南边一片干涸的水塘边。现了庄子的入口,张牧云跟月婵她们略说了一声,几个人便一起去往那村庄行走。

    还没到绿荫环绕的村庄这时候的阳光晒在身上,竟感到有些燥热,没着村外白花花的干土路,走不得片刻便到了村口,这座青翠村庄的南口路两边,各长着一棵大樟树,两树的枝桠在头顶交错,便天然地形成一个村庄入口。当张牧云从樟树底下走过,进了村子,便忽然只觉得整个人好像突然陷入一片清凉的水塘,刹那间十万八千个毛孔一齐张开,贪婪的xI|**hu绿荫清气汇聚而成的塘水,头顶上那些巨大的树冠正交织如,隔绝了天上的太阳,走在村里的小咱上,触目所及不是排布错落的青砖瓦屋就是浓荫茂密的青蒿绿树。

    走入村落,心旷神怡之时张牧云想起村外的景色,心里也暗日前称奇。又留心朝四下看看,却见得鸡走犬卧,正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色。正当他和几个女孩儿四处张望,却有村里几个在树丛中捉迷藏的小孩现了他们,见有生客到来,这些小孩子丝毫没有畏缩和羞涩。他们赶紧停止了游戏,口里叫着“有客来”“有客来”。便争先恐后地四散跑去村里叫大人了。

    见小孩子叫嚷,张牧云几个便驻足等待。不一会儿就见有一群人从对面那座高大的青瓦白墙的山房后转了出来。人群之中,那些去叫人的小娃儿跑前跑后的笑着闹着,还有几位男女老不和的村民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白胡子红脸膛的老头儿,正不急不徐的朝这边走来

    “是你们几们贵客吗?”

    那白胡子老人看来老配,不过一等他走近开口说话,却现他竟是中气十足。只听他道“有客光临敝村,老汉我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老人家客气了!”

    见村人们走近问话,张牧云赶紧也迎上去,对着大家团团行了个礼,谦逊了一声,这才问道:

    “晚辈几人只不过是路过,偶然见贵庄绿树成行,便进来瞧睢,不想却惊动列位乡邻。”

    初到陌生地方,张牧云十分客气。

    张牧云颇为为机灵,刚才一番察言观色,只觉得眼前这老者不是村长就是地保。

    “哈哈!”

    精神矍铄的老人哈哈笑了两声,捋了颌下白须含笑说道:

    “小后生不公懂得礼貌,还真个机灵,不错,老汉正是枯木村村长。大名罗贵堂。”

    “见过罗村长!”

    此时民风朴然,颇为敬老。一听眼前老人正是本村村长,张牧云便领着几女一齐行了个礼

    不过,行礼已毕,张牧云琢磨着罗村长刚才的话,却有些犯疑。想了想他跟这位好客的老村长问道“请恕小子多嘴问一句您刚才说这村子叫‘枯木村’?”

    “正是。”

    对张牧云这副疑问表情,罗老村长却似乎见怪不怪,好象早就了然于心,看了看眼前这些少男少女,各个风姿不俗,绝不似平常之人,老村长见得这情景也颇起了些谈兴。

    “少年人,不知你如何称呼?”

    “晚辈张牧云。这几位都有是我同行女伴。这位是……”

    “张小哥,”罗老村长显然正是典型的乡间长者,很有些重男轻女的念头,纵然眼前这几个女孩儿大多清丽不凡,他对她们叫什么私也并不在意,他很自然的地截下张牧云的话头。笑着跟少年说道。“不知你当下是否空闲?若有兴致辞。老汉可以给你讲讲为什么笃我们这样的村子叫枯木村。”说最后这句时罗老丈还挥舞着手臂,对着眼前这上结浓荫绿树在空中划了个圈儿。

    “好啊!不瞒老丈说,这回我等出外游历,正是空闲的紧。”

    张牧云正是少年好奇。进树关本就存着疑虑,这回被老者话头一吊。便巴不得赶紧听个分明。

    既然谈得投机,那老村长便撇开众人,走到旁边一棵桃花树下的青石磨上,拿衣角控出一块干净地方,便自顾自坐了,咳嗽两声,便和跟过来的少年人们讲起古来。

    老年人叙事,不免拉杂拖延,这罗村长也不例外,看来平时他也难得碰见几个原来的游客,。这时见张牧云这几个人少年人捧场,不免话便更多些,细节不便一一详谈,总之按惯例从那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开始讲起,一路朝廷迭代,山妖鬼怪地说来,。具体过去多少时辰张牧云也无从详考。只知道当他终于听罗老汉似乎说到自已关心的问题时,眼前这老人身上已是落英缤纷,桃瓣满身了。

    等听到最后,张牧云从那上铺陈跳跃的讲述中总结出,原来这枯木村在几十年前也是和四周黄土枯林一样,村中不用说绿树成荫,连枯木干草也难找见几棵,全村人只有靠着村中心那古进勉强汲水度日。并捎带浇灌村尾那几亩薄田庄稼。十分艰难的觅食。若不是祖祖辈辈故土难离的观念支撑,这些枯木村村民早就四下星散到别处逃难去了。即便这样前后四五十年间也有不少村民66续续逃去,到得二十多年前时。枯木村中的村民扰共也剩下不过二十多名。

    不过,就在二十多年前,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仙女儿般的修道人物,自称为“凌波客”。这凌波客女仙人的到来,不仅很快帮他们消除导致村庄持续荒芜的最大原因,还施展莫**力,就好象请了散花天女,东风春神下凡,。很快就让他们荒凉的村庄绿荫如盖,鸟语花香,变成了宜居福地。

    “这‘凌波客’究竟是何人?”

    终于听到一个带着神话色彩的故事,张牧云也甚是激动,正在心中琢磨,却听那罗老村长又语带神秘的说道

    “年轻人,那你可知道,究竟之前是什么让我们的村子这般荒芜?”

    “这个,不知。”

    张牧云有些哭笑不得,心说已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没想到这老头儿对最重要的一个事儿还采用了倒叙。

    “这就又得我告诉你了!”

    罗老村长十分高兴。不过很快神色一转。变得十分肃穆,向前控着身子,头几乎要伸到张牧云面前,压低了语调低低的说道,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原来让我们枯木村干涸无水并不是老天爷的天意而是有妖怪作乱!”

    “啊?”

    见老头儿这般认真,张牧云也故作惊讶,满足老人家的谈兴。

    “是啊!就是有妖怪作乱!”

    这时罗老村长似乎心有余悸,说道:

    “谁能想到呢?这妖怪还是一个水泽来的凶兽。”

    这时他打开了话匣,侃侃说道:

    “原来早年间这水泽凶兽盘踞在百里以外的山泽,因为自身妖气,引得洞府周边藻蕨乱生,很快就变的秽乱不堪,不多久它盘踞的大湖水源都被这些疯长的水草淹没吸尽。然后便助凶兽之力,便开始疯狂地吸唾方圆百里之内的水气,yi说,我们村周边渐渐荒芜,村名也变成了枯木。”

    “要说这凶兽小老儿当倒也碰巧见过一回。你们猜猜看,它长的什么样?”

    “呃……”

    张牧云心说这老人家慈眉善目,待人热情什么么都好,就是爱卖关子。他口中这凶兽显然是本地特产,他们这些外地来客如何得知?

    张牧云心中转念正待苦笑着凑趣说一声猜不出时,却忽然听的身旁那个小女娃踊跃说道

    “是不是那妖怪长得老高,有点像蛇。浑身长着好多黑鳞,。黑白花色,他的头像笆斗,眼睛像灯笼,可能怕走路热脑袋两边还插着两把扇子扇风?”

    “哎呀答对了!”

    小萝莉刚一口气说完,那罗老村长便情不自禁地脱口惊赞一声(好吧我承认我故意的~~~)

    “啊?”

    这时张牧云也十分惊讶,他看了看正站在旁边的小幽萝,现她正是神情自若。

    “惭愧,原来这小女娃见多识广,知道的东西倒比我多多了。”

    心中暗叫惭愧,张牧云便满脸笑容的夸奖小幽萝道:

    “不错啊,想不到小幽萝也能知道这样生僻的妖怪!”

    “谢谢哥哥夸奖……”

    被张牧云一夸,粉玉团儿一样的小妹妹还有些忸怩,害羞的说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哎呀!!!”

    正当这兄妹俩温馨对答时,旁边忽然有一个村民却猛然大叫起来。

    只听他忽然声嘶力竭的喊道:“什么猜出来啊!你们看那边那凶兽不是正来啦!”

    一言既出,众人绋惊。尽皆朝那人指点之处回望去。而当众人惶乱之时,只有小幽萝毫无感觉,在那嘟着嘴不高兴地道:“哥哥没夸我眼力好,不行啊!!”

第十章 绮阁风波,轻试儿女英雄 文字

    魔骨修蛇刚出现在南边的地平线上时,村子里最多只能(看不清)间看见。这时只有眼尖的幽萝最先瞧见那头凶恶的怪兽从远方踯躅而来,而传说已太过久远。只能被老配的村长在村口树下慢慢道来,于是当这头巨大而狰狞的怪兽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草药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只不过以为眼前这如画的绿树村景里,多出一小片黑色石块。,

    很快地,所有人破除了这种幻觉。“咚咚”,魔骨修蛇一路奔来,哪管循着什么平坦路径,妖蛇过处推倒了无数大树和山石。目睹妖再度降世,枯木村的凡夫谷尽皆恐惧万分,那个刚刚讲过妖蛇故事的罗老村长这时候已完全瘫倒在那块青石磨上,浑身除抽搐的面部肌肉和哆嗦的嘴唇,其它部分已经完全不能动弹。有几个机灵的后生赶紧上前一把架起,然后回头跟旁边这几个呆楞的外乡客着急说了声快跑,便架着老人一起往北边跑去了。

    转眼平静的村子便鸡飞狗跳,到处都闹腾起来。几个腿脚利索的汉子敲着铜脸盆。在村子里到处蹿着,扯白了脸喊叫。让大家快往北边逃。混乱中小孩们的叫嚷,女人找娃儿的哭叫,还有男人们斥骂女人拖沓的斥责,夹杂在一起语声如沸,人仰马翻,这混乱场面本身便像是一场灾难。

    别慌!

    虽然此时身边也只有和自己同来的几个女孩儿。但张牧云还是大喝一声,眼见得妖魔前来,法术初成的张牧云反倒有些兴奋,洞庭湖畔领悟水之奥法,又在大王庄中大显了一番身手,现在张牧云有点像禄入宝山之人,每天都恨不得马上能练手。

    “唔……”凝目盯着那个狼x(嘛,竟然不会打——)而来的怪物。张牧云心道:“也就是体积大点样子凶点吧?等我施出几个法术便让它有来无回!”

    心中这般想,张牧云顿时满是英雄气概。他扭脸跟几个女孩儿说道:“你们先寻隐蔽地方躲好,等我去降妖捉怪!”

    说罢他便昂然向前,脚力催动。很快便冲出村外一箭之地。

    这时那魔骨修蛇也逼近了。看见张牧云冲近,这外表恐怖狰狞的巨兽眼目中竟忽然流露出一丝恐惧神色。不过这神色一闪即逝,很快妖蛇眼中凶光毕露,探下头矮下身形,如山洪暴后的泥石流。挟着万钧之势朝张牧云冲来!

    寒冰风暴!

    叫出自己这些天暗自拟了很久的威风名字,形随意动,张牧云面对妖是它便开始施展如唤冰雹的法术。,便如寒冰风暴之名,若他这法术施展成功,将有千百只锋利的冰棱觉重的冰雹从天而落犹如暴风骤雨的打击下定是非死即伤。

    只是,很快这结果便出乎张牧意料,本以为熟悉天心谙知挥冰舞雪的关窍以自己最近的领悟召唤满天的冰雪还不是肯定成功?只中施为之后,张牧云却惊奇的现自己的法技只是在那妖蛇头顶上旋起一阵小风。下起一阵小雨虽说让它遍本鳞伤,就连洗把脸也是不够。

    眼见得这样情形,现在妖蛇头上那冰寒小雨。就好似淋在了自己头上,忽然间张牧云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难能可贵道真要由这妖蛇屠杀整座枯木村?”

    虽然方才托大,但此时他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整座村子的生死。

    情急之下,张牧云强自镇定,又朝那魔蛇施展了几个法术,却竟是均未能奏效。就在他手舞足蹈施法之时。凶狠的巨兽已似近在咫尺!

    刚刚这一系列事情其实前后生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当后面月蝉反应过来,已只见张牧云匆匆而去,那妖蛇迅疾扑来。

    不好!

    月蝉反应何等迅疾。这转瞬之间若换了别人根本看不出少年此时竟是面临危局,眼见巨蛇就快扑到,张牧云居然毫无防范能力,月蝉一面惊心,一面施术,心随意动,只在刹那间就在数丈外的人和蛇之间召出一道熊熊火线,这火术燃放的如此及时,以致于火焰腾起之时便恰好能灼到刚刚扑到的修蛇身躯,

    作为水中妖物,天**与火相克。被这烈焰真火一烧,魔骨修蛇便吃了痛,虽然巨大的身躯依着惯**仍冲过火线滑出一段距离,但在愈烧愈旺,范围越来越大的飞腾大火中,魔骨修蛇还是猛然畏缩,很快缩出几里的距离。

    妖蛇暂时后撤,但危机并未解除,月台票蝉仓促召唤出的火界之术如何能挡住上古水中妖王的遗种魔骨修蛇?很快村这几个小儿女便看到一片水浪带着崩腾之(看不清)天盖地而来,将那一圈看似熊熊的鲜红火苗瞬即浇灭。

    修炼已久的灵兽遗种水**还是蛟龙之上,只须张口一吐便不人起滔天大水。,而魔骨修蛇本**凶残,刚才被真火所伤,便凶**大。本来来前一点主意马上便抛到九霄云外,于是滔天之水挟着风雷之声吞天卷地而来,几乎像章南边的长江大河堤坝崩决,无边江水浩荡而来,很快就将牧云几人卷起,如卷起几片落叶,然后又以成钧莫当之势冲进枯木村,将所有村人遗落的的锅碗瓢盆浮起。还冲垮了几棵树森几间土房。幸好那些村人逃跑及时,大水从几里外冲来,在村中肆虐。却暂时还未追上村北外面惊恐逃窜的人群,还过白浪汹涌。最前端那道漫长的扇形水线,眼见已离落在最后的村民们后脚跟不远。

    眨眼工夫,那妖已迫到南村口,这时张牧云只能随着大水在村里随波逐流,只顾避让那些挺立水中的树木房屋,

    完了!

    危难之际思忖不暇,风波中张牧云几经努力。却怎么也施展不出法术。那些法技似明还非,往日好像想得分明,此时却模模糊糊,只似镜花水月。

    难道就这般放弃?果然自己还是小小村民。所有的明悟当时甚喜,此际思来也不过宛如梦幻,似是而非真似疑

    当然,张牧云懊恼沮丧之时,那法力高强的月蝉公主还未放弃,她方才一边看着张牧云随波远去,一边又瞅着妖蛇卷地而来。饶是这样杀伐果断的定国公主,一瞬间也是鼠两端,这样急难之时往时机稍纵即逝,眨眼交接,再睁眼恐已是天人两隔,与此而言,在气势汹汹的魔骨修蛇和瞻前顾后的定国公主之间,敌成败其实已然分明。

    当身躯伟岩的狰狞妖蛇以泰山压顶之势扑来时,从来肆无忌惮,胆大包天的皇家贵胄,在这瞬间也忍不住露出惊恐的表情,千钧一这时,正当张牧云和月蝉几人在枯木村中等待生死裁决,却惊异的察觉。正凶猛扑来的魔骨修蛇不知怎么竟忽然停住了庞大的身形!

    回去!

    若不是因为稚嫩声音的指引,张牧云根本看不见高山般耸峙的妖蛇面前小小的少女身形,出乎所有人意料不知何时那个天真切烂漫的幽萝女娃此时却站在相貌峥嵘行径凶险的妖蛇面前。

    回去回去,竟把哥哥冲走!

    小小女娃跳荡在水波之上,丝毫不须顾忌稳住身形,只管在那儿大呼小叫,鼓着香肋对蛇妖百般斥责!叱喝之时,小女娃儿已努力仰面指着那头带着熟悉气息的大蛇,但因为对方实在太高,最高也只能指在它的肚子上,和巍峨盘踞的大蛇相比,气呼呼的小幽萝此时只如跳掷的弹丸一般。

    幽萝快回来!

    见幽萝和那妖蛇如此接近。张牧云大叫一声只觉得小妹子再不逃走。很容易就被妖蛇伸口吞下,又或是轻轻碾死。

    也等不及他更多反应却见那个相比犹如山丘的狠厉妖蛇,垂头看看小幽萝对它大喊大叫。竟呆愣了一下,左右摇晃了下脑袋,迟疑了一下,魔骨修蛇竟真个笨拙的转过身子,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如飞般向西南奔窜,转眼就消失在漫漫黄沙飞舞的地平线上!

    随着魔骨修蛇地莫名走远。刚才的那些四溢奔流的水浪,也好像瞬间蒸,立马消失在地上。

    这……

    当危机消除那小女娃儿跑过来跟自己嘘寒问暖之时,靠在一棵大树上的张牧云却是两眼直,怔怔看着眼前兴雷说话的小小少女(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推倒~)盯着她的玉腮雪额,具体她说什么却一句也没听的进去。

    虽然具体没听清什么,张牧云还是清楚的知道,刚才生的这些事情很不对劲。

    正当他还没弄清这件事有哪些不对劲之处时,另一件不对劲这事已经接踵而来。也没过得多久,张牧云便见先前那些拖家带口飞快奔逃的枯木村民。竟分外迅捷的又折返回来。尤其那罗老村长,先前还浑身瘫痪要死要活的被人架着背着走,这时却自个儿走到自己近前,来到面前时这老村长不去跟那个真正的救命恩人幽萝小妹妹道谢,却来一口咬定自己,口口声声称自己打跑了妖魔刚刚拯救了全村。

    听他这般说辞,张牧云又是惊愕又是惭愧之时,便听得老村长正中气十足的说道:

    “多谢恩公拯救枯木村全体村民之恩,为表谢意,老夫且腆颜将我那容貌还过的去的小孙女献上,从此让她追随恩公左右,捧书侍剑,鞍前马后,侍奉一生!”

    (未完待续哦)

第十一章 花看水影,似映三春幽梦

    虽然最近这一年种生的大事比自己这一辈子遇到的都多,但这回张牧云还是觉得,眼前刚刚生的惊心动魄之事来得快,去的也快,总觉得不那么真实。

    尤其是村落种此时景象,许是那妖蛇大水只是特殊法术,刚刚生的一切只是幻想,此时张牧云重新打量这村子,却现它并没有遭到多少破坏。风平浪尽,雨过天晴,金色的阳光重新照在枯木村,一切都显得鲜明耀眼,已根本看不出刚才那一片狼藉。

    外物没有多少改变,那位刚刚在妖兽来袭时似乎麻痹yu死的老村长,这时也神采奕奕,精神头十足地来跟张牧云推荐他的孙女。

    村民七嘴八舌的感恩和老村长热情的推荐声夹杂在一起,眼前的场面便显得有些乱糟糟地。在这片混乱中,月蝉看了看眼前这些人,瞅了个空儿便跟张牧云偷偷地说道:

    “牧云,看起来不太对,这些村民好像在演戏。”

    月蝉认真地说道:

    “那什么村长的村女儿,咱们不去见了。”

    “哈,不妨事。”

    虽然张牧云心里犯嘀咕,回答月蝉是却显得有些满不在乎:

    “别担心。”

    少年偷偷嬉笑着说道:

    “月蝉你细想想,就看他们这般痕迹,就算想害人也害不到哪儿去。没事,没事。”

    “不管你了!”

    见张牧云这个样子,月蝉有些生气,心中恼道:

    “作什么镇定,是听说有什么村女儿要跟前跟后的服饰,动心了吧?哼,世上男子都一样,各个色胆包天!”

    且不提公主暗地里呷这没来由的干醋,再说张牧云。面对罗村长邀请,他倒真个镇定自如,接着老村长的话谦逊道:

    “老人家过奖,方才倒不是张牧云杀退蛇妖,其实论起来,倒是我这干妹子不知怎么喝退妖魔——哈,恐怕是小娃儿气血旺,头顶自有三把钢刀,两肩自有一团三味真火!老前辈要谢的话,还是谢我这幽萝小妹妹吧!”

    “呃?”

    张牧云如此一说,那罗老汉倒真个愣住。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这时倒是幽萝打破了平静。

    “不客气了!这都是幽萝应该做的。”

    小幽萝开口说话,竟是毫不居功。她正十分大方地跟老人家辞谢道:

    “老爷爷,你不用把小孙女送给我,还是留着陪你养老。我有牧云哥哥足够了!”

    人常说小孩心胸透明如水晶,小幽萝前一句话大义凛然,推辞的十分磊落。不过到最后这两句时,她那粉嫩娇靥上就掩不住流出一丝狡黠,眼神中更是闪闪烁烁,现出她十分警惕。配合着这副表情,小女娃正在心中想到:

    “这老头,怎么又想在哥哥身边塞个小妹妹啊?休想啦!”这个有这奇异来历,骨子里透着幽冥魔气的小女孩,此时真个像她现在的年龄一样,十分童稚无邪。

    不过,幽萝此时智慧怎能和经惯风霜的老人家相比?就在幽萝自以味聪明地推脱之时,那罗老丈已想到了主意。只见他哈哈一笑,也不管小幽萝的神情,直接便跟张牧云说道:

    “少年这时哪里话!所谓长兄如父,这幽萝小女侠如此出色,还不是全凭你这兄长教导?”

    此时老村长偷眼观瞧,见张牧云虽然满面堆笑,却是无动于衷,便正了颜色,装着有点生气说道:

    “怎么?难道少侠只因我这荒村狭小,老汉又是粗鄙不文的野老村夫,你、便连见一见我宝贝孙女让她跟您道声谢的请求都不肯吗?”

    “哈,老人家说到哪里去了。“

    察言观色这么多时,张牧云觉得事情虽然有些蹊跷,但这老人绝不似有恶意,便爽快说道:

    “方才之时觉得不好意思搅扰,既然老人家这么说,那咱们便去见见您的孙女吧!”

    “好,好!”

    听牧云允许,罗村长喜笑颜开,不过看了看他身后这些人,便有些为难地说道:

    “少侠,却有一件难事。”

    “哦?”

    张牧云一愣,道:

    “莫非贵孙女今日不便?那我们就此告辞吧。”

    “不是不是。其实只是我家小女从小羞怯,不惯见太多生人,老朽便有个不情之请,是否只让少侠一人去见她,行么?”

    “行!”

    张牧云毫不犹豫便应承下来。这下他更加心安,心说本来若带着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去,那才叫不放心。现在只让他自己孤身一人过去,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心里这般想着,张牧云便跟着在前头带路的老村长快步朝村子深处去了。

    见他这般乐颠颠得跟去,留在后面的月蝉却没能理解他刚才这片苦心。月蝉见张牧云刚才一听只要他自己一人过去时便眉花眼笑,她心里便有些恼怒。表面装作无意的有一眼没一眼地目送张牧云远去,心里也正有一句没一句数落少年无良,竟是见色心动的轻薄儿。抱怨之时,她还想着,骑士张牧云是否惫懒无良倒不惯她的事,自己这般恼怒他,却只是怪他把自己几人留在原地无所事事罢了。

    当月蝉望着张牧云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房舍绿荫中时,这位泼辣的公主在心中很热心地为他担心一句:

    “小心见个丑八怪!”

    话说月蝉这心里盘缠纠结,表面却落落大方。眼见张牧云走了,她还不以为意的转过身,招呼那个望眼yu穿之情溢于言表的校友罗,又叫上那俩个闲在一旁的洞庭门小侍女,带他们去村外走走。按月蝉说法,就是趁这机会,女孩们一起去周围看看这一片难得的美貌风景。

    也许,这定国天香公主平日想的清楚,似乎自己心**坚韧且有理智。不过,就算像她平时所想那样,这半年多来得一切只是幻梦,之强之后的才是真实,那么梦与真实之间的界限,真个能始终分的那么清吗?

    且不说月蝉怀揣着心事带着几个小姑娘在村外荒野中游荡,再说张牧云。被老村长领着七拐八拐,走过四五条街道,便到了一户青砖黑瓦的高门大院前,他在前面一推,这院门便吱吱呀呀地打开来。打开院门,跨进门槛,绕过刷的雪白的影壁,一老一少穿堂过户,走过四五重院落,又穿过一道长长的曲廊之后,最后宅子的主人将张牧云领到一间阔大的轩屋里。

    进得屋来,待把张牧云让在雕花椅中坐下,老村长便十分热情地给沏了杯香茶,将香茶奉于少年桌上,老人家说了句“我这就去领孙女来”,便退出房去。

    一人独处房中,张牧云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盏,想了想还是没吃刚沏的这茶。待老人走后,张牧云便站起身来,在屋中随意走动。踱步之时,他见的这屋子颇为轩敞。屋中四处打扫得极为干净,随意走动时,见各处陈设颇为典雅。青瓷的花瓶,黄梨木的书案,红木雕花的座椅,还有五六缕素洁的绢纱恰到好处地四处垂挂,巧妙地将一间屋子分割出纵深来。所有的这一切在显得大屋雅洁幽深的同时,也彰显着主人布置家居的灵动心思。

    四下打量,最后张牧云的眼光落在屋角那边一片彩画屏风上。这屏风本身无恙,只画着些春庭秋花,香草美人,一眼扫过去只觉得画风浓艳,春意盎然,想必是富庶人家寻常艳俗的陈设。

    张牧云兑画屏并未如何留意,引起他注意的却是转过屏风后。看到的那只船型的黄漆大木澡盆。

    张牧云仔细打量,见着木盆尺寸颇大,看起来若是两人在其中洗浴,却也容得下。澡盆颇大,也不管如何出奇。真正引起张牧云注意的事这间屋子进来前十分幽静,应该没人,但此时这浴盆中却是盛满热水,上面还是零零落落撒着些干花,色泽饱满鲜红。

    看起来,这些特别熏制的干花已漂的一时,此时被热水一熏,花内香精呗蒸出来,生事花香四溢,幽香扑鼻。

    见得这样撒花的热水澡盆,张牧云便是一愣。

    “不就是见一下老村长的小孙女么?怎么这儿搁一澡盆?”

    瞅着这木澡盆中盛的满满的热水,还有那些轻轻漂移的红色花瓣,他便在心中想到:

    “我没说想洗澡啊。”

第十二章 春水催人,罗衫解暗**

    在屋中闲转,却还不见人来

    庭院春深,屋外偶尔鸟啼。显得屋中格外幽静,大屋的气氛有些幽沉,张牧云的思绪也变得宁静。眼睛里看着屋中陈设,心思却放到琢磨刚才那件怪事上。其时惊心动魄,只有到此时心绪安宁市,他才能细细琢磨整件事情。

    通过修习领悟天人五召的水神之术,张牧云已觉得自己知道如何操控遍布于天地的水流水气。只是方才那场凶险中,在如此需要法术之时,他却不能随心所yu。意象中漫天飞舞的冰雹风暴没有出现,只盘旋几道清凉微风,轻描淡写,别说斩妖除魔,就算在夏天给人降温都不够。

    回想起这事,张牧云嗒然若表。虽然有时大大咧咧,但作为一个乡村小民,他骨子了从来都是谨慎而谦卑。痛定思痛,一想到当时竟然那么傲气的冲上前去试图一个人拯救整座村子的村民,张牧云简直臊的不行。想在回想起这一点,张牧云真觉得当时还不如自己就被妖蛇吃掉。

    思绪动荡之时张牧云脑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不一会功夫就如酒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忽然间便在这无人大屋中脱口说出:

    “为什么我的法术不灵?为什么好好地就是施展不出来?”

    自肺腑的疑问响若洪钟。余音在这间陈设曲折的静谧大屋里回荡不绝。

    说起来,他这脱口而出的疑问自然是自肺腑,出于真心。但没想到,此时这句话却惹恼了一人。思绪如脱缰野马的少年根本就没察觉,在这个看似无人的屋子里,暗影之中却还隐藏一人。

    这人证正是辛绿漪。心怀愤恨不肯罢休的美鱼妖,这时恰施展水族特有的水无痕隐身法术,藏在暗中**。这时候,若是有人旁观,就会现这位容貌烟媚曼雅,身材婀娜玲珑的不俗美人儿,却十分可笑地猫着腰,几乎有点猥琐地躲在东北角,一只黑漆嵌金银片的衣物箱阴影里。

    暗藏之时,当看着张牧云随意走动,辛绿漪就在心里紧张地默念:

    “五行步……三才步……天罡踽……七星踏……”

    当少年思绪混乱快步兜转时,她便有些眼花缭乱,忍不住在心内叫了起来:

    “哎呀太快了!这是什么神术?”

    心怀鬼胎,浮想联翩,辛绿漪在一旁窥伺,越看越觉得这少年博大精深。

    不过,当听到张牧云满怀悲愤地说出那句疑问是,辛绿漪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刁钻少年!”

    辛绿漪十分气恼!

    “难道碧奴儿真地就这么不入你的法眼?还要拼得这般作伪!”

    辛绿漪也算聪颖,反应颇快。她以为张牧云看穿她所在,现在便故意演戏给自己看。一念及此,美貌妖女已下载就火苗上撞。一时她也顾不得许多,邃然现身,带着些嘲讽,控制不住情绪低大声说道:“哎呀,莫非您真个不知么?”

    辛绿漪如在水底吐泡泡般一口气说道:

    “术法即为术数,所谓术数术数,术为技法,数位气数。每次施出技法来,要看此时它的运道气数。若是修炼精深气数无穷,自然每击必中;若是空有技法没有气数。那再厉害的法术也是打不出。”

    “啊?”

    听得此言,张牧云恰似大热天分开顶阳骨,一瓢冰水浇下,顿时如醍醐灌顶!一愣之下,他便忽然明悟,拍手大笑,也没看得清这突然出现的女孩儿样貌,便转向她所在的方向深施一礼,诚挚谢道:

    quo;多谢这位小仙姑指教**!多谢多谢!”

    张牧云这声道谢自肺腑。不过听在辛绿漪耳中,显然让她更加气苦。在辛绿漪看来,刚才自己随口说出的只不过是一条法门中浅显道理,不想这少年却好似听得无上仙旨神音一般,在她面前如此做作,真实可气可气!这时那张牧云还蒙在鼓里,却不知自己已把这也算闻名妖界的奇葩明珠气得几乎yu哭!

    “没见过这般惫懒之人,呜呜”

    绿漪碧奴心中悲苦,十分幽怨:”要算起来,他这作假之能,也快赶上仙法修为了吧?真当碧奴是笨蛋吗?连他手下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娃,都能在眨眼之间将上古洪荒凶兽的遗孽给吓跑,现在却来跟我充愣装傻?”

    想到这里,辛绿漪简直义愤填膺了!不过,正当衡山水灵满腔怒意之火时,却没想到张牧云也刚施礼完毕,正抬起头来.

    “是你?”

    不用说,一看清对面女子是辛绿漪,张牧云顿时脸色大变。

    “是我……”

    直到见得少年一脸厉色。辛绿漪才猛然清醒过来,想起这少年兑自己还颇有心结。于是刚才还苦大愁深,此时顿时转念,立即想起此行原本的计划和目的。想到这些,集天地灵气而成的衡山水灵那满怀气苦和怒火的内心,转而充盈了屈辱和悲伤。

    抬起妙目,见得对面少年一脸的怒气,美妙的鱼妖便叹了口气。在少年虎视眈眈之中,她优雅地抬起了纤纤素手,略一振袖,忽然这轩屋的所有门窗都闭合得密不透风。屋中立时暗了下来,转如夜色降临。

    “你想干什么?”

    见一片漆黑,张牧云一时有些惊恐,刚想施展法术防身,想了想还是暗自去旁边**了条板凳,操在手中。

    不过,黑暗笼罩不过片刻,暗影里辛绿漪又轻盈地一转身,长袖飞舞一周,屋内四墙早前放置的灯烛霎时点亮。

    “不就是喜欢女色么?为求无上仙法,我给你。”

    接着先前游往魔骨修蛇老巢之前的想法,素来以冰清玉洁著称的衡山水灵,此时却像着了魔一般,靥飞霞彩,款款地转入到屏风之后去。

    到了那人视线不及之处,辛绿漪叹息一声,轻抬素手,慢解罗衫,一会儿便将冰绡纱下裹缚的曼妙躯体一时解放,带着难言的羞怯,飞快地耸身投入那只漂着香花的浴盆热汤里。

    而从未以娇躯示人,做到这一步已是千难万难,换到往常这时,如有男子敢靠近方圆百尺,定要他人头落地,但此时却还要主动将那好色少年引诱。

    “想……想看我么……”

    语声柔腻,呵气如兰,随着这声仿佛能将人融化的**蜜语,那一阻隔了梦幻与现实的画版屏风轰然倒塌。

    刹那间,便是烛影摇红,一室春光。

第十三章 心猿意马,阳台云雨无迹

    处在张牧云这个年纪,别说是千娇百媚、万里挑一的辛绿漪在面前坦裎相对,就算换了个模样稍微过得去的年轻女娃子在对面解带宽衣,却也得把这三魂勾去了两魂、六魄勾去了五魄。

    而因羞赧,饶是拼得大牺牲,剥衣入水时辛绿漪却还留得一块鲜红肚兜勉强遮掩羞处。这一来不要紧,正所谓“酒饮微醺、花看半开”,若得绝妙的境界,恰在这云渺烟山、yu见还遮的程度;再配上高燃红烛、蒸笼热气,这一支白玉脂凝的清丽好女子在眼前花瓣清水荡漾绽放,真个活色生香!恐怕此时就算换得百年高僧来,只须看得一眼,赶紧还俗去了。

    事实上,此时张牧云正在心中大赞那些高僧。以前去幕阜山中抄经打零工,向来只把那些僧人大和尚当作生意伙伴。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有眼不识泰山。不近女色、终身不娶,这境界一般人哪能达到?这不,自己现在快默念“妖怪妖怪妖怪”以至百遍,却还是一样心旌摇动,神魂颠倒。

    明知是妖女,张牧云此时却拿眼角余光悄悄打量这一片动人春色。

    当然,此时张牧云心中倒无什么亵念。他只是觉得这眼前的色相美得惊人,心中暗念“妖怪”之时,直赞叹天工造化。

    “唉!”

    略偷览春光,张牧云便在心中暗叹:

    “罢了,那晚上为啥那般决绝?她要拜师就给她拜了。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后续的诡计!”

    “她、她可真美啊……”

    这边张牧云内心挣扎,有些后悔,那边辛碧奴却也正忐忑不安。这时节和少年差不多,美鱼妖心中却也有些后悔。她心中思忖:

    “呜,看他瞧得这一时,却还不上前,是否正在心间嘲笑?”

    “他、他……不会觉得我下丨贱吧?”

    毕竟辛绿漪**情正直,本自冰清玉洁,有今日这一出,一来是因修仙心切,只想早日化龙,才弄出这旁门左道的拜师怪招;二来也因为张牧云生得清朗正气,在她心目中又有仙师之实,因此潜意识中觉得就算把自己清白身子交付于他,谁吃亏倒也还在两说。

    只是,此事想想罢了,若真个依法施行,却现真个荒唐。尤其现在张牧云一愣怔一呆,虽然时间其实很短,却也让辛绿漪怀疑是否被鄙夷轻视。于是患得患失之间,她正是既羞又悔,懊恼不迭。

    不过,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弄出这大动静做出这大道场,想一时抽脚又谈何容易?

    “他若是真个欺上前来,要跟奴家用强,可、可怎么办?是从还不是不从?”

    辛绿漪进退两难。不过,这会儿若是被张牧云知道她脑子里这想法,恐怕会把鼻子气歪:明明就是她先诱哄,这时倒好像自己趁人之危霸王硬上弓!

    正当这屋中气氛旖旎之余稍显尴尬,却不料忽然从半路杀出一位尊神来!

    “牧云牧云,你在这里吗?”

    一阵纷乱之中,只听得“咣当”一声,这间几乎密不透风的屋子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哎呀!”

    正在温水落花中纠结的辛绿漪,闻声大吃一惊!

    “谁人竟能破我秘境封印?”

    心中疑虑,不敢怠慢,借此机会,早就想避而远之的辛绿漪一个鱼跃,便从大澡盆中倏然跳出。一阵眼花缭乱之中,还没等张牧云弄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便失了辛绿漪所在。

    “跑哪儿去了?这么快!”

    正觉得十分神奇,那月婵已到了眼前。还不等她开口问询,她后面又有一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姐姐姐姐慢慢走。等等我呀!”

    张牧云一听声音,便知这个蹦跳追来的人正是幽萝。

    “你怎么在这里?”

    再说月婵。

    见到张牧云,她一脸欢欣,口中话儿虽在质问,那语气表情却和“终于被我找见你在这里”无异。

    “我被村长带来这里。”

    口中漫漫回答着少女提问,张牧云眼睛却在四处寻找刚才那女妖藏在何地。

    “是么……”

    这时月婵也看清屋中景物。踮着脚盈盈转了一个圈儿,看见这四壁摇曳的红烛和眼前一泓花水,她便产生了怀疑。

    “牧云,怎么村长领你来洗澡么?不是说要把他小孙女送给你么?”

    “哪里话!半天也没见着他小孙女人影——啊……”

    正答着月婵的问话,张牧云眼角一扫,却终于现那妖女所在。原来,就在旁边这堵墙上,镶着一块装饰用的椭圆形白玉灵璧石;自己记得清清楚楚,起初来时大量这白玉石光滑如镜,自己还在心中称赞其晶润纯莹,说道那村长竟然能找到这般玉色纯净的灵壁石,实属不易。但此时再看这玉璧圆镜,却现上面竟凭空生出幅图画!——那洁白无瑕的玉石宛如湖波明澈,一杆碧荷摇曳其间,两片浮水荷叶下有一尾红鲤流连婉转,那两眼仿佛通灵,眼波流转,好像正在看着他,如yu说话。

    “哈!果然正是水妖。说不定就是红鲤成精!”

    上回江中夜航碰见这妖女,张牧云便怀疑她是水中之精;今日一看,果然正是水中鳞鲤之物。

    张牧云这所料大抵不差;唯一有点出入的,便是辛绿漪原本乃是青鲤,此时呈现红色,不过是她回想刚才之事,羞急交加,不免有些变色。

    而衡山碧奴辛绿漪修炼多年,法力广大;她早就蜕却旧有皮囊,舍却原形,固为人身。此事情急之下变为红鲤,倒也并非幻回原形,而是急切间想了幅民间常见图画,暂时隐匿了身形。

    再说月婵。小公主见张牧云忽然盯着壁上这幅装饰画,便也过来瞧看。

    “嘻,这碧莲红鲤倒也出奇。”

    月婵看着壁上鲤鱼荷花,真心赞它生动。不过此时张牧云不yu节外生枝,便赶紧叫月婵一起离开这里。这一来,本来没甚疑心的少女却有些起疑。

    “有古怪!”

    不顾张牧云招呼,月婵对着这香花浴盆打量了一回,又绕盆三匝,然后问张牧云:

    “是不是那村长的孙女,要在这里洗澡呀?”

    “那哪能呢!”

    张牧云理直气壮:

    “难不**家姑娘家洗澡还要请我来看?”

    “想得美你!”

    见牧云满口胡柴,月婵有些生气。再次打量了一下屋内环境,冰雪聪颖的公主便追问一句:

    “那,会不会是你不请自来,只想看人家洗……澡,别人不让,你就把屏风推倒?”

    “月婵,你咋这么说我!”

    这时张牧云真个是有苦说不出。明明事实相反,却百口莫辩,真是满腹的冤枉!这时候他瞥了一眼那壁上的鲤鱼,却不知是否错觉,只觉得她的身子更加通红了。

    “别闹了,此地恐怕真有古怪。生地不可久留,我们走吧!”

    张牧云很清楚此时跟女孩儿没法说理,只得严肃了面皮,摆出往日家长威严,催促眼前这俩机灵丫头快走。

    张牧云这么一说,月婵倒也觉得有理,便拉过小幽萝,乖乖跟着张牧云往外走。不过这时那小妹妹却忽然对那漂满香花的水盆感了兴趣,跟她月婵姐姐说,想在里面洗个澡再走。对她这想法,月婵赶忙阻止:

    “别在这里洗,这还不知是不是别人洗过的二道汤呢!”

    说得这一句,这三人便出了房门,穿廊过舍,到村子里找得侍剑、画屏,便不顾枯木村人差异的目光和依旧热情的挽留,就此扬长而去。

第十四章 星光倚棹,灵心喜动眉梢

    木村闹剧一场,离共后张牧云依旧乘船千长江漂小口几天里浮想萦怀的不仅有大胆的妖女,还有自己面对妖蛇时法术的失手。

    “术法即为术数,所谓术数术数,术为技法,数为气数”

    这一天傍晚,当张牧云盘坐在江船后甲板上,看着西天那一轮白日渐渐没入江波远山,脑海中便还在反复萦绕辛绿漪这句话。

    术为技法,光知道技法还不行,每次技法能否成功、威力多大,还得看气数运数。本来这个道理只不过是大部分修炼之人基本都知道的义理,听在张牧云耳朵里却振聋聩,只觉得无比神奇。

    也难怪,张牧云的经历太过特别。他自己懵然不觉。但此时普天下有谁遭遇能比他更加机缘巧合?先是在宝林禅寺中偶得一本功能未知的“轮回之书”后又被洞庭灵女冰酮硬塞一本出神入化的“天人五召。”这两者尽皆是此世间难得的至宝神书。神灵之物,幻妙灵奇,以至于张牧云在不知不觉中就领悟了些越尘界的妙理。

    不过世间之事,还须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无论哪一行当若缺了对最基础的东西一步步扎实的领悟研习,到头来终究还是镜花水月,不得牢靠。因此,对张牧云便形成现在这样有些可笑的局面:

    小小年纪便领悟了水系灵术的至妙仙理,甚至已经能让修炼多年的衡山妖灵误认为仙师,但实际上却连最基础的技法义理一窍不通!

    于是这会儿坐在甲板上。吹着清凉的江风,眼看着落日缓缓没于长河,张牧云却是一脸沮丧和忧愁。现在他觉得这些天让自己欣喜若狂的法术领悟,只不过如一场幻梦。

    “牧云你这是怎么了?”

    正当张牧云闷出神之时,却听得动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愁呢!”

    “哎呀,你愁啊?”

    听说洒脱开朗的少年竟然自称愁,天香公主顿时来了劲,赶紧滑下身形,就在他旁边蜷腿坐下,十分兴奋地追问:

    “什么愁?赶紧说给本姑娘听听!”

    “真要听?”

    “要听!”

    月婵此时正好无聊,才其他三个小女孩在船头说要玩什么捉迷藏。让她觉愕十分无趣,正在到处找事做。这时听说能张牧云要吐心事,自然欢欣鼓舞,态度十分真诚。

    “好吧。”

    张牧云道:

    “那月婵,你说说。我好歹前些天在洞庭湖畔行走时,对那本《天人五召》里的溟海水神之章颇有领悟,怎么最近却连个小小、的法术都施展不出?”

    “这个嘛,”

    其实这话题,倒恰好说到月婵最擅长之事。见说的是此事。月婵一时收了嬉笑之心。正色说道:

    “牧云,古语云“不积趺步,无以至千里”便是此理。”

    满天夕霞余晖中,自幼便得各路法师名家传授的天香公主侃侃而谈:“牧云,冰嗣姐姐给你寻的那本书,确是法术秘籍不假;你所领悟的溟海水神之术,也确实是无比高深的神术。只是问题就出在这“高深神术。上。”

    “此话怎讲?”

    “正因为你一开始接触的是高深法术,便缺了对最基础技法义理的研究领会。举例来说。恐怕牧云你不信,以前小时候不管我多么淘气顽皮,脾气多”不大好。学习这些法术时也只得乖乖地从凝聚一滴水、催一丝火开始。面对这些天地自然之术,无论身份多高、脾气多大,也是无济于事的

    “哦”

    很显然,月婵说的这些她自己的经历,与以前溺水落难在张牧云家生活给少年造成的印象;很是脱节。不过现在张牧云对这点已经见怪不怪。听月婵这么说,他只是扭过脸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望着船尾不断远逝的江水,继续听她说。只听月婵道:

    “所以呀,你虽然偶然于空明中悟得仙术灵机,但要说真正事无巨细的领会掌握,却还差的远。若想随心所习得精深法术,纹从微末系统深的一步步精研讨程却是旧小许”

    张牧云转过头来,两眼映着晚霞炯炯有光,盯着少女,真诚地问道:

    “你能教教我吗?”

    “我,”

    若放在以前,有什么人竟想拜自己为师,那定是攀龙附凤,不分尊卑,绝不答应。不过这会儿被张牧云一请求,月婵不仅丝毫想不到“攀龙附凤”上去,却反而又惊又喜,心道:

    “想不到他这喜欢逞能的家伙,也低了声气跟我这小女子求教!”

    按着此时的身份琢磨着这些寻常的想法,月婵瞥了瞥牧云,见他正在等自己答话,便正襟危坐。落落大方地回答:

    “行!”

    于是接下来,在这渐渐浓重的暮色中,身份尊贵的皇室公主就开始一丝不芶地给乡间少年传授起最基本的法术义理来。

    “阳非阴不成,阴非阳不生。”

    “阳陷阴为水,阳附阴为火。”

    “天一生水三生木,地二生火四生金。”

    “阳得阴为雨,阴得阳为风,得柔为云,柔得刚为雷。

    太柔为水,太为火。少柔为土,少为金”

    江船之上,讲的人专注。听的人入神;阴阳五行的义理跌富成韵,被声音脆美的人间公主一讲出。就宛若飘摇江上的婉转船歌。

    学罢有关水灵之术的义理。在月婵教导下张牧云又开始从最基本的“凝水术”开始练起。余霞散尽,皓月东升,月华星光中月婵不厌其烦地反复教导,张牧云也聚精会神地反复试炼。当经过不下百千次的失败之后,张牧云便终于能将“凝水术”连续十几次的成功施展!

    到得这成功之时,已是星斗满天。这时那才还带着小幽萝在一旁看热闹的侍剑、画屏侍女。早已带着犯困的小妹妹回客舱睡眠。阔大的船尾甲板上只除了一个有些眼花耳聋的年老稍公,便只剩下少女和

    年。

    教导得辛苦,练习得也辛劳,当大功告成之时这二人便格外地开怀。少年心**,欢呼跳闹,转而二人又忘情地抱在一起,一起在这洒满星光的甲板上又跳又笑。

    欢呼雀跃一时,正在兴头上的少年还不小心开了少女一句玩笑:

    “原来你,,真软!”

    原是拥抱笑闹之时,不免碰触少女胸前仁双玉、兔;那软玉温香,柔软游离,张牧云一时开心忘乎所以,竟忽然此无心快语。

    “呀!”

    听得轻狂之言,饶是有公主的尊贵威严,也顿时羞得晕满双颊,并且赶紧一把将少年推开。

    “你、你,”

    口齿伶俐、杀伐果断的公主。这时竟一阵慌,一下子什么都说不

    来。

    而不知是否为了赶快掩盖自己的悸动和慌乱,天香公主还是很快“恢复”了过来。她努力保持着声音的流畅自然,对少年怒道:

    “张牧云!你可知道在从前。要是有人跟我这般说话,我便着人先用铁丝封住他的嘴,再拿钝斧砍掉他一双手,最后用锈刀利掉他两条!”

    “唉呀,你不要吓我

    月婵这话儿张牧云听着惊心动魄,赶紧阻拦:

    “你再这么说,以后我也不敢再抱你!”

    “噢。”

    月婵倒也真的一时忘了往下说了。

    薄怒微嗔之时,正是流云遮月,繁星满天。乘这顺流之舟,张牧云和月婵尽皆无心回舱睡觉。便继续坐在甲板上吹这江风。

    星光下,清风里,大江中,也不知何时二人便背靠背而坐。你感觉着他后背的坚强厚实,他感觉着你后背的纤软轻柔。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从张家村的邻里生活,慕卓山的古寺历险,一直说到头顶这天上星辰的传说。牛郎织女。红鸾星动,一不小心这两人就说了很多很多,

第十五章 娇女约春情,狂客到杭州

!按照实际写作内卷更名为“妾心千里最妖    ※

    别了枯木村,一路轻帆,舟快水急,大约在四月之初便至苏杭。自从长江登岸。舟车相继。在江南的水乡驿路中一路迢递,四月五日时即到杭城。

    古城杭州,自古即为形胜之地,在天下颇负风景盛名。坐在马车上,渐近杭城时,心里嘀咕着一路听来的杭州风景,张牧云竟觉得路边的景物也比以前见过的优美许多。路边的草,坡上的树,东边的山,西边的河,怎么长怎么像画里的一样。就连那些鸟雀的鸣叫。听到耳朵里也觉得比家乡叫的好听的多。

    如果说自然的风物可能是错觉,那些沿路经过的民居却确实不同。在别处只有大户家花园中才能见到的亭台轩榭,此时却散布在路边的绿树春荫里,或是黑瓦白墙、或是飞檐挑阁,在加上小桥流水,蝶舞莺飞,一路看来就如同走在画里。小桥流水是眼前的妖娆,路边女子们甜糯的吴依软语便似是梦里的**he/yi。

    草木烟笼的四月中在江南行走,当这天上午终于到达杭州城,穿过崇新门进了城,张牧云便先带人去找了家客栈住下。这家客栈名“袭梦轩”开始张牧云还以为是什么名胜,走过了,等稍后在附近走了一圈。才现这杭州果然有点意思,那些旅馆客舍竟全是叫啥“玉林堂倚秀阁借竹轩”走了这一遭,经过一番价格比较之后,才选了这家最便宜的“袭梦轩”

    在客栈的柜台,张牧云跟穿着文生公子襟的胖掌柜打听完价格,便好奇地追问他:

    “请教店家,不知这旅馆为啥叫“袭梦轩,?”

    问了问题,洞庭乡下而来的少年还自作聪明地猜了一句:

    “是不是因为附近晚上邻居吵人,声波袭来扰人清梦,便是“袭梦轩。?”

    “非也。”

    掌柜涵养甚好,一脸平和地答他:

    “小小店承袭梦之名,只因后庭花园遍植梨木,每年现下梨蕊绽放,花光赛雪,清香如海,每至夜深人静入眠,有暗香穿韫,袭人幽梦,故名“袭梦

    “噢,原来这样。”

    张牧云脸色微红:

    “原来是梨花香气袭梦。那掌柜的,给我们来一间上房!”

    “一间?!”

    张牧云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反应却是各不相同。

    柜台里的胖掌柜,闻言之后打量打量眼前这群人,只见大大咧咧的小后生身后,却是跟着四个青春明丽的少女。“一男四女只要一间房?”饶是胖掌柜文质彬彬。却立即也在心中叫了声,“yi棍!”

    客房掌柜疑他好色,那四个女孩儿却不以为然。

    “难道又要弄什么和衣而卧打地铺么?真是小气鬼!”

    见张牧云又是这般作派。身后的月婵哭笑不得。说不得,暗自埋怨了一句,她赶紧走上前来,跟掌柜说道:

    “嗯,你给我家哥哥来一间单独的上房。我们几个女孩儿家再开两个房间,三间屋子连在一起。”

    “善!”

    胖掌柜这才手脚麻利的给他们几位安排好客房。

    略去闲言。等张牧云进了自己那间地字二号房。往房中一看。便暗挑大拇指。

    原来,别看这家“袭梦轩”的价钱是附近客栈中最便宜的,可是这间屋内的陈设仍然十分精致特别。和以前在罗州胡混时瞅过的客房不同,这间卧室布置得竟是雅致清新。房中装饰以粉白、浅翠、古黑三色为主,轻白纱帐、青翠帐稳、黑木雕花床,粉白墙壁、黑褐瓶架、白玉瓷瓶,再加上壁上挂的那副行书书法挂轴,若不是看到屋中床榻宛然,张牧云还真以为进了什么清高文士的书房。

    此时离吃饭时候还有一时,张牧云便仔细看了看那幅书法,见上面写的是:

    “锦帐开桃岸,兰抚系柳津。

    鸟歌如劝酒,花笑yu留人。

    钟磐千山夕,楼台十里春。

    回看香雾里,罗绮六桥新。”

    诗题为“咏西湖”西湖”顾名思义,看起来应该指的就是杭州西郊的那座大湖了。

    正在附庸风雅、摇头晃脑地品读挂壁书法时,那幽萝便推门走了进来。

    “哥哥在读诗吗?”

    小妹妹崇拜地问他。

    “是的。”

    “对了幽萝”张牧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看得懂吗?”

    “不懂!我不识字的。”

    幽萝理直气壮地回答。

    “噢。”

    张牧云看着满不在乎的小女娃,心说道:

    “这样小女娃不识字也正常。不过算是白白被关在书中一回。”

    想了想他又问道:

    “幽萝,你和月婵姐姐的房间都安顿好了吗?”

    “嗯!”

    被张牧云的话一提醒,幽萝突然想起了此来的目的。只见这粉嫩玉娃儿仰着小脸对张牧云憨憨地说道:

    “我要和哥哥一起睡!”

    “好啊好啊!”

    张牧弃闻言,却是又惊又喜。欣然道:“最好把你月婵姐姐也叫来,便省得一间房钱!”

    “哥哥,月婵姐姐不肯的。”

    有了路上的经验,小小幽萝郁闷地道:

    “就我一个人来和哥哥睡,行不行?”

    “不行!”

    这时张牧云神智已恢复清明。跟一脸期待的粉丽少女正色说道:

    “我想到了,你不能来睡。”

    “为什么呀?”

    “因为我已去你们那间女子房中看过了,其中没什么瓷器。

    不像我这间,有好些瓷器摆设,你若来睡,晚间定然又是跑跳玩闹;要是打坏了瓷瓶,不是又要费我许多钱?”

    “噢!”

    听张牧云说到他的这个原则问题,聪明的小幽萝便知道此时即便再是撒娇也没用,便赶忙回去自己房间真心收拾自己今晚要睡的小窝了。

    到了用饭时分,大家都下楼来,就在客栈一楼大堂中用餐。袭梦轩中入住的客人并不少,等张牧云下来时大堂中的饭桌都已几乎坐满。各式各样的客人们在饭桌上谈天说地,祝筹交错,热闹非凡。当张牧云和月婵几人在满堂饭桌中往来穿拔寻找位置时,这几个青春鲜丽的女孩儿身上便落了不少欣羡

    等到了点菜时,张牧云便忽然颇有感触。

    在进杭州城前,他从不曾见月婵如此大手大脚。到了城池里,这女子便如鱼得了水,眉飞色舞看着菜单,不一会儿就做主跟小二点了一大堆菜肴。

    张牧云最见不得这个看见少女点得豪绰,他心疼得直咧嘴!现在这少年,就和喝酒的人差不多,明知此行有洞庭门支持,又要参加武林大会,寒酸不得;不过理论上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做时又是另一回事。这些天他每次看见白花花的银子花在住宿、吃喝上,他这从来勤俭过活之人便痛不yu生。

    不管张牧云心中难过,那大鱼大肉还是端上来了,此后几人便围着桌子开始用餐。

    吃吃喝喝,本应无事。只是等饭菜上来专心用饭时,心思一专一,张牧云和月婵几人听周围的食客闲谈,就听集一件怪事来。

    这时候,正是春日醺醺,清风和煦,大堂饭时热热闹闹、喧喧嚷嚷。张牧云只听身边有位食客正在侃道:

    “刘兄,你不是人。”

    “王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没去捧过花魁仙子的场?那你还不是白来世上一回,不算个人。”

    “哦,这个意思。不过刘兄你又吹牛。那个什么花魁仙子真有你这两天念叨的那么好吗?”

    “啪!”

    说到此时,却是王、刘二人邻桌有人突然一拍桌子,顿时这人桌上的杯盏都跳踉摇晃起来。

    “你敢说花魁仙子的好处是吹嘘?”

    拍桌之人桌上并没酒具,这时急赤白脸的却好像喝酒一样。拍案而起后,这个公子哥儿打扮之人便撸着袖子过来,怒冲冲地道:

    “你敢说花魁仙子是吹出来的?少不得我祝希哲今天要跟你打得一

    见这个书生公子要打架,那个先前的王兄弟却没护着自己人,而是站起来同声埋怨自己兄弟:

    “老刘,你这是怎么说话?你也真是,这些天我叫你去魁元画艘看看,你偏去那些不入流的青楼浪费时间。这倒好,你这却是惹起公愤了。”

    听热闹听到这里,张牧云下意识抬头往四下一瞧,却现这“公愤”之说丝毫不假。环目四顾,竟没一个人怪那个祝公子强横;仔细听听众人的纷纷议论,内容却都不外乎鄙视贬低花魁仙子之人。

    见众口一词,张牧云便觉的此事稀奇。眼见那祝公子要动手,而那个倒霉刘兄的伴当王兄弟还不想劝架,张牧云便赶忙站起来,走过去拿手架住祝希哲的拳头,说道:

    “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都走出门在外,没必要动拳头。”

    惟哼。”

    见有人劝架,祝公子第一反应就想翻脸;不过定睛一看架住自己拳头之人,青衫剑袖,相貌英武,便也略略弱了声势,趁势收回拳脚。

    而张牧云混迹市井多年,也是个自来熟之人。心中好奇才之事,他也不管别人桌上三朋四友,只管回身取了个饭碗端过去挤到别人桌上,跟才怒冲冠的祝公子问那花魁之事。

    一听问起花魁,包括祝希哲在内的他这一桌文友都是眉飞色舞,也忘了张牧云不清自来,竹筒倒豆般将花魁介绍了一回。

    原来,就在十天前,那个西糊边半楼半船的***之地“魁元画航”来了个姿容无双、歌喉绝代的女子,名叫李梦怜。

    不知这绝色天娇的李梦恰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委身青楼,只知道她**格极为孤高,卖艺不**自不必说,连青楼中必要的应酬歌舞,却也不肯跟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大贾表演。这李梦怜每天晚上,便着人驱动魁元画航仅有的三层楼船“凌风册”驶离湖岸,只在离岸二三里的湖中停下。

    舟停波中,此后画船灯暖,曼舞轻歌,水月烟波中窈窕的身姿如月中嫁娥,拂水的歌唱好似九霄的仙歌,纵然只是远远望去飘飘渺渺,却足以让人神魂颠到。因此十天以来,本来有些偏僻的西郊湖边,竟是游人如织,千百人从下午便去凌风柯停留的湖边占位,摩肩接蹬,只为听一听有如天簌的歌声、望一望好似月里婵娟的仙容。

    对诸位公子这番神采飞扬、口角边略滴下口水的讲述,直到最后张牧云才听出一些弦外之音:

    “是不是你们都没接近见过那位花魁仙子?”

    一言既出,众皆噤声;嗒然若丧良久,方有人悻悻接言:“花魁娘子天仙人物,传言连杭州巡抚拜访都不接见,我等见不着也是理所当然

    “那是那是。”

    听完稀奇,张牧云神清气爽,赶紧又端饭碗回到自己桌上。等月婵见到他再回来时,却现他饭碗中已比先前多了两只黄油鸡翅膀。

    “牧云”见少年如此无聊,天香公主忍不住有些微恼,“你也真是。没看出来,你也是个对青楼女子感兴趣的无聊浪子。”

    月婵似嗔非嗔,也不知怒真怒假,只在那边小声责怪少年:

    “初来杭州,我们应多打听打听本地风土人情,看看有没有什么贤人事迹。现在只管打听青楼女子故事,莫不走到了江南烟花之地,你也想去秦楼楚馆中玩耍?”

    “那哪能呢。”

    听月婵这么一说,张牧云也意识到才自己对青威风物也实在太热心,便讪讪一笑,赶紧正色说道:

    “偌大杭州我人生地不熟。一个人都不认识,就是有那个心,也不得其路啊。”

    “吃饭吃饭!”

    张牧云赶紧转移话题,教大家埋头吃饭,生怕再惹这个渐显刁蛮气象的小姑奶奶生气。

    此后他们这桌专心用餐,平静下来。周围食客谈论的声音却渐渐又起,不管谈天说地,话题却大都还是在那位神秘不凡的花魁仙子李梦怜身上。

    本来到此时,平安无事。谁料树yu静而风不止,正当袭梦轩的大堂中恢复正常之时,却忽然听的大门口有人脆生生地说道:

    “请问张牧云张公子在此处么?”

    “呃?”

    大堂中顿时又静下来,众人朝门口看去,却是门口立着一位青衣小小鬟,正站在门槛处朝内张望。看这丫鬟,约在豆慧之年,生得明眸皓齿,机灵可人。不过即使她一身丫鬟打扮,那张粉脸上却是

    “我便是。”听有人叫出自己姓名,张牧云便应了一声。他站起来,望着门口说话之人,疑惑说道:

    “这位小姐姐,你知道我的姓名哦!”

    忽然他好似恍然大悟,回头跟侍剑、画屏道:

    “是你们洞庭门的人前来接应?”

    “不是。”

    谁知道两个小侍女竟摇头,其中侍剑说道:

    “我们洞庭门在杭州也没什各人。”

    “这就怪了。”

    张牧云回头再看时,现那个青衣小鬟却已经奔到近前,满面欣喜地跟自己道:

    “原来你就是张公子啊!可劳得我家小姐好生挂念。”

    “哇呀?”

    张牧云闻言猛然惊叫,却是脚面被月婵偷偷狠踩一下!

    “这个一定是你搞错了。”

    张牧云满面严肃,义正辞严说道:

    “我从不认识什么姐。”

    “你一定认识的!”

    见张牧云一口否决,这青衣小鬟却胸有成竹,笑靥如花道:

    “我家小姐早知道你会这么说。”

    “啊?”

    “她说了,即使张公子以前不认识。现在这会儿也该知道了。””

    “我家小姐叫,李、梦、怜。”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哦原来是李什么?李梦怜?难道是那个花魁仙子?”

    张牧云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丫鬟。

    “嘻嘻!”

    那丫鬟却不理他惊疑表情,只管拍手笑道:

    “果然小姐没识错人!张公子今日才到此地,就已经对她如此关注!”

    “你说什么!”

    “公子莫推耳

    青衣小鬟巧黠一笑,又往近前走了一步,探手从怀中掏出一封素笺。递与牧云道:

    “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请束。万望公子今晚能移贵趾,去信中酒楼一叙。今晚花魁小姐已将那处包得整夜,只等公子前来。”

    说完此言,青衣小鬟也不理少年愕然表情,只管莞然一笑,轻轻转身。根本不看其他人一眼,就此飘然而去。

    “这这,”

    过得半晌,张牧云才想起拆开手中信笺。洁白的素笺上,点缀着桃花的水印印纹。闻一闻,又或是拿香草干花熏过,此时一展开,正是香风扑面。张牧云见如雪花笺上娟洁小楷写的是:

    牧云:

    十里湖山一叶舟,年华茬荐水东流。

    闲歌白丝聊相和,yu采青萍不自由。

    涉江风雨芙蓉老,远道深秋已倦游。

    今夜百时正一刻,妾候西湖楼外楼。

    梦怜拜上

    “这,”

    张牧云读完信笺,又看了一眼旁边月婵,现她也押头把信笺内容看完。瞅着月婵,他道:

    “好诗!这诗作抒了作者伤春悲秋、悲天悯人的高尚情操,充分体现了”

    “哼!”

    正在分析诗歌中心思想和写作意义,不料月婵却哼了一声,小声说

    句:

    “什么高尚情操,就是、就是**女想从良而已。”

    说了这一句,月婵又看了看眼前英挺开朗的少年,忽然只觉得一阵莫名的悲伤袭来,鼻子竟是一酸,往日如此刻强泼辣的公主,当下竟是把碗一堆,如寻常受委屈的小儿女一般扭身噔噔噔跑上楼去。

    “月婵你这是干什么?不吃完多浪费。”

    就在袭梦轩一楼大堂所有人已经持续很久的惊奇和崇拜目光中,张牧云也追上楼去。

    略过这边张牧云耐心哄人不提。差不多就在袭梦轩大堂中这一场有些奇怪的邀约风波进行的同时,那个张牧云早上进的杭州崇新门外。却也有一些万众瞩目的人物进城了。

    和煦春风里,在碧树春烟、莺鹏乱飞的背景衬托下,崇新门外宽阔的青石官道上,忽然有一列队伍从远方缓缓而来。这支队伍前后分为四段,最前面是十八位面貌凶猛的黑甲骑士前导,紧接着是一辆金光灿灿的驰马战车,车上乓站立着一位雪袍金冠的威武青年。他车后跟的是一辆装饰华贵的七宝鸾车,由两匹白马拉着缓缓而行。再后面又是八辆阔大的驰马战车,每辆车上整齐的站着五位身穿血袍的术士,正面容肃穆,目不斜视。

    很显然,前导的骑士、后继的法师。全是护卫着中间的黄金驰、七香车。若有内行人,看那黄金装饰的驰马战车规格,便知这只有统镇一方的朝廷大员方能乘得。而所谓“诸侯千乘国,命妇七香车”他后面那辆华美非常的七宝香鸾白马车,又非朝廷命妇乘不得。

    如果说这些只是标识身份的尊贵,那前导骑士的黑色铁甲上栩栩如生的螟豺凶兽、后方法师血光湛然有如血涛汹涌的术士法袍,则说明此时正朝崇新门而来的这个队伍。并非寻常的王侯将相巡游。

    来历非凡,但却并不神秘。和早上张牧云来时冷冷清清不同,这时的杭州城崇新门外官道两边已经挤满了人。

    “关外侯!关外侯!”

    所有人都在朝队伍中间的白袍青年挥手欢呼不错,这位一脸威严、俾倪四方的雄壮青年,正是此时天下赫赫有名的关外侯。

    “关外侯,忠心耿。

    居塞外,镇蛮戎。

    骑兵如夜煞,法师血海游!”

    和偏居洞庭乡村、耳目闭塞的张牧云不同,这南北通衢的杭州百姓都知道,世代抗击蛮夷戎族的关外侯夏侯勇小侯爷,带着他的夜煞骑兵队、血海法师团的精锐来到杭州了。

    而在山呼海啸般的民众欢迎声中。那位微笑着向四方频频点头示意的关外侯,看着这些虔诚的百姓,却在暗中用传音入密的方法,跟后面七香车中之人无奈地说道:

    “媚儿,我们真地要来参加这江湖之人的“武林鸳侣,大会么?”

    正是:

    塞外风波恶,江南烟雨愁。

    一曲夕阳下,飞泪在杭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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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1931/ 第一时间欣赏九州牧云录最新章节! 作者:管平潮所写的《九州牧云录》为转载作品,九州牧云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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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术士而低头,望神巫而却步
百鬼集于胸中,五行遮其前路
舍王道之荡平,堕终身于云雾九州牧云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州牧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州牧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